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魯塔什開始提出一些反對意見——那樣太危險,要給我提供特殊保護,可能受傷——可是科恩打斷了他,“不,讓他們去吧,每天兩個小時,減掉他們受訓練的時間,活動範圍不超過四分之一英裏。要隨身帶著通訊工具和追蹤器。下一個條件?”

我思索了一下單子的內容,“蓋爾,我需要他跟我一起幹。”

“怎麽跟你一起?遠離攝像頭?所有時間都在你身邊?你希望他作為你新的男友出現在公眾場合?”科恩問。

她這麽說的時候毫無惡意——相反,她隻是實話實說。可我還是驚得張大了嘴,“什麽?”

“我認為還是不要改變目前的浪漫故事,這麽快就拋棄皮塔會失去公眾對她的同情。特別是大家都認為她懷著他的孩子。”普魯塔什說。

“同意,所以,在電視上公開露麵時,蓋爾還是戰友。這樣可以嗎?”科恩說。我隻是怔怔地看著她。她又不耐煩地重複了一遍剛才的話,又接著說:“對蓋爾來說,這樣足夠了嗎?”

“我們可以一直把他當做你的表兄。”富爾維亞說。

“我們不是表兄妹。”蓋爾和我異口同聲地說道。

“是的,隻是在電視鏡頭前如此。其他時間,他屬於你。還有別的問題嗎?”普魯塔什說。

談話突然轉向讓我感到一陣慌亂。他們話裏包含的意思是我可以輕易地拋棄皮塔,我愛著蓋爾,整個事件不過是一場表演,我覺得臉發燙。把我當做在目前情況下一心隻想著誰是自己愛人的人,這個想法太卑劣了。我一氣之下,進一步提出自己最重要的要求。“戰爭結束後,如果我們贏了,皮塔要被赦免。”

一片死寂。我感到蓋爾的身體也緊張起來。我本該早點告訴他,可我不敢肯定在涉及皮塔時他會有什麽樣的反應。

“不能對他進行任何形式的懲罰。”我接著說。一個新的想法湧上我心頭,“其他被抓的‘貢品’也一樣,約翰娜,伊諾貝麗。”坦率地講,我並不在乎二區的“貢品”伊諾貝麗。事實上,我並不喜歡她,可把她丟下好像也挺不仗義的。

“不行。”科恩平靜地說。

“行。”我反駁道,“你們把他們丟在競技場,這不是他們的錯。誰能知道凱匹特是怎麽對待他們的?”

“他們將和其他戰犯一起遭到審判,按照法庭的判決量刑。”她說。

“他們應該被赦免!”我從椅子上站了起來,聲音洪亮有力。“您必須親自在全體十三區人民和十二區幸存者麵前公開承諾。盡快,就今天。要錄音給以後的人聽。您和您代表的政府必須對他們的安全負責,否則就再找一個嘲笑鳥吧!”

我的聲音在空中久久回蕩。

“她就是這樣!”我聽到富爾維亞悄聲對普魯塔什說,“就這樣,一副貌不驚人的樣子,背後藏著火藥桶,你隻能看到一點硝煙,可她的能量卻很巨大。”

“是的,這正是我們想要的。”普魯塔什壓低了聲音說。

我想瞪他們一眼,可我覺得此時把注意力從科恩那裏移開是不利的。我可以看得出她正在心裏掂量著我的最後通牒,思量為了我值不值得這樣做。

“您認為怎樣,總統閣下?”普魯塔什說,“您可以在特定條件下發表一份官方赦免聲明,說那男孩……還太年輕。”

“好吧。”科恩終於開口說道,“可你最好發揮你的作用。”

“您一旦發表聲明,我就會盡職盡責。”我說。

“在反思時段召開一個全國安全會議。”她發布命令,“我發布聲明。你的單子上還有別的內容嗎,凱特尼斯?”

