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此時,澹台冠玉正帶著曲伯雅一路往長安趕呢,曲伯雅手上腳上帶著鐐銬,神色憔悴,坐在馬車的角落裏默然不語.

澹台冠玉冷冷盯著他,道:“……你最好識相點,小風高興了,我自然能讓你好過,若是惹得小風不高興,你的那個護衛是死是活我可就不保證了。”

曲伯雅啞著嗓子道:“你說的事我都答應你,你先把文圖給放了。”澹台冠玉譏笑的看了他一眼,轉過頭去,曲伯雅神色黯然,暗暗握緊了拳頭。

話說澹台冠玉到了高昌後便直奔高昌的王宮,找到了被金池公主囚禁起來的曲伯雅,曲伯雅自打從長安回去,因為思念小風,一直精神恍惚,對於朝政也不如以往用心,這就被金池公主找到了可乘之機。

文圖本是曲伯雅的父親留給曲伯雅的侍衛,一直暗中保護曲伯雅的安全,但他以一人之力,實在難以把曲伯雅從金池公主的層層封鎖下救出去,便一直隱匿在四周靜待時機。

卻不想澹台冠玉夜探王宮,把曲伯雅救了出去,文圖緊隨其後,本想把曲伯雅搶回來,可他怎麽會是澹台冠玉的對手呢,反被澹台冠玉抓起來來威脅曲伯雅。

曲伯雅被澹台冠玉押著往長安去,心中萬般滋味都有,他心中明白,澹台冠玉這麽做都是為了小風,他也是十分思念小風,可高昌如今一鍋亂粥,倘若被金池公主得逞,他又怎麽對得起父親臨終前的托付。

心中萬分焦急,忍不住對澹台冠玉道:“九郎君,我知道你是想帶我去見小風,可是能否讓我先回高昌把事情給了結了,到時候要打要殺都隨你。”

澹台冠玉冷冷道:“你死了這條心吧,以後再沒有高昌了,你也不再是高昌的國主,那裏的一切事情,都與你無關了。”

曲伯雅愕然,再問時澹台冠玉就不答了,反而對他疾言厲色,十分看不順眼,動不動便拿文圖的性命做要挾,曲伯雅隻能隱忍下來,也曾經想過法子想從澹台冠玉那兒問出個所以然來,可澹台冠玉卻軟硬不吃,油鹽不進,他沒有辦法,隻能先見到小風再作打算。

快到安良時,澹台冠玉這才找了個地方讓曲伯雅梳洗,總不能讓他就這麽蓬頭垢麵的去見小風,若是小風看到他對曲伯雅不好,肯定要發脾氣。

因此,曲伯雅手銬腳銬也都去了,梳洗一新後,瞧著倒是精神了許多,但卻消瘦的厲害,他看著澹台冠玉道:“文圖呢?”

澹台冠玉冷笑道:“你倒是還記得。”說著吩咐人把文圖帶了上來,曲伯雅見文圖雖然有些憔悴消瘦,倒也沒有受傷受罪,這才放下心來,文圖看到曲伯雅安然無恙,也鬆了口氣,站到了曲伯雅身後,虎視眈眈的看著澹台冠玉。

再說安良城那邊,小風一聽說澹台冠玉回來了,心裏就一陣激動,起身要出去相迎,青嵐和和韓寧趕緊一左一右的扶著,她如今大著肚子,走路也走不穩,萬一跌一跤可不是鬧著玩的。

趙家的大門外,澹台冠玉正和一早迎出來的破軍譚誠幾個說話,曲伯雅正好掀開簾子從馬車上下來,小風一見他,腳步一頓,神情怔怔的,曲伯雅下了馬車,一扭頭看到小風,尤其是看到小風的大肚子,也是呆若木雞。

兩個人你看著我,我看著你,都說不出話來,曲伯雅隻覺得恍惚,跟做夢一樣,他慢慢走到了小風跟前,看著小風的肚子,鼻頭一酸,竟忍不住落下淚來。

難怪澹台冠玉這麽討厭他,恨不得殺了他的模樣,原來小風有了身孕!

他情不自禁的摸了摸小風的肚子,這是他的孩子!是那一夜的驚喜!

他又是喜悅,又是意外,一時間百感交集,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小風見曲伯雅摸著她的肚子,隻是默默地落淚,本來眼圈都紅了,此刻卻把眼淚強忍了回去,摸著他瘦削的臉龐笑了笑:“怎麽瘦了這麽多?”

