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湘湘一愣,哼了一聲:“我可不信你的話,你若是不實話實說,我可不跟你走。”

小風無語,現在是誰求誰啊?

這個顧湘湘,脾氣還真是被慣得大了,要不是看在她身世堪憐,又是赫連卓的表妹,她才懶得管呢,想想又道:“好吧,顧娘子,我剛才撒謊了,我是想讓顧娘子欠我一個人情,結個善緣。”

顧湘湘一臉了然道:“這還差不多,算了,我答應你欠你一個人情,隻是我人小力微,能做的也有限,不過等你患了重病,我肯定會盡心竭力的醫治好你。”

小風語塞,轉身就走,顧湘湘抱著包袱追在後頭:“等等我嘛。”

兩個年輕娘子從宣陽坊到崇仁坊,雖然不遠,可一路走來也累的夠嗆,顧湘湘的包袱更是被她塞到了小風懷裏,饒是這樣,她也累的兩腳發軟,兩個人找了間邸舍住下。

顧湘湘倒沒有嫌棄這裏簡陋的環境,反而坐在一旁發呆,這一路過來都沒有看到有人在找人,說不定赫連卓根本沒發現自己離家出走了,又或者,他發現了,卻沒有來找自己……

小風今天純粹是見了趙司決,心情好,這才多管閑事,回頭看到顧湘湘發呆,以為她是擔心,安慰道:“娘子放心,赫連郎君很快就會找過來的,您現在隻管安心等著。”

顧湘湘猶豫道:“萬一他不來找我怎麽辦?”

小風心想赫連卓看上去對顧湘湘很上心的樣子,怎麽可能不找,顧湘湘這是底氣不足,杞人憂天了。

她看著外頭天色晚了,若是過了宵禁可就回不去了,遂提出告辭,顧湘湘吃驚道:“你不陪我一起?”

小風為難道:“可我還要回去呢,我不回去,我們娘子知道了可了不得。”

顧湘湘拉著她不讓她走:“你讓我一個人住在這兒,孤零零的多可憐啊,萬一遇到壞人呢,不行,你得陪著我。”

小風暗想,你包袱裏防身的藥粉肯定不少,何必又要拉扯上我,無非是怕麵對赫連卓,想拉個人壯膽罷了,可樂家那邊也不能不管啊,今天出來沒告訴樂雅,是仗著和以往進進出出和門房的關係好,說過一會就回去的,若是自己真的徹夜不歸,可就鬧大了,到時候可怎麽說呢。

一個要走,一個不放,兩邊正僵持著,便聽到房間外頭傳來的聲音:“掌櫃的說就住在這間房。”

顧湘湘眼前一亮,小風也趕忙去開門,門外居然是赫連啟和趙司敏,赫連啟保持著舉手敲門的姿勢,呆呆看著小風,小風盈盈一笑:“二位郎君是來找顧娘子的吧?”

赫連啟先反應過來,道:“是啊,你怎麽知道?你是誰啊?我怎麽瞧著麵熟呢?”

趙司敏道:“你可真是糊塗了,她是樂娘子身邊的那個丫頭。”

赫連啟看到小風嘴角的黑痣,恍然大悟,也不及問她更多,便進了屋子,見到顧湘湘,赫連啟簡直都想哭了:“表姐,你知不知道大哥找你都快找瘋了,趁著阿娘不知道,還是趕緊回去吧。”

顧湘湘不理:“我才不回去,你告訴你哥哥,我和他的婚約解除了,我們倆再也沒有關係。”

赫連啟苦著臉道:“這都時候了還說氣話?”

趙司敏機靈,見到顧湘湘後就立刻叫人去通知赫連卓了,赫連啟對著顧湘湘求爺爺告奶奶求她回去的時候,赫連卓將將趕到,赫連啟也鬆了口氣,把這個難題交給赫連卓,自己去樓下找趙司敏喝茶。

趙司敏正在和小風閑話,問起了她是怎麽遇見顧湘湘的,小風沒敢說是奉命出來,怕兩邊對質的時候漏了陷,遂道:“是我貪玩,我們娘子不在家,差事也清閑了,便想著出來走走,沒想到就遇到了顧娘子。”

趙司敏聽了一笑,對赫連啟道:“聽聽這話,這丫頭的膽子可真大,主子不在,就敢偷偷溜出來玩。”

赫連啟笑道:“當初你哥哥不就看中了這個丫頭麽?樂娘子都沒舍得給,可見是個很得喜愛的,膽子這麽大也不奇怪了。”趙司敏摸摸下巴,沉吟道:“其實我一直覺得這個丫頭有點麵熟,可就是想不起來在哪兒見過。”

赫連啟一聽這話,也細細的打量小風,第一眼便注意到了嘴角的那顆黑痣,第二眼才發現她秀氣的眉眼,除去那顆礙眼的黑痣不說,還算是個清秀佳人,可也不是那種能讓人記在心上的,倒是氣質磊落,眉目間的爽朗大方讓人有種耳目一新的感覺,難怪是個會讓樂娘子這麽喜歡,因為她壓根不像個丫頭。

