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雲淵點頭說道:“殿下請放心,現在美尼斯地區的領主就剩下麗川府的楊家、高陽府的裁家以及紫蘭府的薛家。捕手的光明帝國勢力在貞川道的發展速度很快,裁家應該已經在他們的計算之內。我教隻要成功起事,頃刻之間就可將薛家一掃而空。至於麗川府的楊夙家,暫時他們還可以庇護在唐川邊防軍的羽翼之下,但是一旦邊防軍撤走,他們就是手無寸鐵的羔羊,無論是誰,吹一口氣都可以要他們灰飛煙滅。”

蕭棠凝神想了一會,似乎並不同意袁雲淵的話,不過他也沒有再說什麽,隻是默默地低頭想了一會,然後說道:“但願如此吧。”

袁雲淵誠懇的說道:“殿下,我認為,這十四家領主根本不必擔心,反而是捕手的光明帝國還有魯尼利亞王國的舉動才是最讓人擔心的。捕手就不用說了,他的行為不能用常理來形容。但是魯尼利亞確實是一個很大的隱患。當初的美尼斯地區,就有大半是魯尼利亞王國的領土,隻是被蕭摩訶搶占了去,現在機會來了,他們肯定不會放過的。蘇萊曼四世平生最為好大喜功,如果在他的有生之年可以收複美尼斯,成就千古美名的話,他是無論如何也會嚐試一下的。”

蕭棠看著天花,似乎有點失神,喃喃自語的說道:“千古美名,千古美名……”

良久,蕭棠才回過神來說道:“袁先生,不好意思,我忽然想到了另外一些要緊的問題,你先去休息,明天我們再仔細商談有關起事的細節。”

袁雲淵意猶未盡,忽然聽到逐客令,心中頗為不悅,但是也不敢得罪蕭棠,他喜怒不形於色,淡淡的抱拳說道:“謝謝殿下的指教。”

蕭棠隨即讓人帶袁雲淵去休息,然後招招手,把宮女叫進來,低聲說道:“看看譚先生和伊麗納來的使者商談的怎麽樣了?如果談完了請他過來。”

宮女答應著去了,過了好一會兒,一個精神健碩麵貌清瘦的老人從偏門出來,見了蕭棠,隻是微微點點頭就算打了招呼,蕭棠卻十分恭敬的向他彎了彎腰,表示敬意。

兩人站在大廳的一角,從寬廣的落地玻璃窗看出去,隻看到一個垂垂老矣的老人正被剛才那個俊秀青年帶領著上了另外一輛馬車,馬車緩緩啟動,緩緩地駛出皇宮。

“譚先生,白令那裏怎麽樣?是不是產生了變化?”蕭棠的神色有些陰暗,聲音也顯得飄忽不定。和剛才約見袁雲淵的時候那種淡然的神色完全不同,他現在仿佛就是躲藏在最陰暗角落裏的野狼,毫不掩飾的展現出自己多疑小心陰狠毒辣的真實麵目。

“他想迫不及待的擺脫咱們自立為王。”譚先生不動聲色的說道。

蕭棠的目光頓時陰冷下來,但是沒有說話。

“雖然現在還不是時候,但是白令的狐狸尾巴已經露出來了。我們和他有這麽重要的事情商量,他居然隻派來一個年邁老朽的糊塗蟲,而且這老糊塗蟲言語之間閃爍其詞,總是不肯給我們肯定的答複。很顯然,白令恐怕是覺得不再需要依靠我們了。他竟然敢開口向長公主求婚,實在是膽大包天。”譚先生的聲音毫無感情,神情木然的說道,但是眼睛裏閃動的目光卻是沉冷而陰狠的,比蕭棠有過之而無不及。

“他有什麽資格背叛我們?就憑他那五六萬不入流的軍隊,在伊麗納撒撒威風可以,出來混可是要付出代價的,他有那個資本嗎?”蕭棠皺皺眉頭,並不怎麽放在心上。

“我想他是和哥歐海盜搭上勾了,否則他也不敢那麽的囂張。當然,我現在也不敢排除是否還有其他的勢力在暗中的支持他。”譚先生輕輕的敲著玻璃窗,聲音生澀而平淡,沒有什麽抑揚頓挫的語調。這天底下,大概也隻有蕭棠一個人能夠安然麵對這種仿佛死人一般的聲音了。

