石鬆齡聽到“江老七”三字,雙目精芒暴射,直注藍純青,大笑道:“江老七是石某唯一知己,他說的話,石某自然深信得過。”

藍純青微微一笑道:”這樣就好;江老七也是兄弟的知交,閣下現在應該信任兄弟了吧,隻不知七年前你如何為賊黨持劫的,是否還想得起來呢?”

石鬆齡睜大雙目問道:“什麽?藍兄是說兄弟真的被賊黨囚禁了七年之久了?””

藍純青點頭道:“不錯,石盟主失蹤整整已有七個年頭了。”

石鬆齡歎息一聲道:“兄弟方才醒來,恍如昨日,真想不到已有七年歲月,唉,直到如今,兄弟還想不起當日賊黨如何做的手腳……”

石中英聽藍純青的口氣,好像他已是啟己父親無疑,不覺望望藍純青,問道:“老前輩……”

藍純青點點頭道:“不錯,他確是石盟主,恭喜老弟父子重逢,快上去相見吧!”

高翔生早已聽出苗頭,手掌連拍,解開了石鬆齡四肢穴道,含笑道:“兄弟得罪之處,石盟主多多原諒。”

石中英但覺心頭一陣激動,撲的跪了下去,說道:“爹,果然是你老人家。”

石鬆齡聽的猛然一震,雙目神光暴射,直向石中英投來,驚異的道:“你是中英?

你……怎麽不在巡穀了?”

石中英道:“十年了,師父要孩兒下山的。”

石鬆齡口中“啊”了一聲。

就在此時,隻聽一聲洪亮的佛號,傳了進來:“阿彌陀佛,藍掌門人,高掌門人久違了,不知還認得貧衲否?”

話聲未落,一個須發花白,長須披肩的老人,己從門口走了進來,他目光一瞥,看到石鬆齡,更是驚異,訝然道:“石盟主也在這裏!”

石鬆齡一手拉起石中英,人也隨著站起,凝目道:“這位如何稱呼?恕石某眼拙。”

長發老人奇道:“這就奇了,你們都不認識貧鈉難道貧鈉貌相改變了不成?”

藍純青聽他口氣,不但是個和尚,而且還是和大家很熟悉的和尚;但怎麽也想不起此人是誰?心頭忽然一動,轉臉朝石中英道:“石老弟,你把洗容藥丸取出來,借給這位老師父一用。”

長發老人摸了摸臉,說道:“藍掌門人認為貧衲被人易了容麽?”

藍純青點頭道:“大師說對了,二位不但被乾坤教賊黨迷失本性,封閉住幾處主要經穴,而且還易容改名,在名冊上寫是陸天仁、嶽義泰,若非石老弟精擅易容之術,連石盟主都認不出來呢,大師臉上,自然也被他們易過容了。”

在他說話之時,石中英已經取出一顆龍眼大的洗容藥丸,雙手遞過。

長發老人道:“這麽說,貧衲當真沒人認得出來了?”

他伸手接過洗容藥丸,問了用法,然後把藥丸在掌心滾動,朝臉上一陣拭抹。

果然,他本來黝黑的臉上,漸見白淨,露出臥蠶長眉,丹風細目,經他雙掌再一用勁,把拂胸長髯,垂肩氏發,如刀一般,隨手而落,額上出同時露出兩行戒疤。

石鬆齡目光一注,道:“會是弘善大師。”

弘善大師,乃是少林羅漢堂住持。

少林寺清規極嚴,寺中僧侶,不準涉足江湖,隻有羅漢堂是對外的,它職司的,就是負責和江湖各大門派的聯絡個宜。

藍純青乍睹弘善大師,不由的微微一怔,道:“大師遭賊黨劫持,大概也有七年了,無怪七年前……”

忽然住口不言。

弘善大師聽出藍純青的口氣,合十一禮道:“七年前,貧鈉如何?藍掌門人但請直說。”

藍純青道:“如今想來,七年前,大師在銅陵羅漢庵坐化,自然是賊黨故意製造的了。”

弘善大師唱然一漢道:“貧袖當時是晉謁石盟主之後,攜有‘護劍會’第二個計劃,返回敝寺,不料中途著了賊人的道,他們居然假扮貧衲,在羅漢庵坐化,這麽一來,敝寺當然不再查安貧衲下落了。”

高翔生怒哼道:“這些賊黨,手段果然惡毒的很!”

石鬆齡道:“兄弟這第二個計劃的構想,原是希望聯合幾個黑道人物,使他們也參加’護劍會’,這佯,可以釜底抽薪,減少江湖作亂力量,此事當時藍兄弟和學門人也曾提過,可惜兄弟和大師相繼落入賊黨手中,此一計劃,也在無形之中,成了泡影……”

藍純青聽的點了點頭。

石鬆齡口中“哦”了一聲,目視藍純青又道:“這次藍兄諸位,怎麽會找到這裏來的?”

藍純青道:“此事說來話長,唉,兄弟和高掌門人,趙掌門人,鄧老哥全是龍頸圳禁窟的囚犯,是石老弟深入虎穴,才把咱門放出來的,這段經過,等咱們出去了,由石老弟來說吧!”

趙玄極,鄧錫侯二人,就守在石室門口,眼看陸天仁、嶽義泰,競是盟主石鬆齡,和已經坐化了七年之久的少林寺羅漢堂的住持弘善大師,深感驚異。

趙玄極大笑道:“石盟主失蹤多年,果然是被囚禁於此。”

石鬆齡慌忙跨上一步,雙手抱拳道:“趙兄、鄧兄請了,兄弟能和諸位見麵,真是第二世為人了。”

弘善大師合十道:“阿彌陀佛,江湖上人,都已知道貧衲在七年前去見我佛,這次重出江湖,才是真正的二世為人呢。”

高翔生笑道:“那倒不然,大師可以對人說剛從西土回來的就是了。”

孟雙雙悄悄走近石中英身邊,問道:“白哥哥,這二位是誰呢?”

石中英引著孟雙雙,走到父親麵前,說道:“這是家父,這位是少林高僧弘善大師。”

孟雙雙頰飛紅,低低的道:“白哥哥,你的爹爹,我叫什麽呢?”

藍純青忙道:“石盟主,這位是九裏龍孟家粱的盂公主,也是被賊黨擄來的人。”一麵含笑向孟雙雙說道:“這位是石盟主,盂公主和石老弟相識,依漢人的禮節,公主就稱一聲伯父好了。”

盂雙雙福了福,恭敬的叫了聲:“石伯父。”

石鬆齡看了孟雙雙雖是一身苗裝,人卻生得如花一般,不但說得一口流利漢語,和石中英形跡親呢,心中已然有了幾分譜兒.這就含笑道:“孟公主,不可多禮。”

孟雙雙又朝弘善大師福了福道:”弟子見過老師父。”

弘善大師也連連合十還禮道:“阿彌陀佛,盂公主秀外慧中,福慧雙修,我佛如來,一定會保佑你的。”

石中英一掌推開吳管事的穴道,說道:“你好好在前麵帶路,咱們出去了。”

吳管事一眼看到石鬆齡,不禁心頭一凜,臉露驚異,慌忙躬下身去,惶恐說道:“屬下參見教主,屬下該死,不知教主法駕蒞臨……”

石鬆齡道:“你說什麽?誰是教主?”

