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千尋的到來為藍羽軍的參謀部增加了一點詭異的氣氛,兩位都是身殘誌堅坐著輪椅的參謀,兩位都是臉色孤苦飽經風霜的老人,在別人的眼裏,出現一位已經是十分令人驚訝的事情,何況還同時出現兩位?然而,克勞塞維斯和雲千尋對於旁人的怪異目光顯得非常的坦然,雲千尋也不曾因為自己剛剛還是藍羽軍的階下囚而顯得不自然,仿佛他已經在藍羽軍效力多年了。

克勞塞維斯和雲千尋一見如故,省卻了楊夙楓很多的麻煩。克勞塞維斯在軍事理論方麵有很深的造詣,唯一的遺憾就是沒有親自上過戰場,而雲千尋卻是身經百戰,足跡幾乎走遍大陸的每一個角落,熟悉依蘭大陸上的每一個國家的軍隊和編製,對絕大多數國家的有名將領也是了如指掌,不過暫時來說,楊夙楓也隻能屈就他們,因為自己目前還是隻能夠在美尼斯打轉轉。

“我們必須想辦法盡快拿下積雷山要塞。”楊夙楓簡單了當的說道,指揮室隻有他們三個人。

“拿下積雷山要塞的關鍵不在於要塞的本身,而在於切斷對它的增援,尤其是丹鳳府對它的增援。”雲千尋的聲音依然是溫吞吞的,不緊不慢,不高不低,聲調有些含濁不清,楊夙楓暫時還沒有習慣,依然覺得有點怪怪的。

“我讚同雲的想法。從我們這個方向出發。首先攻克丹鳳府要比攻克積雷山要塞容易得多。隻是,我們需要一個合理地理由。”克勞塞維斯沉靜的說道。

於是大略的作戰計劃就這樣決定下來,剩下的問題就是用什麽樣的方式來進入丹鳳府。雲千尋和克勞塞維斯都有同樣的擔心,如果梅哈德決心要叛國地話,他也不會不看到丹鳳府的重要性,因此。他也會想方設法的將丹鳳府控製在自己的手中。單純從軍事角度上來講,梅哈德已經控製了積雷山要塞,再想控製丹鳳府顯然不是很困難的事情。

不過,兩人也都有一個問題無法判斷下來的,那就是梅哈德究竟會不會對秦瀟霆下毒手,梅哈德的底線究竟在哪裏。站在藍羽軍的角度來講,如果梅哈德公然對秦瀟霆下毒手,那就是最理想不過的事情,藍羽軍立刻就可以趁機占領丹鳳府。然而,梅哈德當然也知道這一點。曾經在蟠龍峽吃過藍羽軍的虧地梅哈德究竟還會不會給藍羽軍這個機會,真的很難說。

這時候,有參謀進來報告弗萊徹和阿方索艦隊消滅海霸天海盜的消息,並且上交給楊夙楓一塊古老的雕刻著雙龍的玉佩。克勞塞維斯和雲千尋看到這塊玉佩地時候,臉色都變得有點凝重起來。令楊夙楓好生奇怪,也不知道這塊玉佩有什麽特別。

克勞塞維斯急切地問道:“弗萊徹呢?他在哪裏?”

參謀報告說,弗萊徹並沒有回來,他隻是派遣快船送回來了繳獲的大量財產和貨物,還有那些被釋放的遭受綁架的過往商人。那些繳獲的財產和貨物經過裁冰綃主持地財政和預算委員會的初步估算。現金以及可以立刻折現的貨物價值加起來大約有一千三百多萬金幣,其他暫時不能折現地字畫古玩珍品等物品大約價值八百萬兩,實實在在是一筆不小的橫財。令裁冰綃緊鎖的眉頭總算綻開了一點點地笑容。這些日子紫川道地區經濟發展迅速,但是資金的消耗也是無底洞,令她不得不多次提醒楊夙楓必須想方設法的撈點橫財才能夠繼續支撐下去,否則就隻有加重賦稅了。

這筆橫財的注入自然令楊夙楓心情暢快,壓力頓減,然而,克勞塞維斯和雲千尋對於報告上麵的關於金錢的數字絲毫不感興趣,反而是對於這塊古老的玉佩十分關注,隻可惜參謀語焉不詳。隻知道是弗萊徹從海霸天地藏寶洞裏麵繳獲而來的,但是弗萊徹艦隊還繼續在尼斯海上掃蕩其他的零星海盜,在他回來之前,沒有人知道這塊玉佩究竟是怎麽來的。

揮手讓參謀出去,楊夙楓好奇的問道:“這塊玉佩價值很多錢嗎?五百萬金幣?”

