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雅淡淡一笑,心裏卻放心不少。

經過一段日子的休養,小風又重新活蹦亂跳起來,他們如今都在玉門關的小方盤城,連譚誠和齊子昂都過來了。

譚誠如今可是涼州城人人都尊敬的譚先生了,齊子昂也是和以前一樣的嬉皮笑臉,沒心沒肺。

小風正琢磨著要不要去軍營裏見李成璧呢,李成璧就帶著人回了小方盤城,小風很意外:“仗打完了?”

李成璧搖頭,也非常疑惑的樣子,道:“劼利手裏應該還有五萬精銳的騎兵,可不知道怎麽回事,卻匆匆撤退了,我原先還以為是陷阱,沒敢追,可命人細細一查探,發現他是真的撤退了,也不知道是為了什麽。”

小風道:“難不成是王庭出事了?”

她想起自己臨來前提著刀去為兒子報仇的大夫人以及那把火,難道正是這個原因?

李成璧卻道:“說起王庭,你們在王庭做了什麽?”

小風道:“要說具體做了什麽事好像也沒有,要說沒做什麽事,也的確有一點功勞。”

遂把自己以及樂雅,劉玉娘潛入幾位夫人身邊做侍女,挑撥幾位夫人的關係的事情說了,李成璧聽到小風欺騙大夫人以及放了那把火的時候,哈哈大笑起來,不無肯定道:“應該就是這個緣故了,這應該記你一大功。”

小風得意道:“不戰而屈人之兵,可是上上策。”又問李成璧何時班師。

沒想到李成璧卻猶豫起來:“我也怕劼利會死灰複燃,而且我寫了折子給父親,問他何時班師,父親卻遲遲沒有回音,我總覺得李元泰和李天佑會從中作梗。”

小風道:“他們看著你在外頭風風光光的,自然嫉妒,不過這樣大的事,你父親應該不會被糊弄住吧?”

李成璧回想起父親這幾年的作為,還真不敢作保證。

小風看得倒是開,讓李成璧先別操心這些事,最好讓劼利永無翻身的可能才好,李成璧點點頭,道:“過兩日我會再探消息。”

小風應了,看李成璧要回靖王府看看,便也回了竇良箴那兒。

樂雅和樂武父女倆剛剛相認完,樂雅的眼睛通紅,樂武也沒好到哪兒去,也不知道樂雅是怎麽說的,樂武見了小風竟然要感謝她,小風連連推辭,心裏很是心虛。

樂武畢竟是跟著李繁君一起打過天下的,心胸和見識都非同一般,自打李繁君登基,他看著自己的姐夫從一個胸懷天下的霸主到安於享樂的昏君,心裏也有過遺憾,剛開始也是勸諫的,可到後來卻慢慢的沉默了。

他一直冷眼觀察著四個外甥,希望能保一位明主,但到如今,李元泰他是不敢想了,這段日子跟著李成璧並肩作戰,看著李成璧的英明睿智和謙虛謹慎,樂武做了一個遲來的決定。

也是因為下了決心,才會對裴敘和破軍格外尊敬,因為他也看得出李成璧對裴敘和破軍的與眾不同,其次也因為,裴敘和破軍的才能實在讓他刮目相看。

裴敘那出神入化,指點江山的謀略是如此的胸有成竹,破軍帶兵又是如此的信手拈來,舉重若輕,兩個人配合的默契,連他這個實戰鍛煉出來的都忍不住要驚歎。

他相信,如果沒有這兩個人,即便這場仗可以打贏,也要拖上一兩年,絕不會如此幹脆利落,如砍菜切瓜一般容易。

但是等到打完仗回來,樂武卻驚訝的發現不管是破軍還是裴敘,都隱隱以小風這個弱女子為尊,這實在讓人覺得不可思議,他回想起在長安時,小風說自己和李成璧是合作關係,但卻沒有說的很詳細,如今看來,這合作的事情絕對簡單不了!