藍純青道:”原來石盟主還不知道,他們乾坤教教主,就是石盟主。”

石鬆齡凜然道:”會有這等事,賊黨居然利用石某之名,在江湖招搖!”

吳管事心頭萬分疑惑,望望石鬆齡,奇道:“咱們教主明明就是石盟主。”

高翔生道:“少說廢話,還不快在前麵引路。”

吳管事不敢再說,從孟雙雙手中接過燈籠,領著眾人,走出用道,走到那問休息室,腳下一停,陪笑道:“諸位大俠,是否請到裏麵稍息?”

石鬆齡目光一轉,問道:“這是什麽地方了?”

吳管事恭謹的道:“這裏是禁堂石室,在下隻是管理石室的人,出了前麵這道鐵門,就不是在下管理的範圍了。”

石鬆齡道:“那是由什麽人管理了?”

吳管事道:“這裏整個地區,叫做龍頸拗,是由副總巡主許博經坐鎮,手下轄有四位巡主,分日夜兩班,守護三道關卡。”

石鬆齡略作沉吟,回頭朝藍純青道:“既然如此,咱們不妨在這裏暫息,先了解一下情況,再作計較,藍兄意下如何?”

藍純青道:“石盟主說的極是,目前隻有石老弟一人,是從外麵進來的,大家正該先聽聽他此行經過。”

說話之間,大家相繼走人。

石室中地方雖然不大,一共也有七八張椅子,大家落坐之後,先由藍純青把賊黨假冒石盟主,從石家莊一直說到如何協助龍門幫枚平賊黨,如何在趕回石家莊之時,為賊黨所乘,同行幾人悉數被擒,約略說了一個大概。

石鬆齡一直凝神諦聽,直待藍純青說完,才抬目問道:“藍兄在龍門幫,目睹假冒兄弟的賊人,自碎天靈而死;但諸位回到石家莊之時,那個和藍兄動手的青衣人,極可能是假冒兄弟的賊人,那麽在龍門幫死的,大概是他的替身了?”

藍純青道:“不錯,也許當時隻是他故弄狡猾,使的是金蟬脫殼之計。”

石鬆齡沉吟道:“此人能把兄弟一舉一動,模仿到維妙維比倒是不可忽視之事,晤,方才吳管事說乾坤教教主就是兄弟,看來仍然是此人在作惡了!”

藍純青道:“兄弟也是如此看法,他們一計不成,又生一計,利用盟主名義,縱然各大門派不至輕易相信,但淆惑江湖人心,影響所及,仍然極大。”

石鬆齡不住的點頭,接著向石中英問道:“中英,你呢?你從龍門幫趕回石家莊去的,怎會找到這裏來的?”

石中英就把自己和左月嬌趕回石家莊說起,如何在妹子房中,撿到一支鬼母箭,一路找到九裏龍,如何在天龍山穀中發現玄衣女,一直說到身中蠱毒,如何由常慧暗中協助,離開羅家山,假扮夏子清,找到龍頸拗詳細說了一遍。

藍純青驚異道:“玄衣女封七娘,會是他們副教主!”

趙玄極道:“是啊,封七娘是陰山門下,陰山派一向很少和武林中人往來,介乎正邪之間,想不到會和賊黨伉濕一氣,她居然當上了副教主。”

石鬆齡凝重的道:“也由此可見乾坤教網羅不少異派中人,縱然尚未公開,但聲勢卻著實不小。”說到此處,目光轉到了石中英身上,問道:“中英,你知道出路麽?”

石中英道:“孩兒進來之時,一路曾留上暗記,但不知啟閉的機關所在?以孩兒推想,這裏的人,必然另有通路,還是要吳管事帶路的好。”

石鬆齡頷首道:“好,那就請吳管事領路。”

隨著話聲,已經站起身來。

高翔生叱道:“石盟主要你帶路,你還不快走?”

吳管事不敢違拗,一手執著燈寵,走在前麵領路。

石中英緊隨吳管事,監視他的行動,石鬆齡,藍純青等人,朝一條狹小的甬道上行去。

石中英問道:“我問你,這條用道,通向何處?”

吳管事道:“後院……”

說話之時,已經轉了兩個彎,前麵出現一條橫貫的雨道,隻要看那條用道,較為寬闊,似是主要道路。

吳管事堪堪橫貫的雨道,突聞一聲狂喝,一股強猛絕淪的掌風,從橫裏劈撞過來。

吳管事口中“啊”了一聲,對方另一個人,一記鋼刀破在石壁上,劃起一串火星。

百步神拳鄧錫侯大吼一聲,身形朝左閃,但他右手一抬,手中燈籠卻迎著掌風揮去。

他明知地底甬道,暗無天日,燈籠一旦熄滅就會伸手不見五指,他這一揮出燈籠,自然是有意如此,掌風來勢極猛,就算他燈籠不順勢揮出,同樣也會被掌風撲滅,揮出去,當然撲滅的更快。

但就在吳管事燈籠揮出之時,石中英冷笑道:“吳管事,你大概想溜吧?”

左手一探,已經抓住他的後領,右手橫臂一掌,迎著向右擊去,他出手雖然緩了一步,但從古首襲來的強猛學風,卻被他悉數攔了下來!

兩股掌力,驟然一接,發出蓮的一聲悶響,旋風潮湧;向右首甬道中倒灌回去。

偷襲的那人,敢情發覺石中英這一記掌力,勢道比他更為強猛,早已閃身避開,是以不聞絲毫聲息。

燈光乍熄,甬道間登時一片漆黑。

吳管事被石中英抓住後領,心頭又驚又怕,大聲求饒道:“石少俠饒命,在下不敢……

不敢……”

在此同時,突聽走在最後的趙玄極、鄧錫侯同時呼起了兩聲叱喝,緊接著但聞拳掌帶起了呼呼風響,夾道問暗勁激蕩,想是兩人已和對方展開了全力的搏鬥。

隻要聽那拳勁掌風,帶起的威勢,就可知道對方兩人,必然都是武林中的一流高手。

黑暗之中,高翔生洪笑道:“好家夥,居然敢對咱們襲擊,大家上哇!先把這些毛賊清除了再說。”

藍純青喝道:“高兄,地道黑暗,咱們不可自亂陣腳。”

石中英在他門說話之時,右手已從懷中取出火筒,嚏的一聲、火光才亮,一股強勁絕淪的掌風,已經直撞過來,火光一亮即熄!

