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重的石門“砰”地關上,勝利者心滿意足地離開,隻留下水影和二十九具砌在牆裏的屍骸,他們都是失敗者,敗,就是死。這間石室就是失敗者的墳墓,他們已經死了,水影還能活多久?

墳墓裏自然是死一般的沉寂,甚至聽不到水影的心跳。水影蜷縮在角落裏,望著對麵的牆,如果她現在已是一具白骨,就可以住進那墳墓裏,無知無覺,什麽也不看,什麽也不想,多好啊!

可是她還沒有死,雖然隻是一絲微弱的殘喘,也足以把生死相隔,讓她的痛苦繼續,眼睜睜地等待,等待隻有她一個觀眾的慘劇開場,除了等待,她無能為力。

流火就在她身邊,劍光越淡,微微的顫抖低吟著,水影伸出手,仍然碰不到它。它就要死了,她無能為力,連體溫的安慰也不能給它分毫。

門開了,竹影笑盈盈地進來,手裏托著精致的青瓷茶盤,盤裏盛著一盞茶,和一個小瓷瓶。“夫人讓我來服侍姑娘吃藥,吃了藥,姑娘才有力氣等你的心上人來,看著他變成僵屍。嘻嘻,我家夫人費這麽大周章把他請來和你相見,姑娘一定要領情才是。”

“我不領她的情,也不吃她的藥。”水影推開她遞過的茶盞和藥丸,“她到底要怎麽對付坤靈?到底要怎樣?”

杯裏的茶濺出,燙痛了竹影的手,她一皺眉,笑臉換成了怒容,冷冷道:“夫人的想法,我做下人的如何能知?就是知道也不能告訴你。至於吃不吃藥,可由不得你做主。”她伸手捏住水影的下頷,一用力,水影痛得張開了口,不等她喘息,藥丸已塞入口中。

竹影拍拍她的臉,輕蔑地斜睨著她,“姑娘,我勸你最好識相一點,看清楚你的處境。不消說惹惱了夫人的後果,就是讓我不高興,你也絕沒有好果子吃。”水影氣得說不出話來,同時也是無話可說,這尖酸刻毒的話,卻是現在唯一的真理。她緊緊地咬著牙,淚還是不爭氣地流了下來。

“對,這樣才乖啊!”竹影依上她的肩,伸出舌尖輕舔著她的傷口,眼裏流露出貪饞的興奮,“劍仙的血真是好味道,這裏已經有很多年都沒有劍仙經過,這樣的美味幾乎都忘記了。水影姑娘,我知道你難過得恨不得死掉,若不是怕夫人生氣,我真的會成全你。你就此解脫,我也可以嚐到你身體裏流出來的最新鮮的血。”

她膩膩地甜笑著,輕輕地咽下口水,呼吸間的腐臭撲在水影臉上,水影打了個寒顫,急忙找了個話題轉移她的注意力,“那個娃娃,好像並不是僵屍,那他怎麽會是蘇夫人的兒子?”“他當然不是僵屍,也不是夫人的兒子,他隻是個娃娃。我們都是夫人的族人,他隻是夫人的娃娃。”竹影撇撇嘴,一臉的不屑。

水影很是糊塗,“隻是娃娃”是什麽意思,他在這裏到底是什麽身份?他小小的年紀,怎麽能有那麽高的劍法?她還想再問,卻看見竹影的臉色驟變,慌慌地站起身,低聲喚道:“小少爺!”

娃娃就站在門口的陰影裏,似乎已經站了很久,他根本不看竹影,自顧自走了進來。僵屍丫鬟討了個沒趣,索性昂起頭,趾高氣揚:“是夫人派我來給水影姑娘送藥的,不知少爺來做什麽?”

娃娃仍然不看她,對她的盤問也隻有兩個字的回答:“出去!”