又過了半個月,李成璧派去探聽消息的人終於回來了,原來小風臨來前的那一場大鬧,讓大夫人和二夫人三夫人發生了激烈的衝突,導致二夫人死了,三夫人傷了,大夫人也是傷敵一千,自損八百。

再加上那把火,幾乎把整個王庭的帳篷都燒光了,劼利聞訊立刻趕了回去,卻不想大皇子二皇子三皇子看到自己的母親死的死,傷的傷,又拔劍相向,積累了那麽多年的矛盾如今一朝爆發,劼利想上去阻攔都被混戰中的三位皇子不知道是誰踹了一腳。

如今隻怕劼利無暇顧及其他了。

李成璧聽了一陣無語,他是真沒想到小風本想惡心一下劼利的惡作劇,反倒成了壓倒劼利的最後一根稻草。

正在這時,李繁君的批複也終於到了,而且還是李元泰和李天佑聯袂送來的,李成璧麵無表情的看著麵前兩個假惺惺的朝他點頭微笑的兄弟,頭一次有了想罵娘的衝動。

李元泰和李天佑在長安聽說李成璧把劼利打的節節敗退,眼看著李繁君越來越多次數的誇獎李成璧,以及朝中越來越多的人稱讚靖王殿下威武,李元泰終於坐不住了,私下裏去求樂皇後,又是哭又是鬧,說什麽總要建立一點功業,不能被弟弟給比下去。

樂皇後一時心軟,這才說動了李繁君,讓李元泰和李天佑去一趟涼州,一來是替李繁君頒布封賞的聖旨,二來也是想撿個漏,借機立下一點戰功。

其實這就是**裸的搶功了,但因為他們是皇子,誰又能說什麽呢?

可李成璧卻氣的不輕,偏偏當著人還不能發作出來,一回到靖王府就摔了兩個杯子。

關秋娘一看李成璧氣的臉色都白了,心中大概有數,估計和剛到涼州的李元泰和李天佑脫不了關係,遂勸道:“王爺也別為這個氣壞了身子,打贏了劼利,究竟是誰的功勞,皇上心裏一清二楚,大唐的百姓也一清二楚,絕不會因為他們臨時摻了一腳就有所改變的,依我看,王爺越是在這個時候,越要大度一些,讓皇上看看您容人的雅量。”

李成璧沒說話,想起了裴敘和破軍特地請求讓他在請封賞的折子上把兩個人的名字去掉,他一開始不同意,裴敘和破軍的功勞是最大的,依他看封個國公侯爵都不為過。

但也因為兩個人的身份特殊,一個是澹台慶的發小和軍師,一個是澹台慶的義子,萬一被人認出來,鬧出什麽事,又要牽扯到小風。

他們的謹慎小心李成璧也明白,可更佩服兩個人這種舍得了放得下的心胸和氣魄,潑天的功勞,說不要就不要了,可他的兩個兄弟呢,千裏迢迢趕過來搶功勞,還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這讓他對比之下隻覺得羞愧。

畢竟,千裏奔襲突厥大營,在最前線奮勇殺敵,浴血奮戰的是破軍,而不是李元泰和李天佑,殫精竭慮兩天兩夜不睡,出謀劃策的是裴敘,而不是李元泰和李天佑。

李成璧提起筆,猶豫多時,才終於在請封賞的折子上把破軍和裴敘的名字劃掉,添上了李元泰和李天佑的。

寫完後李成璧就把折子遠遠地扔到了一旁,連多看一眼都覺得惡心,他越來越頻繁的想,如果是自己做了皇帝,一定不會容忍這種情況發生,該賞的要賞,該罰的要罰,絕不會偏私!