石中英早已留神戒備,突然左手一招,使出“接引神功”,把那股掌力,朝左首雨道中引去,右手同時回臂拍出一掌。

對方那人一掌出手,本待閃向一側,突覺自己拍出的掌力,遇上了一股極強吸力,像潮水一般,朝前衝去,一時身不由己,跟著往前衝出了一大步。

這真是說時遲,那時快,他發覺不對;急待收勢,已是不及。正好撞上石中英右手劈來的掌風,口中悶哼一聲,一個人被震得往右雨道中直摔出去,砰然倒地,這時但聽“嗆”的一聲,對方另一個人,一記鋼刀,砍在石壁上,劃起一串火星。

百步神拳鄧錫侯大吼一聲,轟的一拳,跟著朝火星濺起處直搗過去。

南海派“百步神拳”,素有隔山打虎之譽,他一拳搗出,一團無形勁氣,像鐵錘撞山,無聲無息的擊到,那人驟不及防,似乎被擊中要害,口中發出一聲淒厲的驚曝。

眼前一片漆黑,那聲慘叫,如同垂死掙紮,驚怖而發,顯得更為淒厲,動人心魄。

石鬆齡暗暗攢了下眉,沉聲道:“中英,你把火筒交給為父。”

石中英答應一聲,再次打亮火筒,回身遞了過去。

在夾道中偷襲的人數,當然不止兩人;但一個被石中英掌力震出,一個重創在鄧錫侯“百步神拳”之下,其餘的人,眼看對方人多勢盛,倏然隱去。

此時,火光映照之下,那裏還有賊人的蹤影?

吳管事懾於石中英的武功,果然不敢逃走,雙手抱頭,在牆角下,縮作一團。

石中英冷哼道:“你可以站起來了。”

吳管事啊了一聲,從地上拾起燈籠,點燃燭火,繼續朝前走去。

一行人隨著他穿行了幾個橫貫的闡道,和許多狹厭而交叉的岔路,但因有吳管事領路,不用停下來去用心分辨路徑,而且這一路也不再有人截攔。

不多一會,前麵出現了一道石級,吳管事領著大家拾級而上。

石級盡頭,是一扇鐵門,悶著一支鐵閂,吳管事拔啟鐵閂,打開鐵門,一腳跨了出去。

鐵門外已可見到天上星辰,自然是地室的出口了。

石中英走在吳管事身後,不疑有他已

吳管事也沒說話,他一腳跨出鐵門,但聽“喀”的一聲,身形一沉,往地下落去,敢情門外有著一塊翻板,他身形一沉,石板就翻過來,等石中英走出,他早已沒了影子。

石中英怒哼一聲道:“好個狡檜之徒。”

他提氣走了兩步,地上石板,並無異樣,吳管事雖然逃走,但總算把眾人領出了地窖。

他說的也沒錯,這裏確是“後院”。

一行人是從東首牆壁間走出來的,院子並不太大,是麵對廚房的一個小天井,此時燈火全熄,不聞一絲人聲,好像是一座久無人住的空宅一般。

石中英心頭暗暗覺得奇怪,這裏是乾坤教總壇囚禁要犯的一處秘窟,自然也是極為重要的地方。

該教派副總巡主獨眼龍許傅經統率四名巡主,坐鎮幹此,不但扼地形之險,而且在人手上、也極充足。

再說,以獨眼龍許傅經和四大巡主的武功,都可數得上一流高手,何況今晚又有鬼影子夏子清在場,自己隻來了一個人,他們守護有責,應該全力和自己拚博才對,何以會有這樣輕而易舉的讓自己闖進地下石室,把人救出?

大家出地道之時,雖然有人伏在暗處,出手攔截;但卻似虛應故事,一接即退,何以獨眼龍許博經和手下四大巡主,全部不曾現身,連許博經門下弟子也一個不見?

他心中雖覺疑竇叢生,但卻並未說出口來。

一行人由六合劍石鬆齡為首,由後院穿行長廊,經過中院,依然不見有人攔擊,甚至連一點人聲,部聽不到。

正行之間,石中英瞥見左首小院階前,躺臥著一個人。

他內功精湛,目光自極敏銳,此時雖然天色未明,雙方相距還有五六丈遠近,但還是看得相當清楚,此人黑袍白須,橫臥地上,極似獨眼龍許博經,口中不覺咦道:“會是許傅經!”

石鬆齡道:“姓許的在那裏?”

石中英伸手一指道:“就躺在院子裏。”

右鬆齡聽得大奇,天亮前後,是天色最黑的時候,自己日力,最多也隻能看到兩三丈遠,這孩子居然能看到五六丈外的院子中間去?他腳下一停,低聲問道:“姓許的不是賊黨派來鎮守此地的副總巡主麽?”

石中英應道:“是。”

石鬆齡道:“他伏在那裏,大概還想截擊咱們了。”

石中英道:“不,他仆臥地上,好像負了重傷!”

石鬆齡微感意外,拈須道:“他仆臥地上,那是傷的不輕了!”

石中英道:“孩兒進去看看。”

石鬆齡道:“小心暗算。”

石中英道:“孩兒理會得。”

說著舉步跨進腰門,走近獨眼龍身邊,獨眼龍依然撲臥如做,一動不動。

石中英藝高膽大,不虞他有詐,緩緩俯下身去,才發現獨眼龍已經氣絕多時,心頭更是驚詫,抬頭道:“他已經死了。”

藍純青跟著走入,問道:“他如何死的?”

石中英早已晃亮火筒,照著獨眼龍屍體,詳細看了一陣,對道:“是被人點了死穴。”

石鬆齡並未跟入,隻是站在門口、說道:“這就奇了,不見絲毫攔截,也沒人抵抗,可見在咱們未出地道之前,已經發生了變故,不然,坐鎮此地的獨眼龍許傅經,也不會遇害了。”

高翔生道:“獨眼龍許博經武功極高,他練的‘黑龍爪’,是毒功和旁門功夫中最厲害的手法,很少人能接得下來、這會是什麽人下的手呢…”

藍純青點頭道:“能破‘黑龍爪’的人,江湖上確然不多,因為它在武功之外,指爪間還蘊有奇毒,不是一般人所能接得下來,咱們快到外麵去瞧瞧。”

一行人穿過屋字,趕到前廳,依然不見一人。

石鬆齡一手拂須,徐徐說道:“看來此地果然發生了極大變故,所有的人,也全已撤走了。”

石步神拳鄧錫侯洪笑:“這裏既然沒有人了,這座賊巢,留著無用,不如把它燒了的好。”

石鬆齡正容道:“鄧兄,咱們都是吞掌一派門戶,自許為替江糊主持正義的人,可不能像江湖黑道中人一樣,逞一時之快,做出殺人放火的勾當來,就算乾坤教罪惡如山,與這座屋字何關?古人說得好:安得廣廈數千間,盡庇天下寒士盡歡顏,兄弟覺得賊黨已去,留得此屋,也可以為山中窮困居民聊蔽風雨,豈不勝過一炬?”

弘善大師合掌道:“阿彌陀佛,石大俠真是俠義胸懷,菩薩心腸,一場大火,不知要燒死多少蟲蟻生命,所謂白道,黑道之分,隻此一語,就是無量功德。”

鄧錫侯臉上微微一紅,謝過道:“石盟主說的是,兄弟也隻是一時氣憤之言罷了。”

石鬆齡含笑道:“鄧兄好說。”

藍純青原也認為這座賊巢,還有地下石室,目前賊人雖已盡去,但仍會再來,自以燒去為是,但聽石鬆齡和弘善大師都是這麽說了,自己也就不好再說。

大家由石中英領路,隨著石鬆齡走出大門,越過穀底一片草地,出了隧道鐵門。

石鬆齡腳下微停,朝石中英問道:“你說羅家山玄女宮,也是賊黨的巢案麽?”