竹影偷眼看著他的臉色,身子一抖,低下頭,忙不迭的走了。細碎的腳步跑出很遠,才遠遠地傳回她憤怒威脅的聲音,“娃娃,你算什麽東西,敢對我狂,等我去告訴夫人,有你的苦頭吃……”

娃娃的表情仍是木然,冷冷的沒有變化,隻有注視著水影的眼裏有一絲暖意,沉默許久,他忽然問道:“你後悔嗎,後悔救了我!”

“我‘救’了你?”水影冷笑,“這樣取笑我讓你很得意是不是?我後悔不後悔又有什麽分別?”

“我知道你恨我。可是我提醒過你,你為什麽不走!我要殺你,你為什麽要躲,為什麽用劍來擋,難道死亡比現在的境遇更可怕麽?”娃娃低聲吼著,狠狠地跺腳,像籠中的無奈困獸,“我沒有辦法,沒有辦法,我讓你叫我英羅,可我不是英羅了,早就不是了。我隻是娃娃,僵屍群裏的娃娃。”

“沒有辦法?這是個多好的借口!”水影不解他的意思,隻覺憤怒,她尖聲冷笑,“你什麽也不是,你是一個魔鬼!僵屍也比你可愛,至少他們不虛偽,他們不會在吃人的時候說沒有辦法。你滾,我再也不想看到你這副嘴臉!”

娃娃沒有出去,反而走過來,拾起晦暗無光的流火,手指輕輕撫過劍身上的裂痕,“你的劍還可以補好,我……”

“放下我的劍!”水影咬牙切齒地大喊,要是她還有力氣,她一定會撲過去,把這個虛偽無恥的娃娃撕成碎片,看看那張天真的麵孔下,藏著一副怎樣的嘴臉。可是現在她唯一能做的事,就是抓起竹影留下的茶盞向他摔去。

茶盞沒有打在娃娃身上,它還握在水影手裏,肩上的劇痛讓她根本無力把它扔出去。她怔怔看著手裏的杯子,依稀記起自己揮劍的樣子,模糊得像是一場夢。她開始笑,大聲地笑,笑一個劍仙居然連扔茶杯的力氣都沒有,笑夠了,淚又落下,哭她再也無力握起的,正在死去的流火。

娃娃不知是在何時離開的,偌大的石室裏重又是她一個人,她歇斯底裏地笑,淒慘哀傷地哭,聲音撞上四麵冰冷的石壁,回聲隱隱,似是嵌在壁中的亡魂被她喚醒,亦在狂笑慟哭。

此後的兩天裏,沒有人再來。蘇夫人、娃娃和竹影似乎都已忘記了她,連走過的腳步聲都聽不到,寂靜,除了寂靜,還是寂靜。

水影在這可怕的寂靜裏忐忑不安地煎熬著,幾乎瘋狂。她希望他們能在這裏,嘲笑她,折磨她,無論怎樣她都可以忍受,她隻害怕這異常的寂靜,看似風平浪靜,實則暗潮洶湧。蘇夫人一定是在設計對付坤靈,她想象不出那是怎樣惡毒狡詐的陰謀,和蘇夫人相比,她根本就是個不諳世事,任由擺弄的孩子,她永遠猜不透她的心思。她隻能在這裏等待,等待有一天,蘇夫人帶著已經麵目全非的坤靈進來,看著她得意地笑。

水影想得肝腸寸斷,卻又仍有不甘,她一遍又一遍地告訴自己,坤靈一定能看穿蘇夫人的陰謀,他一定能殺光那些僵屍,救她出去。

自欺欺人,是絕望時心靈唯一的出路,水影想象著紫蘿劍展動時眩目的光芒,會歡喜地笑出聲來。這時她絕不允許自己去想石壁中骨朽劍殘的屍骸,在他們曾是劍仙的時候,每個人的劍法道行,都要高過坤靈很多。她聽到自己嘶啞的聲音在說:坤靈是不一樣的,他是不一樣的。

