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天後,寧昭昭的身體恢複得差不多,也開始頻繁下地走動。

慶王看出她眸中有些焦慮之色,知道她在這個地方恐怕再呆不住,不由得苦笑。

京城已經收到消息……知道寧昭昭在他這兒。

這天傍晚,他把寧昭昭帶出了門。

雖然沒走遠,隻是在院子裏。可是那天晚上月亮極圓極亮,銀輝皓潔,籠罩著靜謐的夜晚。

天氣似乎回暖了些,寧昭昭剛出了門也不覺得冷得受不了。

她在小院子裏走了幾步,不安地回頭看了看。

此地竟隻有兩個侍兵,再不見其他人了。

慶王似乎看出她不安心,道:“走走也好,我把人都調開了。”

寧昭昭有心問他想幹什麽。她總覺得這個慶王怪怪的。性格和原來變了許多,連神情什麽的也都再也找不到當初的影子。

她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月亮,想著顏清沅現在在幹什麽。

突然一隻溫暖的手撫上她的臉。

寧昭昭嚇了一跳,連忙退開了好幾步。

“你想幹什麽?”

月色下,慶王的眼神有些晦暗不明,隱隱有一種什麽情緒在流動。

“寧昭昭”,他低聲道,“若是我不曾回京,若你我在邊關相遇……你會不會,不那麽討厭我?”

寧昭昭頓時頭皮發麻,又後退了一步,道:“我何時討厭你了,你說這個幹什麽?”

慶王笑,可是那笑意卻沒有進入他的眼睛:“你騙人呢。你從前看我的時候,就像看到什麽髒東西似的。”

“我……”寧昭昭木了一會兒,然後惱羞成怒,道,“那是你多心,我根本沒有。”

慶王隻是笑,就這麽負手站著,不再靠近了。

“你別怕,我不會把你怎麽樣的。這一切,都快結束了。”

寧昭昭愣愣地看著他。

“回去睡吧。”他低聲道。

寧昭昭轉了個身往裏走,見他還站在原地,心裏安心了一些。

她的心跳得很快,有那麽一瞬間理不清自己的思緒。唯一能肯定的是她不喜歡他,從來沒有半分心動。可是看著他不知道為什麽就有些心痛和可惜。

覺得自己自作多情,可是又想起那天晚上他在水下用力吻她,用力執著甚至瘋狂。她多想一會兒又覺得這隻是當時他衝動了,畢竟他說起他的“秀兒”,眼神眷戀溫柔。百煉鋼繞指柔,那種眼神讓她也心動,怎麽可能會是假的?

當晚渾渾噩噩地睡下,慶王沒有回來打地鋪,不知去向。

而此時,京城城門被打破。

在那巨大的功勳麵前,人人都紅了眼,哪裏還顧得上內鬥?無奈宋氏留了後手,京城破了,進了城竟然還是廝殺不下。

但是結局已經注定,宋氏不過是負隅頑抗,勝敗隻在旦夕之間。

隔天一早寧昭昭被慶王拉了起來。

那時候她還在睡。做俘虜不就是這樣,每天沒事幹,吃吃睡睡。

被拉出來的時候她身上甚至還穿著褻衣,昨晚他不在她難得好睡,此時被拖出來,頓時打了個滾,連忙又鑽了回去。

雖然隻是驚鴻一瞥,可他還是看得分明,不知怎地眸中閃過一絲笑意。

這丫頭倒還真是個不肯委屈自己的,稍有機會就要讓自己舒服些。

“把衣服穿上,快。”

慶王把衣服拋給她讓她穿,就出去了。

此時寧昭昭萬分後悔昨晚為什麽要脫衣服睡覺。隻是慶王一向君子,從來不動手動腳,他人不在她也不防。再則身上那件中衣穿了好幾天了沒的換,憋悶得難受,她實在忍不住就脫了。

她以最快的速度穿上了衣服。可慶王看起來很急,卻還是讓她吃了早飯。

隱約覺得有什麽事要發生,她邊喝粥邊看他。

慶王隻是看著她不說話。

他氣定神閑,可屋子裏的氣氛壓抑得可怕。

“殿下……”旁邊的侍衛終於忍不住道,“娘娘還等著。”

寧昭昭心裏一個咯噔。

娘娘……他是終於要把她交給宋氏了嗎?

