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娜,明娜斯特萊。

有人說,明娜斯特萊是依蘭大陸上最美麗的城市,也是最險要的城市之一。它緊緊地依靠在隆基山脈的西麵,背靠高山,麵朝廣袤無垠的平原,居高臨下,虎視眈眈。那用巨大的花崗岩條石堆砌而成的城牆永遠都是那麽的潔白無瑕,在太陽下散發著令人心神震懾的光芒。曆次的攻城戰並沒有給這個美麗的城市留下任何的傷疤,因為勤勞的洛娜人總是在第一時間就將戰爭的傷痕清洗的幹幹淨淨。

然而,深明底細的人們卻知道,這是一座血與火交織的城市,它的每一寸土地上都埋藏著無數勇士的鮮血和生命,無論那些勇士是來自唐川還是瑪莎又或者是洛娜。

早晨的明娜斯特萊顯得清靜而肅穆,空氣中都飄蕩著菊花宜人的花香。在這座美麗的城市裏,藝術滲透了每一個角落。洛娜人將他們對於美的天性發揮的淋漓盡致,用他們的國花盡情的裝飾著他們的首都。菊花是洛娜的國花,深秋正是金菊最美麗的時節。在這裏,街道整潔有如客廳,兩旁綠樹成蔭,樹底下的花花草草都被修建的整整齊齊,一望無際的綠色中不經意的點綴著星星點點的金黃色,那都是盛開的秋菊。

這裏,沒有南部大港口瓦倫西亞的熱鬧和喧囂,也沒有中部大商業城市科倫坡的繁忙和興旺,這裏,隻有淡淡的平靜,淡淡的生活,淡淡的菊花香。

街道兩邊的房子都是一棟一棟的單獨的小別墅,尖尖的屋頂,素白的牆壁,五顏六色的窗戶,牆壁上攀爬的綠色的植物,無一例外的種植著的金菊,看起來頗有點古老滄桑的感覺,充滿了曆史的沉澱氣味。到了郊區,這樣的小別墅就更多了,星星點點的坐落在山間湖泊旁邊,盡情的吸收著天地之靈氣,那裏都是權貴豪富度假休養的好去處。他們或者來自南部沿海城市科倫坡和瓦倫西亞,或者來自中部城市雅各賓和安曼,又或者來自唐川帝國內地,反而是明娜斯特萊的當地人很少。

隨著絲絲縷縷的晨曦化作道道的金光灑照大地,居住在明娜斯特萊的人們也開始忙碌起來。在通向這些郊外小別墅的碎石路上,各種送貨的小商販們也開始了他們的征程,他們要將最新鮮的素菜和肉類送給那些居住小別墅裏麵的主人享用,以換取比較高的利潤。

一個小販拉著一車的蔬菜走進了半山腰一棟偏僻的小別墅的側門,裏麵一個早已等候在那裏的管家模樣的中年人認真地看了他一眼,辨認了他的身份,然後探出頭來,看看別墅的四周,確信沒有其他人,才回過頭來,有些不滿的說道:“宇文公子,你本來應該在昨天就到達的,司令官多等了你一天了。”

小販摘下頭上偽裝的草帽,露出一副俊秀的臉容,微笑著說道:“司馬管家,我知道我遲到了,我會為此做出令你們滿意的補償的,你放心好了。”

司馬管家點點頭說道:“這樣最好了,我相信宇文公子的真誠。在路上公子有沒有遇到什麽麻煩?”

俊秀的年輕人淡淡的說道:“你認為貴國內務部的人能夠給我製造麻煩嗎?”

司馬管家點頭說道:“那也是。公子請往這邊來。”

年輕人跟著管家穿越了兩道緊閉的側門,終於走入了別墅的一樓大堂。

這是一座很普通的小別墅,也許曾經非常奢華,但是現在已經沒落。年輕人才進來就聞到了那種房屋空曠多年沒有人打理才會散發的腐臭味,使得他悄悄的皺了一下秀氣的眉毛。他開始仔細的打量自己所處的地方。

大理石地麵已經有些陳舊,有些地方的汙漬還沒有清除,牆壁上鑲嵌的花崗岩石片也已經有些斑駁,暴露出難看的暗黑色,整塊金檀木做成的長長的飾木線可以看出當初裝修時的奢侈,但是現在也已經開裂了,有些地方明顯的發黴發黑,屋頂很潔白,沒有絲毫的汙漬,可是四周的天花飾木線也已經開裂,仿佛要隨時墜落下來。

燈光非常的明亮,將別墅的上下大廳映照得如同白晝,璀璨奪目的珠寶飾品在燈光的映照下發出眩目的光芒,可是年輕人的目光卻始終停留在那些開裂的飾木線上,嘴角微微露出一絲不為人察覺的笑容,對於此行的目的,他又多了幾分信心。

