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月華尖銳的聲音還沒有消失,楊夙楓就感覺到那股冰冷的感覺再次從心底下湧起,然後傳遍全身,感覺渾身都有如掉入了冰窖一般。這是另外一次襲擊的先兆,屢試不爽。不假思索的,顧不得地上的潮濕和肮髒,楊夙楓在地上一打滾,滾到了蟠桃樹的下麵,隱約間,隻聽到有什麽東西打在他剛才趴下的位置,跟著傳來一名女警衛的慘厲的呼叫聲,隱約間還聽到鮮血從人體內迸射而出的聲音,隨即傳來淩厲的槍聲,劃破了能仁寺的清靜。

槍聲紛雜,但是似乎沒有收到什麽效果,四周都是急促的腳步聲。在能仁寺外麵守衛的警衛也匆忙的趕到了四合院裏麵,將四合院周圍都封堵的密不透風。槍聲也驚動了智信大師等人,幾個白眉蒼蒼的老僧都快步的穿越弄堂走出來,駭然的看著眼前發生的一切。

楊夙楓在地上側滾的時候,眼角瞥見了蘇菲瑪韻已經掏槍射擊,但是卻似乎難以確定方向。暗器來得太猛太快,以致在場的人都無法迅速的辨別出來。蟠桃樹下麵的兩個女警衛基本也是這樣,雖然帕萊德手槍已經掏出來了,可是卻咬不準敵人襲擊所在的位置。她們隻能本能的用自己的身體擋在楊夙楓的麵前,替他抵擋不知道來自何方的暗器。

那名不幸被暗器擊中的女警衛,已經躺在了蟠桃樹地下麵。身體下麵一攤的暗紅色鮮血,單雅絢低頭伸手在她鼻子上的探了探,隨即傷心的低下了腦袋,眼角邊湧出晶瑩的淚花,顯然那名女警衛已經香消玉殞。

“七點鍾方向!”楊夙楓又驚又怒的叫道。

各種各樣地槍聲頓時更加的密集,所有的警衛都向七點鍾方向不斷的開槍射擊。半自動步槍、衝鋒槍、駁殼槍、帕萊德手槍,各種槍支一齊開火,猛烈的子彈打在圍牆上,頓時火光四濺,不過更多的子彈卻是穿越了圍牆,一頓猛烈的槍聲過後,殘舊破損的圍牆再也沒有辦法承受子彈的衝擊力,轟然倒塌。

圍牆後麵,乃是一片荒蕪的草地,沒有任何襲擊者地痕跡。隻有被密集的子彈折斷的野草。還有許多葉子鋒利的可以割傷人的野芒,正在微風中不斷地搖曳,似乎對於四合院裏麵所發生的一切發出輕蔑的神色。野芒紛紛的被子彈打斷,掛在野芒上麵的蒲公英頓時漫天飛舞起來,將天空襯托地十分的美麗。

單雅絢惱火的擺擺手。槍聲才逐漸地稀疏下來,最終完全的停止。

薛思綺帶了二三十個警衛,端著衝鋒槍衝入了荒草地,仔仔細細的搜索過後,沒有發現活人存在的痕跡。從地上鬆軟的泥土來看,上麵也沒有任何的腳印,似乎不曾有人在這裏隱藏過。然而。她們也深切的知道,以芳菲青霜的武功,是絕對不會在地上留下痕跡的。

她相信楊夙楓地感覺,楊夙楓既然感覺到芳菲青霜就是躲藏在這裏的,那她就肯定是躲藏在這裏,隻是芳菲青霜撤離的動作實在太快,她們看不到而已。想到藍羽軍的警衛部門在能仁寺周圍設立了這麽嚴密的防線,還是無法阻攔芳菲青霜的出現,她的內心裏就不寒而栗。

驚魂未定的警衛部隊立刻展開了大搜索。但是一無所獲,芳菲青霜沒有留下絲毫的痕跡。

單雅絢的上下嘴唇微微的顫抖著,心有餘悸的扶起還算鎮定的楊夙楓,圍繞在他周圍的眾多警衛還是不敢散去,將他包圍得嚴嚴實實的。在楊夙楓剛才所站的地方,有兩枚暗器射在了青石板鋪就的地麵上。這兩枚暗器不是相同的,一枚是萬字型的回旋鏢,一枚是極其細小的繡花針。

就是那根毫不起眼的繡花針打斷了單雅絢的長劍,導致她受了不輕的內傷,現在嘴角邊還有鮮血。而那枚萬字型的回旋鏢,威力似乎更大,它直接射穿了那個不幸的女警衛的身體,然後又深深的釘入了地下。由於它的速度實在太快,以致從人體穿過的時候,都沒有留下絲毫的血跡,當它從青石板中被挖出來的時候,還是黝黑閃亮的。