我的紙條已經在我的右手裏捏成了一個紙團。我在桌子上把紙條展開,讀出了那幾個歪七扭八的字,“還有最後一件事,我要親手殺死斯諾。”

還是第一次,我看到總統的臉上露出了一絲笑容,“到了那時候,我會親自去叫你的。”

也許她說得沒錯。我不是唯一想要斯諾的命的人,我還要指望她一起來完成這個意願,“很公平。”

科恩掃了一眼她的胳膊,她同樣也有時間表,“那麽,我就把她交給你了,普魯塔什。”說完,和她的指揮班底人員一起走了,隻剩下普魯塔什、富爾維亞、蓋爾和我。

“太棒了,太棒了。”普魯塔什一屁股坐在椅子上,胳膊肘支在桌子上,用手揉著眼睛,“你知道我在這裏想念什麽?最想念什麽?咖啡。我問你,什麽東西和稀粥、蕪菁甘藍一起吃最不可思議?”

“我們以前沒想到在這兒一切都那麽嚴格。”富爾維亞一邊揉著普魯塔什的肩膀,一邊說道,“至少在高層人士裏不該有那麽多規矩。”

“至少還有點通融的辦法。我是說,即使十二區也還有個黑市呢,不是嗎?”普魯塔什說。

“是的,霍伯黑市。我們的買賣就在那兒做。”

“啊哈,你瞧瞧!你們倆看上去可是守法的好公民。多麽誠實、正直。”普魯塔什歎了口氣,“噢,是啊,戰爭總有結束的一天。嗯,很高興你們加入到這個隊伍中來。”他伸出手,指著富爾維亞手裏的一個黑皮大速寫本,說:“你大概知道我們想要你做什麽吧,凱特尼斯。我知道參加這次行動你的心情很複雜。我希望這個能對你有所幫助。”

普魯塔什把速寫本推到我的麵前。開始我怔怔地看著它,心生疑慮。但是,我還是忍不住好奇心,打開了它。裏麵有一張我的素描,穿著黑色的製服,筆直而堅定地站立著。隻有一個人能設計出這樣的製服。一眼看去功能性很強,再仔細看,會發現它仍不失為一種藝術品。邊簷下垂的帽盔,胸甲美麗的曲線,寬鬆的袖筒下麵隱約顯露出白色褶皺。在他的手底下,我又成為了嘲笑鳥。

“西納。”我輕聲說道。

“是的,他要我保證在你自願成為嘲笑鳥後再把這個本子給你。相信我,我可是要經過一番掙紮的哦。”普魯塔什說,“翻翻看看。”

我慢慢地翻看著本子,仔細觀察製服的每一個細節。一層層的鎧甲經過精心設計,靴子、腰帶裏隱藏有武器,在心髒部位增加了強度。在最後一頁我的嘲笑鳥胸針圖下麵,有西納的一行字:我還賭你贏。

“他是什麽時候……”我的聲音變小了。

“我看啊,嗯,就在宣布舉行世紀極限賽之後,也許在開賽前幾周?這些不僅僅是草圖,我們已經製作了服裝。噢,比特在兵械廠也為你準備了特別的東西。噢,我可不想因為我的暗示把這份驚喜給毀了。”普魯塔什說。

“你將成為有史以來穿得最精神的反抗鬥士。”普魯塔什笑著說。突然,我意識到他很長時間一直在耐心等候著我做出決定。正像西納,他也一直希望我做出這一決定。

“我們計劃在電視節目播放的黃金時間采取行動。”普魯塔什說,“我們準備製作一個叫做‘熱點’的係列電視節目——‘熱點’取‘熱點人物宣傳’之意——屆時把你推出來,在整個帕納姆國播放。”

“怎麽做?凱匹特完全控製了全國的電視台。”蓋爾說。

“可我們有比特。十年前,他基本上重新設計了轉播電視節目的地下網絡。他認為這計劃完全行得通。當然,我們也需要播放的內容。所以,凱特尼斯,演播室正等待著你的光臨。”普魯塔什轉向他的助手,“富爾維亞?”