管家離開了,別墅的主人卻始終還沒有出現。

年輕人的目光慢慢的凝聚在壁爐上懸掛的一副巨大的肖像畫上,那是一個身材很胖的將軍,身材臃腫,滿臉橫肉,眼睛眯成了一條線,看起來好像彌勒佛一般,海軍元帥的軍裝穿在他身上,就仿佛馬戲團的小醜。然而,年輕人的臉色非但沒有嗤笑的模樣,反而變得十分的凝重,眼睛裏甚至還有點憎恨的目光。

這個彌勒佛一般的海軍元帥並不是別人,而是唐川帝國曆史上最負盛名的唐浪元帥,他的敵人背後都叫他“螳螂”,以示輕蔑之意。然而,正是這隻外表令人憎恨的螳螂,率領唐川帝國的海軍東征西討,一舉征服呂宋、棉蘭、加裏曼丹、蘇拉威西、蘇門答臘、爪哇等島嶼,將南海地區的西部變成了唐川帝國的內海,唐川帝國海軍在他手中成就了前所未有的輝煌,就連最凶殘不過的哥歐海盜都在他出任海軍司令的時期內噤若寒蟬,不敢越雷池半步。

“不知道另外一個螳螂會怎麽樣?”年輕人臉上露出古怪的笑容。

在唐浪元帥的大幅肖像旁邊,還有一幅巨大的艦船圖,上麵描繪的乃是唐川帝國最引以為傲的戰列艦“火雲邪神”號,唐川帝國海軍總司令的旗艦。那是一艘裝載有一百二十六門12英寸以上大口徑重加農炮的超級戰列艦,三桅三帆,三層甲板,桅杆最高處達四十四米,重要部位全部鑲嵌了鐵甲,使得它的排水量達到了前所未有的二千三百餘噸,船員有一千四百多人,其中光炮手就有近五百人,是名副其實的海上浮動炮台。

年輕人不知道昔年螳螂為什麽會把自己的旗艦起了那麽一個古怪的名字“火雲邪神”,和自己國家那些“朝風”“霧雨”等等富有詩情畫意的艦船名字相比,它實在是太俗不可耐了。但是,誰也不得不承認,當年螳螂所指揮的“火雲邪神”出現在那裏,唐川帝國海軍的炮火就覆蓋到那裏,即使是遠在大南洋另外一邊的伊夢國,也在“火雲邪神”的炮台下顫抖過,乖乖的打開了自己的國門。除了那個遙遠的海上強國艾菲尼,似乎誰也不能阻擋唐川帝國海軍前進的步伐。

時過境遷,物是人非,螳螂早已遠去,他所乘坐的“火雲邪神”也早已報廢,然而唐川帝國決不肯讓“火雲邪神”這個名字成為一句空話,每一代的最新型的戰列艦加入海軍,都必然有一個響亮的名字“火雲邪神”,從某種意義上來說,“火雲邪神”號戰列艦就是唐川帝國的海軍象征。它的強大,它的強橫,它的堅不可摧,都仿佛唐川帝國海軍的神話。

從螳螂時代開始,這牆上的應該是第五艘“火雲邪神”號戰列艦了。

“或許,也是最後一艘了。”年輕人默默地想念著,俊秀的臉上閃過一絲不為人察覺地冷笑。

身後細碎的腳步聲響起,年輕人轉過身來,看到管家陪伴著一個身材同樣肥胖臃腫的老年人從裏屋出來。那老年人身材還算魁梧,渾身的肌膚都變成了黝黑的古銅色,一看就知道那是常年在海上漂泊的結果。他的臉色似乎不是很好,有點暗暗發紅,呼吸也有點急促,眼睛裏有掩蓋不住地紅絲,好像昨晚沒有睡好。他整個人的身體看起來和肖像裏的“螳螂”海軍元帥有七分相似,但是氣色和精神方麵就差多了。

年輕人首先站起來,恭敬的問好:“瑪莎國宇文琳琅特來拜見司令官閣下!”

老年人麵無表情的上下打量了他一眼,點點頭,示意他坐下。

司馬管家親自端來茶水,送給兩人之後,就在客廳的門口靜靜的站著。

“宇文公子,你遠來是客,本來我不應該多問,但是此事關係重大,我不得不多作了解。請問宇文公子究竟是因為什麽原因導致遲到了一天?”老年人狠狠的喝了一口茶水,喘著粗氣,呼呼的問道。

宇文琳琅平靜的說道:“我可以坦白的告訴司令官閣下,我先去拜見了武延秀師團司令官。”

老年人的眼睛在他身上遊弋了一陣,皺著眉頭說道:“看來武延秀在你們的眼中更加吃香啊!”

