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夫人又是驚喜又是驚訝,忙不迭的答應了,又埋怨道:“蕭妃也是,若是直接托付給我,哪還有這樣的事。”

赫連卓苦笑道:“想來蕭妃一直隱瞞竇娘子的消息,也是戰戰兢兢,草木皆兵了,這兩年赫連家身居高位,蕭妃也未必信任。”

林夫人哼道:“難道隻有趙家的人忠心麽?”

林夫人是有誥命的夫人,本來就時常進宮請安,此次進宮也是名正言順,像往常一樣,她先是去給樂皇後請安問好。

樂皇後是李繁君的結發妻子,年輕時候也隻是清秀罷了,如今上了年紀,越發顯得容貌衰敗起來,隻是她一直沉浸佛學,倒有幾分慈眉善目。

見了林夫人,她倒是先致歉:“都是玉寧胡鬧,才讓果毅蒙受了不白之冤,我也沒臉見崔夫人了,你幫我問候一聲吧。”

林夫人笑道:“果毅也沒有吃苦頭,倒是得了個教訓,也是他答應教蕭妃琴藝,自己不避諱在先,怨不得旁人,我來之前還聽說崔夫人在家責備果毅,讓他不許再進宮呢。”

樂皇後笑著搖搖頭,沒有說話,林夫人微微一笑,道:“皇後娘娘也知道,果毅是個實心眼的孩子,一向覺得身正不怕影子斜,還要進宮來教蕭妃琴藝,說不能因噎廢食,把崔夫人氣的厲害,私底下托了我,讓我把果毅教授的琴譜送給蕭妃,算是了了一段師生緣分,我也不知道合不合規矩,實在為難的很。”

樂皇後笑道:“你也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便好,至於規矩二字,不過是別人嘴裏說出來的話,隻要合乎本心,又何必在乎別人的看法呢。”

林夫人聽著樂皇後這句話似是話中有話,可一時間竟也參不透,隻得笑笑告辭了,轉而去了蕭妃那兒。

李繁君得知自己冤枉了蕭傾城,事後自然是百般憐愛,蕭傾城也不是傻子,雖然不知道到底是誰的手筆居然能讓李玉寧承認自己是被她陷害的,但也就坡下驢,使了一通小性子,讓李繁君最後的疑慮也消失了。

唯一讓她恐懼的是阿蕙不見了,自打那日她和趙司決都暈倒了,阿蕙便不知去向,隻是當時她雖然回到宮裏,卻是戴罪之身,自身難保,也沒有法子打聽阿蕙的消息。

等到真相大白後她立刻想把春雨那個背叛她的賤婢拷問一番,誰知春雨已經跌落井裏死了,她一邊害怕大張旗鼓的找一個宮女讓人起疑,一邊又擔憂阿蕙的安危——既然李玉寧買通了春雨陷害她,那麽春雨的死想必便是被她滅口了,而作為唯一一個看到真相的證人,阿蕙的下落還能好到哪裏去?

她日夜憂慮,也隻敢吩咐宮裏的人悄悄打聽阿蕙的消息罷了,如今一聽林夫人來訪,立刻有些煩躁,剛想說不見,可再一想,林夫人還是頭一次過來,定是無事不登三寶殿,遂叫人請了進來。

林夫人先是把曲譜的事情說了,蕭傾城了然,隨即冷笑,覺得趙家的人貪生怕死,怕再惹上麻煩,可等到把曲譜拿到手裏,隨意掀開一看,便發現裏麵居然是一片空白,這才意識到,這隻是林夫人來拜訪她的一個幌子罷了!

她合上曲譜,緊緊盯著林夫人,林夫人笑道:“雖然娘娘不信,可我有一句話不得不說,赫連家和趙家一樣,都是值得您信任的。”

蕭傾城愣了一下,隨即示意服侍的宮女退下——自打春雨死了,這些人可都服帖了不少。

待到殿內隻有蕭傾城和林夫人兩個人時,蕭傾城才道:“李玉寧不是傻子,不可能平白無故的就承認是她陷害的我,這究竟是誰的手筆?”

林夫人搖頭:“我也不知,聽卓兒那意思,這事好像和他有關,不過既然他沒有說,想來也有他的顧慮,我也沒有細問,我此番來也是受卓兒所托,詢問竇娘子的下落。”

蕭傾城臉色陰沉下來:“阿蕙不見了,我回到宮裏後她就失去了蹤影,我找了這幾天,也沒有找到。”

林夫人有些吃驚,看蕭傾城的神色倒不像是作假,沉思片刻道:“不知娘娘預備怎麽做?”

