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山這家夥住了一個月有餘,才戀戀不舍地離開醫院。

為了慶祝他出院,我決定叫上倪倩,晚上請這個家夥大吃一頓,地點就約在了省體育館北門的夜市小吃大排檔。

不是我小氣,像張山這麽大大咧咧的家夥,你讓他到高級飯店裏正危襟坐,那不亞於一種折磨。這家夥在山上,往叢林裏一鑽,十天半個月也不會迷路。可到城市裏,就像沒了頭的蒼蠅,寸步難行。我把電話打到病房,反複告訴他坐幾路公交車,到哪一站下,我在哪等他。無奈這麽簡單的事情,在張山看來,就跟聽天書一樣。沒辦法,我隻有囑咐他在醫院門口等著,我下了班就過去,然後帶他一起過來。

單位離夜市很遠,離醫院卻很遠,等我帶著他走到體育館北門,倪倩已經站在那裏等了快半個小時。

“你好,我叫倪倩!”女孩並沒有怪我們遲到,很禮貌地衝張山伸出了手。

“就知道是你親戚,什麽關係你還沒說過呢!”坐下來點了吃的,倪倩就問我們道。

“他是我表哥!”

“這是我師叔!”

我倆在同一時間答道。

“噗!”倪倩笑了起來,“關係還真亂,你都是人家師叔啊?你師傅是誰?你會什麽呀?還教人家。”

“嗯……”我幹咳了一下,用來掩飾心中的尷尬:“表兄弟是親戚的說法,師徒這些是輩分,不能搞混的。我是設計師,可以教張山設計啊!”

“設計師是什麽東西?”張山怕再說錯,在桌底下拉了我一下,小聲問道。

他這人嗓門本來就大,小聲說話和別人正常聲調無異,倪倩聽了更是笑得前仰後合。好在點的飯菜陸續端上,我們也就邊吃邊說起來。這裏的東西果然合張山的胃口,他左手羊肉串,右手小龍蝦,還不停地灌著啤酒,渾然不管胳膊上的傷勢,大呼過癮。

席間,張山今後幹嗎,倒是成了討論的問題。按我的意思,是盡快上山找他師傅,早些解決蛇膽的來源。可張山死活不願意,非要在鄭州呆上一段日子。在他看來,來到省城闖一闖是很風光的事情,他們那裏,能到山下的縣城逛一圈,還舍得花錢吃上一頓,再買些東西回來,就足夠吹噓好幾天了。

現在雖然呆了一月有餘,不但身無分文,除了一個地下防空洞和醫院,哪也沒去。他說什麽也不肯回去,覺得那樣太丟臉了,非要再呆上一兩個月,等掙點兒錢,買些東西帶回去,那才叫“衣錦還鄉”。拗他不過,隻能答應,並讓他保證,隻要掙到了第一筆錢,就一起回山上去看他師傅,順便尋訪一下他爺爺的下落。

緊接著,又一個問題浮出了水麵。這家夥今後住哪?

倪倩家在外地,我們倆先前就討論過一起租個房子,也算是提前體驗一把婚後生活。她提議張山幹脆就和我們住在一起,租個兩室一廳,另一間給張山。也不知道張山是怕當電燈泡還是別的原因,執意不肯,非要靠自己的能力去拚一拚,完全沒有了剛來鄭州時伸手就找我要錢的樣子。

可當我說到那時候,他卻瞪大眼睛看著我,一本正經地說道:“那是當然,我給你辦事,自然要用你的錢。幫你的忙花我的錢,也沒這個道理吧?”

最終,我倆用盡一切辦法,他還是態度堅決地拒絕了我們的邀請。沒轍,我隻好拿出來幾百塊錢,權當他這幾天找工作的生活費用。沒想到這家夥神秘一笑,拿出一個信封給我看,裏麵赫然是一千塊錢。

我忙問他這錢是哪裏來的?他說是宋東風送來的,本來那家夥要塞給他一萬,張山哪見過這麽多錢,嚇得說什麽也不要,沒辦法最後象征性地留下了一千。

我聽後心裏很不是滋味,問他道:“我就奇怪了,我要幫你你不幹。那家夥給你錢,你就要了?你倆關係既然這麽好,為什麽你不答應他?”

