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連卓並不想讓人知道顧湘湘離家出走的事情,含糊其辭,並沒有說明白,李成璧笑盈盈看著小風,麵容和煦,目光卻如同利箭:“看來這個丫頭還真是不簡單呢。”

赫連卓笑道:“是啊,行事穩妥,又有主意,是個好丫頭呢。”

小風一想,行了個禮,道:“郎君謬讚,奴婢並不敢受,這都是我們娘子教導的好罷了。”

李成璧越發笑起來:“一聽這話,便知道是個明白的丫頭,難怪當初果毅也瞧上了。”

趙司決淡淡一笑,心中卻為小風著急,被這群龍子鳳孫盯上可不是一件好事,尤其是李成璧,是個不好糊弄的,萬一小風的身份漏了陷,可真是不敢想象會有什麽後果。

趙司決道:“要說比這個丫頭還好的,我還真見過,我小時候曾去竇家做客,竇家大娘子身邊有個叫蓉娘的丫頭,很是不一般,不過十一二歲的年紀,就老成持重,又是個美人胚子,懂規矩,又識字,是竇家大娘子的左膀右臂,凡事也不問操心,不過露個意思,這個蓉娘自去辦的妥當,當時大家都說,若是放在普通人家,這個蓉娘也是個大家閨秀呢。”

李元泰起了興趣:“還真有這樣的丫頭?”

小風趁機退了下去,赫連卓笑道:“果毅說的很是,那個蓉娘我也聽阿娘提起過,還很羨慕,說若是我妹妹身邊有那麽一個丫頭,就不必替她操心了,不過這樣的丫頭也難得,也隻有竇家才調教的出來。”

趙司決順勢把話題往竇良箴身上引:“有什麽樣的主子就有什麽樣的奴才,竇家大娘子也是個難得的,我雖然沒見過,卻也聽說過,竇家的女兒一向優秀,這大娘子又是其中的佼佼者,當時都說呢,若是將來長成,不是進宮,就是嫁到澹台家去了。”

在這樣的事情上,四位皇子都是無話可說的,因為他們壓根沒見過,也沒聽說過,李成璧若有所思,李天佑則直接不耐煩道:“說這些做什麽,都是死了的人,說的再好也是一堆白骨了,沒得掃興。”

赫連卓和趙司決對視一眼,都沒有說話,也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嘲諷之意。

小風一溜煙跑回了茶水房,剛才李成璧的目光太過銳利,讓她心裏七上八下的,總覺得露出了什麽破綻一樣。

她雖然覺得李繁君背主,卻也不得不承認,能問鼎九五之尊的寶座,此人絕對不會簡單,可單看他的四個兒子,李元泰心胸狹隘,緊盯著太子之位,太過計較一時的得失,將來沒多大前程。

李天佑性格暴戾,又沒有腦子,這樣的人略微用一用激將法就完了,李天寶固然天賦異稟,卻是四肢發達,頭腦簡單,十分好哄騙。

玉寧公主倒是有頭腦有本事,卻是女兒身,也就李成璧可成大器,隻可惜,太過鋒芒畢露,都說慧極必傷,一個優秀的兒子雖然讓做父親的覺得自豪和驕傲,可也會讓一個漸漸老去的帝王生出警戒之心。

若是李成璧有意於太子之位,便會被李繁君打壓,即便他無意,依李元泰的為人,將來也容不下他,所以李成璧現在看著風光無比,危急關頭可都在將來呢。

如今李成璧一心一意的尋找虎蹤劍,小風覺得便是一件十分愚蠢的事,李成璧壓根不明白為什麽虎蹤劍會成為澹台家家主的佩劍,如果他知道了,即便把虎蹤劍捧到他跟前,他也是不敢要的。

正如皇族蕭氏的圖騰是龍,竇家的圖騰是鳳凰一樣,澹台家的族徽是虎,象征著調兵遣將的虎符。

澹台家為將軍世家,蕭氏王朝更迭頻繁,在兩百年間換了將近十個皇帝,可虎符卻一直在澹台家手裏從未易主,所以澹台家敢用虎做圖騰,也配的上這個圖騰,而虎蹤劍也成為虎符的象征,是可以調兵遣將的憑證。

當初,蕭後主褫奪了澹台家的兵符,可是換將不換兵,和那個所謂的劉元帥相比,那些將士自然更聽信澹台家的指揮,澹台慶也曾經有意於利用虎蹤劍來指揮軍隊,隻可惜,佞臣妄言,蕭後主對澹台慶十分防備,澹台慶也是傷透了心。

對於虎蹤劍的來曆和用處,小風相信李繁君應該是有所耳聞的,可李成璧卻大張旗鼓的搜羅虎蹤劍,到底要幹什麽?是真的隻是出於對兵器的喜愛,還是另有所圖?

