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風回到永仁坊時,正遇上趙司決送赫連卓出來,見她騎馬回來,都十分吃驚,小風道:“高卓不是快成親了麽?不在家預備做新郎,跑這兒做什麽?”

赫連卓笑道:“我正和果毅商議該如何打探竇娘子的消息呢。”

小風道:“這事你們都別插手了,自然有人替我辦好,如今隻安心等著便是。”

趙司決和赫連卓對視一眼,趙司決道:“你去找誰了?誰這麽大的本事大包大攬的?”

小風“嘁”了一聲,對趙司決的懷疑很是不滿:“爭著搶著為我辦事的人可不少,你也別操心了,高卓回去安安心心娶你的媳婦去,果毅幫我修繕宅子,準備好迎接我表姐,我還要去一趟譚郎君那兒,裴先生遲遲不回來,我心裏總覺得要出事。”

她一邊說著一邊往裏走,赫連卓看著拴在外頭的馬匹,皺了皺眉頭:“這是二皇子府上的馬。”

趙司決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麽好。

小風一向有主意,但卻喜歡一個人悶在心裏琢磨,想要讓她推心置腹的把一切說明,幾乎不可能,可這件事事關竇良箴,她居然如此輕鬆,想來的確不會出什麽意外,既然如此,他也犯不著杞人憂天了,搖著頭往外走,預備去花市買一些上好的蓮花栽種在水池中。

赫連卓猶豫了一下,也離開了,不過他回到家裏後取出一把匕首,又親自跑了一趟永仁坊,把匕首給了小風:“我知道虎蹤劍在你身上,可不到萬不得已不要示之人前,還是用這把匕首防身吧。”

小風接過來一看,匕首鋒利無比,又十分小巧,便於攜帶,便謝了,赫連卓還有一些話想說,可看著小風,又說不出口,他和小風接觸不多,對她也不如趙司決那般了解,可他也相信,小風能走到今天這個地步,靠的不僅僅是運氣,他應該對她充滿信心才是。

小風看他欲言又止的樣子,也不揭破,反而說起了另一件事:“你願不願意做我父親的弟子?我可以把澹台家的兵法盡數傳授給你。”

赫連卓有些驚訝,呆了半天才明白過來小風的意思,想了想道:“還是再等等吧,最起碼要等到局勢穩定,心無旁騖的時候才好。”

小風點點頭,不無遺憾道:“其實當年你拒絕我父親將你收為弟子的提議,他很是失望了一陣子,後來又決定把兵法都傳授給我師兄破軍,隻是不知道怎麽回事,師兄無緣無故的離開了澹台家,音訊全無,若是有他在,我也不必強人所難,逼著你拜師了。”

赫連卓淡淡一笑,他和齊破軍也打過交道,他的確是個天生的將才,若是還在,也的確比他更適合做澹台家兵法的繼承人。

赫連卓很快離開了,小風躲在房間裏苦思如何和譚誠打交道的法子,其實實心眼的人更不好糊弄,譚誠就是個實心眼加死心眼,若是一次騙不過他,再騙他可就難了。

這時,趙司決親自挑選服侍小風的丫頭青嵐推門進來:“娘子,趙郎君來了。”

小風不耐煩道:“把他趕走,這是我的地方,他天天過來是怎麽回事?以後讓他少來。”

青嵐被噎了一句,心想這宅子連同她們這些服侍的都是趙郎君買來的,您倒是不客氣,直接把人往外趕,可小風的吩咐她也不敢聽,隻得去告訴趙司決。

出乎青嵐的意料,趙司決歎了口氣,居然真的乖乖離開了,讓她驚訝之下對小風更添了幾分恭敬——看來這可是個不好惹的主兒啊。

第二日一早,小風換了一身男裝去找譚誠,想來想去,她還是決定坦誠相待,這年頭有一個像譚誠那樣的人做朋友不容易,她不想放棄這個朋友,同時,她也相信她若是全盤托出,譚誠也會替她守口如瓶。

小風並沒有去鋪子裏找譚誠,而是去了還家巷裴先生曾經住過的院子,到了那一看,果然,譚誠搬了進去,守門的一見小風十分意外,聽她說是譚誠的舊友,趕忙進去稟報。

譚誠出來相見,乍看之下也是傻了眼,半天才認出來小風:“你是那天我認錯了人的那個娘子?”

小風微微一笑:“你再仔細看看。”

譚誠一愣,半天沒說出話來,小風忍不住笑起來:“你忘了?你還給了我五十兩銀子的程儀呢。”

譚誠張大了嘴巴,半天才反應過來:“小風娘子?”

小風抿嘴笑道:“認不出來了?”

譚誠摸摸頭,遲疑道:“小風娘子為什麽要改變樣貌?”

小風認真道:“我並沒有存心欺瞞郎君的意思,隻是有苦難言,請郎君相信,我一直是把郎君當做朋友的,這麽做也是不得已罷了。”

譚誠沒有什麽反應,看看小風,又低下了頭,好半天才道:“你今天過來特地把真相告訴我,是為了什麽?”