石中英道:“是,他們副教主玄衣女,就住在羅泵山九天玄女宮。”

石鬆齡間道:“離這裏有多少路?”

石中英道:“大概二十來裏。”

石鬆齡道:“好,咱們就先到玄女宮去。”

趙玄極大笑道:“對了,咱們先挑了玄女宮,再找他們總壇算帳去。”

這裏天色已現黎明,高翔生向天舒展了下雙臂,笑道:“可惜咱們隨身兵刃,全被賊黨搜去,這番要空著雙手,和他們肉搏了。”

百步神拳鄧錫侯洪笑道:“兄弟這就占了便宜,他們除非把我雙手砍下來,否則誰也無法把我一雙拳頭搜去。”

大家離開龍頸拗,仍由石中英領骼、一路東行、朝羅家山奔去。

這一行人,都是武林一流高手,腳程自然極快,、不過頓飯工夫,便已趕到羅泵山西麓。

但見山麓間兩旁古柏參天,中間一條寬闊平整的石板路,迎麵屹立著一座青石牌樓,上麵金字剝落,寫著:“敕建九天玄女宮”字樣。

石鬆齡微微歎息一聲道:“名山古宮,竟被旁門邪教盤據,為作亂武林的巢穴!’’言下不勝道消魔長之慨!

高翔生聳聳雙肩,笑道:“盟主悲天憫人,真是武林仁者。以石鬆齡道:“兄弟被幽囚七年之久,十年光陰、,彈指而過,這武林盟主,即告期滿,自愧毫無建樹,實在愧對各大門派托付之重。”

高翔生道:“盟主早在十年之前,就高瞻遠矚,洞察賊黨必將為禍武林,首創護劍會,防患未然,要是沒有護劍會這個組織,賊黨更將橫行江湖,猖撅到如何程度呢?”

石鬆齡回身道:”這都是藍掌門人的功勞了,兄弟這些年,都在地底石窟中度過,更沒有績效可言了。”

藍純青拱手道:“盟主這話,兄弟更不敢當了,揭發賊黨陰謀,枚平龍門幫之亂,直到把咱們這些人從龍頸拗賊窟救出、算起來,都是石老弟一人的功勞。”

石鬆齡拂須道:“犬子一個小孩子家,初出江湖,不知天高地厚,藍兄如此稱許他,也就是縱容他了,武林中人上有人,天外有天,他這點微未之技,又能有多大作為?”

石中英在父執們談話之間,自然不敢開口,如今已經抵達玄女宮,他隻是站在邊上,恭敬讓眾人先行。

這一條石板路,隻有一箭來遠,就行到玄女宮前麵,奇怪的是大家一路行來,邊說邊走,並未掩飾行藏,照說,玄女宮的人,應該早已知道,但直到眾人走近宮前,依然一無動靜。

石鬆齡走到玄女宮一片石砌的平台中間,便自站停下來,回頭吩咐道:“中英,你上去叩門。”

他不愧是領袖群倫的武林盟主,一舉一動,處處都有雍容氣度。

石中英答應一聲,趨上幾步,舉手叩了幾下鋼環。

這時晨峨初上,玄女宮雖然古舊,但飛簷流丹,在朝陽照耀之下,依然莊嚴肅穆,氣像萬千。

過了好大一會,才聽右道邊門,呀然開啟,從門中走出一個身穿灰衣的老道,手中還拿著一把掃帚,敢情正在掃地,他朝右中英看了一眼,單掌打了個稽首,含笑道:“施主早啊。”

話聲出口,他才發現宮前平台上,還站著七八個人。

這一堆人,不但有老,有少,有僧,有道(風雲子趙玄極身穿道裝)而且還有一個苗裝絕色少女。

那老道心中暗暗奇怪,忍不住多打量了幾眼,臉上笑容,也隨著漸漸收了回去,問道:

“施主們有什麽事嗎?”

石中英道:“家父石鬆齡,特來拜會貴教副教主;有勞道長進去通報一聲。”

“副教主?”

灰衣老道麵有訝容,說道:“敝觀沒有副教主,施主莫要弄錯了吧?”

石中英冷笑道:“貴教副教主,就是玄衣女,總不會錯吧!”

灰衣老道口中哦了一聲,笑道:“原來施主們是進香來的,請、請。”他大概把玄衣女,聽作了九天玄女。

既是進香來的施主,他自然不敢怠慢,一手放下掃把,連連肅客。

石中英看他故意裝傻,心中暗暗冷笑,就退後一步,側身而立。

石鬆齡回頭道:“諸位道兄,咱們進去。”

說完,當先緩步登上石級,隨著灰衣老道往裏行去。

藍純青暗暗注意,隻覺那灰衣老道腳下虛軟,不似練武之人,付道:“這些賊人,不知又在鬧什麽花樣了?”

心中想著,也隨著走了進去。

孟雙雙挨著石中英身邊,低低說道:“不知道封君萍在不在這裏,我真想見見她呢!

哦!還有那個常慧,她對你也不錯呀!”

她雖然心裏確實很想見見這兩位姑娘;但說來還是有些酸溜溜。

石中英眼看大家都已進去,忙道:“咱們快走。”

進入邊門,越過大天井,再拾級而上,迎麵是一間極為寬敞的大殿,中間一座雕刻細致,金碧稍舊的神龕中,繡慢低垂,端坐著一尊鳳冠霞被的神像。

灰衣老道引著大家進入大殿,立即趨近神案,取出香燭,打起火種,正待燈燭點香。

百步神拳鄧錫侯金睛一瞪,洪聲道:“老道兒,你這是做什麽?”

灰衣老道被他問的一呆,說道:“諸位施主不是進香來的麽?小道先把香燭點燃了。”

鄧錫侯道:“誰說咱們是進香來的?”

灰衣老道一臉俱是驚異之色,說道:“那麽諸位施主是幹什麽來的?”

鄧錫侯道:“告訴你,咱們是找你們副教主玄衣女來的。”

灰衣老道笑道:“這就是了,這位施主說來說去,你們還不是找九天玄女娘娘進香來的?”

鄧錫侯隻當他故意和自己纏夾,心頭不禁有氣,雙目一瞪,怒喝道:“老道兒,真人麵前,不必說假,這位就是當今武林盟主石大俠,專程拜會你們副教主來的,.你還不快進去通報?”

他個子矮小,但話聲洪亮,宛如焦雷,直震耳鼓,尤其兩眼金光烙焰,這一瞪,更是懾人!

灰衣老道心頭發毛,不自覺的後退了一步,說道:“老……施主要小道去……向誰通報……呢?”

石鬆齡看他哆嚏模樣,不似做作,這就一擺手道:“在下石鬆齡,是拜會副教主而來,道長啟然是進去向副教主通報了。”

灰衣老道為難的道:“老施主說的副教主是誰?”