“那可不一樣!你是我師叔,是一家人。咱們除了扶屍咒,也算是為社會的安定團結做出了貢獻。拿他的錢,那才叫應得的報酬。”這家夥一口灌下了瓶中剩餘的啤酒,大言不慚地說道。

我不禁苦笑。

吃飽後,我把我先前在河中泡壞,後來又修好的手機塞給了張山。這家夥又是執意不要,直到我說是為了方便聯係他,先借他用,回頭不用了再還我,這才當寶貝一樣勉強收下。看得出來,他對手機還是很有興趣的。我早已換了新的手機,這個老的放著也是沒用,還不剩發揮一下餘熱。

本來還想告訴張山什麽時候沒話費了就告訴我,好給他充錢。但一想到這家夥的態度,還是忍住不說吧,什麽時候電話打不通,我就直接去給他充得了。充話費這種高尖端技術,料想他也不會。

從大排檔出來,張山說什麽也不讓我們幫他安排住處,連說自己會找到,回頭有空再聯係我,緊接著就一溜小跑,逃也似的離開了,剩下我們倆,站在原地哭笑不得。

我的生活又恢複了正常,依然還是吃飯、上班、睡覺這無聊三部曲。期間我和倪倩還有一個年紀稍大的姐姐合租了一套兩室一廳的房子。我閑來無事去和她們鬧一鬧,三個人一起做飯打牌,倒也打發了不少時間。而且大多時候我要回家去住,倪倩晚上有個人陪著,也放心不少。

至於《攝夢錄》,我回去後隻翻看了兩三次,就收了起來。我根本誌不在此,學它幹嘛?再說我堅信臨陣磨槍,不快也光的道理,就算以後真被宋東風拉去處理什麽事兒,再學也不遲。況且第一篇《善惡說》我已經認真記下,一些基礎的法門也都能大概掌握,這就足夠了。像什麽踏玄門、開靈眼、催無為、破幻境,壓根跟我的生活都不挨邊,知道就行了,我可不願意去挨個試試,誰知道能玩出什麽稀罕事兒來?

就像張山說的,這個世界,99.99%的人都是本性向善的,哪有那麽多夢魘可收?隨著物質和精神生活的越來越豐富,掌印人這個職業,恐怕很快就會走到盡頭的。

倒是那顆叫什麽瞳璽的玻璃眼球,我反複研究了好久,甚至還試著像當初那樣,用右手緊握,卻始終沒有任何反應。

無奈,我隻好把它當成一個工藝品,找了個底托,放在了臥室的桌子上,卻不知道,正是這個東西,差點讓我踏上了不歸路。

天漸漸冷了下來,冬天的氣息越來越濃。一天晚上剛下班,走出單位門口正打算去車棚裏推我那輛98年絕版的永久自行車,肩膀又被人搭上了。

我心中暗笑,誰這麽不開眉眼?已經好久沒人敢拍我的肩膀了。說時遲那時快,我展開“掰指功”,一下就抓到了對方的兩根手指,順勢一扭。

“哎呦呦!疼!疼!你他媽的快鬆手。”後麵一個久違的聲音傳來。

我一震,鬆開手指轉過身來,照著對方胸口就是一拳,當然沒有用力,驚喜地喊道:“劉!”

劉雲龍回來了!這家夥正攥著被我扭痛的手指,一臉痛恨的神色。

“你怎麽知道我在這上班?”我摟著劉雲龍的肩膀,興奮地問道。

“切~連這點小情況都調查不清楚,我這個偵查專業的高材生,不就白當了?再說了,你又不是什麽高級人物,我要不是沒有惡意,會讓你小子一下就抓住?”劉不屑地說著,語氣依然還是那麽得哏(指說話火藥味十足、欠抽之類的意思)。

“不走了?”

“咋?又不搶你媳婦兒,我回來你不歡迎啊?”

