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司決,字果毅,勳國公趙永南的長子,蕭氏未滅時,澹台家與趙家也常來常往,那時候,年僅十歲的趙司決就成了澹台慶的嫡九子的音律老師,常去澹台家做客,澹台慶對趙司決很欣賞,給他取字為果毅,如果說誰曾經見過深居簡出的澹台十六娘子,那麽隻能是趙司決了。

李成璧道:“他今天沒有過來,叫個人把他請過來吧,若是錯失了這次,以後見麵的機會就少了。”樂紹點頭:“我這就去辦。”

是夜,萬籟俱寂,樂雅卻輾轉反側,值夜的小風聽到聲響,端著燈走了進來:“娘子睡不著麽?”

樂雅低聲道:“小風過來,我和你說說話。”

小風應了一聲,把燈放在一旁的矮幾上,席地坐在床邊:“娘子要說什麽?”

樂雅沉默了好一會才道:“你覺得二皇子怎麽樣?”

小風道:“長得十分英俊。”

樂雅笑道:“不是問你這個,而是問你覺得……”

雖然在昏暗的燈下,可還是能看到樂雅羞紅了的雙頰,小風善解人意的替樂雅說出了後半句:“娘子是不是想知道二皇子會不會娶您?”

樂雅低聲斥了一句:“你這丫頭,說話沒個遮攔。”

可隨後的沉默卻默認了小風猜對了她的心思,小風道:“奴婢說話不好聽,娘子可別生氣,奴婢想問您,二皇子有什麽非娶您不可得理由麽?”樂雅一怔,仿佛沒明白小風的意思。

小風解釋道:“奴婢是想,二皇子這樣的人,出身高貴,相貌英俊,又才華橫溢,眼光定然高,對於未來的妻子,肯定也十分挑剔,娘子雖然也是出身高貴,溫柔嫻淑,美麗大方,可恕奴婢說句實話,這世上比您出身更高貴,更溫柔賢淑,更美麗大方的人並不是沒有,二皇子為什麽單單選您呢?他貴為皇子,想要什麽樣的女人找不到呢?”

樂雅慢慢道:“你的意思是說,現在我所擁有的優勢都稱不上優勢?”

小風搖了搖頭:“情情愛愛的事情奴婢並不懂,不過也知道蘿卜青菜各有所愛這句話,有人喜歡娘子這樣溫柔的,也有人就喜歡那等飛揚跋扈,不拘小節的,您知道二皇子喜歡什麽樣的麽?”

樂雅呆呆的,搖了搖頭,小風道:“所以說麽,除非二皇子聽從父母之命娶了您,不然您連二皇子喜歡什麽樣的都不知道,卻問奴婢這個問題,奴婢實在很難回答。”

樂雅忽然一笑:“小風,你果真有你的過人之處,我沒有看錯。”

小風一滯,聲音也沉了幾分:“奴婢不明白娘子的意思。”

樂雅道:“你知道麽,我阿娘出自安良竇氏,不瞞你說,她雖然嫁給了阿爹,可骨子裏仍舊覺得隻有赫連氏,陸氏,趙氏這樣的前朝遺族才能稱得上世家,有時候對人難免有些自傲,就是我,有時候也畏懼阿娘皺眉頭,可是你沒有,你敢看著阿娘的眼睛,對她說你不改名字,一點害怕和畏懼都沒有,當時我就覺得你有膽色,今天我問你的這番話,若是換了旁人,隻怕早就為了討好我而說各種好聽的話了,可是你卻明白告訴我和其他人相比我沒什麽優勢,說真的,我很感動。”

小風鬆弛了剛剛緊繃的肩膀,抬頭甜甜一笑:“多謝娘子誇獎。”

樂雅一笑,突然發現小風雖然嘴角有那一顆黑痣,可笑起來並不覺得難看,反而透著一股子爽朗。

第二日一早,諸人都聚集在園子裏商議著打獵的事,連樂雅也換上了一襲胡服,綠秀和小風諸人也都換了衣裳騎馬隨後,就在這時,隻聽得有人喊了一聲:“趙果毅來了。”