這枚繡花針,單雅絢和薛思綺等人都認得肯定是芳菲青霜的暗器,她們已經很小心地防禦這種來無影去無蹤的暗器,沒想到它最後還是再次的出現了。至於那枚萬字型的回旋鏢,則是她們從來沒有看見過的,也從來沒有聽到過這樣古怪的暗器。

看到楊夙楓的胸口上有血跡,單雅絢急忙解開他的衣服檢查,幸好他的身體沒有受傷,血跡都是那名不幸的女警衛濺上來的,但是她們的的確確已經被嚇得不輕。旁邊那個掃地的僧人看到了楊夙楓的肋下,似乎發現了什麽,頓時臉色大變,顯得十分的驚恐,在場的人雖然都注意到了,但是注意力暫時都還在楊夙楓的身上,無暇他顧。

楊夙楓擺擺手說道:“我沒事,大家不要擔心,都回去各就各位,不要繼續擁擠在這裏了。”

蘇菲瑪韻這才下令部隊按照原來的警戒相繼退開,但是所有人都嚴陣以待,生怕芳菲青霜還會殺一個回馬槍。在場的幾個女人對於楊夙楓和芳菲青霜的事情都知道的一清二楚,誰也不敢掉以輕心。在盛怒之下,楊夙楓不顧一切的侮辱了芳菲青霜,以芳菲青霜的個性,怎麽可能心甘情願的遭受侮辱,所以她現在就殺上門來了。

“她多半要殺了他,然後自殺。”這幾乎是每個女人心裏不約而同的想法。

她們所生活地世界。雖然女子的貞潔一般不會跟生命聯係在一起,但是,畢竟女人家的名節還是很重要的,尤其是接受了傳統的唐族觀念的女子,都很在乎自己地堅貞和清白,尤其是芳菲青霜這樣的女子。身為摩尼教的聖女,早就有了自己的思維習慣和道德觀念,她怎麽能夠接受在帕隆的木房子裏所發生的一切?

“都是你惹的禍。”很多個女人都想這樣對楊夙楓說,但是看到他陰晴不定的神色,到嘴的話又統統的縮了回去。隨著藍羽軍地威勢日益增長,在外人的麵前,她們也不敢輕易的和楊夙楓打情罵俏。不過縱然如此,芳菲青霜的事情如果讓蝶思詩知道了,那唐川帝國的報紙又少不了一頓地冷嘲熱諷,至於楊夙楓又會被加上一條什麽樣的罪名。那就誰也不知道了。

蘇菲瑪韻等人看到智信大師等老僧走過來,就想將他們都全部抓回去審問,被楊夙楓製止了。他以為能仁寺沒有參與刺殺自己的必要,相反的,從純粹的利益角度出發。能仁寺還應該想方設法地保證自己的安全,隻有自己安全無恙的拿下了魯尼利亞,他們所推崇地佛教才有壯大發展的機會。何況,能仁寺的人就是再笨蛋,也不會在自己的地頭和自己過不去。

楊夙楓略微平複了心情。到旁邊的廂房換了一套幹淨的衣服出來,智信大師已經等候在門口。

智信大師並不在乎楊夙楓身邊的人的不分青紅皂白,也不在乎蘇菲瑪韻等人的虎視眈眈。而是目光凝視著楊夙楓本人,臉色凝重地說道:“楊施主,你是否和星河帝國有過節?”

楊夙楓微微有點愕然,隨即果斷的說道:“沒有。”

星河帝國遠在依蘭大陸,自己怎麽可能和他們有過節?

智信大師的臉色越發的凝重,依然是目光炯炯的盯著楊夙楓,深沉的說道:“可是,這萬字型的回旋鏢隻有星河帝國聖殿的弟子才會用……而且,根據老衲所知。這種萬字型的回旋鏢,隻有星河帝國聖殿的核心人物才會使用,它固然威力很大,變幻莫測,但是沒有高深的武功作為根底,是根本無法使用的。而使用萬字型回旋鏢的竅門,也隻有聖殿中人才懂,其他人是絕對模仿不來的,還請楊施主多多思量,看看自己是否曾經和聖殿中人打過交道。”

楊夙楓忽然想到了什麽,昔日丹鳳府青龍河旁邊的一幕似乎又在眼前浮現,那個全身青衣的女扮男裝的少年和芳菲青霜情深意篤,關係密切,隨即苦笑著說道:“大師,我想起來了,我的確沒有和星河帝國聖殿的人有過來往,但是芳菲青霜有一個朋友是聖殿的,她這次可能是跟隨芳菲青霜前來,這個女人,據說叫娥兒雪柳……”