雲千尋凝重的搖搖頭,緩緩地說道:“不,這塊玉佩不值錢,隻是一種身份的象征而已。”

楊夙楓不以為然的說道:“那麽你們怎麽好象非常看重它?”

克勞維斯緩緩地說道:“因為這是唐川皇室核心人物又或者是具有極大功勳的功臣才能夠擁有的雙龍雕翎玉佩,據說裏麵含有非常神奇的能量,能夠令人延年益壽,百病不侵。在我的一生中,我隻知道嶽神州曾經有那麽一塊,現在,他那塊應該交給蝶楓舞了。”

雲千尋也深沉的說道:“據我所知,這雙龍雕翎玉佩的數量極少,乃是來自唐川開國時的一塊天外隕石,除了唐川帝國的曆代皇帝、皇後和太子可以代代相傳之外,即使是其他的皇室成員也很難得到,至於其他人就更少了。在最近的一百年,隻有兩個非皇室的人被賜予了這塊玉佩,一個就是海軍統帥唐浪,另外一個則是陸軍總參謀長嶽神州,都是軍史上一柱擎天的人物,曾經為唐川帝國立下過汗馬功勞。”

他的思維忽然跳躍了一下,眼睛裏射出一絲灰色的光芒,慢吞吞的說道:“有了這塊玉佩,我們就有足夠的理由進入丹鳳府了。”

楊夙楓詫異的說道:“為什麽呢?”

克勞塞維斯說道:“這塊玉佩乃是皇家傳世之物,我們不應該擁有,我們應該將它寄存在丹鳳行宮的神龕上。物歸原主,為了防止它出現意外,我們沿途需要提供足夠地武力保護……”

楊夙楓立刻反應過來,欣然說道:“我們兵力不多,但是出動兩個連隊護送還是需要的。秦瀟霆就算心裏有什麽想法,看在這塊雙龍雕翎玉佩之上。也隻好讓我進去丹鳳府了。當然,蕭紫葑姑娘身患重病,在丹鳳行宮借住幾個晚上也不應該受到嚴厲的指責吧?”

之前藍羽軍本來要將蕭紫葑送到丹鳳府的丹鳳行宮休養,但是負責鎮守丹鳳府的秦瀟霆卻很不客氣地拒絕了,他的理由冠冕堂皇:“丹鳳行宮隻有皇室地人才能入住。”藍羽軍雖然十分氣憤,但是除非公開造反,否則還真的沒有強行進入丹鳳行宮的理由。

不過現在,借口有了,剩下的就是行動了。

4月8日早上,楊夙楓正式率領兩個全副武裝的藍羽軍聯隊從麗川府啟程。護送雙龍雕翎玉佩前往丹鳳府,兩名連隊的指揮官正是剛剛從高陽府趕回來的勒普和桑頓,而其餘的部隊,則在克勞塞維斯的統一調度下,向積雷山要塞秘密進發。

戰爭的陰雲再次籠罩在紫川道地上空。

在出發之前。楊夙楓給秦瀟霆發去了書麵文書,闡明自己要做的事情。秦瀟霆早已經得到了消息,帶領人馬守在了蟠龍峽的必經之路上。麵對全副武裝躍躍欲試的藍羽軍,他的部下們也都嚴陣以待地埋伏在陣地的後方,弓箭手彎弓搭箭。在高處虎視眈眈。

楊夙楓淡淡的看了看神情肅穆的秦瀟霆,微微笑了笑,有點詫異的說道:“秦將軍。您這是做什麽呢?”