石鬆齡道:“貴教主,不是羅泵山玄女宮的玄衣女封七娘麽?”

灰衣老道惶惑的道:“玄衣女封七娘,不是九天玄女娘娘?”

鄧錫侯怒喝道:“老道士,盟主麵前,你還敢裝蒜!”

灰衣老道道:“小道真的不知道。”

石鬆齡緩緩說道:“在下說的玄衣女封七娘,並非九天玄女娘娘,而是貴宮的住持。”

灰衣老道一臉俱是疑惑神色,望著石鬆齡陪笑說道:“敝觀觀主,姓何法號三元,並非施主說的封七娘。”

玄衣女封七娘主持的羅泵山玄女宮,觀主居然變成了何三元!

石中英心中暗道:”果然又是賊黨的詭計。”

風雲子趙玄極道:”那就有勞道兄進去通報一聲,請何觀主出來一見。”

灰衣老道連連應“是”道:“小道這就去。”方急匆忙往裏行去。

鄧錫侯冷笑一聲道:“咱們已經來了,賊黨想賴也賴不成。石老弟就是從這裏逃出去的,人證俱在,還怕他們抵賴?”

石鬆齡隻是背負雙手,凝立不語。

過不多久,隻聽一陣步履之聲,從後殿傳出,一個須眉俱白,神態龍鍾的老道,轉出神龕,朝大家稽首為禮,說道:“諸位這施主光臨敝觀,貧道有失迎近,萬分失禮之至。”

先前那個灰衣老道緊跟他身後,陪笑道:“諸位這就是敝觀觀主了”。

那須眉俱白的老道欠欠身,笑道:“貧道何三元,吞為敝觀住持,還請諸位施主多多指教。”

石鬆齡看他滿臉俱是皺紋,年齡最少也在七十以上,尤其一隻眼睛,灰黯無光,一付龍鍾老態,不似練武的人,不禁暗暗攢了下眉,拱手道:“在下等人來的冒昧,打擾觀主了。”

就在老道何三元走進之時,藍純青立即以“傳音入密”向石中英問道:“石老弟,你仔細看看,此人臉上,是否經過易容。”

石中英道:“他臉上不像易過容的。”

何三元連說不敢,一麵抬手道:”難得光降,這裏不是待客之處,請到客廳待茶。”

說完,連連肅客。

石鬆齡凝立不動,徐徐說道:“道長不用客氣,在下先想請教一事。”

老道何三元“哦”了兩聲,說道:“請教不敢,未悉施主有何見示?”

石鬆齡道:“在下等人,原是走訪乾坤教副教主玄衣女封七娘來的,不知她何以不肯延見?”

何三元驚異的道:“玄衣女封七娘?敝觀並無此人,諸位施主是否聽錯了地方?”

果然是死不認帳。

石鬆齡笑了笑道:“這裏是羅泵山九天玄女宮,該不會錯吧?”

何三元連連點頭道:“是、是,施主說的玄衣女封七娘大概是位女施主吧?敝觀都是全真道士,並無女的。”

鄧錫侯聽的大怒,洪喝一聲道:“好個老道士,你鬼話連篇,騙得了誰?這裏明明是乾坤教玄衣女的巢穴,你還想賴麽?”

老道何三元愕然良久,稽首道:“善哉、善哉,貧道出家人,當著聖母娘娘殿前,豈敢欺蒙諸位施主,何況施主說的玄衣女封七娘,貧道吞主敝觀數十年,從未聽人說過。”

高翔生大笑一聲道:“好個從未聽人說過。”

他話聲出民人已到了何三元的麵前,右手一探,五隻鋼鉤般的手指,一下扣住了老道手腕,深深的道:“大概你老道不吃些苦頭,是不肯實說的了。”

何三元根本連他如何到了麵前,都沒看清,自己手腕上,就像被鐵箍箍住,不由駭然道:“老施主……”

高翔生冷曬道:“你說是不說?玄衣女人在那裏?”

他把手微微一緊,老道何三元已經感到手骨劇痛欲折,忍不注“啊”了一聲,彎下腰去,口中叫道:“施主快請放手,貧道說的句句是實……”

說到最後幾個字已經要屈膝跪下。

石鬆齡微微皺了下眉,攔道:“高掌門人快請住手,這位道長,不是練武之人,咱們有話好好的問他。”

他身為武林盟主,平日一向以武林安危為己任,自然不願對一個不會武功的人,恃強淩弱。

高翔生聽盟主這麽說了,隻好鬆手,一麵冷哼道:“老道士聽著,如果你不實話實說,莫怪高某先宰了你。”

老道何三元捧著右手,苦笑道:“老施主快把貧道手腕折斷了,你叫貧道說什麽呢?施主真要出手宰了貧道,貧道也隻好認了。”

石鬆齡微微一笑道:“道長那是不肯說了。”

何三元朝神像打了個稽首,才道:”施主是人間大俠,貧道真不知道,貧道可以在神前起誓。”

石鬆齡道:“那倒不用,不過在下等人,也並非毫無根據,小兒日前被玄衣女擒來,關在石室之中,昨晚才脫困而出,總不至於連九天玄女宮都會認錯吧?”

老道何三元抬目道:“施主令郎昨晚才從敝觀脫困?這就奇了,昨晚老道和敝觀十二名僧侶,都在禮鬥拜仟,怎會……”

高翔生沒待他說完,截著道:“老道士,多說無益,好在石盟生公子還認得他被囚禁的石室所在,不信,咱們且往後進去瞧瞧。”

老道士何三元連點頭道:“這個自然最好不過,貧道再說,諸位施主也未必會信,敝觀地方不算大,諸位隻管進去搜索。”

高翔生回頭道:“石老弟,那石室在那裏?”

石中英道:“是在觀後。”

老道何三元道:“觀後地勢荒涼,那裏隻有敝觀第一代祖師手書的建宮碑記,因敝觀後山,原是一處龍脈,建觀之後,還特地請來對旨,以資鎮壓,這話已有三百多年,平日除了打掃雜草,嚴禁遊客及觀中道侶進入是例外了,貧道這就替諸位帶路。”

說完,果然當先朝右首一道角門走去。

石鬆齡示意石中英跟著老道身後先行。

一行人魚貫走出角門,這是一條通往後進的雨道。

石中英自然認識,那正是昨晚常慧送自己出來的道路,他還記得在中院一處轉角上,淩空點了常慧三師姐的穴道。

老道何三元不會武功,路上自然不會走得太快;但也不需多久,便已到了甬道盡頭。

前頭一堵圍牆,擋住去路,兩扇木門上橫著一道木閂,一把鐵鎖,已經鐵鏽斑斕。

這裏,當然石中英不會陌生,昨晚門口就站著兩個黑衣漢子,常慧沒有出手之前,自己就先點了他們昏穴,門上釘著一方木牌,果然寫著:“嚴禁遊客人內”字樣,字跡早已模糊不清。

老道何三元回頭問道:“小施主說的是否,就是這裏?”