智信大師悚然動容,神情複雜,良久才難以置信的緩緩的自言自語的說道:“竟然是娥兒雪柳,辛蒂蕾拉的關門弟子……楊施主怎麽會和她有關係?此事……唉,恐怕楊施主有些麻煩。星河帝國聖殿行為偏激,原教旨主義盛行,奉行睚眥必報的原則,這次她們行刺不成功,恐怕……”

有些話他沒有說出來,但是在場的人都明白,那就是聖殿的人不達目的絕對不會罷休。

楊夙楓無奈的搖搖頭,苦笑著說道:“我……就算我不去惹她們,她們也會來惹我的,反正我都習慣了。生死存亡並沒有什麽可怕的,我已經經曆過,也就不太在乎了。倒是聽大師所說,似乎對星河帝國聖殿有很深的了解,難道大師年輕時曾經到過星河帝國聖殿?”

智信大師緩緩地說道:“聖殿中人,雖然行為偏激,但是武功確切是不錯的,老衲年輕的時候,也曾經年少氣盛,藐視佛法,到處闖蕩,結果在聖殿中人手中吃過大虧,以後才明白,武功固然重要,但是人的心境卻更加重要,自此以後,精修佛法,才有今日的境地。楊施主,你一心想要富有天下,但是你的心境,未必有老衲現在的平和……”

楊夙楓不經意地搖搖頭,淡淡的說道:“大師,我真心實意的謝謝你地教導。但是,你想讓我研修佛法,鍛煉心境,我是做不來的。不是我藐視如來佛祖的偉大,也不是我蔑視大師的智慧,而是我現在的情況根本不允許我信奉佛法。當今亂世。最好的自保之道就是武力,誠所謂人為刀俎,我為魚肉,讓我伸長脖子等死地事情,我是不會做的。如果我不奮起反抗,不但我的性命難保,就是我身邊的人也全部都要遭殃就如當今的政治格局,不是談判和避讓就可以解決,隻有血與火才能建造一個全新的世界。大師,我說話非常的直白。如有得罪的地方,請你原諒,這裏乃是佛門清靜之地,我們渾身上下都帶著殺氣,的確不太適合到來這裏的。”

智信大師歎息著說道:“也罷。亂世之中,無所謂對錯。你誌在天下,是禍事也是幸事。不過請饒恕老衲地不才,以老衲之見,另外一名刺客女施主似乎和楊施主關係密切。而且,這位女施主,曾經在本寺盤桓過一段時間。和本寺有密切的聯係……”

楊夙楓頓時臉色微微一變,深沉的說道:“芳菲青霜來過你們能仁寺?”

智信大師目光清澈而深沉,緩緩地說道:“一個多月前,老衲也有一位同樣迷茫的客人,就是楊施主所說的叫做芳菲青霜地女施主,但是,當時老衲和眾多師兄弟都不曉得她的真實身份,隻是覺得她實在可憐,於是收留了她。讓她在本寺盤桓了數天的時間,沒想到,這件事情原來和楊施主也有莫大的關係。”

楊夙楓半信半疑的說道:“是真地嗎?她到這裏來了?她怎麽會到這裏來?”

芳菲青霜居然沒有立刻返回自己的老巢,難道是真的不敢回去摩尼教了?還是因為別地原因?那日在崇明島之後,就再也沒有芳菲青霜的消息,有人還悄悄地認為她遭受了這樣的淩辱,多半會選擇一個沒有人煙的地方悄悄地自殺。以她的身份,一旦帕隆的事件被宣揚出去,簡直是生不如死。

智信大師不緊不慢的說道:“確實,當時風雨交加,有人投宿,就是這位女施主。當時,她受傷不輕,臉色異常暗淡,眼神毫無光澤,而且似乎在路上也經曆多次的戰鬥,傷勢越積越嚴重……老衲等人將她救下,隨即發覺她的不同尋常之處,於是一路留她住了下來,細心替她治療……”

楊夙楓有些茫然地說道:“她有什麽特別之處?”

智信大師說道:“這位女施主地內功,乃是我佛門正宗,博大精深,隻是外功卻完全是陰險狠毒的路子,招招都是致人於死地的狠辣招式,我等都覺得非常詫異,不明白為什麽她的武功會內外反差如此之大……”

楊夙楓有些愕然地說道:“她居然是你們佛門弟子,那真是……”

他想說太陽從西邊出了,但是最後想了想,還是沒有說。對於武功,他自知了解的不多,所以輕易不會開口。這位智信大師不是泛泛之輩,無論佛法還是武功,在佛門中都僅僅在神秀大師之下,他所說的話,斷然是沒有錯的。

