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清沅匆匆帶隊趕回,馬蹄聲一進營地就有人聲嘶力竭地大喊:“關閘!”

為了抵禦活死人軍隊,公孫氏用一日夜的功夫在營外建起了高閘,工藝雖然簡單但是機關精巧,可以確保將那些活死人都關在外麵。

如今天時不逢,大雨延綿,西南軍拿那些妖物也是沒有辦法,隻能先縮在營內等大雨停了再說!

沉重的閘門拉響,寧昭昭在大雨裏一眼就看到了那個顫顫巍巍被扶下馬的人。

幾個副將扶著他前來,經過寧昭昭身邊的時候他用力拽住了她的手,幾乎是用拖的把她拖進了帳。

“風起時殿下就預感大雨將至,分了兵馬去支援,這才受了傷。好在傷得不重,鎮遠侯和監軍寧葳都已經生擒。丟下的屍首卻是無暇顧及了……”

寧昭昭絲毫聽不見那小將在說些什麽,隻是盯著被脫去盔甲搬上軍床的顏清沅發愣。

他肩頭胸前有大片血跡,臉色蒼白雙目緊閉!

端王氣得破口大罵,隻吩咐人用熟透的糯米給他拔了幾次屍毒,然後上包紮。

眾人隻慶幸好在如今藥物不用擔心。

藥一上身,他渾身一震醒了過來,看了寧昭昭一眼,喃喃說了句什麽。

“什麽?殿下你說什麽?”

端王看向寧昭昭。

寧昭昭抹了抹眼睛,含淚道:“你放心,我這就去換衣服。”

他聽了才鬆了一口氣,繼續閉上眼。

眾人都哭笑不得。

端王道:“你先去把衣服換了,免得生病了他擔心。”

寧昭昭垂著腦袋走了。

等她換好衣服,顏清沅已經被收拾幹淨包紮好躺在了那,拔了屍毒他也掙開了眼,人也精神了一些。

他傷在肩頭,中箭之後又被撕扯,因此傷口非常猙獰可怕,但好在都是皮肉傷,沒有傷筋動骨。

坐在軍**和端王說了幾句話,看到寧昭昭,他有些不自在地低下了頭。

端王無奈地歎了一聲,心道這天下能把兒女情長和英雄謀略都表露得這麽徹底的,也就這位了。

他問寧昭昭:“寧葳被俘了,你去看嗎?”

寧昭昭搖搖頭,道:“不去。”

她現在隻想守著她的大黑,哪兒也不去。

端王就囑咐她道:“他受了傷,你順著他些,別氣他。”

寧昭昭點點頭。

端王就出去了,留下兩人,一個站著一個坐著,半晌無言。

還是顏清沅先道:“小傷,不礙事的。”

寧昭昭一副泫然欲泣的樣子,半晌才道:“你出戰我就回來了,乖乖呆著哪兒也沒去。”

顏清沅失笑,招手叫她過來坐。

也就是受了傷,她才會在這兒好好聽他說話。

他自然不能浪費這個機會,斟酌了一下,道:“今天是我的話說重了。”

寧昭昭連忙搖頭,道:“是我不懂事,我讓你擔心了。”

“你最懂事的。”他握住她的手,溫聲道。

寧昭昭鼻子還紅紅的,看了他半晌,終於哽咽道:“很疼啊?”

一番折騰流了不少血,看著都……

“也就是看著嚇人,其實沒那麽嚴重呢。”他心滿意足,在她的扶持下躺了下來,半閉著眼睛低聲道。

“屍毒……是什麽?”

“屍毒已經拔了,過幾天再拔幾次也就沒事了。若是侵入骨髓便會變成廢人。你擔心我,過來給我暖著些,我如今不能受涼。”他故意道。

外麵下著大雨,比下雪還冷幾分呢。

寧昭昭聽了害怕,連忙把幾個火盆都搬到床邊,然後自己爬上了小床。想到她摔倒受傷時他的舉動,便也解開自己的衣服,把他的臉捧在自己心口上。

“……”顏清沅忍不住笑了。

“這樣不對嗎?”

“對,很對。”他低聲道,似乎有些疲累。

寧昭昭原有寒病,是很怕冷的。但是顏清沅一直跟著她給她調養,身子養了過來,現在倒比旁人更不怕冷一些,冬天也不至於就得躲在有地龍的屋子裏出不來。

想到往事,她又有些難過,忍不住把他摟緊了一些。

美人恩固然是享受,可是……

“昭昭。”

“嗯?”

“你快悶死我了。”

寧昭昭頓時麵紅耳赤,把他放開了一些。心裏有些懊惱,怎麽就長了兩個這麽麻煩的東西?同樣的動作他來做就顯得暖心,換了她就顯得有點色兮兮的……

顏清沅卻在她懷裏蹭了蹭,沒忍住低笑了起來。

“你這樣,我又覺得你是很在乎我的。”他半閉著眼睛道。

棒槌害羞,哪裏會這麽豁得出去?可見她是真在乎他。

昭昭難過地道:“你別這麽說,我那麽喜歡你。”

“有時候說夢話知道嗎?你在我懷裏哭,做夢叫著小瑜的名字。”

她訝然,她自己並不知道。

“我怕你恨我。”

他知道她心軟,平時有一點什麽小傷都恨不得往她身邊湊好叫她心疼。這次傷成這樣,他哪能不抓住機會?

