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昭昭看著姚芷荷這樣也不知道該怎麽安慰她。

最終她隻是道:“你也別那麽傷心。你說她的那些話,我倒是不認同的。她過了一輩子那樣的生活,自然覺得那是最好的,也希望你跟她一樣。但是現在你自己選了另外一條路走。”

她猶豫了一下,才道:“母強子弱,不是因為子真的弱。而是你要走出那一步,要麵對你母親的強勢,就比旁人辛苦些。多少人跨不出去。你現在跨過來了,當慶幸才是。”

姚芷荷低聲道:“我是該慶幸。或許你說得對,她到底是我親娘,也是為我好。這麽想能讓我舒服點,也讓我忘了她是怎麽在城亂之前跟我虛以為蛇,忘了她是怎麽轉眼就在我生死一線的時候拋下我。”

寧昭昭:“……”

“帝王貴胄,什麽帝王貴胄?昭昭啊,你真傻,你怎麽會信她的心是熱的?她用得上我的時候,向來知道怎麽拿捏這個分寸,讓所有人都覺得她不過是愛女心切,她不過是恨鐵不成鋼。她那些感情,不過是想讓我回到她身邊繼續讓她利用就罷了。”

姚芷荷微微別開臉,道:“你知道麽,我下嫁給李勇的時候,她和大長公主府還需要叛將的庇護,也是這副溫情的模樣。可是李勇一死,她就叫我落胎。大夫說我的身子陽虛虧損,不適合落胎。她說那就生下來以後再掐死吧。”

寧昭昭吃了一驚。

姚芷荷道:“她一句都沒問過我,怎麽想?怕不怕?過了幾天,她又說攝政王開始清理逆黨,血染京城,為了保大長公主府萬無一失,她要先給我準備落胎了。”

“就在我去見你的那天”,姚芷荷含淚道,“她知道我可能會死,也知道我想留下李勇最後一點血脈。可是她毫不在乎。你不懂得當時她是有多漫不經心滿不在乎……那種被她當成一隻螻蟻的感覺,你真的不懂!當初我下嫁叛將是為了保住大長公主府。可是呢,後來她卻嫌我嫁過叛將拖累了她!”

“我在大長公主府生子,她帶著人揚長而去。臨走留下一句話,道是我都下賤成這樣了,能不能活就看我自己,若是能和我那卑微的駙馬一起死去,倒是也省了給她丟人。”

“她拋棄我,已經不是一次兩次了。現在,拿一點點溫情出來,跟我說什麽打斷骨頭連著筋……昭昭,我自不能恨她,可是她要我再把駙馬當成個傻子,回榮睦府去做她的傀儡?你覺得我還能做得出這種事情來?”

“當初李勇,李勇啊……他鋃鐺入獄的那天,我娘派人來接我,把我所有東西都帶走了。李勇說讓我走,回我娘家去,他就能放心上路了。”

“我那時候不敢忤逆我娘。雖然我覺得她太絕情……我到現在都後悔!我若是那時候能夠有一點點膽量,我起碼能送那個用性命來嗬護我的男人上路……”

“我已經對不起李勇,我如何能再負鍾郎?”

她把放在心底的話一次性全倒了出來,然後嚎啕大哭!

寧昭昭輕輕拍著她的肩背哄她。

大長公主城府確實深沉,當是做女兒的才看得透吧。

“別哭了,你以後好好過你自己的日子。瞧瞧你這臉,叫人來給你上藥罷。”

寧昭昭一邊安撫她,一邊心裏卻若有所思。

大長公主不會突然之間這麽緊張跑上門,還跟她撕破了臉。

必定是有大事要發生了……

這時候,墨珠在門口小心翼翼地道:“殿下,韋玉來了。”

寧昭昭回過神,道:“請進來吧。”

韋玉進來之後,先給孕婦看了看臉,心不甘情不願地讓人去取他的消腫藥膏,囑咐孕婦趕緊去休息,平伏一下情緒,再這麽哭鬧下去到時候又會開始害喜。

姚芷荷也漸漸收了眼淚,聽了這話才是歎了一聲,回房去了。

“正想找人問個信,你就來了。說吧。”寧昭昭道。

韋玉道:“其實也不是什麽大事,宋顧謹讓我來的,我原也是不想來的。但是考慮了一下我還是來了……”

寧昭昭莫名其妙地道:“說正事。”

韋玉說了一堆廢話之後好像有點神遊,然後他才道:“哦,是這樣的,那個沈廷玉,倒是和齊綴有些淵源。”

寧昭昭:“……”

大約半個時辰之後,寧昭昭派人去了一趟驛站,讓人把齊綴接了過來。

一點都不意外,束拓也跟了過來。

齊綴臉上的傷早就消腫了,此時就一道粉色的痕跡,在她臉上反而顯得有些破碎的妖嬈感。

她儼然已經恢複了從前的趾高氣昂的狀態,對寧昭昭道:“找我來幹什麽?昨個兒等了你一天知道嗎?”

