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清沅硬是不顧人人側目,把棒槌給背出了昭獄,塞進了溫暖的馬車裏。

寧昭昭氣得不行,道:“你怎麽能這般無狀?宋先生和左大人都是要笑話我的!”

顏清沅正進馬車聽了這麽一聲,便道:“不是你自己爬上來的嗎?再說了,我如何待你通京城上下也沒人不知道,我都不要臉了,你還怕人笑話?”

寧昭昭:“……”

她倒是沒有坐在位置上,而是盤腿坐在地上。此時聞言,也就蜷著腿爬到了他身邊,把臉擱在了他腿上。

顏清沅一肚子的心事在她這個溫順的動作裏下了去。

京城白雪皚皚,年關將近。

他低聲道:“東宮已經收拾好了,你隨時可以搬進去。想在東宮過年嗎?”

“我想在公主府過年”,她輕聲道,“熱鬧。還不用自己動手操持。”

顏清沅笑道:“你這個懶貨。”

一時之間,寧昭昭倒是伏在他腿上不說話了。

顏清沅撫摸著她的長發,心裏把她剛才說的那些要陪他上朝的話仔細嚼了嚼。

方才隻顧著藏心事,倒是沒留意棒槌怎麽會突然有了這個心思,此時才是嚼出味兒來了。

他心中微微一顫,低下頭看了看伏在自己腿上的小人兒。

不怪他從來都貪……恨不得棒槌整個人整顆心都隨了他。

雖然他平時那般做派,可到底還是個頂天立地的大丈夫,平時逗著夫人便罷了,又焉是真的想讓她為自己操心的?

所以很多事情他都是不說的。

隻是棒槌看著冷淡,原來卻是個體貼入微的。他不露出來便罷,便隻要露出一星半點,她都是要察覺的。

大約知道自己幫不上什麽大忙,才一心想著補償他吧。

誠然……她臉皮這樣薄,大約自己也不知道,以後跟他出入昌閣要麵對什麽樣的非議和目光吧。

他覺得自己剛才竟會想要撇下棒槌去邊關,也確實是異想天開了。

顏清沅失笑,突然俯身把她抱了起來,細細親了親那濃密的睫毛,才道:“棒槌,我的棒槌。”

寧昭昭被撐著腋下和他對視,一臉莫名其妙地看著他。

顏清沅笑著又把她摟了過來,細細地去吻她的臉。

棒槌被親得一臉都濕漉漉的,不禁歎氣。心裏想著,哪個姐兒不愛俏?便是知道這個時代有些化妝品是有毒的,但是到她手上的也都是極品的好東西。她偶爾也是願意試試的。

外間都說王妃愛素……

可誰能想到她是怕毒死了生氣愛啃臉高興也愛啃臉的親夫?

……

而此時,宋顧謹確定寧昭昭已經走了,才讓左頌耽去把牢中的沈廷玉帶了出來。

這小子細皮嫩肉地還沒受過刑,這幾日更是被來探望的貴女養得白白胖胖的。每天都有源源不斷的東西送過來,甚至還有些女子保養用的麵膏之類的東西……

左頌卿皮笑肉不笑地給他送過去,沈廷玉不以為恥,收到那種東西反而喜不自禁地就往臉上手上抹。

弄得左頌耽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心裏琢磨著這麽個擦法,細皮嫩肉地上了刑,該是何等皮開肉綻的新鮮法?

此時終於能把人從牢裏拖了出來,左頌耽也是隱隱有些興奮的。

宋顧謹身邊原來那群宋家養下的胥吏早早死絕了。如今是顏清沅把自己原來專管刑訟這一塊的部下盡數給了他。

這些人原來就是酷吏的做派,各種刑罰折磨人是慘無人道的。跟了宋顧謹以後有些收斂,但骨子裏的嗜血也改不了。

左頌耽跟這些人相處久了,也有些躍躍欲試。

見著這皮光水滑的沈廷玉,心想就這等小白臉,原來竟是敢動王妃的心思?

這麽想著就先給了他一腳,讓他雪白的衣裳上留下了一個髒兮兮的腳印。

沈廷玉甚愛幹淨,此時就怒瞪了他一眼。

左頌耽淡道:“怎麽?這就受不了了?待會兒還有你受的呢。”

言罷轉身走在了前麵。

沈廷玉聽了他這話,放在心上一琢磨,知道是要動刑了,不禁把心沉了沉。

果然是被帶到提審室。

大齊司法第一人倒是個難得一見的美男子,據說當初也是風頭鼎盛的京城第一公子。

如今竟是把自己磋磨得這般滄桑憔悴,沈廷玉不屑地輕哼了一聲。

“汝南懷疑你拿了他們的兵防圖,若是吵鬧到羅山去,你一個外姓人也是沒有好果子吃的。”宋顧謹抬頭,看了他一眼,眸子裏泛著寒意入骨的青光。

沈廷玉冷笑了一聲,道:“那又如何?”