“哈哈!歡迎之至!走,今晚我請客,給你接風洗塵!”我毫不在意,車也不騎了,拽著這個家夥就近找了個飯店。

本來也想把張山叫來一起熱鬧熱鬧,一則是這家夥自從出院到現在快一個月了,音訊全無,也不知道給我打個電話,他現在什麽情況我一點也不知道。再者我也想讓他和劉雲龍認識一下,這倆人都是屬於大大咧咧沒羞沒臊型的,肯定能尿到一個壺裏。可我給這家夥打了好幾遍電話,不是沒人接就是打不通,不知道在搞什麽飛機。沒辦法,隻好我們倆人吃了起來。

劉雲龍這次是學成歸來,被分配在了市局刑警大隊,專門負責各類刑事案件的偵破工作。當然,剛來的新人沒有辦案經驗,平時也就是端端茶倒倒水,跟著開開會,聽聽老手是怎麽分析案情和抓住線索的。運氣好偶爾還能跟著出出現場,負責一下案發後的掃尾工作。

瞅著他那一百來斤,近一米八的電線杆身材,我諷刺道:“就你這風一吹就跑的身子板,還去抓犯人?別是玩鷹的反被鷹啄瞎了眼!”

劉雲龍哪裏肯服軟,馬上就反擊道:“你懂個屁!別看哥瘦,那是一身腱子肉。我可告訴你啊,以後在鄭州老實點,別有把柄落在我手上,當心到時候兄弟反臉不認人。”

“得了吧~你個新兵蛋子,還想上來就榮立一等功啊?說白了,你現在就是那家屬院裏看大門的七十歲老太太。”

“……怎麽講?”

“隻能逮住八十靠上的賊。”

“我靠!老子今天是沒帶槍出來,要不然。”

“要不然怎地?”

“我先突突你十塊錢的!再槍斃半個小時!”

“去!回去拿去!爺在這等著你,小樣~今兒我還就真不信你了!”

“你等著!我告訴你,有本事你別跑!我二十年內不回來找你算賬,我就不姓劉!”

“唉!唉!你回來!把老子錢包還給我!還沒結賬呢……”

“嘿嘿,是不是怕了?怕了就認個錯,哥原諒你。”

“門都沒有,你去拿槍吧!錢包裏沒錢,我這人從來不把錢放那裏頭。”

“……我靠,真一個子兒都沒有?那你整天臭屁踹個錢包幹嘛?”

“嘿嘿,就是防止你這種人的。唉?你不是去拿槍麽?怎麽又坐下了?”

“我吃完再去!槍斃人是個體力活兒,不吃飽不行。你也趕緊的,送行飯不能馬虎!吃飽好上路。來,這盤蔥爆羊肉,蔥都歸你!”

“我靠……”

飯店裏的服務員都一臉驚恐地瞧著我倆。

和劉雲龍吃完飯後第三天,我奉老媽之命,騎車去姥爺家送點東西。當走到地下道時(鄭州一個很有名的地方,就在東方紅影劇院以西,火車站以北幾十米處,上方由於鐵道縱橫,占地極寬,中原路在這裏隻得從鐵道下方穿過,形成了一條長達數百米的地下通道。也是鄭州最早的地下通道。),在一排擺攤算命的中間,一個明顯比其他人大上一倍的身影吸引了我。

我把車停在這個人跟前,黑暗中他帶著個墨鏡,頭也沒抬,扯著粗獷的嗓子說道:“施主求緣還是解惑?批八字免費,不靈分文不取啊!”

“批你個頭!”我照著這家夥的腦袋就是一巴掌。

戴墨鏡的大個子淬不及防,愣了一下,抬起頭來,看見是我,他馬上做了個噤聲的手勢,站起來把我拉到牆角,摘掉了墨鏡。

不是張山是誰?!

“你別讓我穿幫了!還指望回頭客呢!”他背對牆壁,壓低聲音對我說道。

“你就天天幹這個?一把子力氣幹什麽不好?非要搞這套騙人的把戲。”我看見他這副德性,就氣不打一處來,居然在這兒擺攤算命騙錢。好歹我也是他師叔,今天非得教育教育他。

張山一聽就不樂意了:“你這說的是什麽話?《周公解夢》和易經八卦是我們中華民族的瑰寶,怎麽能說是騙人的呢?他們這些人能和我比嘛?咱可是打小就搞這個的,他們充其量也就是個勉強能看個一知半解,就出來混了。”說著,他還指向前麵這一排坐在小板凳上,等著給人算命的幾個“半仙兒”。