智信大師點點頭,繼續深沉的說道:“更為詫異的是,經我們檢查,這位女施主的傷勢,乃是來自於香雪海和疑花宮。香雪海勢力式微,十幾年來都不曾聽說有親傳弟子,隻有其掌門人幽若紫蘿尚在人世,因此她的傷,必然是幽若紫蘿親自出手所為。幽若紫蘿乃是上一代的高人,要她出手親自對付的人物,必然很不簡單。況且,在幽若紫蘿出手的同時,還有疑花宮的高手同時出手。這位疑花宮的高手,顯然也不是簡單人物,必然是疑花宮中最高等級的弟子,這種弟子以老衲推測,不會超過四人,如蕭紫葑、宮紫嫣等。這位女施主值得香雪海和疑花宮的兩大高手聯手攻擊,必然有不可告人的背景,而且她還能夠在兩大高手的攻擊下幸存,也是一大奇跡……”

智信大師緩緩說來,恍若當日帕隆的事情有如親眼目睹,令人信服。

楊夙楓微微哼了哼,沒有說話。

芳菲青霜雖然已經受傷,但是宮紫嫣和幽若紫蘿可能還是不肯放過她。於是一路糾纏著,可能路上還發生了多次地激戰。不過芳菲青霜畢竟不是常人,還是堅持支撐著回到了這裏。也許是擔心宮紫嫣和幽若紫蘿在美尼斯地區等待她自投羅網,所以她幹脆躲到了魯尼利亞。

沒想到,楊夙楓也會來到魯尼利亞,兩個冤家又碰上了。

智信大師微微看了看楊夙楓的神情。低聲的歎息一聲,接著緩緩的說道:“本著慈悲為懷的原則,寺裏幾位大師給她用藥治病,但是發現她已經有身孕在身……這才是最怪異之處,按理說,這位女施主傷重在身,又有身孕,本應該恢複的極其緩慢,但事實上卻出乎我們地意料,在短短數天之內她就基本恢複了大半的功力。令我們驚訝不已……”

空氣中似乎有什麽東西微微的震動了一下。

有幾個女子的眼光立刻敏感的射向了楊夙楓。

但是似乎一下子還沒有反應過來,楊夙楓還在茫然的自言自語的說道:“也許是她佛學精深罷了……啊?你說什麽?她、她、她……”

因為過度的激動,楊夙楓神情異樣,眼睛裏泛動著一絲絲的血絲。

薛思綺貼著他耳邊,尖銳的酸溜溜地說道:“智信大師說。芳菲青霜已經有身孕了!”

一陣熱血頓時湧上楊夙楓的腦袋,讓他一瞬間幾乎頭暈目眩,差點兒無法站穩。

芳菲青霜居然懷孕了!

他就覺得好像晴空之中有一道響雷劈過,然後有一個大大的餡餅砸落在他身上,幾乎要將他砸暈過去。在他的眼前,許多金色的、粉色地、銀色的、紫色的、綠色的小星星在閃耀。

智信大師顯然注意到了楊夙楓神色的急促變化,但是並沒有加以特別地停頓。繼續緩緩地說道:“由於受傷及身孕的影響,這位女施主的脾氣顯得十分地焦躁,動仄出手威脅,打架罵人,她武功又高,我寺的不少後輩子弟都被她打罵殆盡,人人驚恐,我等實在無法忍受,才不得不請她離開……沒想到她和楊施主夙願未了。又在這裏見麵。隻是,她的確對楊施主飽含殺意,出手絕不留情,楊施主還要多加小心。”

楊夙楓不知道在想什麽,始終沒有說話。

他的內心裏翻來覆去的都隻有一個念頭,那就是芳菲青霜懷孕了。

芳菲青霜懷孕了!

從七月份在帕隆和她有過親密的接觸之後,現在剛好過去兩個月左右的時間,正是她身體反應最強烈的時候,正常的女人在剛懷孕地時候都會神情大變,變得令人無所適從,何況是芳菲青霜這樣的高傲女人?從天堂一下子掉入地獄的滋味,不是每個人都可以承受的。

深深地目睹楊夙楓的神色,智信大師緩緩地說道:“以這位女施主的武功,人數是沒有作用的,楊施主如有可能,還是應該修煉自保之道……這位女施主的武功固然驚世駭俗,但是還不是最高的境界,所謂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楊施主以後可能還有更厲害的對手……”

楊夙楓回過神來,感覺到智信大師對自己的真心關懷,無論他是出於佛教發展的目的,還是欣賞自己的為人,這份關切都是同樣的溫暖,於是恭敬的躬身說道:“大師說的很是,隻是……我不能修煉武功……”

不料智信大師誤會了他的意思,皺眉說道:“楊施主對武功似乎很有偏見?你要知道,武功並沒有善惡之分,正如同老百姓家裏的菜刀,隻是看個人如何使用罷了。惡者用它來為非作歹,善者則用他來匡護正義,楊施主用來自衛,那是再正常不過的。”

楊夙楓搖搖頭,苦笑著說道:“不是,大師誤會了,不是我不願意,而是我的身體不能修煉武功……”

智信大師有點不相信的說道:“你且伸出手來……”

楊夙楓伸出手去。

智信大師仔細的探測著楊夙楓的脈搏,臉上的驚疑之色果然越來越嚴重,神色也越來越凝重。

楊夙楓漫不經意地說道:“大師。我沒有騙你吧?”