蕭傾城苦澀一笑:“我孤身在宮裏,勢單力薄,也不敢大張旗鼓的找,到時候隻怕人沒找到,就先把阿蕙推到了風口浪尖,可我也實在擔心她的安危。”

林夫人道:“娘娘大可不必擔心,這件事也不是無跡可尋,當初那迷藥是從哪兒來的?又是誰把娘娘從宮裏搬到了升平坊?又是誰將那個下藥的宮女滅了口?一樁樁,一件件,隻要細心追詢,總會有結果,端午節那日,玉寧公主可是一直跟在皇上皇後身邊,寸步都沒有離開,所以背後一定有人替她動手,單憑幾個宮女太監,隻怕是不成的。”

蕭傾城細細一想,還真是,遂驚喜道:“還是林夫人心思細,是我關心則亂了。”

林夫人笑笑,沒有說話,蕭傾城再要強,也不過是個涉世未深的年輕娘子罷了,害人可不是一件簡單的事,這裏頭的彎彎繞繞,哪裏有她這個浸**後宅半輩子的人看得清楚?

林夫人出宮後,把這件事告訴了赫連卓,赫連卓趕忙去了永仁坊,把這個消息告訴小風和果毅,誰知道小風不在,倒是果毅在,聽了這消息道:“還是別告訴小風了,她要是知道竇娘子生死不明,不知道會做出什麽出格的事情來。”

赫連卓道:“這也是瞞不住的,她去哪兒了?”

趙司決歎氣,道:“她去打聽裴先生的消息了。”

赫連卓一怔:“裴先生?”隨即驚訝道:“是裴思善裴先生?”

裴敘,字思善。

趙司決點頭:“當初小風便是在裴先生的護佑下才躲過一劫,原本竇娘子是和她一起的,誰知半路失散了,這也是為什麽小風心心念念,一定要找到竇娘子的緣故,竇娘子可是她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的親人了。”

赫連卓默然。

小風要想打聽裴先生的下落,隻能去找譚誠,可偏偏經過上次的事,她又不能喬裝成以前的小風,遂她站在譚誠在東坊市開的專賣胭脂水粉的鋪子前,愣了大半天也沒找到一個好主意,隻得沮喪的回去了。

路上遇到了李成璧,李成璧邀請她一同去城外跑馬,小風笑道:“你的肚量倒是大,上次被我罵的那麽厲害,一回頭又跟沒事人似的,真是讓人佩服。”

李成璧一笑:“想要成大事,自然要有容人的雅量,倒是你,三天兩頭的去找譚誠,難不成你看上他了?”

小風冷冷道:“你三天兩頭的在街上和我偶遇,難道你也看上我了?”

李成璧搖頭:“就知道你不是個吃虧的,罷了,去城外跑兩圈吧,正好我也有一件事情和你說。”說著示意隨從讓了一匹馬給小風。

小風今天出門正好穿的男裝,利落的翻身上馬,和李成璧一起縱馬出了城。

城外是一望無際的平野和田地,李成璧和小風騎著馬,猶如兩支利箭射了出去,將身後的隨從遠遠地甩開了,小風這還是第一次痛痛快快的跑馬,看著路兩旁的景致從眼前飄過,讓她心中有種自由酣暢,暢快淋漓的感覺。

等到馬兒滿身是汗的停下,小風也是滿頭大汗,看著李成璧從後麵追上來,哈哈大笑起來:“你輸了。”

李成璧摸摸鼻子,道:“好吧,我輸了,你瞧著嬌嬌弱弱的,倒是沒想到你這麽厲害。”小風十分得意:“這叫人不可貌相,我四歲的時候就跟著兄長們去騎馬了,想和我比?”

她任由馬兒跑去一旁吃草,拿著馬鞭一屁股坐在路邊的田埂上,李成璧沒做皇子之前也隻是鄉下的少年郎罷了,也是不嫌髒的撩起袍子,坐在旁邊:“你找譚誠到底是有什麽事?我上次問他,他居然不說,這可是頭一回。”

小風道:“這事和你無關,你也不必知道,說起來,我和譚郎君也算得上朋友了,不過他隻認識以前的小風,不認得現在的十六娘。”

李成璧道:“永雋是個很善良的人,身世倒是可憐,父親早逝,母親改嫁,跟著姨母過日子,偏偏幾個表兄弟和表姐妹都怕他分走什麽便宜,防他跟防賊似的,時間長了,也慢慢地不走動了,如今也就是初一十五的到府裏和我說說話罷了。”他扭頭看著小風,小風卻盯著地上發呆,他細細的打量起小風的容貌。

小風肌膚瑩白,長眉入鬢,眼睛非常亮,看上去就有種英氣勃勃,神采飛揚的感覺,偏偏鼻子和嘴巴都十分小巧秀氣,這兩種感覺混在一起,倒是中和了她的英氣,整體看上去不過是清秀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