“不如何,就是提醒你,你已經沒有退路了。相反,我給你了兩條路選。”

沈廷玉淡道:“什麽路?”

“第一,招供。第二,在熬不過酷刑之後,招供。”

沈廷玉愣了愣,然後忍不住

道:“我就算幫你,我有什麽好處?你能保我不被汝南王府追殺?”

宋顧謹淡道:“沒人能從我眼皮底下搶人。不說現在自身難保的汝南王,便是這皇朝之主,也不能。”

沈廷玉覺得他有些誇大其詞。如今太子手握大權,脾氣很是專橫,他一介小小罪臣,就算頗得聖眷又豈敢這麽大的口氣?

然而轉念一想,宋顧謹素來有大齊司法第一人之稱,當初正是因為不願意與宋氏同流合汙才觸怒了奸妃而被流放。卻也因為這樣而在宋氏滅門之禍中得以保全。

此等男兒自是頂天立地的大丈夫,一言既出則擲地有聲。就像當初他落到了個流放的下場,卻還是把那個案子一件一件都捋平了。

“宋大人……自是頂天立地的男兒。隻是依了宋大人所言,在下豈不是要在這牢獄之中度過終身?可惜……我沈廷玉卻是個寧要享受,不要長壽的。”

這是想獅子大開口了!

宋顧謹冷笑了一聲,道:“本官能給你的保證隻有這些。更何況,本官也不過是先禮後兵。不然依著攝政王的脾氣,不見些血光是不罷休的。”

沈廷玉淡道:“大人也休要嚇唬我一介草民了。正是因為大人能做主的有限,所以在下才一心想要見攝政王。橫豎在下的底細,大人也是已經摸清楚了的。在下可不是陰連城那等迂腐之人……若是價碼合適,在下這裏,恐怕有各位大人夢寐以求的好處。”

宋顧謹微微眯起眼睛。

的確,沈氏多年鑽營,和陰氏聯姻也是另有所圖。

“我原本……並沒有打算在你身上浪費時間。”宋顧謹道。

沈廷玉笑而不語,很有些故弄玄虛的意味。

宋顧謹琢磨著,現在倒是不急著搓弄這小子的。等到汝南那邊事發,他走投無路的時候,不知道還有沒有今天的傲骨。

正尋思著,突然聽見那沈廷玉冷不丁地道:“大人,相思可苦?”

宋顧謹眸中一沉。

沈廷玉笑得近乎妖媚,道:“宋大人啊,你騙得了天下人,卻是騙不了我的。這***一事,世上便是沒有人比我更明白。宋大人若是有心,我倒是,能幫上忙的……”

“大膽!休要拿出你那套蠱惑女子的把戲來本官麵前賣弄!”

眼看宋顧謹是動了真氣,沈廷玉不但不生氣,反而開懷大笑,道:“宋大人一向喜怒不形於色,更是視權貴如糞土,如今這般反應,倒是耐人尋味得很啊。”

宋顧謹到底有些窘迫,然後卻冷笑了一聲,道:“你說***一事,這世上沒有人比你更明白,本官倒是想知道,你都明白些什麽?”

沈廷玉道:“在下自是有把握,隻要在下有心,這世上便沒有得不到的人。”

“哦,是這樣。”

沈廷玉笑得誌得意滿,道:“那是自然,就算是一國儲妃,可女子之心,哪裏不懂什麽大義,隻需略施小計,便可……”

宋顧謹站了起來,冷冷打斷了他道:“原來你專精此道,看手段倒不比花樓女子差,隻可惜錯托了個男兒身。本官倒是很好奇,你這身皮肉,到底是個有沒有種的。”

沈廷玉一愣。

宋顧謹今原是不打算磋磨他的,但無端端被他激得一肚子火氣。

虧這沈廷玉倒以為拿捏住了他的七寸,日後便可當做是他的軟肋那般拿在手裏。

誰知道他會突然翻臉不認人?

沈廷玉哪裏聽不出他今天是要他好看的意思?

他勉強道:“宋大人莫非是惱羞成怒了?不是這麽一個小小的玩笑都開不得吧!”

宋顧謹不理他,叫了左頌耽進來,才轉過身對他道:“我既是司法之臣,原也是個一板一眼的人。你那套玩意兒我是從來不知道的。今兒在這兒,便先抽你十鞭子,為的是你調侃於本官和儲妃。再則,你既然有攝政王夢寐以求的秘密又不肯開口,不如試試這大理寺酷吏的磋磨吧。”

左頌耽看那小白臉猛地變了臉色,也是笑了,道:“早該如此,和他廢什麽口舌?不過是個會調弄些閨房之事的小浪蹄子,你越是給他臉他反而要得意的。我這手底下正有個好男風的胥吏,正好給他送了這份大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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