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影,你的手斷了,劍折了,就連這顆珍珠也碎了,現在你還有什麽?我說過的,要是你不把心給我,我就奪走你所珍惜的一切,可是你不信我的話。哼,你這個愚蠢固執的女人,一定要看到這樣的殘局,才肯認輸麽?真像世人說的,‘不見棺材不死心呢’,這裏就是你的棺材了,既然你堅決不肯把心給我,那就帶著你的心一起去死罷!”

它說著,語聲竟然漸漸遠去。似是感到了水影渴盼的心思,它得意地笑,“本來我是想殺你的,可你現在這副可憐相,根本不值得我動手,你就在這裏慢慢地死罷!”驀地,它忽然折回,陰森而興奮的聲音緊緊壓在她耳邊,一字字道:“水影,好好地享受死亡罷,這可是一生一次的盛宴!”

它狂笑著遠去了,一雙穿著綠色繡鞋的小腳走出來,站在水影麵前,稚嫩的童音冷寂如冰,“等它再回來的時候,見到的,就是你的屍體罷?”

“我……”水影仰起頭,茫然看著她冷漠的臉,向她伸出手去,她卻閃身避開了。“怎麽,現在才想起我來?剛才不是很勇敢無畏麽?我們都已經說好了的,你為什麽要變,為什麽寧願死,也要背叛我!”她忽然哭了,跺著腳,哭喊著質問水影,就像得不到心愛玩具的孩子,肆意地發泄悲傷。

“我,不能背叛我的心……”水影避開她的淚水,望著高高的穹頂,灰色岩石,是沒有希望的冰冷。

“哦,是麽?”這句喃喃的低語讓女孩子平靜下來,她拭去頰邊的淚,俯下身,盯牢水影空茫的眼睛,“那麽,你不能背叛的心裏根本就沒有我,是不是?”

水影不說話,也是無話可說。女孩也不再追問這沒有答案的問題,她直起腰,轉身而去,在遠處的一個轉彎,她腳步微頓,拋出的話簡單而狠決,像最後的宣判詞:“你可以死了!”然後,她的身影隱沒不見。

“我可以死了,是的,終於可以死了!”水影釋然地笑。這是最後的時刻,沒有恐懼,沒有傷痛;隻有平靜,一切如初的平靜。她仰麵躺下,躺在自己的血淚裏,躺在這巨大的棺材裏,安然地閉上眼睛,等待著一場長眠。

“水影,水影,你醒醒,快點醒來呀!”

“是誰這樣急促的呼喚?不是已經死了麽,怎麽還能醒來?”水影想著,用力撐開難澀沉重的眼簾,眼前又有了光,還有在暗紅的光線下,映在她眼裏的熟悉麵容。

“坤……”她隻叫出一個字,然後茫然地看著身處的地方。這裏仍是西歧山腹,是被蟒魂主宰的魔境,看來不是自己死後魂歸昆山,才見到了他。那麽,這眼前的人……她忽然明白了,冷笑著推開他,“你不需要玩這樣的把戲,想要我的心,動手就是了,何必這麽辛苦呢?”

“水影,你醒醒,你看著我,我是坤靈啊!”他托起她染血的臉龐,將她的目光定向他,“你看著我,還記得麽,我是坤靈!”

“你……”水影轉不開視線,眼裏隻能有他的樣子。這張臉可以被偽裝,但那樣心意相通的熟悉,還有他眼底深深的痛惜和憐愛,怎麽能裝得像呢!“坤靈,你真的是坤靈!”她顫栗著,用力轉過頭去。怎麽可以,讓他看見她這樣的狼狽和殘缺!

“你,怎麽會來這裏?是感到紫煙寒碎了麽?”水影忽然心慌意亂,窘迫得無地自容。紫煙寒碎了,她拿什麽還他!

“水影,我來帶你走!”他扳過她的肩,認真看著她枯槁慘白的臉,“你醒醒,我帶你走!”

“不可能了!坤靈,我沒有手了,沒有劍了,我什麽都沒有了,還有路可走麽?”她推開他的手,緊咬著嘴唇,卻壓不住喑啞的啜泣。

坤靈竟沒有勸慰她,他輕輕地歎息,語聲是異常的冷靜,“水影,你為什麽不問我是怎麽來的?”