小風幹笑兩聲,心想譚誠果然不好糊弄,若是此時說隻是為了打聽裴先生的下落,不免太讓人心寒,遂道:“我需要郎君的幫助,可是怕遮遮掩掩反倒讓郎君疑心,這才全盤托出,請郎君相信,我是真的走投無路了。”

譚誠還是沒說話,小風有些忐忑,眼睛緊緊盯著譚誠,卻看到譚誠長歎一口氣,道:“罷了罷了,你說吧,要我幫你做什麽?”

小風臉上頓時綻開了笑容:“譚郎君,你真是個好人,我生怕你會生氣呢。”

譚誠見小風一笑,倒是先紅了臉,低下了頭,有些窘迫:“也是我笨,一直沒看出端倪來。”

小風哪裏看不出譚誠臉上的紅暈,想笑又怕譚誠生氣,隻得轉移了話題:“譚郎君還記得裴先生吧?其實他和我父親是同輩,是我的先生,此次喬裝進長安也是為了幫我,之前險些被郎君識破,先生便佯裝離開長安,想換個身份再回來,沒想到……”

小風笑笑,沒往下說,但譚誠明白她的意思,臉漲得通紅。

沒想到是他傻,實心眼的堅持要派人送裴先生回鄉,結果裴先生不得不假戲真做,如今細細一回想,其實當初自己提議派人送裴先生的時候,裴先生好像是拒絕了好多次的,隻是自己以為這是裴先生客氣罷了,還想著自己做了一回好事,沒想到倒成了一個笨蛋。

不過,他暗暗懊惱的同時也吃驚於裴先生誠心待他的心思——寧願真的去一趟揚州也不願意辜負了他的一片好意,足見裴先生的誠心了,一時間也有些感動。

譚誠抬頭去看小風,卻見小風饒有興趣的看著自己,臉上情不自禁的又漾出一片紅暈,以前的小風容貌上有些瑕疵,可性格開朗大方,說話行事落落大方,讓他引為知己,十分喜歡。

而如今的小風娘子恢複了本來麵貌,更多的是顯出年輕嬌媚楚楚動人來,再加上那原本就讓他十分喜歡的性格,在他眼裏,簡直是完美無瑕了。

譚誠又是喜悅又是懊惱,喜悅的是自己居然和這樣的小風成為朋友且得到她的真心對待,懊惱的又是自己居然沒有早些看出小風的身份,白白的做了一回絆腳石。

小風自從說出真相,一直在仔細觀察譚誠的表情,見他有驚訝,有迷茫,有喜悅,也有諒解,卻唯獨沒有厭惡,這才放下心來,又見他紅著臉一副糾結的樣子,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她這一笑,譚誠的臉更紅了,這孩子打小就沒跟女孩子們有什麽接觸,即便是姨媽家裏的表姐表妹,因為對他頗為冷淡的緣故,也不是十分親近。

至於其他的,有些是**楚館的庸脂俗粉,他隻是走馬觀花的看熱鬧罷了。

也有一些是出身高貴的長安貴女,因為過於傲慢和目光無人,他也是敬而遠之,如今見到美貌又隨和的小風,真是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

譚誠支支吾吾半天,才想起來說正事,咳了兩聲,拿起案上的茶碗咕嘟嘟將茶喝了下去,這才緩和了一下緊張,道:“我派去送裴先生的人已經回來了,據他們所說,的確是親眼看著裴先生安頓好才回來的,如果如你所說,裴先生從揚州往這兒趕,應該和我的人是前後腳才是,也許是路上出了什麽小問題,耽擱了一兩天,娘子要不再回去等等?”

小風正色道:“不瞞譚郎君,我最清楚裴先生的脾氣了,他性格溫和,絕對不可能主動去招惹是非,再加上他歸心似箭,一心想回長安來找我,斷不可能在路上耽擱,理應比你的人還快才是,如今晚了這幾天,一定是出了什麽意外了。”

譚誠一聽也慌張了:“要不我再派人去一趟揚州,沿途打聽,看看有沒有裴先生的下落?”

小風沉吟片刻,道:“還是別麻煩郎君了,萬一路上走岔了,倒是讓人白跑一趟,我想求郎君一件事。”

譚誠忙道:“你盡管說,隻要我能幫,一定在所不辭。”

小風笑道:“我的身份也難對郎君說,但是我的確不是什麽野心勃勃的壞人,我此次來長安不過是想找到我的表姐罷了,前兩日二皇子已經答應了幫我找,我想請郎君這兩日多去二皇子府上走動,打聽打聽二皇子都去了哪兒,雖說二皇子說了一切都不用我操心,可我還是想知道到底是誰救了我表姐。”

譚誠沉思片刻,道:“娘子想必也知道我的身份,我姨媽是二皇子的奶母,雖說我並沒有在二皇子手底下辦事,也沒有簽賣身契給他,但是在別人眼中我便是鐵板釘釘的二皇子府的人,這一點我是不能拒絕的,因此我也不能做出任何有損於二皇子的事,娘子托我打聽的事,我會盡力打聽。可娘子也要向我保證,絕對不能傷害二皇子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