束拓還穿著王子朝服,竟然是一副剛剛忙清的狀態,看看齊綴又看看寧昭昭。

他突然道:“那我就把綴兒先放在這兒了。”

齊綴頓時就炸了,道:“什麽叫你把我放在這兒?”

束拓寵溺地看了她一眼,道:“晚點我來接你。”

齊綴冷哼了一聲,這次倒沒吭聲。她心想,待老娘擺脫了你,你以為還能把老娘弄回去?

寧昭昭自從知道了束拓軟禁齊綴的事兒,心裏也不痛快。

但是眼下不是說這個的時

候。

束拓交代完了,還依依不舍地看了齊綴一會兒,才走了。

齊綴哼了一聲,突然瞪著寧昭昭,道:“說吧,把我叫過來幹什麽?”

“不放心你,所以把你叫過來了。你去看看芷荷吧,她剛剛哭得厲害。”寧昭昭敷衍道。

齊綴驚了驚,道:“她家駙馬呢?哎,說到這個,我剛看到外麵好像很多官兵……”

寧昭昭無語地想著,一向有政壇女強人風範的齊綴被軟禁了幾天,竟然變得這麽遲鈍了?

她道:“一兩句話解釋不清楚,待會兒你就知道了。”

齊綴:“……”

她怎麽有一種被棒槌敷衍的感覺,是錯覺吧?

寧昭昭扯著齊綴去看姚芷荷,果然那孕婦還躲在屋裏暗暗垂淚呢。

見了齊綴那更是悲從中來。

寧昭昭剛退出去,不一會兒就聽見齊綴在裏頭罵開了。她可不像寧昭昭這麽溫和,直接就罵大長公主是個老不死的老虔婆!

這時候碧芹走了過來,麵色有些凝重,道:“殿下。”

“準備一下,不管是聖旨,還是欽差,都給我好好擋了!”

“是。”

碧芹立刻出了門,和匆匆趕來援的宋一匯合,彪悍的青雲騎頓時就把公主府圍了個水泄不通。

宮裏第一批來的是羽林衛,鐵蹄颯颯,倒是威風。可是遠遠地看了一眼,就隻得遠遠地停下來了。現在城外正亂,老皇總不可能在這個時候跟攝政王妃的人馬打起來!

然後就是抬出了聖旨。

可就是聖旨,也進不了公主府的大門。

無論那太監怎麽聲嘶力竭地喊:“太子妃接旨!”

門口的青雲騎都隻是冷冷地看著他。

喊了約莫有小半個時辰,雙方劍拔弩張,無奈人家就是不吃這一套。

然後欽差就來了,還提著尚方寶劍,讓他們開門。

那官倒是個機靈的,道:“皇上體恤太子妃娘娘,特地派人來接娘娘進宮探望瑜皇孫,娘娘怎麽不出來接旨謝恩?”

碧芹打趣道:“我們大公子有皇後娘娘照顧,殿下她一點也不擔心。大人啊,您隻管回去回話,說是我們殿下非常放心,就不進宮去添亂了!”

欽差變了臉,道:“這是哪裏的話,母子天倫,王妃難道對瑜皇孫也毫無感情?”

“大公子是皇孫,難道他嫡親的祖父對他是毫無感情,還用得著我們殿下來擔心啊?”

欽差有些不耐煩地道:“還是請這位姑娘讓開,我要當麵和王妃殿下說。”

“殿下今日恰恰不想見閑人。”

“放肆,吾乃欽差,哪裏是閑人?”

碧芹忍不住笑了,道:“欽差,代行天子職。可是殿下是皇上的兒媳婦,您在這兒抖欽差的架子,難道還要代天子行一行家翁的職責麽?”

欽差愣了愣。

碧芹冷冷道:“說到底你和剛才那個太監沒什麽兩樣,不過就是個傳聲兒跑腿的罷了。敢在我們殿下門前大放厥詞,我看你真是不要命了!”

言罷呼喝了一聲,彪悍的青雲騎兵個個兵刃出鞘!

那欽差嚇得腿軟,連退後了好幾步,道:“你,你等這是大逆不道!待我,我回去參上你們一本!”

碧芹大笑,道:“我們最不怕的就是參!你隻管滾回去吧,趕緊把折子寫好了!怕就怕,你折子上的墨未幹,人頭,就已經落了地!”

欽差嚇跑了。

寧昭昭在院子裏,聽了外麵一波一波的事兒,忍不住笑了。

碧芹這丫頭尖牙利嘴,和墨珠還真是不一樣些。要是這會兒墨珠在外頭,隻怕已經直接動手把人打走了。

墨珠低聲道:“殿下,老皇現在是急紅了眼,必定不會善罷甘休的。大公子那……”

寧昭昭想了想,道:“再等等唄,老頭子遲早會按捺不住,親自出宮的。等到時候,小瑜也就能回到我身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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