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船長在四個人之間的空地上來來回回的轉了幾個圈,好像有點酒醉了神誌不清,好不容易才勉強穩住身體,伸出兩個手指在楊夙楓麵前吃力的晃了晃,斷斷續續的說道:“我想,兩位……並沒有惡意……是不是?”

楊夙楓點頭說道:“是的,我們的確沒有惡意。”

老船長噴著濃鬱的酒氣,緩緩地說道:“那些可惡的海盜呢?”

楊夙楓說道:“已經被我們送進去大海裏喂魚了。”

老船長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從懷裏掏出一個金屬做的扁平酒瓶,用顫抖著的手送到胡子巴紮的嘴邊,狠狠的喝了一口,臉色更加紅潤了,他斷斷續續的說道:“那麽,你們知道了一切?”

楊夙楓搖搖頭,誠懇地說道:“弗洛林船長,我們隻知道了我們應該知道的,那些海盜知道的其實也不多,不過,我還是建議你們更換另外一艘船,也許你們可以在尼斯港平安靠岸。烏曼勒斯將軍既然能夠對老國王下毒手,相信不會對他的女兒特別的仁慈吧,而且她又不是什麽特別出色的女人。”

老船長呼呼的長舒了一口氣,本來就空氣不流通的船艙裏更加是酒味濃烈,他搖動著酒瓶,不置可否的說道:“你們認識烏曼勒斯?又或者,你們認識伊莎貝爾公主?你,是他們的朋友?還是他們的親人?”

楊夙楓搖頭,緩緩的說道:“不,我們什麽都不是。或許,你可以將我們當作過路的人。”

老船長在四人中間搖晃著,含濁不清的說道:“那麽我也很想知道,你們究竟是誰?為什麽要幫助我們?我們有什麽值得你們幫助的?”

楊夙楓淡淡的說道:“我們並沒有什麽目的,隻是想懲治一下那群海盜而已。”

一直在角落裏的女扮男裝的女人終於緩緩地站了起來,慢慢的掀開頭上的頭巾,露出清秀的麵容。她大概在二十歲左右,臉龐的輪廓十分的秀麗,膚色十分的白皙,似乎很少看到陽光,身材也非常修長,本來這個年紀的女孩子胸脯應該是非常豐滿的,但是從她身上卻看不出來,似乎有點先天性發育不良的跡象。她的嘴唇也很蒼白,沒有絲毫的血色。

這是一個病態的美麗女人,但是克裏斯蒂安和弗蘭西斯科看到她的時候,都顯得非常的恭敬,他們垂手站立在她的兩側,好像是最忠心最殷勤的仆人。

“我就是伊莎貝爾公主。”病態美麗女人的聲音倒沒有什麽特別,柔柔的,十分具有女人味。她這樣稱呼自己的時候,既沒有驕傲的神色,也沒有謙卑的表情,仿佛公主這兩個字也隻是她的名字的一部分而已。

克裏斯蒂安和弗蘭西斯科都驚訝的看著她,老船長仿佛什麽都沒有聽到。

楊夙楓和雨飛凡身體微微前傾,恭敬的說道:“不好意思,我們打擾了公主了。”

微微一頓,楊夙楓開始自報家門:“尊敬的公主殿下,我們之前隱瞞了我們的身份,我叫楊夙楓,他是雨飛凡,我們都是美尼斯地區紫川道的人……”

“原來你是楊氏家族的那個惡名昭著的領主,報紙上經常都會出現你的名字。噢,你的名字總是和惡魔壞蛋色狼等不好的東西混在一起,你究竟是為什麽呢?難道你喜歡做壞蛋?或者你根本上就是一個壞蛋,你說你是壞蛋嗎?”伊莎貝爾公主的聲音聽不出什麽喜怒哀樂,想到什麽就說什麽,連克裏斯蒂安和弗蘭西斯科都擔心這樣的話會刺傷楊夙楓的自尊心。

不過楊夙楓卻什麽反應都沒有,隻是平靜的說道:“是的。”

伊莎貝爾公主卻又不說什麽了,神色間似乎有些疲憊,漠然的說道:“我累了,你們到外麵去談吧,弗洛林叔叔,你也出去吧,我想安安靜靜的看格林童話呢。”也不等別人有什麽反應,就已經轉身回去,疲憊的坐回到他剛才的位置上,繼續開始盤膝看書。果然,她手上拿的是一本格林童話。但是在剛才這短短的幾句話裏,似乎又看不出她的神智有太大的異常。

