舅舅雖說對他很嚴厲,可也很疼他,許多母親不許他有的東西,都是舅舅送給他的,想起小馬駒,阿燃心裏的委屈就消散了一些,可還是賭氣道:“我就要玩!不要念書!”

曲伯雅笑:“我知道你想和阿文一起玩,既然如此,那就等阿文走後再繼續念書吧,隻是不要再和你舅舅生氣了,他要是教訓你,我可是攔不住的。”

阿燃一想,雖然每天不用念書了,可打拳的事還是躲不掉的,豈不是每天還要見著舅舅?萬一他把自己關起來可怎麽辦呢?於是趕緊跑出去,趁著現在自由多玩一會。

曲伯雅便和譚誠坐在窗邊下棋,閑聊起朝中的事。

如今李成璧越發的有帝王威嚴了,朝中大臣無不俯首帖耳,突厥被打傷了元氣,西域又俯首稱臣,剩下一個吐蕃,去年忙不迭的把剛滿十六歲的公主嫁到長安和親。

李成璧壞人做夠了,便轉頭做了好人,大肆施恩,不光準許西域能名正言順的來往大唐做生意,就連突厥也是放寬了限製,在涼州開了馬市,吐蕃膽子小,卻識相的把公主嫁了過來,李成璧也大肆封賞了一番,如今倒有些四海歸心的意思了。

如今李成璧又在整頓吏治,興出了一套一年一小核,三年一大審的法子,如若有官員屍位素餐,貪贓枉法,定然逃脫不了製裁。

朝中大臣大多是世族出身的貴族子弟,日子閑散慣了,即便是做官,也有點遊戲人間的意思,李成璧如今弄出這麽一個考核的法子,許多頂著虛職拿俸祿的大小官兒就被罷黜了。

偏偏李成璧又提拔了一批寒門士子,如今朝中寒門與世族的抗爭越來越激烈,李成璧卻作壁上觀,曲伯雅猜測這隻是他的帝王平衡之術罷了,可是不得不承認,啟用寒門士子的利還是大於弊的。

去年李成璧提拔的一群士子裏,就有好幾個出自譚誠的安良書院,譚誠雖然不關心朝政,卻還是關心他的這幾個學生的,可他的學生的對頭不是別人,正是以英國公府勳國公府和衛國公府為首的幾個世家大族,譚誠和赫連卓,趙司決又偏偏是朋友,所以譚誠因為這事為難了許久。

不過赫連卓對譚誠卻沒有什麽改變,反而私底下稱讚他教出來的學生很是不錯,雖然嫉惡如仇了些,但做起事情來的確穩妥,這對譚誠來說倒是一個驚喜。

小風曾問赫連卓對這事有什麽想法。

赫連卓淡淡道:“他希望我們打的兩敗俱傷,這樣就沒有人去覬覦他的位子,既然如此,那就如他所願好了,不過是做做樣子罷了,我們所求的隻是安穩二字。”

小風很明白,李成璧成了皇帝,不管是行事作風還是想法都和沒做皇帝的時候大相徑庭,但總的來說他還算一個明君,這三年以來勵精圖治,大力減輕稅賦。

如今老百姓的日子更加富裕,整個大唐也更加的富庶強大,一直在走上坡路,這和他的努力心血是分不開的,因此大義之下,一些小節自然而然的也就忽略了。

小風一直在劉玉娘那邊呆了好幾天,看阿雲的身體穩定下來,劉玉娘的氣色也好了許多,這才回來,沒想到曲伯雅和阿燃都不在家,一問才知道是到了譚誠那兒去。

小風心中有數,每當阿燃挨打,曲伯雅心疼兒子,就會帶著阿燃躲到譚誠那邊去,這次隻怕也是如此,因此她就先去譚誠那兒把曲伯雅和阿燃接了回來。

阿燃對小風還是懼怕的,怯怯的躲在曲伯雅身後不肯出來,生怕小風再把他打一頓。

曲伯雅看小風神色憔悴,便知道她這幾日累著了,道:“玉娘和阿雲怎麽樣了?”

小風點頭:“都很好,玉娘見阿雲好轉,也能睡個安穩覺了。”

曲伯雅心疼的摸了摸小風的臉:“怎麽瘦了?”