秦瀟霆全身戎裝,右手挽著虎賁弓,背後插著雕翎箭,完全一副戰備地模樣,身邊的衛士們也是警惕性極高,他目不轉睛的盯著楊夙楓,冷冷地說道:“楊夙楓,你這是明知故問。”

楊夙楓不以為然地說道:“我隻不過是來將這塊東西放回去丹鳳行宮而已,你又何必如此緊張?”

秦瀟霆的臉色深沉的好像漫天密布的烏雲。聲音低沉而緩慢的說道:“楊夙楓,你不要裝模作樣,我知道你想幹什麽,你不就是想奪取丹鳳府麽?你可以公開的打起藍羽軍的旗號進攻我們,何必鬼鬼祟祟的上沿借道伐虢這樣的把戲?”

楊夙楓無奈地歎了口氣,露出一副委屈的樣子,苦笑著說道:“秦將軍,你這說話太難聽了吧?逆時針的誤會我們了。我們藍羽軍雖然不在帝**隊的正式編製序列裏麵,但是也是帝國的國防力量,正所謂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我們所做的一切,都是想美尼斯這塊土地上生存下來而已……”

秦瀟霆毫不客氣的打斷了他的說話,冷冷的說道:“對不起,道不同不相為謀!我秦瀟霆對帝國忠心耿耿,心無二誌,你休想從我這裏得到絲毫的好處。”

楊夙楓隻好聳聳肩,輕輕皺眉的說道:“無論如何,這塊雙龍雕刻玉佩我應該將他送回丹鳳行宮是不是?難道你不覺得這是對皇帝陛下的最起碼的尊重麽?”

秦瀟霆斬釘截鐵的說道:“不必了,這件事情我可以代勞。”

楊夙楓微微吸了一口氣,語氣也深沉下來,緩緩地說道:“這是你的最後決定嗎?”

勒普和桑頓兩人悄悄的做了個手勢,藍羽軍立刻靜悄悄的散步開來,趴在地上,步槍打開了保險,而蟠龍峽上麵的秦瀟霆師團官兵,也都拉開了弓弦,點燃了火炮的火把,戰事一觸即發。

秦瀟霆斯毫不在乎藍羽軍的威脅,依然是堅決的寸步不讓的說道:“我不會改變我的決定!”

楊夙楓竭力的壓下心頭的怒火,雖然早就知道秦瀟霆是一個頑固分子,軟硬不吃,但是也沒有料想到對方居然頑固到這樣的地步。猛然間深深呼吸一口氣,正要發出指令下令強攻,卻忽然看到一個副官模樣的人急匆匆地跑到秦瀟霆的身邊,在秦瀟霆的耳邊低聲咕咚了幾句,秦瀟霆立刻拉長了臉,森然說道:“你去告訴他!丹鳳府不歡迎任何地外人!”

那個副官為難的不知道又說了些什麽。秦瀟霆霍然回頭,剛好看到梅哈德和薛馥的身影。梅哈德顯得神采飛揚,滿臉笑容,旁邊還跟了一個哈巴狗一樣的薛馥,梅哈德走到哪裏,他就跟到哪裏。梅哈德哈哈笑道:“老秦。我不算是外人吧?”

秦瀟霆不搭理他,隻是嚴厲的盯著引領他們前來的那個年輕軍官,冷冷地說道:“陸剛,沒有我的命令你也敢放他們入城?你也跟別人走了嗎?好,好,好,很好,你們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心計了。”

那個名叫陸剛的軍官大約隻有二十七八歲,身軀高大,顯得非常英武而彪悍。挨了秦瀟霆的批評,他的臉色頓時漲得通紅,但是他微微吸了一口氣,鼓足勇氣說道:“將軍,我知道我對不起你。我不應該這麽做!但是,我不能讓我的部下跟我們一起去死,他們都還年輕,他們都還有未來……梅哈德師團長可以帶給他們一條生路……”

