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最後看了一眼熟睡的十二皇子,似乎無法麵對一邊眼淚漣漣的皇後,終是轉身走了。

“皇上……”秦皇後喃喃道。

皇上的腳步一頓。

紫宸殿空曠已久,似乎裏裏外外都透著股冷氣兒,他有點呆不下去了。

“臣妾……從小嬌慣,生性,張揚跋扈,自認,不配得到皇上的憐惜。可,顏姐姐……她那樣溫柔可人,又豔冠群芳……皇上,這是為何啊?”秦皇後低聲呢喃道。

她的話讓皇上想起了顏皇後。

的確,顏後是那樣完美的一個女子。她的容貌在當年幾乎讓整個京城為之傾倒,她的才情,她的教養,無不是首屈一指。她那樣溫柔可人,知冷知熱。

可哪怕是當年,皇上都覺得,好像跟她隔著一層什麽。

“你們對朕……何嚐有過真心?溫柔可人也好,張亞跋扈也罷,無非是因為朕是天子。隻有慧心,哪怕朕是販夫走卒,甚至朕是階下之囚……她都不離不棄。”

秦皇後想起皇上當年並不是太子,而是冷宮廢後所出,曾經很長一段時間,都活在當時榮寵一時的蔣皇貴妃的陰影下。宋慧心的確是跟他青梅竹馬一起長大,他什麽樣子,宋慧心也見過了。

所以……他是念及舊情麽?

“可您就是九五之尊,您就是天子……縱然,顏姐姐沒能陪您……”

“夠了!”

皇上突然有些疲憊,打斷了她。

“你明日便出宮吧。羅衣……是朕對不起你,對不起顏兒。可朕,曾經許慧心一世安好,承諾要讓她成為這世上最尊貴的女子。朕不能辜負她。”

言罷,他仿佛覺得透不過氣來似的,大步離開了紫宸殿。

留下秦皇後整個癱軟在地上,哭了半晌,哽咽道:“我何嚐不是真心把你當成夫君?便是我有千般不是,孩子……玉儀,她又有什麽錯?”

你要許你的女人一世安好,可我,不過是想保我的孩兒,性命無憂罷了!

……

那一夜,暴雨傾城。

端王早早離開了忠王府,可是顏清沅和寧昭昭,卻還是耗在書房沒有離去。

顏清沅躺在寧昭昭的膝蓋上,平生第一次脆弱得真正像個孩子。

“我猜對了……昭昭,我猜對了。”

寧昭昭輕輕地撫摸他的長發,低聲道:“嗯,你猜對了,阿沅。”

“可……我為什麽一點都不高興?我應該早就看透了,他就是這樣的人。”他喃喃道。

寧昭昭歎了一聲,輕聲道:“阿沅……你還有我,還有我們的孩子。”

顏清沅拉過她的手來枕著,低聲道:“昭昭,我其實心裏明白,早就該絕望了。可是……我終究是想瞧個仔細,瞧個清楚,我母親的死,是被人陷害……還是真的走投無路。”

他把臉埋進她懷裏,道:“昭昭,我今日把話放在這兒,將來,你一定不能為他們求情。”

虎毒食子,子必群起而攻之。

寧昭昭啞然道:“我為何要為他們求情?”

“我怕你心軟。”

寧昭昭微微一哂。這根本不可能。

“也因為,這世上唯有你的話,我才聽。”

寧昭昭愣了愣。

顏清沅在她膝蓋上翻了個身,勾住她的脖子往下,用力親了一下,貼著她的唇低聲道:“昭昭。”

她和他四目相對半晌,最終道:“別多想了,夜深了,你抱我回房吧。”

顏清沅輕輕地哼了一聲,又含住她的唇畔親了一會兒,才起了身把她抱起來回了房。

他有心事的時候就喜歡睡在她懷裏。那天晚上也是一樣。

一向好睡的寧棒槌卻到半夜都瞪著眼睛,輕輕撫摸著他寬厚的背脊。聽著外麵的風雨聲,寧昭昭很認真地想著心事。

似乎是感覺她沒什麽睡意,顏清沅磨了磨牙,親上了她的胸口。

“你還沒睡啊?”寧昭昭似乎有些驚喜,後又道,“我有一肚子話想說呢。你說皇後娘娘現在在幹什麽?”

“就這兩天她就會搬出宮了罷,若是已經得到了消息,大約夜不能寐。”顏清沅懶洋洋地道。

“那宋貴妃呢?她是不是很得意?”

先前宮裏的探子送出來的消息,皇上連夜下旨處死了麗嬪,冒著大雨去麗嬪娘家抄家了,宋顧謹也被剝去官服逐出宮外。

既然查到了麗嬪,宋貴妃卻安然無恙……隻能說是皇上故意包庇了。

顏清沅嗤笑了一聲,道:“她?她裝了幾十年了,如今皇上什麽都知道了,你覺得她睡得著?”

