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夙楓心頭忽然有點不平的鬱悶冒出來,忍不住說道:“你居然選擇了這個渡邊郎作為主角?”

美麗少年呐呐的說道:“我以為……”

裁冰綃沒有等她說完,忽然就笑了笑,打斷了她的說話,淡淡的說道:“你雖然選錯了人,不過還有補救的機會,嗯,你看,就是他,你選擇他作為主角的話,你一定會成為吉普賽曆史上最偉大的傳記作家的。”

裁冰綃的手指指了指楊夙楓,美麗少年的眼睛頓時光亮起來,楊夙楓預測她幾乎會帶著一種欣喜若狂的神情歡呼雀躍的說道:“真的嗎?真的嗎?”甚至還會和自己熱烈的擁抱一下,但事實上,美麗少年歡喜的神情隻是一閃而逝,很快就消沉下去,用很懷疑的目光悄悄地打量著楊夙楓,輕輕地說道:“是嗎?”

裁冰綃微微笑著,肯定的說道:“你相信我,你一定會成為另外一個普羅米洛達的!”

美麗少年頓時像渾身充滿了光彩的小金人,眼睛裏熠熠生輝的看著楊夙楓,一點都沒有了恐懼和抗拒的心理,眼睛裏充滿了對未來的憧憬。普羅米洛達的名字深深地刺激了她,令她幾乎沒有仔細的多想,就恍若看到了千百年後受人瞻仰的雕像。

楊夙楓卻是臉色微微一變。普羅米洛達的名字他當然知道,但是真正讓他色變的卻是普羅米洛達的傳記的主角,依蘭王蕭沉。在依蘭大陸紛繁複雜的曆史上,隻有一個人曾經真正的統一過整個大陸,那個人就是依蘭王蕭沉,他的勇武和雄才大略直到今天還被人津津樂道,他的冷酷和殘暴也讓他曾經的敵人到現在為止都恨之入骨,這也成為依蘭國蕭家傲視天下自覺高人一籌的資本。

美麗少年似乎也在同時想到了這個問題,她輕輕地抿著潔白透紅的嘴唇,帶著懷疑的語氣小心翼翼的說道:“他,可以成為另外一個依蘭王嗎?”

裁冰綃微微一笑,眼角瞥了楊夙楓一眼,一本正經的說道:“普羅米洛達在為蕭沉寫傳記的時候,他也不知道蕭沉會成為依蘭王。為什麽我們今天對他的傳記還津津樂道,記憶猶新?不是因為蕭沉的神武和偉大,也不是因為他的冷酷和殘忍,而是因為傳記的真實。如果你看過不經刪減的《依蘭王傳記》原本,你就會發現,在第三十九章和第一百四十七章裏,你都可以明顯地看到,蕭沉曾經有過的絕望和無奈。他不是神仙下凡,也不是惡魔轉世,他也是普普通通的一個人,他所獲的一切都是通過他的努力爭取和有所取舍而獲得的,並不是上天賜予……”

楊夙楓忍不住說道:“冰綃,你究竟要表述什麽?”

裁冰綃很不高興的瞥了他一眼,嘟囔著說道:“我最討厭別人打斷我的話了。”

楊夙楓伸了伸舌頭,表示歉意。

裁冰綃整理了一下思絮,平靜的說道:“我隻是說,如果你知道了全部的結果,那麽你的傳記就會失真,因為你會有所取舍,舍棄對主角不利的一麵。但是如果你不知道結果,你隻是和主角一起經曆過程的話,你就會將他的一切都記述下來的,無論對他有利還是不利,即使日後這不利的一麵會成為很大的麻煩。”

美麗少年顯然明白了裁冰綃的意思,沉靜的堅決地說道:“我們吉普賽人寫傳記,隻有三個要求。第一是真實,第二還是真實,第三還是真實。隻有真實地記錄主角的一切言行,才能留下不朽的著作。”

裁冰綃眉開眼笑的說道:“那麽,我恭喜你,你跟著他,你是選對人了。”

美麗少年彬彬有禮的向楊夙楓彎彎腰,伸出自己的右手,深深地鞠躬下去,用平靜的堅定的語氣說道:“尊敬的少將閣下,請容許一個叫娜塔莉的吉普賽傳記作家追隨在您身邊,一點一滴的紀錄您走向光明和成功的道路,作為後人的瞻仰和指引。神會見證我所描述的一切,並在您上天之後帶入天堂,接受太陽光輝的洗禮,在夜間散發出令人懷念的月光。”

楊夙楓其實並不想有個人像影子一樣追隨在自己的身邊,更加沒有想到自己可以走入天堂,在他心裏,不死在美尼斯已經是相當滿意的結局。不過出於禮貌,又或者是出於豔羨對方的美色,他還是友好的伸出手去,握著美麗少年的手,然後低下頭去,在她的手背上輕輕地吻了一下。這意味著,自己已經和這個還不深切知道來曆的吉普賽女人達成了某種古老的契約。

吉普賽少女娜塔莉的加入無疑使得這個落難的隊伍有了一點點地生機和歡笑,娜塔莉的各種見聞令裁冰綃很感興趣,不斷地追問,刨根究底,後來還吸引了蘇綾鱈等人,因為她所描述的故事的確很吸引人,而且吉普賽人天生的講故事技巧和活靈活現的動作都讓她們衝淡了絲絲的悲傷,惟有楊夙楓領略不到這份情懷,他還在痛苦的思索著瓦切少將的命運和那批炮兵軍官的前途。