“那你還帶著個墨鏡裝瞎子,不是騙人是什麽?”我讓這家夥給堵了回去,隻好揪著一點朝死裏敲。

“這叫包裝~你懂不懂?盲人顯得神秘,而且不會泄露客戶的信息,相信的人多。即使客戶知道我們並不是真瞎,也不會在意,至少墨鏡在表麵上是一個心理安慰,可以讓他們有什麽說什麽。”這家夥說得頭頭是道。

“我靠,你這都是跟誰學的?”我聽了哭笑不得,算命的居然在跟我談包裝和消費者心理學。不過想想也對,恐怕這世上對消費者心理學研究最透徹的行業,就要數算命這個行當了,光憑一張嘴,就能讓一個素不相識的人深信不疑並且任聽擺布,估計連最偉大的推銷員也做不到。

“喏!就這個孫大哥。”張山指著他位置旁坐著的那個幹瘦的中年人說道。

我扭頭瞅去,隻見這個男人也帶著一副黑超墨鏡,不知道是真瞎還是假瞎。不過我看過去的時候,他的臉正朝向我們這裏,見我瞧著他發愣,這大叔突然嘴角揚起,朝我稍作微笑,點了一下頭,算是打過招呼。

我徹底暈菜了,哎呀這都是些什麽人啊~!

“你就天天幹這個,幹了一個月?”我有點崩潰。

“當然不是,這玩意饑一頓飽一頓的,也就是賺個外快。我白日裏在一個工地上卸水泥大沙,一天管發40塊呢!包三頓飯和住宿。月底帶薪休息兩天,還有獎金!”張山得意洋洋地說道:“在這幹仨月,比我在村裏種一年地賺得都多!”

我算了一下,好家夥!他一個月合最少1200塊錢了,還不帶獎金和晚上擺攤算命的外快。要知道我這個坐辦公室的設計師也不過才1200啊!

我靠,這日子沒法過了!我甚至開始考慮是不是要跟著張山幹。

“你找我有什麽事兒?”張山見我一臉癡呆相,幹站著不說話,主動問道。

“我找你?……我知道你在哪啊我!?我就找你!”這家夥不說,我還真差點給忘了。趕忙拽著他問道:“我問你,你幹嘛不接電話?我給你的手機呢?”

“你給我的手機……我不會用,就知道你告訴我的怎麽充電。”

這句話猶如一記晴天霹靂,當場把我擊翻在地,口吐白沫。

“你——不——會——找——人——問——啊?”我瞅了他半天,一字一句地說道。

“嘿嘿,那顯得多沒麵子啊~那樣不是等於告訴人家我沒用過這玩意麽!工友們該笑話我了。”張山撓著頭,不好意思地說道。

又是一記天雷,我感覺頭暈目眩,四肢無力,喉頭裏似乎有什麽甜甜的東西想要湧出來。

花了半個小時,總算教會了張山如何接打電話,存儲號碼。至於收發短信和其他功能,我想了想,還是算了,否則我連明天班都不用上了。反複叮囑張山沒事打電話,要保持聯係,我這才又騎上自行車,朝姥爺家蹬去。

走出去好遠,回頭看,一大一小兩個身影,在昏暗的地道中,看見我回頭,還揮手示意。旁邊騎車的路人見狀,紛紛表示關注。兩人似乎發現這樣太過招眼,趕忙停止了手中的動作,低下了帶著墨鏡的臉。

我一路上都不知道自己心裏是什麽味道。最大的問題是,張山這個身板和形象,太不像算命的了。這就好像一個很矮的人,你看他第一眼,肯定不會覺得這家夥是個籃球運動員,別的啥都不說,光從身形來看,不是那塊料啊!

第二天早上五點,我就被一陣電話鈴聲給吵醒了。

“……誰?”