“我不恨你的。小瑜遲早要接回來。”她保證似的道。

“可是你……我就是怕你怨恨我。怨恨我讓你們母子分離,怨恨我關著你……”

棒槌終於嚎啕大哭,抱著他胡亂親他的臉:“你別多想,我求你別多想。我哪裏會恨你?當初的事情我也有錯,是我對不起小瑜,我又怎麽會怪你?你哪裏關著我,你答應過我等時局穩定你會帶我去玩的。我都記得的。”

顏清沅終於睜開眼,看著她這副樣子又心疼,但心裏終歸是鬆了一口氣。

“今天,我不是嫌你來著……我就是,吃醋。我看你那麽高興,我怕你嫌我不好,所以故意,找了個冠冕堂皇的理由來說你……”

要是平時寧昭昭早就抽死他了!

可是他現在這幅樣子,渾身冰冷臉色蒼白,受了傷動彈不得,怎麽看都可憐兮兮的,她哪裏舍得生氣啊!

她立刻保證道:“我不是和他們說笑,我就是問問藥草的事情……後來多說了幾句話罷了。去傷兵營我也是以為能幫上你的忙,沒想到還讓你擔心難受,都是我不好,我太孩子氣了。以後我再也不那樣了。”

顏清沅很委屈地看著她:“外祖說我老關著你,你會爬牆出去就不回來了。”

“他胡說!我才不會爬牆!我要是爬牆,我先打斷我自己的腿!”

“……”

寧昭昭討好地親他的眉毛眼睛鼻子嘴唇,一邊道:“你別多想了好嗎?你好好養傷。”

“那你別走。”

“我就在這兒哪兒也不去。”

“不許生我的氣。”

“沒有,我不生氣,一點都不生氣。我保證以後都不亂跑,你讓我呆在哪兒我就呆在哪兒。”

顏清沅天真地相信了!

他心滿意足地閉上了眼睛。臨入睡前感覺她懷裏暖暖的軟軟的,心猿意馬,可又實在沒力氣做些什麽。不過她一直斷斷續續地親他的臉。那嘴唇軟軟的甜甜的,就是他夢裏柔軟的味道。

棒槌是真嚇狠了,她哪裏見過顏清沅受這麽重的傷啊!想起他被砸傷的那一次自己不在身邊,更是悲從中來。

因此她一晚上都這麽抱著他暖著他,被壓麻了身子也沒動一下。

第二天雨依然在下。

寧昭昭起身以後活動了一下筋骨,活絡了一下被壓麻的半邊身子。可是她的眼睛一直盯著顏清沅,見他稍稍皺眉又跑回去捧著他的臉親他的眉心。

有點發燒,不過昨天軍醫說了,這是正常情況。燒退了他也就好了。

後來軍醫送了糯米來拔毒的間隙,寧昭昭才抽空見了一麵在外麵瞎轉悠了半天的碧芹。

“寧相嚷了一晚上來著,說想見您。”碧芹有些尷尬地道。

寧葳這老東西也是臉皮厚到一定境界了,竟然在俘虜營叫罵了一晚上,說寧昭昭是個不孝女。這都算了,他叫罵他的,竟然還帶動了俘虜營的那些個俘虜跟著他一起叫罵上了!

是人都看得出來忠王多麽寵愛王妃,因此倒沒人敢動他。

隻是之前幾乎所有人都忘了,忠王妃原來出身丞相府……

寧昭昭抬頭看了一眼黑壓壓的天,低聲道:“閘門還關著呢?”

“關著……那些東西,也還在外麵遊蕩。”碧芹的臉色不是很好看。

寧昭昭暗罵了一聲,低聲道:“你去跟那老東西說,如果他再唧唧歪歪,就把他丟出去和妖軍做伴!”

碧芹:“……”

光想想寧葳要怎麽穿過那支惡心的軍隊回京城去,碧芹就起了一身雞皮疙瘩。雖說可能沒有性命之虞,可是……

“知道了。您不打算過去了?”

“你讓他閉上那臭嘴,我抽空去看看。”

“是。”

這時候,帳篷裏突然響起了一聲:“昭昭?”

寧昭昭連忙道:“來了!”

又囑咐了碧芹幾句,一路小跑回到了顏清沅身邊。

他剛拔了毒,正在包紮傷口,勻稱結實的上身就這麽敞著,看著她似笑非笑。

寧昭昭一疊聲地問大夫他怎麽樣了。

那個樣子看得軍醫也笑,道:“王妃放心,殿下體格健壯,恢複情況非常良好。”

寧昭昭猛點頭,又問了一大堆問題,軍醫幾乎想要落荒而逃……

其實他心裏想的是,不過就是皮肉傷罷了,忠王如今要下地也是可以的,不知道為什麽他就是賴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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