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齊川而言,拿下寧昭昭比他想得容易,但他也知道寧昭昭是怎麽用這副消極的樣子把顏念平騙得團團轉,最後被顏清沅逮住差點沒了命。

他當然不會走顏念平的老路。

寧昭昭被帶下山以後,迅速轉移到了一個其貌不揚的民居,甚至離軍營很近,翻個坡就能看到戰場。

相對的,她門口守著六個粗壯的婆子,遠一點的地方立著七八個漢子在巡邏。

她依然還是那副態度,進門之後喝了一杯水,甚至還在屋子裏翻了本書出來,自己看上了。

齊川掃了一眼,那是他看剩下的,《東南誌》。

“看來你住在這兒時間倒是不短了。”寧昭昭翻了一頁書,淡淡道。

齊川瞥了她一眼,道:“我不會擄你到東南,你看這個也沒用。”

顯然,顏念平給她找書看,結果讓她逃了去的事情,讓齊川很警惕。但他到底沒有衝上去把她的書搶過來。

寧昭昭翻書的動作一頓,然後似笑非笑地道:“你那麽緊張幹什麽啊。”

齊川:“……”

“真是好笑,我第一次見被擄的人不害怕,反而擄人這麽忐忑。”

齊川眯起了眼睛,道:“你這麽篤定,不就是以為顏清沅會來救你?”

“他自然會來救我。”寧昭昭翻了一頁書,淡道。

齊川笑道:“他是會來救你,因為我們不會漫天叫價。”

言外之意,其實她也不值多少。

寧昭昭長睫顫了顫,突然想起之前顏清沅總說,江山和她,他是選她的。

所以,她值多少?值他,拿他唾手可得的江山來換嗎?

其實她沒有什麽把握。那小子太會騙人了。

過了一會兒,她才道:“我挺好奇,你覺得我值多少?一個東南,再加一個西北?”

“你就別往自己臉上貼金了。你最多值三座城。”齊川嗤之以鼻。

寧昭昭沉默了不語。

齊川道:“你死了對他有什麽影響?大約是傷心一陣子,不過是得想辦法安撫端王。拿你做籌碼,是因為端王兵權重,他不得不顧及端王罷了。你當真以為他對你能有多少真心?如果不是因為你外祖父是端王,我都不屑擄你。”

話說完他長出了一口氣。不知道為什麽,寧昭昭越是表現得冷靜,他越是想挑釁她。免得她弄不清楚自己的處境。他才不會犯顏念平的錯誤,把自己的俘虜當成女王供起來,最後被她反咬一口,差點連命都丟了。

出乎意料的,寧昭昭並沒有暴跳如雷。

她偏過頭看著齊川,道:“咱們打個賭吧。”

“賭什麽?”

“賭你西北的基業。”

齊川:“……”

寧昭昭笑了,冷靜又狡黠:“男人的話不能信,這道理我也懂得。不過你表兄成天對我說,他為了我可以連江山也不要。”

齊川果然笑岔了氣,道:“他竟然這麽說?你也信了?”

“我沒信呢”,寧昭昭微微側過身子靠在椅子扶手上,眸中波光瀲灩,“這不是讓你幫我試試他麽。”

齊川的笑聲戛然而止,皺了皺眉,道:“怎麽試。”

“他送我上山之前,我曾經無意聽到他和副將密談。城破之後,他會率軍圍營。除了西南軍和倒戈帛****,他真正的實力並沒有顯山露水。一場鴻門宴,三藩都跑不了。”她看了齊川一眼,果然見他麵色大變。

她笑了起來,站起來微微俯下身,和他平視,道:“嚇著你了?你是不是沒想到,他會連端王一起圍?”

齊川皺了皺眉,別開臉不說話。心裏覺得這女人冷血,千疼萬寵她的端王,她竟然也絲毫不在意。

似是知道他心裏想什麽,寧昭昭冷笑了一聲,站直了身子,道:“我不是不想救我外祖父。可是我沒有辦法。你沒看他早早就把我弄到山上去關起來了?”

寧昭昭被關,不是一次兩次。

齊川和顏清沅素來親近,這些事他都是知道的。

他聽了沉默半晌,才道:“聽說你們分開的時候,關係還很好。”

消息自然是來自蘭芝。她當時扒在營帳門口看了半天呢,就看見這兩人卿卿我我了。

寧昭昭笑了起來,道:“你可以再打聽打聽,之前因為那個東南縣主的事情,就已經吵起來了。不過你信不信都是那麽一回事,我們要談的不是這個。”

“那是什麽?”

