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昭昭搬去公孫小女那裏睡了一晚上,然後第二天就開始穿守孝,除了去給齊帝請安,幾乎深居簡出。

軍中上下對她大多報以同情的態度,攤上這麽一爹也確實是倒了八輩子血黴了。

顏清沅第二天就親自出戰了。

抬著皇上到城下呐喊,趁著對方軍心大亂,大打了一場。宋氏也終於坐不住,讓慶王親自帶兵迎出了城。

雙方廝殺至晌午,慶王帶兵退回城中,固守城門。

此時因為齊帝的出現,城裏的變成了反賊,城外的則成了匡扶正道的平叛之兵。消息傳到各地,不少地方都已經蠢蠢欲動。

宋氏已是強弩之末,蹦躂不了多久,剩下能做的就是固守城門,苟延殘喘罷了!

到了這個時候,西南營卻不猛攻了,反而一天到晚讓人在城下勸降。

美其名曰是為了保全京城,減少傷亡。

可是……

當寧昭昭掀開齊帝的帳篷,齊帝看著她的時候,就已經沉下臉。

“什麽減少傷亡,保全京城,你們倒是能厚著臉皮說出這種話來啊!京城都成了什麽樣子了!”

齊帝非常痛心,京城如今已經毀得差不多,還被那種妖物踐踏,哪裏還有一國之都的祥瑞之氣?隻怕京城已經徹底毀了!

說到底他還是怪顏清沅沒有盡快攻城,才造成今天的局麵!

寧昭昭聞言嘴角抽了抽,道:“如果是要論罪,首先第一卻不是宋氏,反而是你,忠奸不分,養虎為患。然後是宋氏。再則是城中那些反骨的權貴和官員。怎麽輪,也輪不到我夫君頭上。”

齊帝自然知道自己也有責任,可他這段時間已經過得無比憋屈,寧昭昭還要來氣他!

頓時他就怒不可赦,道:“你來這兒就是為了氣我的?!”

“我夫君在前線浴血奮戰,我當然要替他盡一盡義務,好好照顧您啊。”寧昭昭索性搬了個椅子坐下了!

他在旁人麵前演戲,端王不理他,顏清沅他惹不得,秦皇後麵前更是要陪著幾分小心。

看到寧昭昭,也不知道是想起當時出了事她能來找他商量觸動了他,還是別的,總之心裏總有些不一樣。雖然口裏叫罵得厲害,可是當她終於坐下了,齊帝倒是鬆了一口氣。

前方殘破的京城讓他心頭鬱燥不堪,想找人說話卻又不知道跟誰說,說什麽。

對著寧昭昭也是一樣,視線落在她胳膊上的孝巾上轉了一圈,沒話找話說道:“寧葳死了?”

“嗯,昨個兒晚上,您來之前。”

“……”

齊帝呆了呆,才道:“聽說是自盡?”

“嗯,撞柱身亡。”

齊帝道:“他現在走了倒是幹淨,好過日後真捉來問罪讓你顏麵無存。他不在,寧氏其他人也就悄無聲息地處置了。”

寧葳會尋死當然不是為了幫寧昭昭遮羞。這老小兒要是知道什麽是羞恥倒也是天方夜譚了。以他的性子,隻要自己能好,旁人都死絕了他也是不在乎的。

但不管他是為什麽尋死,到底還是便宜了寧昭昭是事實。

至於寧葳尋死的原因,後來他們清點城外屍體的時候,赫然在妖軍中發現了寧葳的親娘李氏……她被做成活死人寧葳事先知不知道,而這件事和寧葳驚懼尋死有沒有關係,就不得而知了。

不過這都是後話,眼下寧昭昭對著齊帝也不想聊那個老頭子的事兒,隻是道:“人都去了,不然的話,待到清算之日,他這種醒目的反臣,是要被拉到午門淩遲的。倒不如在柱子上撞幾下來得痛快。”

扯了幾句,齊帝敏銳地發現這丫頭心情不好倒不是因為親爹。

她蔫蔫的甚至連跟他吵架的興頭都沒有了。過了一會兒外頭傳來信報,說是東南王的援軍已經到了,榮王大軍也在開赴之中。這兩位之前一直都處在徘徊觀望的位置,這會兒倒是爭著來分一杯羹了。

齊帝看著蔫蔫的寧昭昭,在心裏盤算了一回,突然笑道:“忠王和王府倒是很有一番牽扯啊。”

寧昭昭看了看他,一臉不解。

“原來王妃有個內侄女,朕下旨封了縣主的,據說是從小武雙全,是個能上戰場的人物。本來是想把她送來給忠王做側妃的。”

他頓了頓,道:“據說就在你外出生子的那陣子。”

寧昭昭知道顏清沅會和王結盟。可不是用耿氏女擋了嗎?

現在還說這個幹什麽?