小風笑道:“我這還不算什麽,薛素青都好幾天沒合眼了,看著玉娘,還要看著阿雲,要不是我讓齊子昂硬拉著他去休息,隻怕早就撐不住了。”

阿燃一見父親母親手拉著手湊在一起小聲說話,貌似沒有心情管他了,立刻就樂了,從曲伯雅身後爬出來,撅著屁股趴在馬車上玩兒的高興。

猝不及防的,屁股被狠狠拍了一下,阿燃大叫一聲,捂著屁股回頭一看,母親正不悅的瞪著他:“居然還敢逃學了?”

阿燃見父親隻是笑著,卻在一旁不說話,便知道母親發脾氣,指望父親求情是不可能的,隻能一頭撲進小風懷裏撒嬌:“母親,阿娘,我知道錯了。”

小風卻不吃他這一套,板著臉道:“明天早上開始念書,如果再敢耍小聰明,不用你舅舅動手,我先把你的腿打折了!”

阿燃隻得點頭答應,他知道,隻要母親神情嚴肅的時候說的話,即便是父親也要照辦,果然,父親把他抱在懷裏輕聲道:“今天早點休息,明天早上要起床念書了。”

阿燃不服氣的嘟囔:“為什麽阿文不需要念書?為什麽我就要念書?”

小風眉毛一豎,道:“為什麽?因為你姓澹台!你是我澹台風的兒子,我管不著阿文什麽時候念書,但我就能管著你。”

阿燃低頭不語,曲伯雅暗暗朝小風使了個眼色,覺得她對兒子太嚴厲了,小風心知肚明,不過她也心疼兒子,可越是心疼他,就越該對他嚴格要求。

反正疼愛阿燃的人已經不少了,曲伯雅和譚誠這兩個都是要什麽給什麽,裴敘雖然教他念書,可也因為他年紀小,並不會橫眉毛豎眼睛的,隻是溫聲勸說,竇良箴對他就更寬容了,她若是再不嚴厲些,隻怕就要寵壞了。

一家三口回到豐園,正趕上吃晚飯,阿燃一見飯桌上坐著澹台冠玉,就跑到曲伯雅身後躲著去了,澹台冠玉看著,反倒和顏悅色道:“阿燃過來。”

阿燃怯怯的走到澹台冠玉跟前,澹台冠玉並沒有訓斥他,反而拉著他坐下,道:“先吃飯,今天好好休息,明天舅舅帶你和阿文去打獵。”

阿燃登時眼前一亮:“真的?”

澹台冠玉含笑道:“自然是真的。”

阿燃撅著嘴看了一眼小風:“母親說明天要讀書。”

澹台冠玉笑道:“母親說得對,不過等打獵後再補上就是了。”

阿燃頓時歡呼一聲。

第二日一大早,澹台冠玉帶著阿燃和阿文兩個去打獵,小風得了閑,便去找樂雅。

樂雅至今未嫁,樂家上下不知道多發愁,可樂武和竇夫人寵著她,李玉寧這個做嫂子的自打李繁君去世後就跟隱形人一樣,倒也沒人能管得了她,李成璧倒是提過幾次,但樂雅自己並不願意,也就罷了。

大家當著人並不說,可背後少不得要說她還戀著李成璧呢。

樂雅如今都二十多歲了,自己卻還淡定的很,見了小風還是拿澹台冠玉來開玩笑,小風一提起這事也是訕訕的,她當初讓韓寧假冒澹台冠玉的心上人,樂雅卻隨口戲言,反倒將了小風一軍,當著人問澹台冠玉和韓寧什麽時候辦婚事,把韓寧嚇得不輕,回頭就要走,生怕無緣無故的就被嫁出去了,壞了她的名聲。

小風也留不住,隻能安排她到別處去,倒是在樂雅麵前丟了一回麵子,樂雅還笑話她杞人憂天,導致小風很長時間都怕見樂雅。

可如今卻是樂雅怕見小風,因為小風每次見了她都會道:“我兒子都這麽大了,你怎麽還沒嫁出去?”

聽聽這話說的,多氣人!

這回也不例外,小風這話一出口,樂雅便道:“回回見了我都是這句話,你怎麽不對譚誠和你表姐說去?”

自打趙司決成親後,譚誠和竇良箴就是唯二的兩個和樂雅一樣是大齡未婚男女了。

小風笑道:“我表姐有馮峪,譚誠老了有我兒子孝順,你去哪兒找一個兒子去?”