小風站在那兒任他們倆打量,這兩個人可沒見過她,趙司敏雖然是趙司決的弟弟,可並不像他哥哥那樣頻繁的進出澹台家,這其中還有一段公案。

小風的九哥澹台冠玉比小風大十歲,容貌英俊,氣質不凡,也很聰慧,很受澹台慶的喜歡,但是澹台冠玉有一個毛病,那就是喜歡打架。

本來麽,武將世家,孩子喜歡打架也是一個好事,可澹台冠玉最大的毛病是他隻和他看不順眼的人打架,而且下手狠,不留情,因此被他盯上的都沒什麽好下場。

六歲的時候有這樣的脾氣,大家說是虎父無犬子,十歲的時候說他勇武過人,十二歲的時候說他嫉惡如仇,可十五歲的時候還這麽著,大家的語氣就變了,卻也隻敢私底下說他殘暴。

因為這件事,澹台慶對這個兒子的約束也慢慢嚴厲起來,那年,十歲的趙司敏跟著哥哥去澹台家做客,趙司決去找小風,趙司敏便和十四郎十五郎兩個一起玩,結果不知怎的就招惹了澹台冠玉。

一見澹台冠玉動了怒,十四郎嚇得立刻跑去找澹台慶救命,十五郎身子弱,澹台冠玉也不可能對這個親弟弟怎麽樣,就把火氣撒在了趙司敏身上。

偏偏趙司敏不識趣,結果被澹台冠玉狠狠揍了一頓,到底是十歲的小孩子沒什麽能力抵抗,澹台慶趕到的時候,趙司敏已經被打的人事不省,從那以後,趙司敏就再沒來過澹台家,而澹台冠玉也被澹台慶狠狠打了一頓,關在屋子裏,不許他見人。

為了這事,小風還被幾位哥哥抱著做擋箭牌,偷偷去給澹台冠玉送東西,小風還記得這位九哥,正如他的名字一樣,麵如冠玉,笑容和煦,很難想象他會是個性格暴戾的人,後來直到澹台家的男丁有一個算一個都被拉出去砍頭,小風再也沒見過這位九哥。

趙司敏沒見過小風,赫連啟就更沒見過了,自然不可能認出來,兩位郎君倒也沒放在心上,轉而說起了顧湘湘這次離家出走的事,赫連啟歎道:“隻希望二姐能瞞得住阿娘,不然阿娘知道表姐離家出走,肯定會怒上加怒。”

趙司敏道:“要我說,也是你們家不厚道,既然定下來做兒媳婦,那就好好對人家,若是你哥哥和一個有父母兄長撐腰的貴女訂了親,你阿娘也會早早的給你哥哥納妾麽?”

赫連啟一聽他這話,好像是赫連家覺得顧湘湘沒人倚仗就刻意欺負她似的,頓時漲紅了臉,道:“別人不知道內情,你難道也不清楚?當初阿娘說把表姐送回顧家,好歹有親祖父祖母和叔叔伯伯在,又是在自己家,總好過在我們家寄人籬下的,可阿爹說,顧家人沒一個好東西,表姐無父無母,定要受欺負,一定要親自撫養,又怕人說閑話,這才定給了我哥哥,這些年,阿娘阿爹對表姐都是視如己出,這納妾的事也是尋常,哪家沒幾個通房丫頭?阿娘也是看哥哥年紀大了,這才給他提兩個人服侍罷了。”

趙司敏見他急了,忙笑道:“我不過隨口一說,看你急成這樣。”

赫連啟道:“我和你也沒什麽避諱的,你可能不知道,當初澹台將軍可是和我父親提過的,說要把十六娘子許給我哥哥,可阿爹為了表姐有個好歸宿,愣是拒絕了。”

趙司敏笑道:“得了,這話我可不信。”赫連啟道:“隨你信不信,你若是不信,隻管回家問問你父親,他應該是知道的。”趙司敏道:“無緣無故的我去說澹台家的事,這不是找罵麽。”

兩個人慢慢把話題說到了別處,小風低著頭侍立在一旁,暗暗鬆了口氣,幸好半路殺出個顧湘湘,自己可不想嫁給赫連卓那樣的人,做事一板一眼的,跟這樣的人過日子最沒意思了。

也不知赫連卓是怎麽勸的,反正顧湘湘最後同意回去了,含羞帶臊的躲在赫連卓身後,兩個人牽著手,一副你儂我儂的樣子,趙司敏見狀也就告辭了,小風也說該回去了。

幸而顧湘湘沒把小風忘到腦後,道:“眼見著快宵禁了,你就是騎馬過去隻怕坊門也關閉了,不如跟我去住一晚,明天再回去,這次我要多謝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