“你是師叔嗎,是我啊!張山!”那邊亂哄哄的,似乎是重型卡車的發動機聲,張山扯著喉嚨喊道。

“……你有病啊!這麽早給我打電話!”我一下就被對麵嘈雜的聲音給吵醒了,火冒三丈。

“不是吧?師叔,這個點我們都吃過早飯開始幹活了。你也太貪睡了!”張山一副難以置信的腔調。

“……你有事說事,沒事我要掛電話了。”我已經徹底被這個家夥打敗了。甚至失去了反擊的。

“是這樣師叔,你白天有空沒有?我有件事想找你幫忙。”張山怕我掛電話,趕忙說起了正事兒。

“白天我要上班,晚上吧,我下班再打電話給你!”說完,我不理他願不願意,就直接掛斷電話關掉手機,繼續倒頭大睡。教會這家夥用手機,難道是我的人生一大敗筆?

白天一整天我都是昏昏沉沉的,張山這家夥居然沒再打電話找我,倒是有些意外。好容易熬到了下班,我打卡走出辦公室,撥通了張山的手機。

“喂,誰呀?”張山鏗鏘有力的聲音響起。我就奇了怪了,這家夥從早上四五點幹到晚上,還都是純體力活,居然還有力氣出來擺攤,語氣裏也沒有絲毫疲憊的感覺,看來這活真不是普通人能幹的。我還是老老實實做我的設計吧!

“我,王梓麒!”我順他話答道。

“誰?你打錯了吧?……嘟……嘟……嘟……嘟……”還沒等我接著說話,那邊就掛斷了。愣了片刻,這才記起那家夥不知道我的名字,可是有來電顯啊!估計他看都沒看。

無奈,再次撥通電話,不等他說話,我就吼道:“我是你師叔!記住,我大名叫王——梓——麒!”

那邊沉默了兩秒,說道:“嗨!你早說啊!”

早說?你給我機會說了麽?

“怎麽樣?師叔,忙完了吧?能不能來找我一趟?晚上飯我請。”張山頭一次這麽大方。

我熱淚盈眶,這孩子,懂事兒了!

約好還在地下道的算命攤見,我就坐著公交直奔那裏。張山這家夥愛喝酒,也能喝,跟他吃飯我不敢騎車,搞不好回來那就是車毀人亡,還是坐車安全。

等我走到算命攤前,張山正和那個“孫猴子”在聊天。倆人今天都沒戴墨鏡,張山則幹脆連板凳和家夥什兒都沒帶,看來是不打算“加班”了。

和“孫大聖”打過招呼,張山拉著我就要走:“師叔,先陪我去個地方!”他邊走邊說。

“哦?不是去吃飯啊?”我恍然大悟。

“去完再吃!隻要先把事兒辦完,你想吃什麽我都請!”張山豪爽地說道。

“等等,你把事兒說清楚,我再決定!別是鴻門宴,你把我給賣了,我還幫你數錢呢!”我掙脫了這家夥的大手,站在那不走了。

“沒什麽。就是昨天有個客戶,說家裏風水不好,讓我今天去幫她看看。看完咱們就去吃飯。”張山眼見不說明白我是不肯走,隻好招供。

“恩,那你就去看唄,非要扯上我幹嘛?這樣吧,我先找個飯店等著你,一會你完事兒去找我,這怎麽樣?”我知道事情不會那麽簡單,不然他也用不著一大早就給我打電話,於是故意說道。

“啊……”果然不出我所料,張山被將了一軍,站在那裏直接傻掉了,不知道該怎麽接腔。

“說實話吧~給承諾你多少錢?”我知道張山的第一道心理防線已經崩潰,趁機挺進。

“五千……”

我就知道!不然這家夥會這麽上趕著幫人家辦事?那真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五千塊錢,就找你這號路邊擺小攤的去看風水?”我下了猛藥。

張山終於崩潰,如實坦白。

昨天我走後不久,有一個年輕女人就在附近徘徊,看了半天,選中了張山旁邊的那個“孫猴子”,請教什麽夫妻感情問題。

張山坐在旁邊不遠,一邊聽著,一邊觀察那女人的臉色。在他看來,這個女人眉心發青,兩眼虛浮無神,顯然是長期晚上沒有睡好所致。但還有一點細小的地方,被張山撲捉到了。在這個女人的耳後,有那麽一小塊皮膚顏色明顯比其他地方的要深,這是被魘吊著的典型特征,是張老爺子以前告訴他的。

但是同行在解惑中,橫插一腳,那是破壞行規的。要說也得等人家算完,顧客離開十步開外,才能“搶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