曲伯雅本來還準備了一肚子的話要向小風告狀,痛訴澹台冠玉的惡行,此時一句都沒有了,隻怔怔來了一句:“幾個月了?”

小風咧嘴笑了:“你自己不會算啊?”

曲伯雅想了想,輕聲道:“快九個月了吧。”

小風點點頭,拉著曲伯雅的手往裏走。

曲伯雅如今腦子裏空白一片,小風牽著他走,他便往前走,腦海裏想著的念著的全部都是小風的肚子,小風見他神思恍惚,故意身形搖晃了一下。

曲伯雅趕忙把她扶住,輕輕攬著她的肩膀,扶著她繼續往前走,小風心中這才滿意,這幾個月因為有身孕而產生的各種苦悶和煩躁一掃而空,感受著曲伯雅溫柔的目光,她隻覺得什麽都值了。

怪不得人家常常說,女人愛一個男人,便會渴望給那個男人生一個孩子,這話可這真是沒錯,她現在就希望孩子趕緊出生,然後看到曲伯雅抱著孩子高興地樣子,就心滿意足了,一切的辛苦也都值得了。

破軍看著兩個人的身影漸走漸遠,這才壓低了聲音問澹台冠玉:“師兄可把高昌的事情和小風說了?”澹台冠玉搖頭:“這事沒必要告訴她,曲伯雅看小風這樣,心裏也有分寸,他也不會說的。”

破軍歎道:“師兄沒回來的時候,小風整天又是急又是躁,如今卻高興成這樣,看來也是她和曲伯雅的緣分。”

澹台冠玉道:“父親一早就起過把小風許配給曲伯雅的念頭,不過因為高昌離得太遠,沒舍得罷了,如今既然連孩子都有了,那就把日子往下過便是了。”

破軍點頭道:“不過倒有一件事,兩個人還沒有拜堂成親呢,看什麽時候把婚禮給補上。”

澹台冠玉對這個倒是不在意:“這都是一些小節,也不用太在意。”

小風拉著曲伯雅在內室坐下,雙手捧著他的臉頰,喃喃道:“怎麽這麽瘦啊?”

曲伯雅淡淡一笑:“沒事。”小風心疼道:“這怎麽能是沒事呢?你說,是不是我九哥欺負你,故意不給你飯吃?”

曲伯雅搖頭:“並不是,你別亂猜了。”

小風哪裏可能不想,思慮片刻又道:“是不是因為高昌的事情?你來了,那高昌怎麽辦?你交給誰了?”

曲伯雅一頓,不想讓小風再為這件事操心,遂笑道:“這些事你都別管了,好好地把你的身體照顧好就成了。”又低聲嗔道:“怎麽有了身孕也不告訴我?”

小風道:“你那時候已經離開長安了,再說了,你把話說的那麽決絕,我才不會厚著臉皮去找你呢。”

曲伯雅如今回想起自己說過的那些各奔東西的話,隻覺得後悔,道:“我也是被你給氣著了,一時的氣話,以後咱們再也不分開,我和你,還有孩子,咱們好好地過日子。”

小風抿嘴一笑,摟住了他的脖子,曲伯雅怕擁抱會擠著小風的肚子,並不敢用力,隻是虛攬著小風,心中卻微微歎了口氣。

晚上竇良箴置酒給澹台冠玉和曲伯雅接風,這也算一個會麵了,畢竟以後都是低頭不見抬頭見的,曲伯雅對著譚誠和齊子昂,倒也沒有擺架子,舉止斯文,說話彬彬有禮,裴敘暗暗點頭,也算是默認了他和小風在一起。

晚上曲伯雅自然是和小風歇在了一處,以前竇良箴怕小風晚上睡不好,總是陪著她,替她蓋被子,端茶倒水,有時候還要扶著小風去起夜。

原本這些事有青嵐和蓉娘做,可竇良箴卻不放心,堅持要自己來做,如今有了曲伯雅在旁邊,什麽都照顧的十分體貼,倒用不著她了。

說起來,除了那天晚上,這是兩個人頭一次同床共枕呢,小風有些不好意思,上次她是借著一股酒力才說的那些話,做的那些事,如今回想起來都覺得害臊,早早的洗漱好,換了衣裳,躺在了床裏邊,特意空出一半給曲伯雅。