智信大師沉重的點點頭,神色凝重的說道:“以我七十四年的人生經曆,尚未看到過如此奇怪的脈搏……各位師弟,你們且出來與我一等共同望聞問切。”

從後堂出來幾位同樣是白眉蒼蒼的老僧,他們在楊夙楓地身邊盤膝坐下,都將幹瘦的手指搭在了楊夙楓的脈搏上。細心探測,沉默不語。

大殿內,隻有檀香嫋嫋,還有就是眾人的輕微呼吸。

良久,一名老僧才緩緩的說道:“楊施主,你不是這個世界的人。”

楊夙楓嚇了一跳,難道對方居然真的這麽神通廣大,居然看出自己乃是另外一個世界穿越過來的人?

但是尚未來得及說話,就聽到另外一名老僧嚴肅的說道:“老三,你就愛胡說八道。他不是這個世界上的人,難道是陰魂不成?你看見過大白天出來地鬼魂麽?”

那名老僧不以為然的說道:“總之,他不是正常人,正常的人,不可能有這樣的脈象……楊施主。你是否可以坦然相告,你到底來自何方?天上還是地下?”

楊夙楓苦笑著說道:“我也不知道我來自何方……”

薛思綺尖銳的聲音叫起來,不滿地說道:“哎,我說大和尚你們,你們到底在胡說八道什麽。他不是這個世界上的人,還是什麽世界上的人?我看你們是念經念糊塗了,現在太陽就照在他身上。難道他還真的是不怕太陽的鬼魂?”

果然,下午地太陽從大殿的門口射進來,就映照在楊夙楓的身上,將他地身體映照得金燦燦的,背影拖得很長很長,一直拖到大殿另外一頭的牆壁上。

那名老僧陷入了沉思,白眉深深的耷拉了下去,顯然覺得自己的想法也是太幼稚了。

智信大師也覺得場麵有點尷尬。他知道這位師弟的性格,向來喜歡天馬行空。胡思亂想,但是此刻說出這樣的話來,還是讓人覺得佛門之地,不夠莊嚴肅穆。

楊夙楓見機,適時地說道:“打擾了,智信大師,我們就且告辭吧。”

旁邊的張浩涵急忙說道:“告辭,告辭。”

待楊夙楓轉過身來,張浩涵就悄悄地摸了摸自己額頭上的冷汗。他是地的確確的嚇出了一身冷汗,他才上任不到半個月的時間,楊夙楓就遭受到了刺殺,而且是自己極力慫恿他來能仁寺的情況下遭受的刺殺,到時候安全部門少不了要調查自己一番,看看自己是否和刺客有勾結。不過看眾人的意思,又似乎都沒有責備自己的意思,而那個刺客芳菲青霜似乎也早是名聞天下的人物,居然被楊夙楓悄悄地弄大了肚子,這事情越想就越覺得怪異,越想越覺得不可思議。

楊夙楓才走出門口不久,單雅絢就悄悄地貼近他的身邊,低聲的說道:“楓,這能仁寺有點奇怪,我們抓了一個反常的和尚,這個和尚是海盜來的,十分古怪。”

蘇菲瑪韻也說道:“就是,這座能仁寺一定有什麽不可告人的秘密,掃地的僧人中居然有隱藏的海盜,這位智信大師想必也不是什麽好人……”

楊夙楓努努嘴,示意她不要亂說話,隨著單雅絢到了旁邊的側門,果然看到薛思綺已經扣押了那個剛才在蟠桃樹下麵掃地的僧人。他仔細打量了一下這位奇異的僧人,果然發覺他的身上有海盜的痕跡,例如黝黑的皮膚,還有神秘猙獰的刺青,確實是做過海盜的人才有的。

根據單雅絢的描述,剛才眾人撕開楊夙楓的衣服檢查有無傷勢的時候,這名僧人無意中看到楊夙楓的身體,立刻表現出驚恐萬狀的神色,好像察覺到了什麽。周圍的警衛當時不覺得,過後想起來,覺得他行為可疑,於是立刻將他拿下了,但是始終審問出來什麽。眾人將這位僧人掀翻在地上,檢查了全身,沒有發現武器的存在。但是,在這名僧人的身上發現了許多的刺青,而這些刺青,隻有海盜才有的。

“你是誰?你是那股海盜派來地臥底?”薛思綺再次厲聲喝道。將長劍拉出了半截。

然而,對於海盜出身的這位僧人,閃亮的長劍並沒有能夠產生多大的震懾力。

薛思綺氣惱的一把將他提起來,惡狠狠的喝道:“你究竟是誰?為什麽出現在這裏?”