“是啊。你,是怎麽來的?”水影疑惑地問。在她最傷痛的時候看到坤靈似乎是理所應當的事,卻忘記了天規的森嚴,劍仙的職責是鎮守昆山,若沒有特許,不能有片刻擅離。就算坤靈感到了紫煙寒的碎裂,不顧一切地追來,又怎能進入這石蟒的腹中?

坤靈無言,隻是在她麵前攤開右手,在他掌心裏,印著一朵小小的冰淩花,晶瑩玉潤的美麗,卻讓水影大驚失色。“離魂?你竟然用了離魂術!”

“隻有這樣,我才能來到這裏。”他慢慢合攏掌心,一如既往的安靜淡然,“水影,我冒了這樣的險,不是為了紫煙寒,我來救你,來帶你走!”

水影愕然,她的修為比坤靈淺許多,還沒有使用離魂術的能力,但她對這種高深術法的了解亦是十分清楚。所謂離魂術,其實就是一次短暫的死亡過程,施術法將自己的靈魂從體內抽離,使肉身處於假死狀態,而脫離了身體羈絆的魂魄就能獲得極大的自由,九天十地,沒有不能到達的禁地。但是隻有三天時間,過了三天,如果靈魂不能回歸,施術者的身體就會真的死去,靈魂也將灰飛煙滅,化為塵埃。

水影一把抓住坤靈的衣襟,聲音顫栗得支離破碎,“你用了離魂術,是第幾天……”

“還有四個時辰天就亮了,到天亮就是整整三天。”坤靈平靜地說著,一根根掰開水影**的手指,“水影,你醒醒,我帶你出去!”

“你為什麽總說讓我醒醒,我醒著呢,我清醒得很!”水影忽然地歇斯底裏,“我出不去了,我會死在這裏,這就是我的命!誰也改變不了,誰也救不了我。你走罷,快點走!”

坤靈不說話,隻看著她,她還在流血的斷臂,她染著灰塵血汙的白衣,她枯萎絕望的麵容,他看著,似乎想說什麽,又沒有出口。

水影像是喊累了,怔了一會兒,她忽然撲上來,撥他腰間的紫蘿劍。他慌忙地按住她的手,“水影,你要幹什麽?”

“在你走之前,殺了我。你若真是來救我的,就殺了我,不要讓我在這裏等死,我不要等,我害怕等!”她的身體虛弱不堪,而且隻有一隻手,但是崩潰的瘋狂卻使她有了驚人的力量,她拚命的掙紮讓坤靈都難以控製。

“水影,你放手!”坤靈忍無可忍地大吼,用力推開她,將撥出一半的紫蘿劍推回鞘中,霍然起身,煩亂而快速地在她身邊踱步,像是囚在籠中的困獸。

水影倒在地上,眼裏血色的瘋狂逐漸褪去,她無力地蜷縮著,喃喃道:“坤靈,我不再鬧了,你快走罷,快走!”

“走?”坤靈笑得悲涼,“不可能的,你若不走,我也走不了;你若死在這裏,我也一樣!”他頓了一下,“水影,你知道我為何總是說讓你醒醒麽?因為,你是在做夢!”他的眼裏有恐懼一閃而過,然後是堅定的決然,“你的手沒有斷,劍沒有折,紫煙寒也沒有碎;這裏不是西歧山,也沒有什麽石蟒巨怪,現在你所身受的一切,都隻是你的夢魘!”

“夢魘?”水影重複著,然後堅決否定,“不,這不是。夢魘怎麽可能這樣真實?魘境裏是沒有知覺的,可是我很痛,真的很痛!”

“就是因為這個魘境太真實,所以你醒不來,看不破,但是再真實的夢也隻是幻境,隻要你醒來,一切都能回到正常。水影,不要怕,這隻是個惡夢而已。”他扶著她的肩,理著她淩亂染血的長發,微笑,“惡夢過去還有美夢,你要堅強。你能醒來的是不是?別跟我說你不能,我認識的水影,是從不認輸的!”

“我能醒來的,我能!”水影說著,用力站起。坤靈笑看著她,撥起插進地上的殘劍遞過去,水影猶豫著,還是接過,用左手握著斷劍,感覺別扭而悲哀。但是看著坤靈,她終於笑了。

“坤靈,我們從哪裏走才能出去呢?那個蟒魂實在是太厲害了,”水影黯然,“不過也是因為我看不見它的緣故,才會敗得這麽慘。”

坤靈點頭,“是的,隻要我們看得見它,它應該不難對付!”