曲伯雅看著坦然,其實心裏也緊張著呢,手裏拿著一本書假裝在看,其實眼睛朝小風的方向偷偷瞥著呢。

看著小風好像是睡著了,他才悄悄躺在了床外側,就著透過窗格的月光盯著小風看。

小風以前睡覺很是不規矩,總是喜歡伸伸胳膊踢踢腿,也就竇良箴不嫌棄她,才敢和她一張床睡,可自打小風的肚子慢慢大了起來,小風睡覺的姿勢就被迫收斂了不少。

她如今挺著大肚子,倘若仰麵睡,肚子壓在身上,十分難受,倘若趴著睡,又會壓到孩子,因此隻能側著身子,有時候左側,有時候右側,可不管怎麽樣,都不會很舒服。

果然,曲伯雅看小風睡了一會就迷迷糊糊的要醒,一隻手扶著肚子,要翻身,曲伯雅看著她蹙眉的樣子,趕忙伸手幫了她一把,小風原本麵朝外,如今麵朝裏,慢慢又睡著了。

曲伯雅想起以前那個意氣風發的小風,何時有過讓自己如此委屈的時候,心中忍不住一陣心疼,對她也越發的憐惜。

如今天氣熱,小風也不能用冰,竇良箴都是把冰塊放在外室,讓涼氣氤氳,在內室也能感受到一絲涼意就罷了,因此每天晚上小風都要被熱醒一次,可沒辦法,這也是為了孩子好。

要說專門派兩個丫頭半夜給她打扇,她又覺得麻煩,如今倒好了,曲伯雅一見她額頭上有汗,便摸了扇子輕輕扇了一會,見她汗意消了,安穩睡著了,這才停了下來。

曲伯雅幾乎一夜未眠,第二天天剛蒙蒙亮便醒了,他看小風睡得正香,輕手輕腳起床換了衣裳,推開門到院子裏轉了兩圈,卻不想裴敘比他起得更早,也正在四處溜達呢,見了他笑著朝他招手:“怎麽起這麽早。”

曲伯雅對裴敘倒是挺恭敬的:“睡不著,起來散散。”

裴敘看他眼底發青,笑道:“我看是一夜沒睡吧?我是上了年紀,覺少,一夜醒好幾次,天亮了就睡不著了。”

曲伯雅一邊聽著他絮叨,一邊倒是陪著他慢慢遛彎,裴敘走累了,便找了個地方歇腳,讓曲伯雅也坐下。

此時天已大亮,已有仆人起床開始灑掃,看到裴敘和曲伯雅在涼亭裏說話,便避開了,裴敘看曲伯雅下意識的舉手投足間,還是一股不可侵犯的國主氣勢,心中一笑,道:“九郎把事情都告訴我了,他隻救了你便回來了,你心中擔心高昌我也是明白的。”

曲伯雅心中一動,卻沒說話,隻聽裴敘道:“你是高昌國主,擔憂高昌的子民也是理所應當的,據我所知,金池公主及其駙馬早有覬覦之心,你心裏肯定也有數,這次的叛亂說是意外,其實也在意料之中。”

曲伯雅點點頭,裴敘繼續道:“你和小風的日子還長,有些話我也不想瞞你,有時候把話開誠公布的說出來反倒更好,這次九郎去高昌前曾經和李成璧見過,他讓李成璧出兵解決高昌的內亂,李成璧的野心想必你也知道,如今隻怕高昌已經成為大唐的屬國了。”

曲伯雅倒是沒想到這一點,有些詫異,可細細一想,歎道:“如此也好,總比內亂,打的兩敗俱傷要好,難怪呢,澹台郎君會說從此以後再沒有高昌的話。”

裴敘道:“九郎和小風是兄妹,如今相依為命,他維護小風的心你要理解才是。”

曲伯雅苦笑:“裴先生,說句實話,我並不是什麽愛民如子的聖德之君,對高昌盡心也是因為這是父親臨終前的托付罷了,我在遇到小風之前,總覺得日子一點盼頭也沒有,無聊之極,枯燥之極,直到遇到了小風,我才知道我一直要的是什麽,我喜歡小風,想和小風在一塊,可又放不下父親托付給我的責任,其實這次來之前,我心中還是有些怨言的,可是見了小風,這些怨言就沒有了,隻要高昌的百姓能夠安居樂業,這個國主之位,我是沒有放在心上的。”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