但目前這也僅僅是想想罷了。

李元泰和李天佑來涼州的名義便是犒賞三軍,不過這犒賞也是名不符其實,也就第一天跟涼州及玉門關的大小官員一起吃了頓飯罷了,畢竟誰也不是傻子,兩位皇子來這兒的真正目的誰都心知肚明,而且誰也不願意自己的功勞被搶了,遂都對二位皇子敬而遠之。

時間長了,李元泰還沉得住氣,李天佑就沉不住氣了。

這一天,李元泰正在書房練字,李天佑跑了過來:“大哥怎麽也不著急。”

李元泰慢悠悠道:“該我的搶不走,急什麽?要急也該是靖王殿下著急才是啊。”

李天佑不忿道:“他也就會收買人心,如今從涼州到玉門關,人人都隻認二皇子,卻沒把大哥放在眼裏,真是氣人。”

李元泰道:“他畢竟鎮守在這兒這麽些日子,老百姓說他好也是在所難免的,等到日後回了長安,長安城的百姓都人人說他好的時候,我再著急也不遲。”

李天佑猶自不忿,卻見李天寶跑了過來:“大哥,三哥,我要跟齊大哥去跑馬,你們去不去?”

李天佑不吭聲,李元泰道:“四弟,齊大哥是誰?”

李天寶道:“齊大哥就是齊大哥,他勇猛非凡,打仗的時候一直衝在最前麵,嘿嘿,我最佩服他了。”

李天佑不耐煩的揮揮手:“行了行了,你要跑馬就自己去吧,我和大哥可沒時間跟你一塊胡鬧。”

李天寶不高興了:“這怎麽是胡鬧呢,我們說是去跑馬,其實可是忙的正事,你們要是不去就算了,本來還想給你們一個立功的機會呢。”

李天佑和李元泰對視一眼,把正要離開的李天寶給拉住了:“四弟,你說說,是什麽正事啊?”

李天寶撓撓頭,道:“二哥吩咐我的,不讓我亂說,不過我看大哥三哥閑著也是閑著,都說打仗親兄弟,我想和大哥三哥一起打仗。”

李元泰笑道:“好四弟,你和大哥說說,大哥跟你一起去便是了。”

李天寶眼前一亮,道:“真的?”

李元泰笑著點頭道:“真的!”

李天寶自打跟隨樂武來到了涼州,就一直充當著先鋒的角色,立下了不少功勞,這次回長安,至少也能封個王,這次是李成璧得到信兒,說劼利可汗回到王庭看著自己無家可歸的慘象,決定收拾人馬,來找李成璧複仇。

李成璧想,劼利最多也就五萬騎兵,他也不想硬打,便設了個陷阱,讓自己做餌,引誘劼利帶人前來,到時候讓李天寶和破軍左右伏擊,來個前後夾擊,甕中捉鱉,把劼利給一舉消滅。

李天寶自然答應了,他雖然童心未泯,卻不是傻瓜,也聽到了營中有人說李元泰和李天佑是來搶功勞的。

雖然這兩個哥哥對他不是特別親熱,可也是他的哥哥呀,他想讓這兩個哥哥也立一次功,這樣別人就不會說閑話了,如今見兩個哥哥答應了,他自然高興,讓兩個哥哥先準備一下,喜滋滋的出去了。

李天佑卻和李元泰交換了個眼色,李天佑低聲道:“大哥,這可是一個難得的好機會,戰場上刀槍無眼,隻說是劼利的人幹的,保管沒人發現破綻,我們來的時候還帶了一千親衛軍,足夠了。”

李元泰猶豫片刻,李天佑著急了:“大哥,機不可失失不再來啊。”李元泰道:“還是先看看情況吧。”

破軍一聽說李元泰和李天佑要參加,就借口有事脫不開身,把這次立功的機會讓給了這兩位皇子,也有一部分原因是他不想和這兩位皇子共事。

李天寶天賦異稟,又待人誠懇,他倒是挺喜歡的,可對於李元泰和李天佑,他實在沒什麽好印象,裴敘的意思是也不想讓他淌這個渾水,反正李成璧的計劃很周密,即便沒有破軍,也不會有什麽意外。

李成璧哪裏看不出破軍的意思,心裏即便有一萬個不同意,可還是要答應,遂將李元泰和李天佑找來,兄弟四個細細的商議這件事,最後決定由李成璧做餌,李元泰和李天佑李天寶負責伏擊,

到了出發的那天,李成璧和李天寶同時出發先走一步,李元泰和李天佑緊隨其後,沒想到還沒出發多遠,李成璧騎著的馬突然跟發了狂似的上顛下顛,李成璧一時不妨,居然摔下馬來,腿部頓時傳來鑽心般的疼痛。

李天寶趕忙下馬把他扶起來:“二哥,你沒事吧?”