“我們?難道,連你也……”

坤靈截住她的驚詫,淡淡笑道:“這又什麽奇怪的,我是在你的夢裏,你看不見,我怎麽能看見!”

“那,那我要怎麽樣,才能看見它?”水影這才想到那個可怕的隱形對手說不定就在他們的身邊,隻要它不出聲,就完全地立於不敗之地;而他們,是一點勝算都沒有的。

“殺了她!”坤靈忽然冷笑,他抬手指向前麵的轉彎,“殺了她,你就能看見了!”

水影順著他的手看去,看到一角翠綠的裙裾,然後看到女孩冷冷的眼睛,她從角落裏慢慢走出,停在水影麵前,眼神尖銳挑釁。

“你讓我殺她?坤靈,你不知道,她是……”

“我不但知道她是你的童年,我還知道,她是你的心魔!”瞥見水影詫異的眼神,坤靈的決然不容置疑,“你走了太遠的路,經了太多的險,你太累了。太深的疲倦會讓人慟懦和軟弱,你也不能幸免,水影,你最近是不是常常會渴望回到童年的時候?渴望找到一個安全的地方,能讓你躲起來?”

“是的,我……”水影埋下頭,無地自容的羞愧。坤靈說中了她心底的隱秘,慟懦和軟弱是她所痛恨的,卻是真的不能幸免。

“就是你的渴望放出了心魔!水影,難道你沒有發覺,隻要有她在,你就沒有力氣,你就猶疑慟懦。就是她蒙住了你的眼睛,讓你看不見真相。水影,殺了她,隻有殺了她你才能堅強,我們才能衝出去!”

水影隻覺發自心底的虛弱,肩上的傷口又流出血來,流出她僅有的勇氣和力量,她搖搖欲倒,握劍的手也在顫抖。女孩子看著她冷笑,輕聲地唱歌,熟悉的歌聲纏綿如夜風,唱醒了晶棺裏美麗的容顏。

“別唱了!不要再唱了!”水影大喊,歌聲卻不斷。她求助地看向身邊的人,“坤靈,我不能……你殺了她罷,你替我……”

“我替不了你,我也殺不了她,因為她是你的心魔,除了你,沒有人殺得了她!”坤靈淡淡道:“水影,現在我陷在你的夢裏,如果你出不去,我也就無法出去。很快天就要亮了,三日後魂不附體,你知道會怎麽樣的!”

水影顫栗著閉起眼睛,歌聲還在繼續,她忽然像古時的鬥士一樣大叫,她的叫聲壓住了歌聲,她的手揮出,清晰地聽到了劍鋒刺進身體的聲音。她睜開眼睛,女孩正在慢慢地倒下去,胸口汩汩地流著血,她輕輕地笑,“你終於還是不要我了,拋掉了記憶,就可以更堅強麽……”

水影劇烈地喘息著,卻沒有之前那樣虛弱,相反,力量正漸漸地恢複,心裏也不再恐慌迷惘。也許真是這樣,拋掉了記憶,就可以更堅強。她抬起頭,赫然正對著一雙暗紅的眸子,她大叫,“坤靈,我看見它了!”

“我也看見了。”坤靈說著,紫蘿的光華已展開,織成一幅朦朧輕豔的綿緞,每根閃亮的經緯線,都是致命的殺機。嚴密地交織,纏裹著一條長長的黑色大蟒,黑蟒暗紅的眸子似地獄的業火,它翻卷著粗壯的身體,張口吐舌,毒牙一次次凶狠地咬向坤靈,都被劍芒擋住,身上已被這鋒芒割出無數狹長的傷口,絲絲地滲出烏黑的血。

水影怔怔地作壁上觀,她的左手和斷劍讓她實在沒有上前的勇氣,反正坤靈已是穩操勝券,又何必她上去礙手礙腳。

黑蟒已是體無完膚,長牙也斷了兩根,卻又一次凶猛地衝過來,長滿鱗甲的蛇尾狠狠掃向坤靈,坤靈閃身錯步,劍鋒順勢迎上,蛇尾齊齊地削落,掉在地上,還跳了幾跳。

大蛇痛得狂吼,竟一頭衝出了劍光的封鎖,慌不擇路地逃,去向竟是直逼水影。

坤靈回身急追,喝道:“水影,小心了!”

