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夙楓挪了挪身子,讓自己坐得舒服一點,平靜的說道:“國王和法律之間的爭鬥從來都不會是溫文爾雅的,開始的時候肯定充滿了血腥味。開始的時候,這種獨裁專政會占據上風。但是,當大部分人們的意識已經覺得皇帝的權力應該受到約束了,他們就會自覺地起來反抗國王的暴政。這樣的鎮壓和反抗也許要持續幾百年,但是法律最終會取得勝利,在遙遠的將來,皇帝也不再是世襲的,而是應該由人民選舉產生,而皇帝的權力,也將會大大的減少。一個人獨裁的局麵將會變成一個團體共同統治的架構,再也沒有人可以一手遮天為所欲為。”

庚桑欒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神情複雜的說道:“楊夙楓……你的思想太令人駭然了……我們雖然想到了一些籠統的內容,可是卻從來沒有像你這樣表述的這麽清晰……你的思想到地從何而來?”

楊夙楓不動生色的說道:“不好意思,這是我自己想出來的,這也是人類發展的必然性。”

庚桑欒似懂非懂的重重的點了點頭。

梗陽裂長長的歎了一口氣,心有不甘的說道:“想不到我們畢生研究的成果,還不如一個黃毛小子的一句話八個字,我這一輩子實在是了無生趣了。楊夙楓,盡管我很不願意讚美別人,但是我不得不承認,你在這方麵是一個天才。”

楊夙楓淡淡的微笑著,心底下卻在毫不留情的嘲笑他們。你們算什麽東西,那八個字可是人類曆史上用了半個世紀的時間反複鬥爭才得來的血的教訓,不知道有多少先人為了這八個字而流盡了最後一滴血。你們隻是研究一輩子就想得出那樣的成果,豈不是太容易了?

庚桑欒似乎也覺得十分垂頭喪氣,無力的揮揮手,無精打采的說道:“楊夙楓,你可以走了。”

唐谘急忙說道:“三哥,不可以放他走,他知道的東西太多了。”

庚桑欒神色突然深沉下來,很不客氣地說道:“你這是什麽話?聖教的規矩就擺在那裏,你能夠說他回答的不對嗎?我無法說出口!既然他答對了,他就可以離開!”

唐谘突然間眼珠子一轉,尖銳地說道:“楊夙楓,我們可以放你離開,但是,你必須加入赤煉教,成為我們其中的一員!”

楊夙楓不假思索的回答:“這是不可能的!”

庚桑欒突然間也意識到了什麽,熱切地說道:“楊少將,你的才華的確無人能及。唐谘的提議很好,你應該考慮一下。你這次回去美尼斯平息暴亂,誰都知道皇帝安的是什麽心。你到那裏,隻能是九死一生,甚至十死無生。如果是那樣的話,就太浪費了。如果你願意加入我們赤煉教,大家共同為了人民的幸福……”

楊夙楓斷然打斷他的話,堅決地說道:“不好意思,謝謝你的好意。有句古話說得好,道不同不相為謀。我對你們赤煉教沒有絲毫好感,相反,我相當的憎惡你們。”

梗陽裂憤憤不平的說道:“你所接受到的隻是朝廷對我們的誤解和誣蔑,你根本不了解我們……”

楊夙楓淡淡的說道:“是,我是不了解你們。但是,我可以透過事實來看你們的作為。你們從天元1674年開始起事,到天元1693年敗亡,中間經曆了十九年的時間,勢力曾經遍及十一個道過億人口。在這十九年的時間裏,我看不到你們為人民為老百姓做了什麽事,雖然你們的口號吸引了不少人。可是實際上,你們除了製造更多流離失所的難民和無家可歸者之外,我沒有看到你們在哪裏進行了有利於人民的建設,哪怕隻是一道用來灌溉的溝渠。你們隻會破壞,焚燒掉一個又一個的城市和村莊,將所有的人都加入你們的軍隊,然後像蝗蟲一樣掠過每一個地方。哦,我忘記了,你們也是有建設的,規模宏大的天王宮,投入了三十萬人施工,用了兩年的時間還沒有完成一半……”

梗陽裂勃然大怒,厲聲喝道:“楊夙楓,你住口!你不要得寸進尺,誣蔑我們聖教!”

楊夙楓微微冷笑一下,沒有說話。

庚桑欒背負雙手,深沉的說道:“楊夙楓,我承認,我們之前的確出現了一些根本性的錯誤。但是,你要相信我們,我們的根本出發點絕對是好的,我們的根本目的就是要讓老百姓過上好日子……至於後來……實在有太多的原因,有主觀的,有客觀的,但是最根本的問題,就是剛才唐谘所詢問你的,就是怎樣限製最高領導人的權力……我不怕說一句得罪我們天王的話,他之前的一些所作所為的確讓那些跟隨他多年的老兄弟寒心,所以嶽神州才會那麽迅速的將我們攆入地下……但是……”

楊夙楓冷冷的說道:“你不需要但是了,無論你怎麽解釋,我都不讚成這種過於血腥的行為。”

梗陽裂冷笑道:“國家和朝廷可不是相同的概念,我們的目的也不是要傷害這個國家,而是要使這個國家更加強大昌盛。現在的朝廷孱弱不堪,喪師辱國,根本不能領導我們的國家繼續前進。如果朝廷不能使國家發展,那麽取而代之乃是天理之道……”

楊夙楓淡淡的說道:“我也對目前的朝廷非常不滿,我也希望有人去而代之!取而代之雖然要付出血的代價,但是,你們之前的行為已經大大的超出了國家可以忍受的範圍之內了。赤煉神京失落之前的集體**,你們將所有願意和不願意的老百姓都推入火堆,要求他們為了你們的事業而獻身,單單使這一項,就有超過五十萬人罹難,你們怎麽對得起那些無辜的普通老百姓?”