“我知道你不會放過山上那些人”,寧昭昭直視他的雙眸,道,“趁現在,你不如去把那些人都抓了吧。就以秦後的名義送信,說我在他們手上。用我,換下秦家人的性命。”

在別院說出“柯郡王”的名號,齊閔他們本來就難活。寧昭昭想了一路,一直不動聲色,如今這個辦法是否可行,她也不確定。她也還在斟酌周轉。

齊川皺眉道:“你真當我傻啊?秦家人哪裏有那個膽子?兜來兜去,你還是惦記著山裏那幾個。”

“我確實惦記著,也想看清楚,我在顏清沅眼裏值

幾分。”

齊川想也不想,道:“我不會答應你,這種事情完全沒有必要。”

“別急啊,賭注還沒說呢。”

“什麽賭注我也不會答應。”

寧昭昭笑道:“你馬上要赴鴻門宴,不看清楚我值多少,你怎麽叫價?”

齊川不理會她的忽悠,隻道:“我自有我的辦法。”

“罷,不提賭注,隻當求你給我辦件事。隻要你饒秦氏別院上下性命。若是我輸了……將來我可以做主迎你西北郡主入宮,封為貴妃,並在神佛麵前立誓,與她義結金蘭,榮辱與共,同生同死。”

齊川愣了愣,抬頭看了她一眼:“此話當真?”

“當真。”

“我要你現在就立誓,用你兒子立誓。”

寧昭昭眯起了眼睛,道:“你這人怎麽這樣歹毒!”

齊川冷笑,道:“莫以為我看不穿你那些伎倆。我歹毒?你若是乖乖遵守諾言,何懼立個誓?”

他站起來,往門外看了一眼,道:“下山的時候我已經吩咐血洗了燕明別院……你跟我扯什麽,都沒用了。”

寧昭昭一凜。

是啊,這就是他們所謂的“辦大事”。

總是這麽決絕,那麽迅速,那麽不留餘地。

半晌,她啞聲道:“出院之前你分明答應過我,不動他們。”

“騙你的。你自己不也知道。不然你哪會這麽聽話跟我走?”齊川似笑非笑,道,“我可不是顏念平,會對你這麽仁慈。”

他似乎很得意,又看了寧昭昭一眼,終歸是走了。

寧昭昭聽見他在外頭吩咐人家小心看守。

臨走回頭看了一眼,心道原以為她多聰明,其實也不過爾爾。不過是個被寵壞的想當然的女人罷了。

寧昭昭抑製住那一陣心跳心痛,慢慢坐了回去。

在她出門之前給了阿彤一巴掌,趁機把顏念平給的小印交給了齊閔。可是齊閔一向軟弱無能還無腦,也不知道來不來得及自救……

拖住齊川說了半天蠢話,現在齊川終於放鬆了警惕。

接下來……

如果說之前她還有由著齊川押著她去談判,等著顏清沅來解決的心,現在也是不能了。

齊川和顏念平不一樣。站在對立的立場上,他更殘忍,更堅定。

既然他殺了她在乎的人……那他也別想好過!

入夜,屋子裏亮起了燭火。

看守的婆子剛送了晚飯進來,寧昭昭一口也沒碰。

婆子忍不住道:“你也不必那麽有戒心,我們郡王倒不至於給你下毒。”

寧昭昭懶洋洋地道:“這天兒還冷,有沒有烈酒,給我一壺烈酒。”

婆子想了想,退出去了,不多時就取了酒來。許是這裏到底少人住,拿出來就是一壇,該是和看守要的。

寧昭昭道:“夠烈嗎?”

“夠烈,都是軍中爺們兒喝的。你少喝些……”

寧昭昭道:“知道了,放這兒吧,我待會兒用飯用菜。”

婆子退出去了。

寧昭昭打開酒壇子聞了聞,衝鼻的味道立刻嗆得她一個激靈。

嘖,真是厚道人。

她很快站了起來,捧著酒壇子,把酒水倒得到處都是,尤其是木製家具,特別重點照顧了一番。然後就取過今天白天看的那本書,一頁一頁的撕下來。

最後,她用蠟燭點燃了那些紙張,丟進了撒了烈酒的地方。

很快,屋子裏就燃起了熊熊大火。

屋外的人一個激靈:“走水啦!”

迅速有人破門而入,一看見這瞬間起來的大火,也都嚇著了。

“快,把人帶出去!”

說著一個婆子就衝過來用力拽住了寧昭昭的胳膊把她給拖了出去,其他人則紛紛開始救火!

要知道這地方離兵營近,一旦起火是很容易被發現的!

最要命的是這也不是孤院,旁邊還是散落著一些民居,若是引起鄰裏的動靜,那又是一灘大麻煩。

寧昭昭在火光裏開心得直笑,被一個婆子拖出去站得遠遠的。

“是你放的火?”那婆子氣不打一處來。

寧昭昭環顧四周,道:“倒沒有幾個人。”

本來院子就不大,也就早上那十幾個人看著了。

婆子還想說什麽,突然脊梁骨一麻!

她不可置信地看著寧昭昭迅速又找準她背後大穴連補幾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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