這是第三天的夜,無星無月,也沒有風,萬籟俱寂,似乎所有的人都已沉睡,做著自己想做的夢。至少水影昏昏沉沉地睡著,夢裏,坤靈正在大戰蘇夫人,紫蘿劍光如電,照亮漆黑的夜,也照亮水影的夢。

門,悄無聲息地開了,一個人影悄無聲息地閃進來,手裏提著橘色的燈籠,光暈正籠在水影臉上。

※※※

“坤靈,你真的來了!”水影醒來,眨著惺忪的眼,看到那朦朧的身影,是下意識的脫口而出。直到掙紮時傷口的巨痛讓她清醒過來,她才看清了站在眼前的人。

“竹……影,”她遲疑地叫道:“你來做什麽?”

竹影沒有出聲,她蹲下身,把燈籠放在水影身邊,向她伸出了手。“你要幹什麽!”水影驚呼,躲開她的手,掙紮著向牆角縮去。

依然沒有回答,向來伶牙俐齒的竹影怪異的沉默著,她的臉上也沒有表情,眼睛大大地瞪著,直視前方。她伸出的手裏捏著一把鑰匙,很利落地打開鎖,把鐵鏈從水影的傷口裏抽出,打開她帶來的藥瓶,快速熟撚地給水影敷藥。

傷口的疼痛迅速褪去,一片舒適的清涼。水影卻絲毫不覺歡喜,反而是強烈的恐懼,因為她發現竹影是被人施了咒的,她所做的一切,完全是被施咒人操控,她自己完全沒有意識。但這絕不會是坤靈所為,劍仙行事從來是光明磊落的,不會使用這種邪術。

竹影還在茫然地忙碌著,眼裏是一片詭異的空白。水影轉過頭去,不敢看她的樣子,她想不出對竹影施咒的人是誰,似乎應該是蘇夫人的陰謀,但是她想不出理由,竹影是蘇夫人忠心耿耿的貼身丫鬟,要她做事又何必下咒呢?

她正百思其解,竹影已拾起流火遞給她,然後拉她起身。水影這才發現雙肩的傷口竟已痊愈,她又有力氣握住劍了。隻是流火已經完全失去了光芒,過了今夜,就是一把死劍了。

竹影不給她時間傷感,她拉著她出了墳墓般的石屋,在夜幕下的庭院裏快步疾行,卻不像是沒有盲目的亂走。“她這是要帶我去哪裏?”水影暗自忖度著,抬頭一看,前方正是蘇夫人的聽竹軒,她一驚,握緊了劍柄,正要向竹影刺去,她的腳步一轉,拉著水影進了片竹林,出了竹林,繼續左轉右拐,卻是離蘇夫人的小樓越來越遠。

水影鬆了口氣,忽然發現竹影所走的路,正是那天娃娃帶自己去看那片荒地的路線,難道對竹影施咒的,竟是娃娃?他操控著竹影,因為她是蘇夫人最信任的人,她有鑰匙,有解藥,而且不會有任何人敢懷疑她。

水影心裏忽然很不是滋味,她怎麽也想不通那個古怪的娃娃,她也沒有時間再想了,一個溫柔嬌媚的聲音帶著笑輕問道:“水影姑娘,你走得了嗎?”

竹影驟然停下了腳步,大夢初醒似的看著四周,看著蘇夫人就站在麵前,她呆滯的眼裏突然充滿了恐懼,“撲通”一聲跪下,磕著頭哀求道:“夫人,不是我,是……”蘇夫人臉上的嬌笑凝成冷冷的冰,她抬起手,纖長的食指點向竹影,她中箭似的猛然顫栗,嗆出一口烏黑的血,中斷的話卻再也沒有說完的機會。

蘇夫人走過來,合上竹影的眼睛,“我知道不是你,可是他們都死了,你活著幹什麽呢?”她是在傷感自語,水影卻不寒而栗,她忽然想起,這一路上平靜得異常,夜晚是僵屍的白晝,可是她卻沒看到一個身影。難道,他們都已死了?是誰殺了他們?