水影還不及防備,蛇的巨口就已在眼前。動作從來都是比思維快的,她還沒看清自己做了什麽,手中的斷劍已經刺進了黑蟒的口中。

坤靈拭去額上驚出的冷汗,讚許地笑,“水影,你的劍法不錯呀。”

水影不說話,恨恨踢著大蟒的屍體,這怪物還瞪著眼睛,卻再也不能囂張跋扈了。她踢得累了,才歎了口氣,道:“我現在還有什麽劍法……”

話未說完,腳下的地突然劇烈的震顫,兩旁的石壁也在搖晃,穹頂簌簌地掉下碎石塊來,原來照著這裏的暗紅的光刹那間滅了,一片漆黑籠罩下來。

“水影!”“坤靈!”天搖地動的黑暗裏,兩個人努力站穩腳步,摸索著彼此的存在。

一陣混亂的摸索後,兩人的手總算握在了一起,坤靈一把抱住水影,一疊聲地問,“你沒事罷,傷著沒有?”

水影搖頭,“這,是怎麽了?莫非,是那西歧石蟒又醒過來了?”

“可能是,”坤靈沉吟著,忽然抓起她的手,催促道:“快,我們快走!”

水影被他拉著,跌跌撞撞地疾奔,地的震動更加猛烈,碎石塊紛紛打在他們身上,“坤靈,我們這是去哪兒?怎麽才能出去呢?”

“我們得去上邊,從蛇口出去,這是唯一的出路。”

越往上走,越是寸步難行,這條狹窄的甬路應該是巨蟒的食管,兩人幾乎是手腳並用的艱難跋涉著,水影可以想像出,那石蟒現在肯定是在瘋狂地搖晃著它碩大的腦袋,但願它是張著嘴的。

他們終於到達了巨蟒的口中,坤靈指著透出朦朦微光的方向,“看到了麽,這光,就是從它的齒縫間透出的!”

“可是,它的嘴是閉著的,我們還是出不去。”水影歎息。

“嗬,”坤靈輕笑,“你不會動腦筋呀,閉著的嘴也可以張開嘛。”

他踉蹌著走過去,撥出劍,砍著石蟒的牙,每一劍下去,火星四濺。“沒有用的,它的牙太堅固了,你的劍斷了,它的牙也不會斷的!”水影在一旁嘮叨。

坤靈無奈地歎了口氣,“你就是苯。我本來就沒打算砍斷它的牙,這是在敲門。”

水影的眼睛亮了,“呀,這麽好的主意我怎麽沒想到,我也來敲門。”

兩個人叮叮鐺鐺敲了一陣,上排的長牙忽然地升起,蟒口真的張開了。微涼的風吹過來,托著兩個從巨口中躍出的人安然落下。

夜色下的西歧山下已經成了一片亂石堆,石蟒拚命扭動著龐然的身軀,雖是仍被封印固定著,可是方圓幾十丈內的地已經被它的掙紮弄裂了,裂縫還在不斷擴展,一些地塊整片的翻轉過來,形成一個個幽深的大坑。

石蟒澄綠的眼裏放出瘋狂的光芒,照亮了它俯視下的地域,這裏本是僵屍族的福地樂土,現在那些卑微的怪物們卻隻顧得慘嚎逃命,其中有很多被粗長的蛇信卷起,塞進巨口中,囫圇吞下。可是,那些奔逃的僵屍中,卻不見屍王和蘇夫人的影蹤。

“他們是已經死了,還是早就逃了,怎麽丟下他們的子民不管,這哪裏像一族之王的作風?”水影暗自揣測,抬頭又看石蟒,皺眉道:“它這次醒來,不知天亮了還會不會再沉睡!”

坤靈拍拍她的頭,“你還看不出麽?它不是醒了,而是瘋了!它的魂死了,就像人失了心誌。這樣的瘋狂是不可抑製的,除非能殺了它。可是,這家夥實在太大了,咱們怎麽對付得了!”

