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我們曾認識嗎
季涼的眼神始終黏在程燕西臉上，似乎忘了怎麽移開。程燕西，眉眼無恙，所有的一切都是記憶中的樣子，可是再這樣看他一眼，好像跨越了千山萬水，心中激起的波瀾有多大，隻有她自己知道。
“季涼，你怎麽了？”鄭延明突然看到季涼煞白的臉色，輕聲問了句。
“沒……”季涼剛要說話，一愣，回過神後，趁機偏過頭去，扯著嘴角笑了笑，道：“有點兒，不舒服。”
鄭延明蹙了蹙眉，關切道：“可是現在你也不好走開，等那位教官離開之後，我送你回寢室休息吧！”
“嗯？嗯，好。”季涼愣愣的點點頭，感受著程燕西逐漸逼近的氣息，指尖冰涼，驀地低了頭，帽簷擋著眼睛，她的眼中隻剩腳下的一方寸土。
“程首長。”梁旅長上前，又給程燕西行了個軍禮，有些崇敬，說道：“原來是程首長，歡迎歡迎。”
“梁旅長，你好。”程燕西沉聲說了一句，跟梁旅長握了握手。後麵幾輛軍車上跟著下來幾位長官，分別客氣的跟梁旅長握了握手。
簡單的招呼過後，梁旅長笑道：“我們都眼巴巴的等著您這位神秘的教官到來，上頭一直對我們保密，不讓我們知道要來的長官是誰，沒想到是程首長，歡迎，歡迎！”
保密？程燕西心底腹議，麵上卻沒有任何表情，隻點點頭，“接下來一段時間，要叨擾梁旅長了。”
“哪裏哪裏。”梁旅長做了個請的手勢，帶著程燕西來到隊伍前方，說道：“我來給大家介紹一下，這位，”梁旅長指著程燕西，“這位是濱海軍區飛虎團精英團長程燕西少將，也是我們十月份軍演的總指揮，在這段訓練期間，大家要全力配合程首長的工作，聽明白了嗎？”
“明白！”
“好。”梁旅長點點頭，“那就請程首長來講兩句吧。”
程燕西輕輕頷首，眼睛在眾軍官身上掃了一圈，看到隊伍中唯一低著頭的季涼，眼神一頓，但也不過是一瞬，他便收回目光。
“大家好，我叫程燕西，大家可以叫我程教官……”
“大家好，我是大家的軍訓教官。首先，我姓程，至於名字，大家不必知道，大家可以叫我程教官……”
程燕西的聲音漸漸與記憶中一道模糊的聲音重疊，季涼腦袋裏隻剩一片嗡鳴。她也曾經想過再次跟程燕西相遇的場景，或許是在爺爺的病房裏道一句‘好久不見’，或許是在某個陌生的街道上擦肩而過，可從未想過會在軍營裏見到他。
最危險的地方，看來也不見得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季涼緊緊攥著拳，指甲幾乎嵌進肉裏，怎麽辦，怎麽辦……
“季涼，季涼？”
“季指導員？”
思緒正不知道往哪裏飄的時候，身子卻被人推了推。趙錢孫一臉詫異的盯著季涼，小聲催促道：“季指導員你愣神做什麽，快點上前麵去啊！”
“啊？”季涼小聲驚呼一下，卻感覺所有人的目光都看著自己，顫顫的問道：“上前做什麽？”
趙錢孫一陣無語，一咬牙，直接把季涼推了出去。
季涼抖著腳步被推到程燕西麵前，尷尬又不知所措。
這一幕被站在人群最前方的程燕西看到，他盯著來到自己麵前的季涼說道：“看來這位指導員，剛剛並沒有在聽我講話啊。你是三連指導員？”
“對，對不起。”季涼始終低著頭，“我是。”
“抬起頭來。”程燕西盯著季涼的帽簷開口，聲音冰冷。剛剛就一直在低著頭，現在也始終不看他，這南江部隊的指導員，連這點軍紀都沒有嗎？
季涼狠狠地閉了閉眼，下定決心後，緩緩的慢慢的抬起下巴，慢慢往程燕西臉上看去，所有的過往片段，在腦海中一一閃過，逐漸清晰。可是，她在害怕什麽？她跟程燕西的事情，非要追究一個責任的話，那也不是她季涼的錯，再相見，就是陌生人了……
眼神交匯的瞬間，空氣好像突然靜止。
程燕西原本有些薄怒的臉色，忽然變了變，心底有些莫名的微疼，他眸子中閃過一絲猶豫，緊緊盯著季涼，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要說什麽。
季涼像根木頭一樣愣在原地，心裏，她卻更想逃得遠遠的。程燕西，再見到我，你什麽感覺？
季涼身後的軍官們都感受到了空氣中凝結的氣氛，可誰也沒敢開口打破這氛圍，又或者說，沒舍得打破這美好的場景，因為兩個人站在一起的畫麵，看起來養眼的很。
“這位同誌，好麵熟啊……”半晌過後，程燕西卻突然開口，聲音悠悠。
麵熟？季涼疑惑的一驚，悲痛中帶了一絲自嘲。程燕西，是在逗她玩嗎？麵熟？他竟然說麵熟？還真是無情無義啊！一句麵熟，將兩個人的距離瞬間拉開。
或許是看到季涼眼中的不可思議，程燕西再次開口，皺著眉，用隻夠兩個人聽見的分貝說道：“我們以前，認識嗎？我腦袋中過槍，失憶了。”