隨行的有大夫,立刻趕了過來給李成璧一瞧,道:“靖王殿下這是骨折了,輕易別走動,不然可要留下病根的。”

李成璧道:“出發在即,我怎麽能臨陣退縮呢。”

大夫有些為難,不說話了,李天寶笑道:“二哥盡管回去養傷,二哥的事情我替二哥做了,反正就是假扮成你的樣子,容易的很,等大哥三哥去了,我告訴他們一聲就行了。”

李成璧思量再三,道:“也好,四弟,這次就辛苦你了,等回到長安,我讓父親好好地獎賞你。”李天寶嘿嘿笑了笑,帶著人走了。

李成璧意氣風發的出發,結果卻從馬上摔下來灰溜溜的回去了,這事傳出去可不好聽,李成璧也怕動搖軍心,就沒叫張揚,帶上幾個親衛就回去了。

小風聽說後捂著肚子直笑,竇良箴笑道:“這也是天注定不讓他打這場仗了。”

小風道:“天不天的我不知道,不過若是李元泰和李天佑知道李成璧沒去,肯定又有話說了,沒準把功勞都攬在自己身上呢。”

竇良箴看她躺在榻上看閑書,無所事事的樣子,心中一動,道:“你若是沒事就給曲伯雅寫封信報平安吧,你都不知道,自打你那天慌慌張張就走了,曲伯雅的臉色可難看極了。”

小風道:“反正仗快打完了,也要快去長安了,見了麵再說吧。”

竇良箴搖頭,道:“你難道真的不怕他去找其他的女人?”

小風想了想,道:“應該不會吧,有哪個女人像我這般聰慧美麗又可愛啊。”

竇良箴忍不住一笑,道:“你就貧嘴吧,仔細真有了那天可別哭。”說完收拾一些傷藥命人送去給李成璧。

半個月後,奉命跟著李天寶的竹華快馬回來急報,說劼利的兵退了,打了李元泰他們打了勝仗。

李成璧一直提著的心這才放了下來,長長舒了口氣,正說要好好慶祝慶祝,卻發現竹華還是跪在地上不起來,不禁奇怪;“還有其他的事麽?”

竹華抬起頭,滿臉淚痕:“四皇子……四皇子去世了。”

這個消息猶如一個晴天霹靂,打的李成璧身形搖晃,差點沒倒下,他站穩了身子,抓著竹華的衣襟厲聲道:“這是怎麽回事?”

竹華一邊哭一邊道:“屬下也不知道,自打大皇子到了那兒,就不許屬下在四皇子身邊服侍,過了一天,裏麵突然傳出來消息,說四皇子被劼利的人給殺了,屬下還不敢相信,隻當是四皇子故意散播迷惑敵人的,可到了五天前,看到四皇子身邊的人都帶了孝,這才覺得大事不好,屬下趕去一看,已經晚了,四皇子,是被人下毒害死的!”

李成璧鬆開了手,身體癱在了椅子裏,喃喃道:“剛到那兒就出事了?怎麽會這樣?”

竹華用袖子草草的摸了眼淚,湊過來小聲道:“殿下,屬下覺得這事蹊蹺,四皇子身邊都是四皇子的人,怎麽可能會讓四皇子中毒身亡呢?而且這事若不是屬下拚死要來回報,大皇子三皇子還要繼續瞞著呢。”

李成璧心中一沉,道:“你說清楚些。”

竹華連連點頭,道:“屬下隨四皇子到了地方後,四皇子就假扮成殿下的樣子在林中打獵,晚上紮營,怕被人認出來,四皇子也輕易不敢見人,後來大皇子和三皇子趕到了,卻把屬下等人調到了最外麵,說是要協助三皇子,屬下無法,隻得跟著三皇子走,當時,大皇子還隔著營帳和四皇子說話呢,看大皇子的樣子……”說到這兒,竹華壓低了聲音:“他覺得營帳裏的人是您呢。”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