克裏斯蒂安和弗蘭西斯科兩人躬身答應,老船長也默默的歎了一口氣,似乎在為伊莎貝爾公主的不幸遭遇而難過,然後大家一一的順著舷梯爬了出來,隻看到甲板上站了十幾個人,看到有人出來,他們立刻就四處散開,將甲板牢牢的控製住。

“這些都是你們的人?”弗洛林船長沉重的說道,呼出的酒氣也逐漸的淡薄了,不過,接觸到濕潤的海風,他的眼神立刻變的淩厲起來,再也沒有剛才的醉醺醺的神態。

楊夙楓若有所思地點點頭,揮揮手讓弑風他們退得更遠一些。

海風吹拂,浪花片片,但是開始的時候,誰也沒有說話,連好動多嘴的克裏斯蒂安也顯得非常的沉靜,由於他們的靜寂,甚至有海鷗敢在他們的身邊起落,顯得旁若無人。

“我侄女有病,很嚴重的病,這種病需要不間斷的治療,需要醫生二十四小時的照料,否則情形就會惡化,甚至達到令人非常不安的地步,你剛才也看到了,那是她得不到治療的後果,我這次冒險帶她回去格萊美,就是想讓她繼續治病……”沉默良久,老船長才打破沉默,艱澀的說道,飄蕩而過的尼斯海海風似乎也因此而變得沉重了起來。

“但是奉行獨裁的烏曼勒斯將軍似乎不願意看到身為王室後裔的她回去格萊美……”楊夙楓斟字酌句的說道,手指輕輕的敲打著船舷,目光看著遙遠的西南方,那裏,就是富饒和罪惡並存的格萊美王國了。但是內心裏,他卻清楚地知道,如果沒有這位烏曼勒斯將軍在那裏製造的罪惡,他根本就沒有必要到那裏去尋找機會。

克裏斯蒂安激動地叫道:“他當然不會願意公主回到格萊美,他就是從公主手中奪取的王位,他恨不得將公主鏟草除根!他一定會不擇手段的手段的將公主殺死的,買通海盜隻不過是其中的一種辦法罷了。我敢肯定,如果他知道公主還沒死的話,他可以在一秒鍾之內想到六十種可以殺死她的辦法。”

雨飛凡輕輕的說道:“六十種?”

克裏斯蒂安冷冷的說道:“如果你知道烏曼勒斯年輕的時候曾經是王室衛隊的上尉軍官,專門負責執行對罪犯的審訊和刑罰,你就一點都不會感覺到奇怪。他最喜歡的事情隻有兩個,一個是無限的權力,另外一個就是無限的痛苦。權力是他的,痛苦卻是別人的。”

楊夙楓迎著海風,讓海風吹拂著自己的頭發,那是前所未有的一種舒服透涼的感覺,他淡淡的說道:“那麽你們國家的人民呢?他們願意不願意公主回到你們的國家?”

克裏斯蒂安欲言又止,弗蘭西斯科則保持一貫的平靜。

楊夙楓回過頭來狐疑的看了看他。

弗蘭西斯科思索著說道:“我想,還是有一部分國民願意看到公主回去的。”

楊夙楓將狐疑的目光轉向弗洛林老船長,希望他可以說得更明白一些。

老船長沉默良久,才緩緩地歎了一口氣,沉重的說道:“是的,隻有一部分的國民……”

原來,格萊美由於所處的地理位置非常優越,工商業及海上貿易都非常發達,因此催生了資本主義經濟的龐大群體,各種銀行、證券交易所等都應運而生,資產階級開始登上政權的舞台。但是,格萊美王國的原國王,也就是伊莎貝爾公主的父親,卻對資本主義經濟的發展非常的抵觸,他甚至多次下令取消證券交易所,並將證券交易所稱作“惡魔、騙子、賭徒的天堂”,他的多項政策都引起了商人和工廠主的極大抵觸,終於,烏曼勒斯將軍的適時出現取得了新興的資產階級的支持。