根據娜塔莉所述,亞森回廊的確出現了前所未有的危機,斯蒂爾和白無羽領導的叛軍已經攻占了亞森回廊中北部的重要軍事要塞貝寧府,聲威大震,勢力極度膨脹。他們背後毫不掩飾的得到了依蘭國和龍京國的支持,正在厲兵秣馬,準備南下。唐鵠殿下喪失了貝寧府,使得皇帝唐明對他的恩寵不可避免的減少了幾分,怒不可遏的他,很快就為自己找到了一個替罪羊,那就是中央軍第19師團的瓦切少將。

在貝寧府的攻防戰中,瓦切少將的確沒有按時趕到貝寧府,於是第19師團被推到了軍事法庭的最前沿,成為貝寧府失陷的罪魁禍首。而瓦切少將之所以沒有及時趕到貝寧府,正是因為炮兵部隊的緣故。那裏山形陡峭,地勢險要,炮兵部隊根本難以行動,而瓦切少將又沒有果斷的丟掉炮兵前進。

“結果就是現在這樣了,瓦切少將被送上了軍事法庭,師團中的所有炮兵軍官都被降罪,貶為奴隸。”娜塔莉用這樣一句話終結了全部的敘述。對於貝寧府失陷一事,帝國實行了嚴厲的新聞審查,因此,她對其中的細節並不了解,很多都是道聽途說,但是已經讓毫無所知的楊夙楓總算知道了蒙迪尤等人為什麽會被貶為軍奴的前因後果。楊夙楓隱隱覺得內情不會如此簡單,但是又知道娜塔莉不會保留什麽,也許,其中隱藏的秘密隻有在未來有機會的時候才可以解開了。

迎著夕陽,楊夙楓深深地呼吸著帶著大地氣息的寒冷空氣,想要努力驅除心中的鬱悶,但是,那些軍奴失去右臂的景象總是在他的麵前呈現,令他心頭更加覺得壓抑。忽然間,他覺得自己的手掌被人握住,低下頭一看,卻是娜塔莉抓住了他的手,正在幫他看相。

楊夙楓不解的說道:“你要做什麽?”

娜塔莉說道:“根據我們締結的契約,我有責任和義務去預測你的未來,看手相,是最基礎的。”

楊夙楓懶洋洋的說道:“如果根據手相就能推測一個人的吉凶禍福的話,那每天大家都要看看手相再出門,這世界上也就不會有那麽多的天災**了。”

娜塔莉沒有理睬他的輕蔑和譏諷,隻是聚精會神地看著他的左手,臉色越來越凝重,良久才狐疑的自言自語的說道:“怎麽會這樣?怎麽會這樣?”

這句話沒有引起楊夙楓的主意,他正在感受著夕陽最後的餘熱。但是裁冰綃和蘇綾鱈卻注意到了娜塔莉的奇怪神情,還聽到了她的自言自語。裁冰綃狐疑的說道:“你看出了什麽?”

娜塔莉有些慌亂的搖搖頭,掩飾著說道:“沒有什麽,沒有什麽。”她的這種欲蓋彌彰的神情不但令得蘇綾鱈和裁冰綃更加百思不得其解,更加關注,就是裁纖纖和裁緲緲兩姐妹也好奇的看著她。娜塔莉的粉臉頓時通紅起來,眼睛裏晃動著令人不安的目光。

蘇綾鱈冷冰冰的說道:“你是不是從手相裏看出他是一個惡魔?”

楊夙楓淡淡的蹬了她一眼,冷笑著說道:“是啊,我是十八層地獄裏麵的惡魔轉世。”

娜塔莉的神色瞬間大變,臉色蒼白的可怕,身子都隱隱有些發抖,眼睛驚恐的盯著楊夙楓,好像真的看到了惡魔一般。她的反常神色令得蘇綾鱈等人都好奇的打量著楊夙楓,可是並沒有從他身上發現任何的異樣。

裁冰綃拍了拍娜塔莉的身軀,晃動著雙手,讓她放心,安慰著說道:“哎,哎,哎,你不要自己嚇自己。他如果真的是惡魔轉世,太陽照在他身上,早就將他融化掉了。”

娜塔莉這才鎮定了一些,用力的揉了揉眼睛,確信夕陽的餘暉的確灑落在楊夙楓的身上,映照出若隱若現的光芒,而他本人並沒有表現出任何不適的神情。她微微鬆了一口氣,從懷中掏出一個布袋,半跪下去,就在膝頭上展開,裏麵卻是一遝精致的塔羅牌。她神情虔誠的飛快的洗著塔羅牌,手勢熟練至極,顯然對塔羅牌的占卜和預測十分精通。

裁冰綃和蘇綾鱈等人都好奇的看著她的每一個動作,仿佛要看精彩好戲,惟有楊夙楓沒有留心,甚至正眼都沒看一下。他靜靜的享受著戰鬥後的平靜,直到娜塔莉在他耳邊說道:“楊少將,請你抽一張牌。”

楊夙楓隨手抽了一張,卻是一張黑色的死神。

“哎喲喲,真是不吉利啊!”蘇綾鱈冷嘲熱諷的怪叫起來,完全一副幸災樂禍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