也是……畢竟謀殺嫡公主,還欲刺殺廢太子,怎麽看都是重罪。最可怕的是,她從前不知道說了多少謊話,此時也已經……不攻自破了。

“要換了我,我也睡不著。”寧棒槌喃喃道。

顏清沅無情地揭穿了她:“你已經睡不著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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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昭昭憋了一會兒,又道:“你說……宋顧謹,這會兒在幹什麽?”

被剝去官服逐出宮……是已經被捉回鎮遠侯府暴打一頓,還是還在外麵淋雨?

顏清沅沉默了一會兒,突然一口咬住了她的胸尖。

寧昭昭吃痛,倒抽了一口冷氣,感覺他的手已經開始探進來了,連忙道:“你別……雖然我這都三個多月了,但,但你也要節製些啊!”

顏清沅翻了個身半覆住她,道:“那你別想那些有的沒的,我們來說點別的。”

“說……什麽?”寧昭昭突然有一種不祥的預感。

顏清沅的大拇指摩挲著她的唇,啞聲道:“我記得我可從來沒教過你這個……你到底是從哪兒學來的?”

寧昭昭目瞪口呆,過了一會兒才滿臉通紅地道:“顏清沅,你別得了便宜還賣乖!什麽你沒教我,難道非得你教我嗎?”

他竟認真惱了,道:“我的小棒槌,這可不是誰都會的,有些人一輩子都沒聽說過呢……你最好乖乖告訴我,不然,今晚咱們倆都別睡了……”

“……書上看來的?”寧昭昭隻好道。

顏清沅立刻道:“你騙誰呢,除非是花樓裏的頂級春,宮,才會有這些招式。難道有人給你帶了那種書?”

越說越覺得可疑,她一個大姑娘怎麽會有那種書?隻有男人才會來往花樓,難道是男人帶給她的?

寧昭昭:“……”

不會吧,這竟還是個稀奇的?

過了一會兒,她惱道:“顏清沅,你以前竟然還逛花樓!你髒死了,趕緊給我下來別碰我!”

這下輪到顏清沅膛目結舌。

寧昭昭恨不得立刻就暴打他一頓,掙紮間竟真把他給踢下了床!

顏清沅被踢到底下,不但不生氣,反而笑了一會兒,才爬了起來,索性把寢衣脫了丟去一邊,鑽進被窩裏把她抱住了。

“你脫衣服幹什麽!”一碰到那熱燙的肌膚,寧昭昭就炸了!

“不是你把我踢到地上去滾了一圈兒?都弄髒了難道還穿進被窩?”

寧昭昭是真想抽他了。

顏清沅試探了幾次她都反抗得很厲害,隻好偃旗息鼓,親了親她的胳膊,道:“睡吧,我不鬧你了。”

寧昭昭輕輕哼了一聲,好像還不太高興,後來才縮在他滾燙的懷裏不動了。

這麽鬧了一場,他心裏倒是突然輕鬆了很多。

過了一會兒等她睡熟了,他又爬起來親了她幾口,笑著自言自語:“你這個棒槌。”

……

那一夜的京城,是大雨洗不去的血腥。

鎮遠侯收到聖旨已經是後半夜,同時被帶回來的,還有已經除去了官服,被淋得渾身濕透的宋顧謹。

薑夫人匆匆忙忙地跟隨丈夫出來接旨,一眼看到宋顧謹,頓時差點昏過去:“我的謹兒啊!”

宋顧謹雙手被枷鎖所縛,跪在了地上,低聲道:“爹,娘……”

太監宣完聖旨,宋顧謹被革去官職,流放三千裏,語氣裏也有些憐憫,道:“侯爺,夫人,有話趕緊趁現在說吧。咱家還要看著人押入大牢,明日一早便流放。”

流放三千裏,這跟要宋顧謹去送死何異?

薑氏幾乎瘋魔,不可置信地衝向宋顧謹:“我兒,我兒怎麽會被流放……一定,一定是哪裏弄錯了,弄錯了!路公公,我這就跟你一塊兒進宮,見皇上,見貴妃娘娘……”

“皇上親自下的聖旨。夫人呐,您就惜福吧,起碼人還在呢。麗嬪耿家,已經被滿門操斬啦!”

麗嬪可是宋貴妃的人!

鎮遠侯吃了一驚,連忙問道:“那貴妃娘娘……”

“貴妃娘娘如今倒是安好……囑咐老奴帶出來一句話,讓您,稍安勿躁。”

鎮遠侯一凜,連忙道:“來人,快扶夫人進去,快!”

薑氏被兩個仆婦拖住,依然還在大嚷:“侯爺,侯爺!”

鎮遠侯看了一眼跪在雨裏的兒子,隻覺得又氣又心痛,雨砸在身上就跟冰渣子似的,幾乎在他心頭一打一個洞!

“你差點害得我們宋氏一家給你陪葬!從今天起,我們宋家沒有你這個逆子!你也不許再對旁人說你姓宋!”

宋顧謹低著頭,任父親一腳狠狠踹了下來,雙手緊緊握著。

他最終,是落下了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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