“住口!貪生怕死!你不配做一個軍人!”秦瀟霆爆然喝道,臉龐上。手腕上條條青筋**。

陸剛臉色更加漲紅,渾身都因為憤怒和激動而顫抖起來,他突然抽出彎刀。往脖子上一抹,頓時鮮血飛濺,跟著高大的身軀癱瘓在地上。

除了梅哈德之外,其他的所有人都呆住了。陸剛距離秦瀟霆不到三米的距離,脖子動脈被劃破而飛噴出來地鮮血剛好打在秦瀟霆的虎賁弓上,頓時鮮血淋漓。

秦瀟霆眼睛睜得滾圓滾圓的,足足愣了三秒鍾,才反應過來,一個箭步過去抱住陸剛的身體。大聲地呼喊著他的名字,然而,陸剛已經再也聽不到了,惟有脖子上還有汩汩地鮮血直流而出,染紅了幹涸的土地。

楊夙楓也覺得有點頭皮發麻,這個陸剛竟然如此的剛烈,的確是意料不到,勒普和桑頓兩人也是麵麵相覷,都覺得眼前的一切實在是太令人無法接受了。

惟有梅哈德嘴角邊閃過一絲不為人察覺地冷笑。

“梅哈德!你害死了他!我!我……”秦瀟霆猛然站起來,指著梅哈德,憤怒的喝道。但是由於過度的激動,他一口氣接不上來,聲音也嘎然而止。他身上地戎裝染滿了陸剛的鮮血,看來是如此的鮮豔和觸目驚心,好像是經曆過最慘烈的廝殺幸存下來的勇士。

麵對秦瀟霆的憤怒指責,梅哈德的神色相當的平靜,他隻是麵無表情的冷冷地說道:“秦瀟霆,你錯了,不是我害死了他,而是你。害死他的人是你!如果你能夠稍微了解一下部下的心理,你就不會導致今天的結果。我們都是被帝國遺棄的孩子,隻有依靠自己的努力才能夠生存下去,沒有人可以救我們,隻有我們自己才能夠救自己!”

秦瀟霆黝黑的臉色居然漲紅起來,呼呼的喘著粗氣,暴跳如雷的說道:“梅哈德,我知道你心裏在想什麽!你這樣做,對得起天地良心,對得起你的父母祖宗,對得起……”

梅哈德淡然一伸手,示意他不必多說,慢條斯理的冷笑道:“是!我對不起任何人!但是,我對得起我們的部下!起碼,我能夠給他們最基本的活路!而這一切,帝國不能給!帝國已經撤退了崇明島上麵的駐軍!取消了派來接應我們的艦隊!我們已經不能回去帝國了!帝國再也不要我們了!我們隻能夠自生自滅!你難道還不明白?你難道還要為這個腐朽的皇室繼續效命麽?”

秦瀟霆愕然一愣,說道:“帝國已經放棄崇明島的駐軍?”

梅哈德甩出一張紙,扔到秦瀟霆的腳邊,冷冷的說道:“這是帝**務部寫給我們倆的命令,讓我們自力更生,自求出路,你看看吧,看看帝國是如何處理我們的!”

暗紅色的書麵命令飄落在地上,剛好沾染了青年軍官陸剛的鮮血,顯得更加的凝重。

秦瀟霆隻看了一眼,就痛苦的閉上了眼睛,不自覺地將命令遞給了身邊的楊夙楓。

楊夙楓看了一下,果然是帝**務部寫來的命令,雖然命令寫的很委婉,對這裏的駐軍表示了高度的同情,給予了廣大將士前所未有的讚揚和獎勵,梅哈德和秦瀟霆都被軍務部晉升為陸軍中將,手下的所有軍官和士兵也都晉升一級。然而,在字裏行間,卻不得不透露出致命的消息,那就是由於戰事吃緊,帝國需要從任何可以抽調兵力的地方調集兵力,因此崇明島上的守軍已經在三月中旬就被調到了內地參與作戰,這也就意味著崇明島很快就會落在別人的手中,而帝國海軍……帝國海軍已經沒有力量前來接應這兩個師團的官兵回國,他們在南海上和北海上都是自顧不暇。

楊夙楓忽然想起,當日唐谘來和自己會麵,壓根兒就沒有提到這兩個師團回國的信息,也許從那時候開始,帝國就已經決定將這兩個師團總共兩萬名官兵無情的拋棄了。否則,沒有格萊美海軍的首肯,即使是帝國的商船,也無法進入尼斯海接應他們的撤退。

山風從蟠龍峽吹過,風色溫柔,但是卻吹不走楊夙楓心頭的沉重和悲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