那名僧人還是沒有回答,但是看到楊夙楓地時候,可能是想到了什麽。就會不由自主地流露出恐懼的目光,那個神情,令在場的人更加相信,一定有什麽有關於楊夙楓的事情發生在這名僧人的身上。

“將他帶到智信大師那裏再說吧。”楊夙楓也不免覺得有些驚奇,這名僧人的恐懼顯然不是來自自己,而是來自別的地方,連他都覺得有點好奇了。

智信大師已經得到了信息,在大殿中等候楊夙楓的到來。等到薛思綺簡單的說明了事情的緣由,智信大師穩重地說道:“楊施主,少安毋躁。這位乃是我十四年前收下的徒弟,並非近期才來到本寺,他以前的確做過海盜,在所羅門海域生活過很長的時間。老那可以用我的聲譽和性命來保證,他和這次地刺殺絕對沒有關係。”

薛思綺厲聲的說道:“既然如此。為什麽他要表現的這麽鬼鬼祟祟的?而且看到我家相公就害怕?”

楊夙楓擺擺手,示意她們不要說話,平靜的說道:“大師,我似乎覺得,好像有些關於我地事情發生在這位師傅的身上。我想了解一下原因而已,並沒有惡意。”

單雅絢對著那僧人說道:“你有什麽事,都請說出來吧?”

那僧人萎縮著。不敢回答。

智信大師手指念珠,溫柔而嚴肅的說道:“釋心歸,無事不可對人言,有什麽就坦白地說出來吧。過去的事情既然已經過去,再放在心裏也是沒有意義的,說出來,你反而可以更輕鬆,從此不用壓在心裏。”

被稱作釋心歸的掃地僧人內心微微一震,嘴巴顫動著。囁嚅著說道:“我……無意中看到了他的身體,忽然想起了一個人……我以為他就是他……”

智信大師沉聲說道:“你以為楊施主是誰?”

釋心歸低頭看著地麵,渾身似乎在輕微的顫抖,也不知道想到了什麽,渾身顫抖的越來越厲害,好一會兒,才遲疑著說道:“我以為是……也許是我看錯了,不可能的,那個小孩不可能還活著,他在大海上漂流了這麽久的時間,應該早就餓死了……”

楊夙楓內心裏似乎隱隱覺察到了一些什麽,但是旁邊地人卻感覺好像在聽天書一般,腦海裏亂糟糟的,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

薛思綺不耐煩地喝道:“究竟是怎麽回事?麻煩你詳細的說來聽聽。”

釋心歸的嘴巴還是在顫抖著,但是卻沒有了聲音。

智信大師的聲音帶著一股說不出來的威嚴,帶著一股不可抗拒的魅力,緩緩的低沉的說道:“釋心歸,將你所經曆的事情說出來,你就再也不會感覺到恐懼。”

釋心歸還是在猶豫著,似乎在積聚勇氣,好一會兒以後語調幹澀的說道:“我那時候在所羅門海域做海盜,殺人越貨,十分快活,忽然有一天,老大召集了我們幾個人,說要做一宗很大的買賣,如果做成了,從此榮華富貴享受不盡……”

楊夙楓的眉頭皺起來。

薛思綺不耐煩地說道:“你們的老大是誰?你們在所羅門海盜作了什麽事?”

釋心歸吞吞吐吐的說道:“我們的老大……原名叫作劉振華,但是他後來取了個比較霸道的名字,叫做希德拉庫蒂……他乃是所羅門海盜的七個最大頭子之一,你們應該聽說過的……”

楊夙楓覺得這個名字似乎有點熟悉,但是一時間又想不起來。

袁映珞低聲的說道:“希德拉庫蒂原來已經被關押在格萊美王國的銀岬角監獄,但是後來在戰亂中被我們放走了,當時沒有察覺到他的身份。後來阿方索向我們報告,說希德拉庫蒂被放回去了所羅門海域。我們才知道地。”

楊夙楓點點頭,表示明白。

根據阿方索的報告,在所羅門海域的七個海盜組織中,希德拉庫蒂也算是曆史悠久的一支了,不過他們最出名的地方,不在於他們的實力強大。也不在於他們地凶狠殘忍,而是在於他們的狡猾。所有的所羅門海盜都一致的認為,希德拉庫蒂在他們群體當中是最狡猾的。