李繁君雖然不說,可心裏難免犯嘀咕。

小風常想,她若是李成璧,斷不會如此高調,反而要做足了謙恭的姿態,李繁君不立太子,他便集結朝臣舉薦將李元泰立為太子,一來讓李元泰承了他的情,二來也在李繁君心裏留下了一個緊守本分,不貪圖,不妄想的好印象。

這招以退為進,把李元泰推上了太子之位,也變相的把他推到了風口浪尖,到時候,李元泰的能力如何大家都心知肚明,適不適合做太子,人人心裏都有一杆秤,等到李元泰倒台,李成璧作為次子便是名正言順的繼承人。

不用爭,也不用搶,不僅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東西,還留下了好名聲,何樂而不為呢?

可偏偏李成璧是一副賢君的左派,禮賢下士,籠絡人心,不光李元泰記恨,李繁君隻怕也有忌憚,即便將來角逐皇位,李成璧僥幸成功,也難免在史書上留下一個殘害手足的罪名。

千百年來,有多少人被功名利祿迷了雙眼,從正路一步步走到了邪道上,又有多少人為功名利祿所牽累,即便是光輝兩百年的澹台氏,又有多少人隻看到麵上的風光,而忽略了背後的血淚。

小風永遠記得,過年的時候她跟隨父親進入祠堂祭祖,那麽高那麽深的祠堂,一層層一排排,密密麻麻的靈位,每一個名字都記述著澹台家走過的艱難,跨過的坎坷,即便到了最後,父親看破了富貴榮華,意欲返璞歸真,卻為時晚矣。

匹夫無罪,懷璧其罪啊!

小風抱著茶盤坐在門檻上發呆,肩上被人拍了一下,頓時嚇了一跳,抬頭一看,居然是趙司決,他麵帶憂色:“想什麽呢?”小風搖搖頭,道:“你怎麽過來了?不怕人看見?”

趙司決道:“沒事,大家都跑到前頭看熱鬧去了,不然我也不敢冒險啊。”說著他學著小風的樣子坐在門檻上:“剛才我可真是嚇了一跳,被李成璧盯上可不是好事,依我看,你還是換個身份吧。”

小風笑道:“怎麽換?好好地一個人突然沒了,誰信啊?更何況還沒有表姐的下落呢,我斷不會離開長安的。”

趙司決道:“這件事就交給我了,我看著你在那些人跟前轉悠,真是膽戰心驚。”

小風安撫他道:“你放心好了,真正見過我的沒幾個,連陸小黛和赫連瓔珞這兩個說過話的都認不出來,更別提別人了。”

趙司決想想也是,稍稍放下了心,道:“說起陸小黛,剛才好像就是她出了事,你要不要去瞧熱鬧?”

小風眼前一亮:“要,當然要,她出什麽事了?”說著就起身往外走,趙司決看在眼裏,又是無奈又是寵愛的一笑,隨後跟了過去。

過了好一會,小風和趙司決剛剛說話的地方,從房間裏走出一個人,神色複雜看著已經已經空無一人的院子.

她,是那個人麽?

小風和趙司決出了院子便各自分開,一前一後到了大家正圍觀的地方,那地方正好位於九曲迷宮的入口處,木架上擺著的都是用青石花盆栽種的各色牡丹花。

此時就如趙司決所說,幾乎參加宴席的所有客人都圍在這兒瞧熱鬧了,小風個子小,也擠不進去,看四周也沒有人主意,所以悄悄踩到了一個矮腳凳上,踮著腳往裏瞧。

這不瞧不知道,一瞧嚇一跳,被人圍住的除了神情惶惑無依的陸小黛,還有神情凶狠的蕭傾城。

雖然小風和蕭傾城也有八九年沒見了,可小時候常在一起玩,對她的容貌是極為熟悉的,此刻她打扮的甚為豔麗,穿著一身宮妃沒有資格穿的大紅色繡金線牡丹的襦裙,頭上也簪著一朵金箔打成的牡丹花,豔麗的裝飾沒有蓋住她的容貌,甚至越發凸顯她的傾國傾城來。

一向驕傲又跋扈的陸小黛跪在地上,麵前一株摔在地上的姚黃,連根莖都斷了,看來是不可能救活了,而陸小黛旁邊則是神情有些焦慮的赫連瓔珞,麵無表情的樂雅和玉寧公主。

蕭傾城的聲音不緊不慢的傳出來:“快說呀,這花你要怎麽賠給我?”

陸小黛麵色慘白,不住的左顧右盼,卻沒有發現兩個哥哥的身影,此時居然連一個幫她說話的人都沒有。

赫連瓔珞到底不忍心,上前道:“蕭妃娘娘,小黛並不是故意把您心愛的牡丹弄壞的,還請您大人有大量,饒她一回吧。”蕭傾城盯著赫連瓔珞片刻,那目光讓赫連瓔珞也忍不住打了個寒顫,低下了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