“它雖然是如此的龐然大物,也是有致命點的。”水影驀地想起臨進蛇口前,蘇夫人在耳邊的私語,當時她說出這個秘密,純粹是戲謔的惡作劇,哪裏能想到,水影會真的有機會用到。

“這條蛇的額頭上還有一隻眼睛,就是它的致命點,隻要刺瞎那第三隻眼,石蟒就會陷入永恒的沉睡。”水影說出了這個秘密,看著道道擴張的地縫,卻又黯然道,“就算知道這點,想製服它,還是太難了。”

“也不是沒有可能呀,你還記得‘天羅地網’麽?”坤靈回頭笑看著她。

“天羅地網!”水影臉上一熱,低垂眼簾回避他的目光,“我當然記得。可是……”

“水影!”坤靈的目光忽然凝重,“沒有什麽可是。隻要你的心還在,劍的鋒芒還在,這就足夠了。我們演練過那麽多次的,難道你不想有實戰的機會麽?”

水影看著手中的劍,劍雖然斷了,可是劍光沒有散,劍的鋒芒沒有滅。她自信地笑,“那麽,我們開始罷!”

月色方至中天,高高地映出兩個飄渺的人影,和他們手中如水的流光。水影的劍在半空劃出明麗的弧線,化身千萬,籠罩了偌大的蛇頭,最終結為一點,直刺向額中的獨眼。這一式“星河千轉”,是無懈可擊的天羅。

紫蘿鋪開朦朧的光幕,席天卷地,密密如織,擋住了巨蟒憤怒掙紮激起的暴雨般的石塊煙塵,這一式“煙沉霜冷”,是完美無瑕的地網。

巨蟒昂首吐舌,卷向襲來的水影,卻已是晚了。“咯嚓”一聲鈍響,流火插進了那隻漆黑的獨眼,巨蟒的動作在刹那間凝固,它重又化作了石山,從此,它成了一座真正的山,再也不會複蘇。

水影變換著各個角度,欣賞著他們的傑作,歡呼雀躍,“坤靈,這一次,真真的是我們最完美的配合,這才是真正的‘天羅地網’呢。我早就說過,隻要我們雙劍合壁,一定是天下無敵的!”

坤靈看著她像個孩子似的興奮,眼裏卻驀地劃過一絲悲哀,他抬手撫過她的臉龐,輕聲道:“水影,這個夢該醒了。惡夢之後就是美夢,你要堅強。答應我,就算以後隻有你一個人了,你也要堅強!”

水影握住他將要滑下的手,忽然地想要流淚,“坤靈,我很快就可以回去了,你等著我,我回去還你紫煙寒。我要聽你吹簫,我們在一起練劍,我們……”

坤靈猛地回頭,冷冷道:“以後的事以後再說,你去罷!”他說著,用力推開她。

這一推,水影竟像是從高空跌下,飛速地墜落,伸出手,卻隻能抓住風……

“啊!”水影驚呼著坐起,喘息著看向身邊,她正坐在一張窄小的**,身上還蓋著薄被。她恍然地想起,這裏,就是她投宿的旅店。她很累,所以住進房後,水也沒喝一口,就睡了。

再看身上,她的手臂好端端的,流火也是原樣,紫煙寒依然美麗。原來,剛才所經的一切,真的隻是夢。

可是,若沒有坤靈喚醒她,她就會困死在那個夢裏的!想到此,她不禁打了個寒顫。原來,有時,夢是比現實更可怕的。

推開窗,夜風清冷地拂進來,夜色卻已淡了,天就要亮了,坤靈回去了麽?她焦急地望著天之東方,那是昆山的方向,可是天遙地遠的,她什麽也看不見。

第一縷陽光照亮天際的時候,水影看見空中有枚瑩瑩的玉片正向她飄來,伸手接住,那正是貼在坤靈掌心的冰淩花,依然是晶瑩剔透的。水影笑了,她知道,隻要冰淩花的顏色沒有變,就標誌著施用離魂術的人,已經在時限之前魂歸本體了。

天亮了,水影又走在路上,下一劫將是最後的考驗,這麽漫長的路,終於快到終點了。她第一次對回家有了希望,可是心裏還是有疑問的。

“就算以後隻有你一個人了,你也要堅強!”臨別時,坤靈所說的這句話是什麽意思呢?她當然會堅強,可是,怎麽會隻有她一個人呢?他不是一直都會等她的麽?

水影用力搖頭,搖去那些不好的念頭,坤靈會一直等著她的,她知道。

前麵的路,是向著太陽的方向,也是向著昆山的方向,當路走到盡頭,她就會看到坤靈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