大家都回頭,看到一位雪衣少年,騎著一匹棗紅馬迤邐而來,神情淡然,仿佛從畫裏走出來一樣,他麵對諸人的目光並沒有絲毫不自在,反而淡淡一笑,帶著些許漠然。

見了為首的大皇子李元泰和二皇子李成璧,也沒有誠惶誠恐,隻是坐在馬上微微頷首,算是打了招呼,若是換了旁人,隻怕一向心胸狹隘的大皇子就要發怒了,可對著趙果毅的此番無禮舉動,大皇子卻歎道:“都說趙果毅是謫仙,果不其然。”

同為世家子弟,樂紹諸人也都和趙果毅打了招呼,趙果毅對誰都是那副不遠不近的樣子,大家也都習慣了,並不放在心上。

李成璧笑道:“你弟弟怎麽沒來?”

趙司決的弟弟趙司敏與趙司決是孿生兄弟,長的一模一樣,素日裏兩個人又喜歡穿同樣的衣裳,因此就連他們的父親母親也時常混淆。

趙司決道:“永嘉病了。”他天性不喜說話,對著一架琴能三四天不說一個字,大家早已習以為常,也不在意,樂紹朝樂雅招手:“雅兒不是想學果毅的風雨曲麽?還不快過來拜見師傅?”

樂雅抿嘴一笑,驅馬上前,還未開口說話,趙司決已經調轉了馬頭,背對著樂雅,仿佛在觀賞遠處的景致一般,叫人挑不出什麽來。

樂雅頓在那兒,十分尷尬,李成璧笑道:“倒是忘了趙果毅是個曲癡。”又招呼樂雅同去打獵,化解了樂雅的尷尬。

趙司決抿著唇,落在最後頭,目光掃過人群,經過某人時頓時如遭雷擊,僵住了,但這也隻是片刻間,很快他便恢複了從容,驅馬跟上了眾人的隊伍。

到了晚間,大家收獲頗豐的回來,將獵來的鹿肉和野豬肉野山雞架在火上炙烤,李成璧看趙司決一個人坐著喝悶酒,將他拉了過去:“最近怎麽不見你出門?”

趙司決道:“家裏事情多。”

李成璧笑道:“我聽說你曾經是澹台九郎的音律師傅。”

趙司決手一頓,話便流露出幾分警惕:“二皇子想知道什麽。”

李成璧笑道:“沒什麽,不過是近來聽母親提起澹台氏和竇氏,說起了澹台十六娘子的事情,說她若是沒有死,不知道要如何尊貴呢,我這不是心心念念的想著虎蹤劍麽,一聽和澹台氏相關的事便起了好奇之心,想問問你她長什麽樣子,你見過麽?”

趙司決見他如此坦誠,慢慢鬆開了手,道:“自然是見過的,不過那時候年紀小,容貌也未長開,不過看得出和蔣夫人有幾分相像,若是活到現在,隻怕和蔣夫人一樣,也是個傾國傾城的美人兒。”

李成璧點點頭:“原來如此,我聽母後叫她風娘子,難道她的閨名便是澹台風麽?”

趙司決搖了搖頭:“我並不知道她的閨名,隻是匆匆見過兩次,不過我聽九郎稱呼她為阿貞。”

李成璧不甚在意道:“也許是以訛傳訛,傳錯了吧。”又佯裝歎氣道:“也不知道虎蹤劍如今流落在哪裏,若如明珠蒙塵,不見天日,可真要叫人心疼死了。”

一向穩重的李成璧說出這番話,倒讓趙司決一笑,將杯中美酒一飲而盡。

李成璧沒有繼續問下去,反而又把話題轉了幾個彎兒,好似剛才真的隻是隨口一問似的,趙司決一邊有一搭沒一搭的應和他的話,一邊慢慢地喝酒。

另一邊樂雅也在和赫連瓔珞諸人說話,正好話題的內容是趙司決,趙司決容貌俊秀,是不少貴女的心上人,但在赫連瓔珞的眼裏,他卻是弱不禁風的小白臉一個,語氣極為不屑。

樂雅微微一笑:“你不喜歡,可有人喜歡呢,這樣的話可別說了,沒得生了嫌隙。”

赫連瓔珞嗤笑道:“你怕,我可不怕,趙司決都十八歲了吧,也沒聽說和哪家說了親事啊,他和他父親一樣,都是倔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