“沒有我們的支持,他現在還是一個守城門的兵丁,每天扛著一把破刀在沉香城的南門外曬太陽!他有什麽本事背叛我們?除非他想死!哥歐海盜又怎麽樣?他有本事就跑到海上去!”蕭棠忽然破口大罵,他的神情在瞬間變的非常的乖張陰厲,和剛才溫文有禮的樣子大相徑庭。在背後默默侍候的宮女們都靜悄悄的退了出去,輕輕地將廳門掩上。

“受人控製者和寄人籬下者一樣,都是心有不甘的。白令現在早已經忘記了昔日落魄守城門的經曆,隻想著伊麗納的國王寶座。唐川帝國現在已經力不從心,對伊麗納的皇室支持大大的削弱了,康舒王國也是力不從心了,他就是看到了這一點。我想他正在做一個美麗的夢,隻要取得了伊麗納國王的寶座,他就再也不用聽我們的指揮了。”譚先生的眼睛目不轉睛的看著外麵空曠的廣場。

在那裏,一輛黑幔包裹的馬車悄無聲息的駛進來,靜靜地停靠在對麵廂房的滴水簷前,一個身材嬌小的年輕侍女從馬車上走下來,然後小心的掀開窗簾,扶著一個全身同樣籠罩在黑紗裏麵的女人下車。那女人背對著這邊,看不到她的容顏,然而隻需要看一下她婀娜多姿的背影,高高的發髻,譚先生就知道,那是依蘭國的長公主蕭晚妝禮佛回來了。

“讓他去死!他休想!他還想做國王?屁都沒得放!告訴老宋,必要的時候給唐川皇室透露點有殺傷力的資料。另外,讓他認真查一查,到底哥歐海盜給了白令什麽樣的好處。”蕭棠忽然又恢複了剛才的平靜,對於譚先生過分注視蕭晚妝的目光,仿佛視若無睹,緩緩地坐回去自己的凳子裏。

譚先生在蕭棠的注視下也不掩飾對於長公主的愛慕,直到蕭晚妝的身影盈盈的消失在回廊的盡頭,他才若有所失的收回目光,依依不舍的坐到蕭棠的身邊。

“我姑姑……”蕭棠苦笑了一下,仿佛有點歉意地說道:“她現在真的是心如止水,連我要見見她,也是十分困難的事情。隻有我大哥蕭楠從戰場上回來,她才會主動見我們兄弟倆一下。其他的時間,她真的是死心塌地的陪伴青燈古佛了。”

譚先生似乎逐漸恢複了冷靜,淡然地笑了笑,傾慕的說道:“我每天隻要看一看她的背影就足矣。”

蕭棠很感慨的說道:“我有時候真的不明白你們上年紀的人心裏是怎麽想的。依我的想法,凡是我看中的女子,我都恨不得將她整日帶在身邊,白天一起坐著說話,晚上一起睡覺,我要擁有她的一切,包括她的身體和心靈。如果隻能遠遠的看一看,我寧願死了。”

譚先生灑然地說道:“那是因為你還未曾經曆過,也許,你是不敢經曆罷了。”

蕭棠歪頭想了一下,搖搖頭苦笑道:“或許你說的是對的,我真的不能對任何人付出感情,否則就會影響我的理智和判斷。嗯,感情的事情還是不去嚐試的好。”

譚先生淡淡的說道:“古人說,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既來之則安之,一切都應該順其自然。天之道,人不可違也。”

蕭棠索然說道:“譚先生,你博學多聞,天文地理,無所不能,你走過的路比我吃的飯還多,你自然明白這些道理,我可不敢去慢慢的體味。唉,我這種人,還是現實一點,不敢太過漂浮了。我們還是繼續研究白令的問題吧,這個人我們必須牢牢地控製在手中。”