不過這也沒什麽奇怪的。雖然他說了他不會,可到底是敵我。

寧昭昭低下頭扒粥。

慶王揮了揮手讓那人退下,看著寧昭昭道:“慢些,不急。”

寧昭昭實在奇怪極了,抬頭看著他。

慶王隻是道:“細嚼慢咽,你吃得飽飽的。”

寧昭昭頓時無語,忍不住嘲諷了一聲,道:“難道這是斷頭飯,你讓我吃飽了好上路。”

聞言慶王卻笑了,好像覺得頗有趣。

寧昭昭無論如何吃不下飯了。

她放下碗筷,慶王就把她帶出了門。

之前偏安的小院,此時站滿了人,見著慶王

帶著寧昭昭出來,眾人行禮。慶王都像沒看見似的,拉著寧昭昭的手就出了院。

他要拉她上馬,跟她共騎,寧昭昭心裏很有些抵觸,他拉了她幾下,反而被她撓傷了手背。

慶王低頭看了一眼手背上的傷,倒是笑了笑。下一瞬,他一把把她抱了起來,硬帶上馬。

寧昭昭氣得要命,心也跳得很快。但是被他緊緊摟在懷中,背後貼著他火熱的胸膛,感覺他的心跳似乎也很快。

慶王低頭看了她一會兒,她似乎察覺到了危險,微微蜷了蜷身子。

“對付齊川的氣勢哪兒去了?”他忍不住笑道。

寧昭昭的睫毛顫了顫,低聲道:“齊川和你娘怎麽會一樣。他再怎麽樣不會動我。可是你娘,她大約恨極了我。你說說,她會怎麽折磨我?”

慶王眸中一黯。

半晌,他道:“你恨我嗎?”

“有什麽可恨?”她冷笑。

“昭昭。”

寧昭昭緊緊抓住手中的韁繩,心不在焉,也沒有聽見他在說什麽。

直到一句奇怪的話鑽入耳中。

“……我是喜歡你的。哪怕最痛最苦的時候,想想你我也沒有那麽難受。我對不起秀兒,我看她長得像你,所以擄了她。”

那一瞬間仿佛有什麽東西在她腦海中炸開!

慶王已經打馬呼喝,帶著侍衛疾奔而去。

寧昭昭半晌回不過神,抓著他結實的胳膊,感覺他的胸膛微微壓下來,抬頭就看到他因為緊緊咬牙而顯得緊繃的下顎曲線。

他幾乎是放縱得策馬,在寧昭昭看不到的地方,他把身後的人甩得越來越遠。

“殿下!殿下!”

身後的侍衛策馬急追,一個個在心裏罵娘,這位殿下最近一直很配合,太後也越來越信任他,可他倒是突然失心瘋了不曾?

論騎術論馬匹,他們都不能跟慶王比。哪怕慶王帶著一個人,他們也隻能眼睜睜地看著他把他們甩開!

等匆匆追了一路,卻隻看到他的馬留在原地,那兩人都已經不見了蹤影!

……

此時寧昭昭被慶王拉著拔足狂奔,心口仿佛要裂開那般,有幾分不可置信。

看這個方向……他要送她回西南營?

無奈她到底人小,跟魁梧的慶王不能比,被他拖著走幾次差點摔倒。

“慶王……慶王!”

終於,寧昭昭還是踉蹌了一下,狠狠往前摔去。慶王一伸臂撈住了她。

她癱在他懷裏,心如擂鼓。

“你……從來沒想過害我?”她緊緊抓著他的衣襟,不可置信問。

慶王低頭撫了撫她的臉頰,眼中幽深。

“你……你走吧。離得遠遠的,把我放在這兒,我自己會回去!”寧昭昭用力推了他一下!

就算他把她送回去他也是死路一條!

她轉身要走,被慶王拉住。

回過頭甚至還看到他在笑。

“寧昭昭,你不想我死?”

“滾!快滾!”她用力想要掙開他的手。

“我能滾到哪兒去?”

他輕輕一帶把她帶回來,用力抱住:“別動,就一會兒……”

寧昭昭僵了僵,到底是沒掙開。雖隻有一片義氣,也不是可憐他,可她就是……掙不開。

“你走吧。我自己能回去。”她低聲道。

慶王鬆開了她,拉住了她的手,道:“隻這一回,讓我送你。”

“可是你……”

“你放心”,他低聲道,“有人給我收屍。”

她太天真了,宋氏其實不是那麽放心自己的兒子。她怎麽可能跑得回去呢?

被亂箭射死在路上,也是可能的。

他帶她走小路,一路跋涉。可是這條路曲折太多,運氣好還能避過去。運氣不好……

他們顯然是運氣不好的。

午間,他們不知道翻過第幾座小坡的時候,就看到眼前鐵蹄颯颯。

慶王立刻把她拉了回來,借著地域坡度掩飾。

寧昭昭的心跳得很快。她跑了半天,頭發早就散了,也脫了力。

“是什麽人?”

“我娘的人。”慶王看了一眼,淡道。

“你……”

寧昭昭驚恐地發現他們已經越靠越近,顯然是已經發現了他們!

再抬頭看一眼,更是嚇了一大跳!那些人竟然已經搭箭上弦!

“我忘了告訴你了,我娘不會捉你,也不打算用和忠王談什麽了。她自己也知道敗局已定。”慶王淡道。

寧昭昭愣了愣。

慶王似乎覺得她這樣子很喜感,便笑了笑,道:“她隻是,要你陪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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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昭昭:“!!!”

慶王看了她一眼,突然一把把她抱過來,笑道:“剛才咱們來的路還記得嗎?”

寧昭昭哪裏還說得出話,耳邊已經傳來鐵騎逼近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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