在眾人的眾目睽睽之下,釋心歸吞吞吐吐的講述了一個驚心動魄的故事。

那是天元1705年3月28日,這個出家以後佛名叫做釋心歸的海盜,正在所羅門海域的西北方守株待兔,等待著目標地出現。希德拉庫蒂召集了他們幾十個最精銳的海盜好手,準備執行一項很重要的任務,他們每個人都事先分到了五千枚的金幣作為行動的資金,如果任務順利地完成。還可以得到一萬五千枚的額外酬勞。這筆錢即使對於海盜們來說,也已經是不菲的費用,難怪希德拉庫蒂也要心動。

但是當天,希德拉庫蒂並沒有親自出現,而是委派了一個心腹收下來指揮這次行動。同時。跟隨這次行動的還有一個全身黑衣並且戴著大鬥笠的神秘人物,但是作為普通海盜一員地釋心歸,並不知道這個神秘人物的身份,也不知道他前來的目地,他隻是曾經聽人說起。這個神秘人物就是支付這次行動的酬勞的幕後主人,一切行動都必須聽從這個神秘人物的指揮。

他們隱藏在所羅門海域的西北方,拆除了所有的海盜旗幟。裝扮成一艘普通的漁船。有很多滿載著貨物的商船從他們旁邊經過,但是神秘人物都沒有下令攻擊,令參與行動的海盜們都覺得十分地惋惜,那些商船上麵滿載的貨物都價值不菲,這樣白白的放過太可惜了。不過沒有人敢吭聲,因為那個戴著鬥笠的神秘人物似乎有一股令人不敢抗拒的威嚴。

一直到傍晚的時候,一艘中型雙桅帆船出現在海盜們的視線裏,神秘人物下達了攻擊的指令。

釋心歸當時覺得很納悶,因為在他看來。這艘毫不起眼的中心雙桅雙帆帆船輕飄飄的,肯定沒有裝載太多的貨物,但是,神秘人物的指令很清楚,目標就是這艘船,他們所要做的,就是將船上的所有人全部殺死。釋心歸當時細心的打量了一下那艘船上的人,隻看到一名中年男子抱著一個小孩在看夕陽,隱約間還能看到小孩的手舞足蹈和清脆的叫聲。

海盜們的攻擊很快發起,三艘海盜船靠近了這艘雙桅雙帆的船隻,發動了猛烈的攻擊。因為裝扮的需要,海盜們都沒有攜帶火炮之類的武器,雙方就是純粹的肉搏。對於參戰的海盜們來說,殺人簡直是家常便飯的事情,很多人甚至覺得這兩萬金幣拿的也太容易了。

但是,他們很快發覺自己錯了,那艘船上的人雖然很少,但是卻個個都武功十分的強橫霸道,而且精通水性,看起來似乎也是長期在海上生活的人,個個都驍勇無比。釋心歸不是最先上去的,但是最先上去的海盜們都遭受到了對方無情的殘殺,許多海盜們的屍體直接被對方砍成了兩段,然後踢入了大海。

釋心歸剛剛踏上對方的船隻,就被抱著那個小孩的中年人一拳頭給打下了大海,根本連反應的機會都沒有。其他的海盜也大多數是如此,剛剛踏上對方的船隻,就被打得落花流水的,劈裏啪啦的往大海裏麵掉,很不幸的,他們在跌入大海之前,都已經全部的死了,因為他們的屍體全部都殘缺不全。

釋心歸有幸撿得了一條命,再也不敢動,小心翼翼的趴在船底。他可以清晰的聽到上麵有人對話,但是他們說的都是純正的唐語,釋心歸聽得不是很懂,大體的意思是受到攻擊的船上的人大聲指責戴著鬥笠的神秘人物是朝廷的走狗,要趕盡殺絕。當時,他隱約的聽到戴著鬥笠的神秘人物叫那個抱著小孩的中年男子叫作“李思衝”,不過這個名字沒有什麽特別的,他在之前絕對沒有聽說過李思衝這個名字。

當時,釋心歸好奇地從破裂的船舷板後麵看過去。隻看到那個戴著鬥笠的神秘人物親自動手,很快就將那艘船上的人都殺死在甲板上。這個神秘人物沒有使用任何的武器,就是依靠兩個拳頭活生生的殺死了船上地所有人,那樣子就像是砍瓜切菜一般,令釋心歸心驚膽顫。但是那艘船上的人都是極其驍悍的,明知道打不過對方。也毫不退縮,總共十六個人,全部死於對方的刀下。隻有那個叫作李思衝的中年人,還在和戴鬥笠的神秘人物拚命,那個小孩就放在旁邊的搖籃裏。