“不是坤靈,他還沒有來。”蘇夫人看著她,淡淡地道,“你想得到是誰嗎?”“是……娃娃?”水影知道這個答案是正確的,因為她看到了蘇夫人眼裏的憤怒,還看到了正低頭走來的娃娃。現在,在這龐大陰森的莊院裏,隻有他們三人了。然後,會發生什麽事呢?

“娃娃,殺了她。”蘇夫人很快平複了傷感和憤怒,轉身倚著一棵粗壯的竹,讓出和水影相對的位置,冷冷地命令。

娃娃沒有動,他手裏拿著那把晶瑩透明,卻無堅不摧的劍,靜靜地站著,像是沒有聽見。

“娃娃,我讓你殺了她。”蘇夫人竟不動怒,隻是一直握著的左手又攥緊了一些,語聲凜凜,像最冷的夜風,“你注定是我手心裏的娃娃,你救不了她,動手吧,否則……”娃娃抬起頭,一步步向水影走來,他的身體劇烈顫抖,握劍的手卻穩如磐石。

水影也握緊了手中的劍,她知道根本沒有用,但她還是要拚一拚,至少要刺出一劍,束手就縛不是她的性格。

她的劍沒有落空,竟然刺進了娃娃的胸膛,她驚詫地咬住嘴唇,很痛,不是做夢。

娃娃沒有倒下,甚至沒有血從傷口流出,他很怪異地笑,然後丟掉手中的劍,手指刺進胸膛的創口,用力撕扯著。

“你在幹什麽?”水影驚恐地看著他,手抖得握不住劍。

“我要給你看我原來的樣子!我現在的樣子是英羅,我原來的樣子就是娃娃!”他說著奇怪的話,繼續撕扯著自己的身體,傷口已經撕裂到腹部,仍然沒有流血,他的表情也沒有痛楚,那樣子就像是在脫一件衣服。

這件衣服終於脫下來了,水影踉蹌後退,靠上一棵竹,不讓自己倒下,“你……你……”她的舌頭似乎打了結,隻說得出這一個字。

完全沒有了皮肉的娃娃居然不是一副白骨,他依然是完整的,依然是娃娃的樣子,卻是完全透明的,就像他的劍一樣晶瑩剔透,他看著水影微笑,“你看到了嗎?這就是我真正的樣子,我是琉璃娃娃,沒有心的娃娃。”他的手指向胸口,透明的胸膛裏是空的,沒有一顆跳動著的心。

“他的心在我這裏。”蘇夫人笑著攤開左手,一顆水晶雕成的心在她的掌璀燦著,裏麵似乎隱約有什麽在流動。水影看看蘇夫人,再看看娃娃,除了茫然,還是茫然。

“千年前,那是僵屍最興盛的時代,我和屍王一起,在西歧山最深的洞穴裏,發現了傳說中的鎮山之寶——琉璃娃娃和他的琉璃劍。”蘇夫人看著手裏的水晶心,低聲道,“娃娃沉睡著,因為他丟失了靈魂。我們想喚醒他,想要他巨大的力量,可是我們找不到他從前的靈魂,我隻好從人間找來了一個小孩子的靈魂,放在娃娃的身體裏。那個小孩子,就是英羅。”

水影似乎有些明白了,她看向娃娃,他低著頭,不知在想什麽。

“可是這個英羅,卻不肯成為娃娃的靈魂,我隻好取出了娃娃的水晶心,把英羅的記憶封印在裏麵,英羅舍不得他的記憶,就隻能呆在娃娃的身體裏。”

“他的記憶是什麽?”水影看著水晶裏流動著的銀白的光,顫巍巍地問。

“是他的母親。”蘇夫人的眼裏劃過一絲傷感,“他在娃娃的身體裏活了千年,卻還是個小孩子,執著地記著那些無聊的事,他娘是怎麽親他,怎麽抱他,怎麽唱歌哄他睡覺,他一直記得,還一直想要回去,其實,哪裏還回得去呢!”