宇文琳琅微笑著搖頭說道:“司令官閣下誤會了,我隻不過是順路拜訪他而已,我此行的最終目的依然是專心拜訪司令官閣下,並願意就我們兩者之間的合作達成最真誠的協議。”

老年人鼻子裏沉沉的哼了一聲,沒有說話。

宇文琳琅似乎什麽都沒有看見,什麽都沒有聽見,依然是笑容可掬的說道:“不知道我們前期支付的款項是否已經到賬了呢?司令官閣下對於我們的辦事效率是否滿意呢?”

司馬管家插話說道:“我們已經收到了,不過,這隻是五分之一而已。”

宇文琳琅淡淡的笑著說道:“為了彌補我遲到一天的過失,我願意再增加五分之一。”

老年人這才臉色好了一點,緩緩地說道:“這才是做生意的道理。”

宇文琳琅點頭說道:“司令官閣下教訓的有道理,在下日後當謹記在心。”

司馬管家說道:“宇文公子,那剩下的需要什麽時候才能到貨呢?”

宇文琳琅從懷裏掏出一張銀票,又掏出一遝文件,放在老年人的麵前桌子上,柔聲說道:“現在。”

司馬管家從桌子上拿起銀票,飛快的瀏覽著上麵的數字,然後又看了一下文件上麵的內容,滿意地點點頭,說道:“宇文公子辦事果然爽快。”

宇文公子微笑著說道:“我們是真誠的想與司令官閣下交朋友。羅尼西亞聯邦四海錢莊的銀票,全大陸通用,總共十二萬金幣。司令官可以請貴管家先兌換出來再作決定。”

老年人呼吸沉重地說道:“那麽,你需要我為你們做些什麽?”

宇文公子微笑著說道:“我們沒有任何的要求,我說過,我們是朋友麽!朋友有難,理應相助……”

老年人不耐煩地揮揮手,喘息著說道:“宇文公子,你我都是明白人,這些客套話就不必多說了。你說吧,究竟要我做什麽?”

宇文琳琅依然是微笑如斯,平靜的說道:“司令官閣下,你真的誤會了,我們對司令官閣下真的沒有要求,一切司令官自己看著辦。”

老年人狐疑的說道:“你的話我難以相信。”

宇文琳琅淡淡的說道:“司令官閣下,你不相信也沒有辦法,我的確沒有接到有關要求你做任何事的信息,因此,我沒有權力要求你做任何事。不過,正所謂禮尚往來,想必司令官閣下也會送給我們一些禮物的。同時,我們也真誠的希望司令官閣下的夫人和公子們近期能夠到洛娜來觀光遊玩,好讓我們盡地主之誼,而我們瑪莎國的海軍副司令的職位同樣在等候著司令官閣下的到來。”

司馬管家插口說道:“安排家人離開唐川的事情恐怕需要一段時間安排,否則會引起內務部的懷疑的。”

宇文琳琅正色說道:“這個當然,一切等司令官閣下自己安排,我隻是希望司令官閣下明白,這一趟旅遊觀光一定會順風順水的,不會出任何的意外,我國滄海郡的美麗風光正等著諸位的光臨。”

老年人仰首望著別墅素白的天花,臉色陰晴不定,良久才緩緩地說道:“海軍南海艦隊正在謀劃一項巨大的計劃,一項引蛇出洞的計劃。”

宇文琳琅會意的點頭說道:“我們知道了,我想到時候司令官閣下會給我們好消息的。”

老年人不再說話,隻是愣愣的看著天花,神情很複雜。過了好一會,又緩緩地說道:“我想,唐凜擔任南海第一艦隊的司令官已經太久,也許應該換換人了,唐鷳殿下一定非常喜歡這個職位。”

宇文琳琅會意地微笑著說道:“我們也非常希望唐鷳殿下可以出任這個位置。”

老年人說完,就疲憊的站了起來,臃腫的身體晃了晃,沒有和宇文琳琅打招呼,就拖著沉重的腳步消失在大廳的另外一個入口處,空氣中隻留下他沉重急促的呼吸。

司馬管家朝用眼神朝宇文琳琅示意,兩人悄悄地離開小別墅客廳,在側門,宇文琳琅另外掏出一張銀票遞給司馬管家,司馬管家看了看上麵的數字,滿意地點點頭,拍了拍宇文琳琅的肩頭,低聲說道:“宇文公子放心好了,這一趟定然讓你們成功的消滅南海第一艦隊。沒有了最強大的第一艦隊阻撓,你們瑪莎國的海軍就可以大展拳腳了。”

宇文琳琅離開這座半山腰的小別墅,沿著碎石路下山,下麵早有兩個瓜販在等著他。

宇文琳琅麵無表情的朝他們說道:“給蒙太奇傳遞信息,唐川帝國海軍已經搖搖欲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