“普魯塔什和我一直在討論如何操作這次行動。我們要從外形直至內在氣質上把你塑造為我們的反抗領袖,這是最好的辦法。也就是說,我們塑造最令人震撼的嘲笑鳥形象,然後再曆練你的性格,使之與你的外在形象匹配!”她興致勃勃地說道。

“她的服裝已經有了。”蓋爾說。

“是的,但是她是否還應有傷疤或血痕?她是否應該渾身散發出反抗者的光芒?我們要讓她髒到什麽程度才能不致引起觀眾的反感?不管怎麽說,我們要讓她看上去不同尋常。哦,這點是顯而易見的。”富爾維亞說著,快速走到我身邊,用手打成取景框,比在我的臉上——“不能剪輯”。我向後仰身,把頭扭向一邊,可這時她已經忙著收拾桌上的東西去了。“嗯,這是我們已經想好的,另外還有一個小小的驚喜等著你。來,來。”

富爾維亞向我們揮揮手。蓋爾和我跟在她和普魯塔什後麵,來到大廳裏。

“她倒是一片好心,可讓人覺得受了侮辱。”蓋爾附在我耳邊小聲說。

“歡迎來到凱匹特。”我用口型默示蓋爾。富爾維亞的話對我並沒有什麽影響。我把速寫本緊緊地抱在胸前,覺得心裏熱乎乎的。如果西納希望我這麽做,那這個決定也一定是正確的。

我們上了電梯,普魯塔什查看他的記事本,“讓我看一下,是3908房間。”他按下了標有39的按鈕,電梯卻沒動。

“你得用鑰匙。”富爾維亞說。

普魯塔什從襯衫下拿出一把穿在細鏈上的鑰匙,插到一個小孔裏,這個小孔我以前從沒看到過。電梯門馬上關閉了。“啊,這下行了。”

電梯開始下行,十層、二十層、三十層,以前我真不知道十三區的地下有這麽深。電梯門終於打開了,一個白色的寬闊走廊出現在麵前,沿走廊是一個個紅色的門,與上層灰色的房間相比,這裏的房間看上去裝飾得更漂亮。每個門上都有標號:3901、3902、3903。

走出電梯後,我看見身後的電梯門緩緩關閉,一個金屬隔柵緩緩滑動,停在電梯門外。我回過頭,看到一個警衛出現在走廊盡頭的一個房間的門口,正向我們大步走過來時,他身後的一扇門無聲地關閉。

普魯塔什舉起手,走上前去跟他打招呼,我們跟在普魯塔什身後。這裏有種詭異的感覺,電梯加了安全隔柵、房間深在地下,四周充滿消毒水的味道,令人惴惴不安的似乎還不止這些。我瞥了一眼蓋爾,看得出,他也有同樣的感覺。

“早上好,我們要找——”普魯塔什說道。

“您下錯樓層了。”警衛生硬地說。

“是嗎?”普魯塔什再次查看他的記事本,“我這裏明明寫著3908,你能否打個電話——”

“恐怕您得馬上離開,地址錯誤可以到總部查詢。”警衛說道。

3908號房間就在我們麵前,隻有幾步之遙。那扇門——事實上所有的門——似乎都不是正常的門,沒有門把手。這些門肯定跟剛才警衛出來時的那扇門一樣,是順著一個門軸開合的。

“總部在哪兒?”富爾維亞問。

“總部在七層。”警衛說著,伸出手臂示意我們回到電梯旁。

從3908房間裏傳來奇怪的聲音,是嚶嚶的哭泣聲,就像懼怕挨打的小狗發出的嗚嗚哀嚎,可這是人聲,而且很熟悉。我和蓋爾交換了一個眼色,我倆馬上心領神會。我啪的一聲把西納的速寫本掉到了警衛的腳下。等他俯身去撿的時候,蓋爾也俯下身去,故意和他的腦袋撞了個正著。“噢,對不起。”蓋爾笑著說道,伸手扶住警衛的胳膊,把他轉向一旁。

我趁著警衛的注意力被轉移的當兒,一個箭步衝向前去,推開了3908號房間的門。幾個人半**身體、渾身青紫、被銬在牆邊。

他們是我的化妝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