譚先生點點頭說道:“白令現在不但控製了伊麗納的軍隊,而且已經控製了皇室的大部分成員,他牢牢的控製了伊麗納年僅三歲的小國王,以此威脅鳳家上下。他色膽包天,夜宿皇宮內院,嫖宿宮女。鳳菱舞一早就利欲熏心,主動投靠了白令,為虎作倀。白令去年用毒計害死了伊麗納的攝政王胤翔,霸占了他的妻子鳳菱舞。最近又以莫須有的罪名殺害了鎮海王胤斐,霸占了他的妻子鳳茜舞。鳳家四姐妹,除了皇後鳳嵐舞之外,其他三人均已遭受其**欲。他逼迫皇後鳳嵐舞畫**像,甚至企圖逼奸她,使其懷孕,從而名正言順的奪取伊麗納的國王寶座。”

蕭棠若有所思地說道:“不是說鳳嵐舞是不能生育的嗎?他就算逼奸成功又有什麽用?”

譚先生不屑的說道:“那隻是胤家的男人無能罷了。他們胤家或許是上輩子做了太多的虧心事,到了這一代終於麵臨滅絕了,這也是天意。天理報應,循環不爽。”

蕭棠忽然笑了笑說道:“對於胤家來說,這的確實難以啟齒的事情,難怪胤索胤朗這麽早就死在女人肚皮上麵,也許是知道自己不行,所以要加倍努力,日夜奮戰,結果把自己也搭進去了。聽說鳳嵐舞倒是一個漂亮非常的女人,是鼎鼎大名的十二美人之一,沒想到白白便宜了白令,真是太可惜了。”

譚先生說道:“白令之所以如此囂張,除了控製著伊麗納的軍政要害之外,還得益於鳳菱舞的計謀。這個同樣是出身鳳家的女人,對於昔年鳳嵐舞晉封皇後的事情還憤憤不平,認為是鳳嵐舞搶奪了她的權力和榮耀,因此一直懷恨在心。為了打擊鳳嵐舞,她不惜投靠了白令,掉轉槍口對付自己的家族。這個女人內心極度陰暗,狡猾異常,是我們應該十分注意的對手。她和白令一樣,都崇尚暴力美學,明明內心裏極度殘忍,但是表麵上卻是溫柔體貼,笑靨如花,彬彬有禮,令得不知道有多少伊麗納的男人拜倒她的石榴裙之下。”

蕭棠冷冷的笑了笑,沒怎麽放在心上,淡淡的說道:“無論怎麽樣,她都隻不過是一個女人罷了。我倒想看看,白令是如何的逼奸鳳嵐舞,他陰謀得逞的同時鳳家四姐妹是不是也會在場觀看?如果是那樣的話,倒是非常激烈香豔的畫麵,隻是不知道唐川帝國會有什麽樣的反應?”

譚先生卻沒有笑,神情有些孤苦的說道:“白令之所以敢冒天下之不諱這樣做,就是不想給唐川帝國口實,他希望用鳳菱舞作為借口,將這場政變描述成隻是鳳氏家族的內部鬥爭。畢竟,唐川帝國現在雖然日趨衰弱,但是萬一真的惹怒了他們,他還是挺麻煩的。唐川,現在看起來像是一頭病蔫蔫的老虎,人人都可以欺負,可是他萬一重振聲威,一萬個白令也不夠對方伸兩個手指。唐川帝國現在唯一的障礙就是亞森回廊的動亂,迫使他們必須通過雲川道的阿爾金荒原小路和雪川道的茫茫雪山對伊麗納的皇室進行援助,這條路線暫時還無法大規模的輸送軍隊,否則唐川帝國早已出兵幹涉。即使他們的中央軍無法抽調,但是出動十來萬的禁衛軍還是輕而易舉的。”

蕭棠冷靜的說道:“我們現在所做的一切就是要讓這頭病蔫蔫的老虎再也沒有重新發威的機會。”

譚先生陰沉的點點頭,慢慢說道:“不但是我們,恐怕瑪莎國比我們還要積極啊!他們已經做好了發動第十四次洛娜會戰的準備,宇文芬芳和夜山尊兩個軍團都已經準備就緒,對明娜斯特萊虎視眈眈的,就等著適合的時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