“不過這樣也好,娃娃的心在我手裏,他的記憶在娃娃心裏,他眷戀著那些記憶,就得聽我的話。我要他做什麽,不管他多麽不情願,都乖乖地做好。”蘇夫人走到水影麵前,輕撫著她的臉,指尖的冰冷刺進她的心裏,“其實娃娃對你很好啊,他想方設法地救你,可惜你不領情,更可惜的是,他注定是我手心裏的娃娃!”蘇夫人的手順著水影額頭劃下,停在她的眼簾上,冷笑,“水影,你認命吧,沒有人能救得了你!”

沒有巨痛和黑暗,蘇夫人的手忽然滑下,她看著自己的胸口,一段晶瑩的劍鋒透了出來,滴著她的血。她回頭,看著娃娃從她的身體裏一寸寸撥出他的劍。她忽然笑了,“你真的殺了我!”

“我早就想殺你了,難道你不知道?”他平靜地回答,擦幹劍上的血跡,收回鞘裏。

“你忘了這個嗎?你的母親,你的記憶,你全部的快樂,還有你的生命……隻要我一用力,就什麽都沒有了。”蘇夫人說著,慢慢合攏掌心。

娃娃看著她的手,臉上卻是無謂的釋然,“沒有就沒有了吧,其實我早該想通的。你方才還說的,‘哪裏還回得去呢’,真的是這樣,過去了的,就再也回不去了,不管多麽舍不得。我早就不是英羅了,所以,我再也不要為了那些回憶做你的娃娃。”

“是這樣啊!”蘇夫人慘然一笑,手掌猛地收緊,水影聽到細細瑣瑣的破碎的聲音,看到無數晶瑩雪白的粉末從她掌心被風吹散,她倒下,吐出最後一口氣,那些拚湊的美麗頃刻間化為烏有,止剩一具枯骨。

娃娃拾起從她懷裏滾落的紫煙寒,走向水影,每一步都踏在那些破碎的水晶粉上,他把珍珠遞給她,輕輕地笑,稚氣可愛,“我在河邊看到你,看到你救那兩個小孩子,你對他們笑,跟他們說話。你知不知道,你的聲音,你笑的樣子,還有你的善良,都很像我娘……我騙你去救我,就是想讓你抱著我,對我笑,跟我說話,就好像回到了從前,我還是英羅的時候,我還在我娘身邊的時候……”

水影含著淚微笑,她張開懷抱,抱住正在迅速變小的娃娃,一聲一聲地喚他:“英羅……”

他笑著搖頭,“我不是英羅,我是個很壞的娃娃,我隻想保住自己的心,卻忘記了別人的心。我做了那麽多壞事,終於還隻是個沒有心的娃娃。我娘不會要我了,她不會再抱我,不會再對我笑,不會了……”

他已經縮小到隻能躺在水影的掌心,那麽小的娃娃,流下兩顆晶瑩的淚,他的聲音微微地說道,“我劃傷了你的劍,我幫你補劍。”

小小的娃娃溶化在自己的淚裏,溶成晶瑩清透的琉璃液,水影掬著一捧,慢慢地注入流火的裂縫。琉璃凝固成一道閃亮的銀白色,襯著流火金紅色的灼灼光芒,格外的美麗。從此,一把劍裏,凝結著兩個靈魂。

太陽還未升起,升騰的烈焰已染紅了天際,大火焚燒著一切,美好,醜陋、白牆紅瓦,青青翠竹,統統化為灰燼。像一個華麗的夢魘,終於到了盡頭。

水影走向太陽升起的方向,清晨的靜謐裏,她聽到自己的心跳。原來,有一顆心,是這麽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