石中英點頭道:“不錯。”

何三元回過身去,朝跟在眾人身後的灰衣老道問道:“勝清,你可曾帶了鑰匙?”

灰衣老道走在最後,急忙趕上前去,恭謹的道:“回觀主,鑰匙就在小道身上。”

何三元頷首道:“好,你去把鎖打開了。”

灰衣老道勝清答應一聲,從腰間取出鐵鑰,開啟鐵鎖,推開木門。

何三元腳下一停,合掌稽道:“小施主請。”

石中英舉步跨進木門,舉目看去,情形和昨晚所見當然並沒有改變,三麵圍著高牆,寬大的院子,石板縫中生青草,打掃得還算幹淨,右首三間小房,本來有人在。

北首是一座斷壁,壁間嵌著黃色琉璃瓦的半座六角形亭子。

稱它半座,因為這亭子緊貼著石壁,好像隻有一半。

亭中正上方,有一方黃匾,寫著:“聖旨”兩個金字,石壁正中,豎立一方一人多高的“敕建九天玄女宮記”的石碑。

石中英昨晚隨常慧從石門內閃出,為時倉促,並未回過身去多看一眼,己不清這方石碑是否就是出入的門戶?在他打量的同時,何三元陪同石鬆齡、藍純青等人,也跨進院中。

石鬆齡目光一瞥,問道:“中英,昨晚你是從那裏出來的?”

石中英用手一指道:“孩兒記不清是否從石碑中走出來的,但那道門戶,應該是在亭中,大概是錯不了的。”

老道何三元接口道:“善哉善哉,小施主這話,當真神奇已極這座石碑從建觀迄今,至少已有三百年了,那會有什麽石門?”小施主昨晚,莫要是遇了仙不成?”

高翔生回頭朝趙玄極道:“老趙,你信不信世間真有神仙?走,咱們上去看看。”

說著舉步跨上石階朝亭中走入。

石中英,趙玄極跟著走了上去。

高翔生湊著石碑,仔細察看一陣,回頭道:“老趙,這堵石碑,確實已是數百年之物,不像經常有人移動。”

風雲子趙玄極沒有作聲,屈指敲了幾下,才道:“好像石門由機關操縱,咱門沒人懂得消息之學,那是再找不也出來的。”

石中英站在兩人身後,用心朝亭子四周,仔細打量,但這半座六角亭,棟了四根石柱,和兩邊石刻的雕欄,就空無一物,那裏找得出一點端倪?

老道何三元陪著石鬆齡等人,站在亭前,合掌道:“無理壽佛,據貧道看來,小施主一定認錯地方了,貧道在敝觀注了幾十年,山從沒聽說過敝觀山後,還有囚人的石室?這話要傳揚出去,豈非聳人聽聞?”

石中英找不出證據,他自然說不出話來。

百步神拳鄧錫侯忍不住洪聲道:“高兄、趙兄,你們找不到門戶,還是讓兄弟試試。”

高翔生道:“咱們找不到,你能找得到麽?”

鄧錫侯笑道:“那可說不定。”

大步走上,洪喝道:“你們閃開。”

喝聲出民右手握拳,淩空直搗而出。

他外號百步神拳,這一拳出手,他人距離石碑,至少還有三四丈距離,但一團拳風,看去無形,在他拳頭搗出之時,石碑上已響起轟然一聲巨震!

石壁暈到震撼,亭中瓦爍灰塵,紛落如雨。

老道何三元變了臉色,駭然道:“老施主,你這一拳,不是要把石碑毀了!”

鄧錫侯洪笑道:“毀了就毀了。”

口中說著,右手握拳,第二拳正待擊出!

何三元急得連連搖手道:“老施主,快快停手,這使不得,這是敝觀唯一的古跡,萬一毀了此碑,貧道就罪孽深重了。”

鄧錫侯道:“毀了此碑,找不出石室,鄧某再給你重鐫一方,不就結了?”

何三元道:“那不成,這碑上是敝觀開山祖師的手跡,不能毀的。”

他怕鄧錫侯不肯聽他勸阻,惶急得幾乎下跪,滿臉惶恐,轉身朝石鬆齡連連打著躬道:”老施主,你是武林盟主,俠義為懷,總不能平白無故的看著這位老施主毀了敝觀古跡,真要這樣,俠義道的大俠們,和江湖黑道中人,還有什麽分別?”

這話說的夠重!

石鬆齡平易近人的臉上,不禁為之一變,徐聲道:“鄧兄住手。”

鄧錫侯第二拳正待搗出,隻得收勢,回頭道:“石盟主也要阻止兄弟?兄弟毀了此碑,不就可以分曉了?”

石鬆齡一臉肅穆,正容道:“何觀主說的不錯,咱們若是硬要毀去此碑,他也無能阻止,但咱們這樣做法,與黑道中人何異?”

弘善大師合十道:“阿彌陀佛,石大俠光明磊落,心昭日月,代表的是武林正義,貧道無限心折。”

鄧錫侯搖搖頭道:“兄弟所以當不了盟主。”

石鬆齡道:“兄弟這倒不是沾名釣譽,任何事情,都得小心求證,使人心服口服,小兒既然記不清昨晚是否從石碑中走出,咱們硬要毀去此碑,也不是辦法,我想咱們一定可以另外找出證據來的。”

石中英忽然想起右首那三間小屋,乃是守衛石室的住處,也許可以找出一些端倪來,心念一動,說道:“據孩兒所知,那三間小屋,是玄衣女手下守護石室的人,輪班休息之處,是否可以請何觀主打開來看看否?”

老道何三元笑道:“小施主說笑了,這三間小屋,是敝觀堆骨雜物之用,久無人住,諸位施若是不信,貧道可叫勝清打開讓諸位瞧瞧。”

說著就吩咐灰衣老道勝清過去打開了木扉。

石中英跟過去,舉目一看,隻見三問小屋中,果然堆置著不少雜物,而且珠網掛塵,顯然久已無人搬動,和昨晚屋中隱隱透出燈光,裏麵居住著人,完全不對!

石中英站在門口,看的不覺一怔,心中冷笑道:“賊黨果然手法快疾,一晚工夫,就布置成一個疑局,但自己豈會被他們混蒙過去了?”

老道何三元稽首道:“石小施主現在看清楚了,貧道沒證你吧?”

石中英還未回答,突聽藍純青以“傳音入密”說道:“石老弟,咱們不必在這裏多耗時光了。”

他自從進入玄女宮,一直不曾說過話J石中英心頭暗暗一楞:“老前輩若非已有什麽發現?這句話並無以‘傳音入密’交談的必要,他何以要以‘傳音入密’和自己說話呢?”

他想到藍純青此舉,必有深意,這就微微一哼道:“在下看清楚了。”

石鬆齡一手抨須,問道:“中英,你看出來了麽?”

石中英道:“沒有。”

石鬆齡回身望望藍純青,沉吟道:“藍兄看呢?”