季涼的瞳孔驟然緊縮，所有的情緒齊齊湧上心頭，導致她大腦一片空白，隻剩一句話回蕩，失憶了，程燕西失憶了……
“我們……”程燕西剛要再開口，卻被季涼打斷。隻見季涼淡淡的偏過頭，冷冷的說道：“不認識。”
“抱歉。”頓了兩秒，程燕西開口，眼神跟語氣一下子冷了下來。他剛剛是瘋了嗎？他失憶的事是完全對外保密的，以免被不法分子或者心懷叵測的人盯上，而故意找他的麻煩，對程家不利。無論是他自己也好，還是他身邊的人也好，都對外宣稱他出國交流學習了。可剛剛，他怎麽對一個陌生的女人，想都沒想的把這事給說出來了呢？難道……
程燕西又瞥了眼季涼，心想，這小姑娘長得真好看！難道就是因為她漂亮，才守不住秘密的？臥槽！程燕西登時罵了自己一句，自己什麽時候變成這樣了，這麽膚淺！竟然見色忘義了！
趁著程燕西愣神的功夫，三連連長徐秀雲悄悄拉了拉季涼的衣袖，“這位程首長剛剛說要帶我們三連，所以讓連長跟指導員出列，他好認識一下，你剛剛想什麽呢？一直愣著不出來？”
原來是這樣啊，怪不得剛剛趙錢孫把她推出來呢！季涼衝徐秀雲搖搖頭，“我剛剛走神了。”
“看來你今天真是狀態不好啊！”徐秀雲皺了皺眉，“以前都沒出現過這樣的狀況。”
“可能昨晚沒睡好。”季涼隨便扯了個理由。
“好了，程首長，咱們進營地吧？”梁旅長道了一句。
“嗯，走吧。”程燕西點點頭，率先邁起步子，走在人群最前方。
季涼跟著徐秀雲的腳步往前走。冷靜下來的她，雖然心裏還有很多疑惑，卻慶幸程燕西不記得她了。
隻是，她對程燕西的恨又該安放在何處呢？命運真是不公平，程燕西可以這麽無情的忘記自己，而自己卻要承受兩個人的痛，還要裝做若無其事的樣子跟他相處嗎？或許，她該回京南大學繼續做學生去了……
一群人浩浩蕩蕩，在梁旅長的引導下，陪著程燕西把整個營地都參觀了一遍。季涼跟在最後，渾渾噩噩，滿腦子都是重逢、失憶……
程燕西怎麽會中槍失憶呢？是什麽時候發生的事？這次他的出現是巧合嗎？難道說程燕西這麽久沒出現在她麵前，是因為失憶？
不不不。
季涼隨即否定自己的想法。不管程燕西失憶與否，他都不願意出現在自己麵前的，正如三年來她的逃避一樣。他們兩個，本就沒有關係了。
“這兩天程首長還是先熟悉一下營地的環境。”梁旅長說道：“我會找個對連隊比較熟悉的人陪著程首長，看一下我們部隊女兵的訓練情況，好讓程首長有針對性的安排培訓計劃。”
“嗯，好。”程燕西點點頭，卻有些心不在焉。也不知道這南江的部隊有什麽特別的，來了，會找回他那部分重要的記憶嗎？
“不然，”梁旅長在人群中掃了一眼，“讓季指導員陪著你吧？季指導員是三連的指導員，非常優秀，對三連的情況也比較熟悉。程首長覺得如何？”
程燕西眼睛一眯，便知道梁旅長指的季指導員，就是剛剛心不在焉的那位，於是轉頭朝那邊看去。
隻見季涼受了驚嚇一般，愣愣的不作回答，但眼神，像是在無聲的抗議。
程燕西心裏竄出一股無名火……
“首長！”鄭延明突然上前一步，擋在季涼麵前，“季指導員最近工作任務比較重，不然讓三連副連長來陪著程首長吧？”
季涼鬆了口氣，感激的看了鄭延明一眼，沒有說話。隻是這一幕，卻也分毫不差的落入程燕西眼中，程燕西心裏的怒氣更添一分。
“哦？是這樣嗎？”梁旅長沉吟半晌，“那就讓……”
梁旅長的話還沒說話，卻被程燕西猛地打斷，“我不希望我帶的連隊裏有人不服從命令。身為指導員就可以推托責任的話，連隊裏的女兵應該也好不到哪裏去。”
程燕西冷冷的盯著季涼。本來，訓練女兵就讓他很不爽了，沒想到剛來第一天就有人不聽話，更讓他生氣的是，這個不聽話的家夥，還有男人護著……
“程首長這話什麽意思？”鄭延明臉上怒氣乍現，“季指導員什麽都沒說，要責怪的話，也應該衝著我來。季指導員向來認真負責……”
“那就讓她陪我。”程燕西截斷鄭延明的話，“我想，作為三連的新教官，我有權利指定誰來陪我。任務重不是借口。”
季涼淡淡瞥了程燕西一眼，將所有情緒隱藏。如果不是他眼裏的陌生，她真的以為他在裝不認識自己。這強勢的語氣，跟以前哪有什麽差別。
“是，首長，以後幾天，我會帶您了解一下三連的情況。”季涼淡淡的應了一聲。與其讓自己跟程燕西對著幹，讓他更注意到自己，不如順著他的意思來，成為他眼中的普通人。
就假裝，兩個人真的不認識吧！
“季涼……”鄭延明叫了聲她的名字，欲言又止。
“我沒事的。”季涼感激的微笑一下，“謝謝你。”
“……那，好吧。”
程燕西對兩個人冷眼旁觀，最後，冷哼一聲，轉身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