樂雅不屑的翻了個白眼,道:“我來這兒可不是聽你說教的,你可聽說了,那位吐蕃公主很是得寵呢。”

小風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如今已經不過問這些事了。”

澹台氏對於李成璧來說隱隱還是個威脅,因此不管是小風還是澹台冠玉,都刻意的不去過問朝政,免得讓李成璧疑心。

可樂雅所說的吐蕃公主她卻是聽說過的,是吐蕃送來和親的公主,好像叫雲珠,當初吐蕃送嫁,十裏紅妝,整個長安都震動了。

齊子昂還特意跑回長安瞧熱鬧,結果在人群裏擠了半天,公主沒見著,錢袋還被偷了,鞋子也被踩掉了,狼狽極了,還是趙司決接濟他這才有錢回安良,被小風笑話了很長時間。

不過據說這位雲珠公主長得的確很漂亮,如雲似珠,傾國傾城,被李成璧納入後宮,被封為雲貴妃。

大家私底下議論,說這位雲貴妃,一點也不輸於當年的蕭貴妃。

樂雅道:“如今關秋娘雖然生下了嫡長子,可大皇子卻有些木訥,李成璧不是很喜歡,我來之前又聽說雲貴妃有了身孕,如若生下兒子,將來還不知道會怎麽樣呢?”

小風道:“李成璧便是殺了兄弟登基的,他斷不會再讓手足相殘的事情發生,更何況李成璧正直盛年,要說儲君的事情還早著呢。”

樂雅笑道:“你當真是比以前遲鈍了,雲貴妃有孕,即便李成璧不著急,也難保吐蕃不會著急,如若雲貴妃生下皇子,那就帶有吐蕃血統,吐蕃定會盡全力推舉雲貴妃的兒子為儲君的,到時候對大皇子便是一個威脅,這麽顯而易見的結局,關秋娘會沉得住氣麽?”

小風笑道:“連你我都知道吐蕃的野心,李成璧怎麽可能不知道,若雲貴妃生的是公主也就罷了,如果是皇子,我敢打賭,李成璧是絕對不會把他列入繼承人名單的,對吐蕃也隻會更加的防備,如今,隻看關秋娘能不能沉住氣了,如果她沉不住氣,出了什麽事,隻怕李成璧也難保她。”

樂雅歎氣:“前幾日她召我入宮,居然有意撮合我和她的娘家兄長!她那個兄長還是娶過妻子的,居然要我去做續弦!我除非瘋了才會答應,按說以她的聰慧,怎麽會做出這樣的事來,估計已經開始著急了,坐不住了。”

小風道:“曆史總在重演,後宮女子不停地爭寵,皇子們不停地爭儲君,不管教訓是多麽的血淋淋,權勢麵前,很少有人能把持住自己,往往情不自禁的就陷進去了,萬劫不複!”話中很有感慨的意思,樂雅也是默然。

小風一見氣氛沉悶下來,倒是笑了,問起了趙司決:“他如今還好麽?”

樂雅點頭:“原先在禮部,如今已經調到了工部去,前幾日接了一個差事,讓他監工,去修奉先殿。”

小風道:“如今看他能好好的過日子,我心裏也鬆了口氣,不然總覺得對不住他。”

樂雅抿嘴一笑,忽然道:“先有趙司決,繼而是李成璧,繼而有了個譚誠,還和你關係如此親密,曲伯雅難道都不會生氣麽?”

小風笑道:“怎麽可能不生氣,不過他知道我的脾氣,朋友就是朋友,絕不會有其他的,如今和李成璧已經三年沒見麵了,果毅又成親了,譚誠又是阿燃的義父,他也隻是說兩句酸話罷了,他惹得風流債,可比我多。”

曲伯雅那樣的品貌,在大街上就是百分之百的回頭率,有一次小風和他一塊出門,居然遇到四五個少女往他身上丟香囊和手帕,把小風氣的扭頭就走,打那以後,曲伯雅就很少上街露麵了,可小風每次想起來就很生氣,她可從來沒這麽出風頭過。

小風故意看著樂雅道:“其實他生氣也沒什麽,每次都隻會更纏著我罷了,不過這種夫妻之間的小樂趣,說了你也不會明白啦,個中滋味,難對人說啊!”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