藍純青道:“既然賊巢不在此地,多留無益。”

石鬆齡頷首道:“藍兄說的極是。”接著朝何三元拱拱手道。“小兒也許記錯了路,道長幸勿見怪。”

何三元陪笑道:“老施主是當代大俠,平日請都請不到,諸位如不嫌棄,在敝觀用了素齋再走也不遲。”

石鬆齡道:“道長厚意,石某心領,打擾了。”

當先率領眾人,朝門外跨出。

大家隨著他走出用道,折回前殿,一路往外行去。

老道何三元跟著眾人身後,一直送出觀門,才稽首道:“諸位施主好走,恕貧道不送了。”

石鬆齡回身道:“道長請回吧。”

何三元連連稽首,直待眾人遠去,才回身入觀,老道長勝清隨即把兩扇邊門關起。

卻說一行人,離開九天玄女宮,走了五六裏光景,石鬆齡腳下微停,噓著眉道:“中英,你怎會看錯地方,是真的不在此她了。”

石中英還未答話,藍純青冷笑道:“君子可欺之以其方,石盟主真的相信他們鬼話麽?”

石鬆齡嗬嗬一笑道:“兄弟當然不相信。”

高翔生驚異的道:“盟主認為這是乾坤教故弄狡檜”

藍純青道:“賊黨慣於作偽,這自然是他們故玄虛無疑。”

善弘大師合十道:“阿彌陀佛,依貧衲看來,那老道確然不會武功。”

鄧錫侯洪笑道:“他隻要練過武,還能瞞過咱們幾人的眼睛?”

石鬆齡挎著須道:“為今之計,諸位道兄有何高見?”

藍純青道:“兄弟覺得咱們最好分作兩撥,從左右兩方抄包回去,隱身伺候,或可發現乾坤教賊黨的蹤跡。”

石鬆齡微微攢眉道:“咱們‘護劍會’以維護江湖正義自任,自然要光明正大,堂堂正立回去搜索賊黨,豈可行動鬼祟,包抄小徑?”

他是武林盟主,為人方正,自然不肯失身份。

藍純青笑道:“盟主要堂堂正正回去搜索,那就永遠也搜索不到賊黨了。”

風雲子趙玄極道:“兄弟認為藍兄說的辦法,倒可一試。”

石鬆齡微微一笑道:“諸位道兄認為可行,兄弟並不固執己見,隻不知咱們這一行人,如何分法?”

藍純青道:“咱們兩撥人,應有奇正之分。”

石鬆齡含笑道:“願聞高論。”

藍純青道:“所謂奇兵,是以攔截為主,人數不宜大多,但必須功力深厚,方能截住得人。”

石鬆齡目光環視,問道:“那幾位去呢?”

鄧錫侯道:”假牛鼻子,咱們兩個去如何?”

趙玄極道:“兄弟當得奉陪。”

弘善大師合十道:“貧僧願隨兩位駛尾。”

石鬆齡點頭道:“有大師同去,是最好不過了。”

藍純青道:“至於咱們這一路,那就是主力了,以盟主為首,正麵和對方交鋒;但咱們暫時仍然要抄小徑,繞道而行,路上不可露了形跡才好。”

鄧錫侯道:“咱們要如何走法?”

藍純青道:“由此朝東,地名金雞嶺,有一條小徑,迂遇到玄女宮,不過三裏光景,奇兵可設伏於此,攔截對方退路。”

接著又伸手朝西一指,說道:“由這條狹穀進去,有一條小徑,可通玄女宮西首,那裏地名萬鬆坪,居高臨下,可俯瞰觀中動掙,配合咱們主力進駐,屆時隻要盟主一聲令下,咱們可像飛將軍自天而降,管教賊黨措手不及。”

石鬆齡目中異采閃動,微笑道:“看不出藍道兄調兵逍將,伊然是一軍之師。”

藍純青道:“盟主誇獎了。”

石鬆齡道:“藍兄不用客氣,想當年‘護劍會’成立之初,許多個情,也全是藍兄擎劃的。”

藍純青沒有接口。

鄧錫侯道:“大師、趙兄,咱們該走了吧?”

弘善大師合十道:“二位老施主請。”

一行三人首先朝東首小徑上走去。

藍純青一抬手道:“兄弟給盟主帶路。”

石鬆齡道:“藍兄好像對這裏很熟?”

藍純青道:“羅泵山有幾種藥材,別處所無,兄弟采藥來過一次。”

石鬆齡道:“這就難怪了,藍道兄請。”

藍純青也不客氣,當先向西首狹穀行去。

這條狹穀,不過一裏許長,但極為邁厭,藍純青怕對方先有埋伏,雙掌提胸,雙目神光炯炯,左右飛閃:腳下更不敢怠慢,緊步疾行,當先穿出狹穀。

一行人魚貫出穀,但見一條黃泥碎石山徑,婉蜒向東,不多一會,登上一座山坡,但聽鬆濤盈耳,一眼望去,遍山蒼鬆,當真不下萬株,隻有小山頂上,是一片平台。

這裏不用說,就是“萬鬆坪”了。

石鬆齡腳下一停,迎目四顧,問道:“藍道兄,玄女宮在那一個方向?”

藍純青忽然仰首哈哈大笑。

這突如其來的大笑,不禁聽得石鬆齡臉色微變,就是高翔生、石中英、孟雙雙三人,也感到有些奇怪。

石鬆齡目射奇光,朝藍純青投來,問道:“藍道兄何故大笑?”

藍純青似乎並未發現石鬆齡的神色不對;笑聲一歇,說道:“兄弟笑乾坤教賊黨,費盡心機,卻沒想到兄弟居然會比他們棋高一著!”

石鬆齡道:”藍道兄一向運籌帷篩,料敵如神,想必早已胸有成竹?”

藍純青自負的道:“這個自然,兄弟要不是早已有了對付賊黨萬全之計,也不會領盟主到這裏來了。”

石鬆齡一手拂須,笑道:“藍道兄有何奇計,兄弟可得聞乎?”

藍純青神秘一笑,再次凝目四顧,依然沒找到九天玄女宮所在,不覺疑惑的道:“兄弟怎會找不到玄女宮呢?”

眼前除了山峰四合,一片鬆林,擋住了視線,自然看不到玄女宮。

藍純青漫不在乎的含笑道:“玄女宮麽?還在山的那一邊,從這裏到玄女宮,差不多還有四五裏路呢!”

石鬆齡道:“那你……”

藍純青忽然歎了口氣道:“江湖橘詐,兄弟隻盼這種事,以後不會再有。”

高翔生麵露狐疑,看著他,似想開口。

石鬆齡微微攢了下眉,問道:“藍兄似乎有很多感觸?”

藍純青一笑,忽然臉色凝重,目注石鬆齡,徐徐說道:“朋友,事到如今,似乎已經不用兄弟說,龍門幫讓你李代桃僵,居然又故技重施,兄弟要是如此輕易就被蒙混過去,這幾年江湖,豈非白闖了?”

他這話出口,聽得石中英心頭猛然一震!站在眼前的父親,奠非又是賊黨假冒的不成?

但他臉上竟會絲毫看不出來!

不錯,自己在石家莊之時,曾和假冒父親的老賊,朝夕相處,又何曾從他臉上看得出來?