想是這麽想,寧昭昭心裏還是很不高興。的確,那段日子不但她顛沛生死,顏清沅這裏也出了不少事。隻不過都沒捅到她麵前來罷了。

“當初一個側妃內侄和端王副將聯姻,是因為王還在觀望。如今,王又豈能眼看著這絕世功勳不心動?這一趟八成是把那小姑娘也帶來了吧。襄王無意,可是擋不住神女有心啊……”

寧昭昭看了他一眼,道:“你是想給我添堵還是怎麽著?”

齊帝看她那樣子就知道,她還是上了心。頓時心裏痛快得不得了。平心而論他不是想給寧昭昭添堵,他是想給顏清沅添堵!

寧昭昭是那小子唯一的軟肋,他找

對了地方戳,還不一下戳在那小子七寸上?

他大笑道:“朕是關心你啊。等忠王繼承大統,各方勢力總會想方設法把自己的人送進宮。王那位蘭芝縣主可是個不好馴的,可將來入宮的,哪個又是簡單的?你以後的路可不好走。”

寧昭昭不吭聲,低著頭想著什麽。

“這趟大約蘭芝也跟著來了。那丫頭可是個烈性的。不知道會上演什麽樣的好戲……”

很快他們就知道會有什麽好戲了。

寧昭昭從齊帝這裏剛出來,迎麵就遇上了顏清沅。

他正與人談笑風生,那個儒將打扮的中年男子大約就是王。他身邊還跟著個穿著軟甲的少女,年紀不過十六七,身材高挑,穿著盔甲也擋不住一雙長腿撩人。長相精致明豔,眸中更是有些天之驕女的倨傲之色。

那就是蘭芝縣主。

她那雙眸子仿佛熠熠生輝,先是一瞬不瞬看著顏清沅,突然隨著他的視線慢慢轉移,落在了麵前的寧昭昭臉上。

那雙眸子裏有些審視,又有些輕蔑。

這軍營裏,有個布衣打扮的女子是誰,還真是猜都不用猜。

也不知道她怎麽想,剛剛就離顏清沅很近,此時更是貼近了幾分。

顏清沅不置可否,看著寧昭昭,眸中深不見底。

本來是沒事的。她相信他,也一下看穿了他的小把戲。這是要逗她緊張吃醋是吧?按照他的想法,她雖然不至於馬上跑回他身邊,但心裏若是緊張了,起碼會好哄一些。

可惜他弄錯了一件事。

眼下棒槌被人挑釁,他竟然沒馬上站好隊!竟然還跟著旁人一塊兒來氣他!

棒槌捫心自問,是個護短的。平時自己怎麽罵他甚至打他,誰敢說他一句不是她都是要拚命的。結果他倒好,跟她玩起這種把戲來了!

頓時兩叢暗火就在她眸中簇簇跳動。

顏清沅看了竟然還覺得高興,心想棒槌吃醋了,今晚好好哄一哄,說不定她就服氣了!

當下他還不知道死期近了,隻是站在一邊看著她,心中有些雀躍呢,想著她待如何應對?

“這位便是端王的外孫女,忠王妃吧”,王自然是幫著自己人的,上下打量了寧昭昭一眼,笑道,“是還在守孝嗎?臂上還戴著孝巾呢。孝順是好事,可到底晦氣,怎麽還服侍在皇上身邊呢?”

他又轉向顏清沅,擺出了長輩的架勢,道:“你委實也太沒有分寸。便是落難,那也是九五之尊啊。”

不等顏清沅開口,寧昭昭就淡道:“我隨母後看顧皇上也不是一天兩天了。你倒是誰?從前沒見過你,怎麽一見麵就教訓起我來了?”

她諷刺的意思很明顯。皇上落難也不是一天兩天了,也不看看是誰在旁邊護著的。你這個來分一杯羹的,從前不見人影,如今一見麵倒教訓起人來了!

王皺了皺眉。

蘭芝縣主便站了出來,道:“這是東南王殿下,不過是關心陛下罷了,你又怎麽好這般冷嘲熱諷?難道是怕旁人搶了你的功勞嗎?”

寧昭昭又看向她,道:“王殿下那我待會兒再去賠不是。可你又是誰?”

她看著顏清沅,清清楚楚讓他看見自己的怒氣:“平常不見這樣的。今兒是怎麽了,怎麽誰都對著我大呼小叫的?還是說,我擋著誰的路了?”

顏清沅一驚:“昭昭……”

突然一個打雷似的嗓音響起了,道:“都杵在這兒幹什麽?小外孫你的臉色怎麽這麽難看?”

王頓時色變。即使同為藩王,他見著端王也是要自動矮一個頭的。更何況這次,最大的功勳本來就是端王的……

隻見端王大步走來,看了一眼寧昭昭難看的臉色,又看看站在他對立麵的顏清沅。心裏猜了個大概,便沉下了臉。

“你剛才說什麽擋路?便是一座山擋在你前頭,本王也能給你踏得平平的,一個石子兒也不留著硌你的腳!垂頭喪氣得像什麽話,哪裏還像我端王府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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