要知道,希德拉庫蒂麾下的海盜組織雖然在所羅門海域不是最強悍的,但是這次行動所召集起來的精英,都是一等一地好手,但是他們慘敗在了那艘船上的水手們之下,全軍覆沒。而那位神秘人物又輕易的解決了船上的水手,焉能令釋心歸不魂飛魄散?但是那個抱小孩的中年人,雖然身體看起來有些瘦弱,但是武功地確不弱。

就在他們激戰的時候,李思衝多次叫了幾聲。但是戴著鬥笠的人物都沒有理睬。後來,李思衝有大叫一聲,戴著鬥笠的人物才緩緩地住手,但是雙方依然劍拔弩張,氣勢十分的緊張。

那個叫作李思衝地中年人。顯然不是戴著鬥笠的神秘人物的對手,受傷了,嘴巴上不斷地滲出鮮血。也正因為如此。釋心歸才可以聽到他緩緩地說道:“你為什麽要來對付我們?”

戴著鬥笠的神秘人物說道:“不是我要來對付你,是你必須死。”

李思衝一邊吐血,一邊斷斷續續的叫道:“是唐榮叫你來的?”

戴著鬥笠的神秘人物說道:“是。”

李思衝慘笑著說道:“想不到你會做這樣的事情,我的確想不到。我已經離開了帝國,前往陰月皇朝,你又何必趕盡殺絕?就算不看在我的份上,看在我父親為國立下的汗馬功勞地份上,你也應該讓我們留下唯一的血脈……”

戴著鬥笠的神秘人物冷酷的說道:“我隻是執行命令。”

李思衝哈哈大笑的說道:“我知道,你當然是在執行命令……不過。你想要殺我,不是那麽容易的。”

戴著鬥笠的神秘人物說道:“我知道,你父親的確了不起,虎父無犬子,你也一樣,隻是沒有人知道你的存在而已。但是,我現在可以等,等到你不能等為止。”

李思衝說道:“好,我等。”

於是,兩個人就在殘破的船上耗著,耗了整整一夜……

薛思綺忍不住好奇的說道:“那個戴著鬥笠的人到底是誰?”

釋心歸心有餘悸的喘著大氣,結結巴巴的說道:“我們當時不知道那個人是誰,但是我們後來猜測,他就是嶽神州……”

在場的人都微微倒吸了一口冷氣。

也隻有嶽神州的武功才有這樣的強悍。

在唐川軍隊之中,一直都有傳言,那就是嶽神州的武功已經到了被神化的地步。有關於嶽神州的武功的傳言,比唐浪的冷酷無情還要更加的繪聲繪色。許多人甚至相信,嶽神州所取得的戰績,都和他的出神入化的武功有莫大的密切關係。他的軍隊,雖然人數很少,但是卻個個精通武功,就如同唐浪的麾下,每個都是大海的好男兒。

但是,沒有人說什麽,現在大家最關心的,就是嶽神州出現在這裏,究竟要殺的是什麽人。

然而,就在釋心歸準備繼續講述下去的時候,驀然間,聽到智信大師沉聲喝道:“無知劣徒,屢教不改,汙蔑他人,嶽神州豈是這等人物,簡直胡說八道,且等我清理門戶。”

話音未落,智信大師已經輕輕的一巴掌的拍在了釋心歸的腦門上。

釋心歸的身體發出噗的一聲輕微的聲音,隨即萎縮在地上,再也沒有了生息,隻有嘴角邊慢慢的滲出一絲絲的鮮血,顯然已經氣絕身亡。

這一下來的太過突兀,所有人都愣愣的看著智信大師。

智信大師雙掌合十,低沉的說道:“阿彌陀佛,老僧今日犯了殺戒。諸位師兄弟,請革去我的主持職位,將我治罪,老衲願意接受麵壁七七四十九年的懲罰,永不出關,阿彌陀佛……”

楊夙楓愣愣的說道:“智信大師,就算他汙蔑了嶽神州,你也用不著殺死他吧?”

智信大師已經跪倒在達摩祖師的佛像前,沉默不語。

他身邊的幾位師兄弟似乎也被眼前的情形給鬧糊塗了,好大一會兒,才最終有人上來革除了智信大師的僧帽,露出光禿禿的腦袋和香疤,另外兩個老僧人,則將智信大師架起來,帶入了後堂。

楊夙楓覺得心裏有點悶悶的,似乎覺得有點不對勁,但是究竟不對勁的地方在哪裏,卻又說不出來。其他人也是麵麵相覷,想要問些什麽,卻又問不出來。

猛然間,外麵有急促的腳步聲響起來,一個通訊軍官疾步跑到楊夙楓的麵前,立正敬禮,大聲地說道:“報告楓領,101師發來電報,我軍成功攻克洛拉要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