這位真假難分的石鬆齡臉聲倏沉,哼道:“藍兄怎會說出這些說來?”

石中英耳邊已經響起藍純青的聲音:“石老弟,當心他情急傷人,更須防範他逃脫。”

石中英隻以微微頷首,當作回答。

高翔生驚異的看看兩人,說道:“藍兄,這恐怕不會吧?盟主要賊人假扮,何用把他化名易容,不讓我們瞧出來呢?”

藍純青接著敞笑一聲道:“這就是賊黨的狡計,欲擒故縱,使你們更信以為真,其實兄弟在他打通經穴之時,早就起了懷疑,後來聽石老弟說出鬼影子夏子清傳達他們教主令諭,要龍頸拗的人,如非石老弟對手,不可和你硬拚,就任你進去,和石老弟很順利的把咱們救出,更使兄弟有更進一步的體認……”

石鬆齡冷然道:“那你也不足證明石某是偽裝之人。”

藍純青冷曬道:“這就怪你太性急了,從禁窟石室,你一直在一有機會,就向兄弟套取‘護劍會’的口風,你不覺得自己露出馬腳?”

石鬆齡道:“兄弟那裏露了馬腳?”

藍純青道:“護劍會是以道義精神和維護武林正義為結合,既無創辦人,也無首領,這不是天大的漏洞麽?再說,護劍會的人,從不在人麵前提及‘護劍會’三字,你卻一,而再而三的提到‘護劍會’,你如果真是石盟主;難道連護劍會的代號都不記得了?”

石鬆齡平靜的道:“護劍會有代號,也許是後來的事,兄弟從未聽說,你倒說說看,代號是什麽?”

藍純青大笑道:“事到如今,你還想套我口風麽?”

高翔生布滿皺紋的臉上,隱有惶急之色,搓搓手道:“藍兄,這種事,千萬慎重。”

藍純青冷笑道:“高兄要兄弟剝下他臉皮來,你才相信麽?”

高翔生為難道:“這個……”

石鬆齡一變先前神態,目中殺譏隱現,嘿嘿獰笑道:“藍純青,你很聰明,隻可惜你不曾替自己打過算盤,憑你這點能力,能奈我何”他邊說邊走,大步朝藍純青身前逼去,口中繼續說道:“藍純青,告訴你,萬鬆坪就是你葬身之處了。”

呼的一掌,迎麵劈去。

他這一掌;表麵上平淡無奇,但掌勢中卻含蘊著一股極強的暗勁,掌勢距離藍純青還有兩尺左右,那股極強暗勁,己然寵行觸及到藍純青的前胸。

本來已極強的掌力,至此更見淩厲,突然發起輕微的嘯風!

藍純青對他早有戒備,感覺到掌勁近身,立先一吸氣,疾遲了五尺,口中冷哼道:“果然是你!”

他已從對方掌力的強厲,認出正是少林“大力金剛掌”。幸好他應變迅疾,這一吸氣,才避開了“大力金剛單”的淩厲暗勁。

石中英急問道:“老前輩,他是什麽人?”

藍純青大笑道:“他就是假冒盟主,在龍門幫找了個替死鬼,被他漏網的賊黨,隻有他才能把盟主的一舉一動,模仿得幾可亂真。”

石中英目射寒光,冷然道:“匹夫,你取下臉上喊的人皮麵具來。”

假石鬆齡和他目光一對,心中大為震駭,忖道:“這小子眼神如電,不可逼視,這是內功已臻上乘境界之象,他小小年紀,怎會有如此深厚的功力?”

但他表麵上依然神情平靜,淡淡一笑道:“在下假扮令尊,實出令尊之命,因為令尊乃是本教教主,少俠是教主的哲嗣,怎好和本教作對?”

孟雙雙睜大雙目,哦道:“他真不是石伯伯!”

石中英聽得大怒,沉喝道:“匹夫還敢胡說?”

“冷副教主說的一點也不假。”

一個清冷的聲音,從北首鬆林中,傳了出來!

石中英側臉看去,在假石鬆齡身後五丈遠處,一字排開,站著五個女子。

中間一人,頭梳宮譬,黑紗蒙麵,一身玄色衣裙,正是乾坤教副教主玄衣女封七娘。

她身後侍立四名青衣少女。

左邊一個手中捧著一柄鑲嵌金樓,寶石耀目的長劍。

右邊一個手中捧的是一支白玉為柄,馬毛銀絲拂塵。

另外兩個則垂手侍立。

冷副教主(假石鬆齡)拱拱手,嗬嗬一笑道:“兄弟早就料到封副教主定會適時趕來支援。”

玄衣女道:“那是因為藍純青既識破了冷副教主的行藏,這些人就一個也留不得,本座不得不親自趕來了。”

藍純青示意大家盡量集中,以便對付即將發生的局麵,一麵正容道:“藍某久聞陰山派有一規定,曆代相傳,不準介入江湖紛事,沒想到封女俠還是乾坤教的副教主,藍某倒是失敬了。”

玄及女冷笑道:“藍純青,你想不到的事多著呢!”

藍純青拂須道:“藍某還想不到什麽?”

突聽一個蒼老的聲音,接口道:“告訴你也無妨,你們分出去的一路奇兵,此刻隻怕已經束手成擒了。”

藍純青心頭一震,回頭看去,隻見自己等人來路,又現出一老二少三個人來。

中間一個是身穿彩衣的白發老姬,手握鴆頭杖,目芒如電,正是人稱彩衣姥姥的桑大娘。

她左右隨侍兩個妙齡女郎,則是高素貞和常慧。

常慧看到了石中英,不自覺低下頭去,不敢看他一眼,那是。因為她之所以釋放石中英,原是奉命行事,賊黨早已安排好了一個假石鬆齡,故意假放石中英,去把他從龍頸拗救出來,但他門沒想到冷副教主假扮的石鬆齡,會很快就被藍純青識破。

常慧雖是奉命行半,她是女孩兒家,男人,知好色,則慕少女,少女、到了情竇初開,自然也慕少男,她遏上石中英,心裏不覺愉愉喜歡上了他。

她釋放他,雖是賊黨安排的計謀,但她總覺得是她欺騙了他,就算不見麵,她內心也一直負疚很深,如今見了麵,他們又被乾坤教高手困在萬鬆坪上,教她如何能安得下心?

藍純青見了彩衣姥姥也驟在此地現身,心中也暗暗震動,忖道:“彩衣姥姥是陰山派第一高手,看來今日之局,當真棘手得很。”

他並不知道彩衣姥姥昨晚敗在石中英的到下,心念轉動之間,低聲說道:“待會兒動上了手,大家可得小心。”

冷副教主在彩衣姥姥出現時,突然一個倒躍,往後躍去。

石中英跟著欺身直上,追了過去,口中喝道:“閣下,給我站住。”

冷副教主躍後的身法極快;但石中英一晃而至,依然站在他麵前,保持了方才的距離。

冷副教主心頭暗暗一驚,雙掌凝聚功力,冷然喝道:“你待怎的?”——

文學殿堂赤雷掃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