梗陽裂絲毫不為所動的說道:“所有為了偉大事業獻身的人們,他們都會在烈火中永生的。”

楊夙楓毫不客氣地斥責道:“是!你們也許願意獻身!但是你們不能將你們的遺願強加到別人的頭上!我敢說,在被你們強行燒死的五十萬人當中,起碼有四十萬人是被你們強逼的,他們根本就不願意死!推翻朝廷的目的不是僅僅為了更換一個皇帝,而是要讓老百姓能夠更好的生活,讓國家更加的繁榮昌盛!如果做不到這一點,那還不如繼續讓這個朝廷苟延殘喘!”

梗陽裂怒氣匆匆的霍然站起來,毛發倒豎,手指骨咯咯的直響。

楊夙楓毫不示弱的和他對視著。

梗陽裂啪的一拳頭砸在旁邊的牆壁上,震得灰塵嘻嘻簌簌的往下掉。

庚桑欒足足凝視著他五分鍾,眼神犀利的好像要將他的內心割裂開來,尋找其中的秘密,但是楊夙楓夷然不懼的和他對視,眼神裏隻有平靜和安詳。

庚桑欒終於長長的歎息一聲,依依不舍的說道:“既然如此,我們也不必強求了。楊夙楓,我們可以給你一個機會,讓你離開,我們也不再需要你捐獻財產。我們的唯一附帶條件是,你必須保守我們的秘密,我們赤煉教的秘密。我知道你對我們沒有很好的印象,但是我們並不在乎。你如果想要消滅我們,就請日後在戰場上相見。”

唐谘急切的說道:“三哥,你怎麽可以……我們赤煉教的秘密……”

庚桑欒微微揮揮手,示意唐谘不用激動,目視著楊夙楓緩緩的說道:“楊夙楓,我希望你不要去做蠢事,你不要連累你的家人。美尼斯地區雖然遠,但是我們的殺手到那裏走一個來回,應該不用一個月的。我想你明白我的意思。”

楊夙楓冷笑道:“我當然明白你的意思,天下萬蛇,就以赤練蛇最毒。好,我答應你們,我不會泄露你們的秘密。但是日後戰場上相見,你們可不許拿我的家人作為目標。”

梗陽裂氣衝衝的說道:“楊夙楓,你能在美尼斯地區或者回來再說吧!”

庚桑欒微微笑道:“楊夙楓,要是真的有那麽一天,那說明你已經平定了美尼斯地區。你既然可以打敗捕手和芳菲青霜他們,我想你也有足夠的力量保護你的家人了。不過我可以答應你,隻要在我們的力所能及的範圍之內,我們都光明正大的決勝於戰場,決不走旁門左道。”

楊夙楓淡淡地說道:“謝謝。”

唐谘突然間又插話說道:“楊夙楓,你必須舉起右手發誓,決不向任何人透露有關赤煉教的一切秘密,無論是何時何地,否則,你將會遭受天打雷劈而死,你們楊家將永遠絕後,每一個楊家的人都會受到最惡毒的詛咒,死在**……”

楊夙楓冷冷的說道:“唐谘,我才不是你這樣的卑鄙小人,我既然答應保守你們的秘密,我就會做到。我的信用要比發誓還有效,你純粹是以你的小人之心度我的君子之腹。”

唐谘冷冷的說道:“好,但願你任何時候都不要忘記了。”

庚桑欒轉過頭來,仰首望著屋頂,聲音低沉的說道:“你可以走了。在芳川道的範圍之內,你不會再遭受我們赤煉教的阻撓。唐谘,送他離開吧,切記我的話,不要讓我失信於人。”

唐谘心頭雖然十分不情願,但是還是不得不恭敬的說道:“我知道了。”

卻聽到外麵輕輕的有人敲打著類似風鈴之類的聲音,唐谘皺眉說道:“董闕,外麵發生了什麽事?”

聆泉軒董老板急急忙忙地跑進來,還沒有看到楊夙楓,就滿臉冷汗的說道:“回財神爺,寶應府的奴隸又發動暴亂了,是穆天王組織的!他們已經打敗了護衛隊,現在正在寶應府燒殺搶掠,準備南下元川道……”猛然間看到楊夙楓,急忙住口,神色顯得十分的驚疑。

唐谘臉色一變,身子一晃,幾乎搖搖欲墜,嘴唇動了幾下,卻什麽都沒有說出來。

庚桑欒和梗陽裂兩人也是霍然站起,臉上的驚駭之色溢於言表。梗陽裂頭發根根豎起,怒聲說道:“又是穆梓熏!他到底要做什麽?這麽大的事情,他居然不通知我們一聲?他還有沒有將我們放在眼裏?”

庚桑欒陰沉著臉,看了楊夙楓一眼,隨即淡然說道:“唐谘,你先將楊少將送走。寶應府叛亂的事情,等你回來再商量。”

唐谘遲疑了一下,不情願的回答:“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