烏曼勒斯原來隻是格萊美皇室的皇家衛隊的一名名不經傳的軍官,雖然一向都是以劊子手的名稱自居,但是確實是無名之輩。不過,他敏銳的覺察到了格萊美未來的政局走勢,覺察到了新興的資產階級的**,因此,他和其中的某些大資本家取得聯係,在天元1721年的一個風雨交加的夜晚悍然發動了宮廷政變,屠戮了王室,攝取了權力,他自己也從一個小小的軍官一躍成為格萊美王國的掌權人。他的深沉和忍耐,狡猾和殘忍都在這場政變中表露無遺。經過政變行動,原來的格萊美皇室被消滅,以商人和資本家為主要組成部分的新興資產階級登上了格萊美的政治舞台。

然而,烏曼勒斯上台之後,在開始的一兩年內還是比較遵守規矩的,但是當他站穩了腳跟羽翼豐滿之後,對於權力的貪婪和**的釋放使得他開始自然而然的開始向著獨裁者的角色變換。他雖然沒有國王的頭銜,但實際上和國王毫無二致,甚至在粗暴和殘忍方麵比之前的皇室還要有過之而無不及,他所征收的稅金都被用於個人揮霍,又或者用來孝敬臨近的塔林王國的獨裁者艾德斯特羅姆將軍,他就是在艾德斯特羅姆的軍事力量幫助下得以成功發動政變的。

這樣的結果導致了大部份格萊美國民的彷徨,他們不知道究竟是應該選擇以前的皇室還是繼續選擇現在的獨裁者,似乎兩種都不是他們想要的結果。於是,在格萊美政局的平靜地表麵下,湧動著各種各樣的暗流。在各種湧動的暗流中,伊莎貝爾公主的秘密回歸也成為了其中的一股。部分繼續忠於格萊美皇室的支持者希望她上台重新執政,以終結烏曼勒斯將軍的獨裁統治。在她的支持者中,默靈頓公爵就是其中之一,而伊莎貝爾這次回歸,正是默靈頓公爵一手策劃的。

“默靈頓?”楊夙楓驚訝的說道。一想到這個默靈頓公爵,他就有點牙癢癢的,恨不得將其痛打一頓,正是他在鉻鉬合金鋼的問題上勒索了藍羽軍三十萬的金幣,令楊夙楓現在還心疼得要命。

根據弗蘭西斯科的說法,默靈頓公爵是格萊美王國唯一一個敢和烏曼勒斯抗衡的人,由於他的家族的龐大勢力,他在格萊美王國所編織的根深蒂固的關係,連烏曼勒斯將軍都奈何他不得。他常年都駐守在尼斯港,而烏曼勒斯則遠在最南端的斯多克,兩人一北一南,經常互相唱對台戲,格萊美的政局也因此變得撲朔迷離。默靈頓公爵的身邊聚集了許許多多對烏曼勒斯不滿的人,形成了強大的力量。公主這次回去,也是要先到尼斯港拜訪默靈頓公爵的,她要和默靈頓公爵商量將來到底要怎麽做。

楊夙楓若有所思地點點頭,沒有說什麽。他相信,這一切都是默靈頓的背後策劃,以伊莎貝爾的十歲女孩的智商,如何商量這種國家大事,多半都是默靈頓的借口而已。也許默靈頓和自己一樣,看中的都是伊莎貝爾公主的血脈而已。

經過紫悅姑娘的精心檢查,她對伊莎貝爾公主的病也是束手無策,隻能建議安心靜養,通過長時間的教導和訓練令其的智力可以得到緩慢的提升。“格萊美醫術發達,也許在那裏我可以尋找到有效的治療辦法。”這是紫悅姑娘給大家的最後一絲希望。

在老船長弗洛林的幫助下,他們在半路上更換了另外一艘來自遙遠的魯尼利亞王國魯達港的商船。當更換船隻的時候,克裏斯蒂安和弗蘭西斯科都好奇的看著楊夙楓他們搬運的幾個大箱子,很想知道裏麵究竟裝了些什麽貴重的物品,因為有幾個明顯是警衛的人依靠著木箱緊緊的守護著,不過楊夙楓什麽都沒有解釋,他們也隻好作罷。

一天後,他們平安到達格萊美王國的尼斯港,正式踏上格萊美國王的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