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梯停了下來,液晶屏上顯示八樓,似乎是好了。

打開門來,一個穿白大褂的護士正在電梯間打電話,看到我們幾個渾身是血的樣子,一聲尖叫跑了開去,剩下我們仨不由得苦笑。張山又伸手拆掉了電梯艙內的天花板,把楊隊長接了下來。

楊隊比我們幾個還慘,衣服都快要成一縷一縷的了,身上的血也不知道是誰的。看起來還挺嚴重。

“頭兒……”劉雲龍走上去,仔細地看了一遍楊隊,說道:“它們是怎麽放你出來的?你沒被僵屍咬破抓爛吧?你可別也變成僵屍啊!”

“滾!”楊隊長倒是中氣十足:“你香港片看多了吧?”他說得雖然混不當一回事兒,但我們仨都不放心的看著張山。被這麽多屍體圍著,又抓又撕,到底會不會傳染,誰也不知道啊。

“那是電影。”張山還站在電梯口,抬頭看著,嘴裏擠出四個字。

對講機也終於管用了,片刻後,宋東風已然帶人到了八樓,看到我們一個個都成了“關老爺”,也是嚇了一大跳,不過再一細看還都能站著,貌似精神還行,也就放心不少。

張山吩咐人搬來一張椅子,他站在電梯裏,上半身探進電梯艙的天花板上麵,不知道在忙活些什麽。

過了半天,這家夥縮回身子,雙手捧著一塊邊長約三十公分的正方形木板,猛一看倒有些像我們腳下踩著的地板磚。

“看見沒有?這就是百足陣的玄門!”張山把木板翻轉過來,讓正麵朝向我們。

隻見這塊木板正中,用紅色朱砂畫了一個大門的形狀,四邊都寫滿了密密麻麻的小字。大門中間靠上位置,居然還鑲了顆鮮紅的鵝卵形石頭,不知道是什麽材料,隻覺得那顏色極為鮮豔和濃烈,好像快要滴出血來一樣。

“陣法也有玄門?”我聽張山說過玄門的來曆,還一起走過冥道,自然也算有一定的了解,此刻聽說布個陣居然也會有玄門,忍不住問道。

“那當然!所謂陣法,就是人為地製造一個玄門出來,並用封閉的空間,不斷吸收外界的陰陽之氣,使之在內反複循環,以達到布陣者想要的那種陰陽配比。不過一般研究法陣的人,更喜歡管這玩意兒叫陣譜。”張山一邊看著,一邊把上麵的那塊石頭給摳了出來。

“這可是……上等的昌化雞血石啊!”劉雲龍也湊了過去,瞧著那塊紅色鵝卵石,目不轉睛。

“夥計!眼力界不錯啊!”張山瞧著他那癡呆的表情,樂嗬嗬地說道:“要不是這塊石頭陰氣吸得太多了,我就送你了!”

“陰氣多有什麽?咱老爺們陽氣重啊!”劉雲龍聽說要送他,眼鏡都快成紅的了。

“你可降不住!別想啦!你敢天天帶這個,不出半年,輕則精神疲乏、頭暈耳鳴、健忘脫發;再往後那可就是斷子絕孫的結局!”張山越說越嚴重,劉雲龍的表情也是越來越古怪。

“得!別說了!再說我命根兒都要被你說掉了!”劉雲龍不敢再看那石頭一眼,轉身找宋東風解悶去了。

“我看你是想獨吞吧?這東西是重要物證,誰都不準拿走!必須要交給我們帶回局裏保存。”楊隊長可不信張山這一說,走上來就要沒收這套家夥。

我見局勢驟然緊張,正準備要上前調解,卻沒想到張山極為配合,主動把那塊石頭交到了楊隊長手上。所有人都一愣,我是奇怪這家夥什麽時候變得這麽好說話了?楊隊長則是沒想到要過來居然這麽容易。

趁我倆還在發愣,張山說道:“我說大哥,這玩意給你們也是白瞎,研究不出什麽不說,放著也是浪費。再說了,你就算拿著它出去說這是證物,也沒人信啊!你說呢?”

說完,我們就都看向楊隊,等著聽他的意見。這一細看,嚇了所有人一跳,隻見楊隊的頭發和眉毛在短短幾秒鍾內竟然都被凍住了,臉上還有一層薄薄的白霜。看表情,他是快要吃不消了。

“嗬嗬,你不說那就是默許了。我可就收回來了啊!”張山笑嗬嗬地又從楊隊長還沒來得及合上的掌心,拿走了那塊雞血石。

“嗬!”楊隊長這才長呼了一口氣,吐出了體內的涼意。

我終於明白張山為什麽主動送上那塊石頭了,因為他知道楊隊長根本就拿不走。但如果不讓他見識見識,恐怕也難以說服。

“這到底是什麽玩意?這麽邪門?”楊隊長一恢複,身上的冰碴子瞬間就化為露水,貼在頭上臉上,跟剛蒸過桑拿似的。

“雞血石原本是純陽之物,但所謂物極必反,天道循環。打個比方,這塊純陽的雞血石,如果靠人為地將其轉變屬性,改為純陰,卻能得到遠大於本就屬陰的東西數倍。正是許多通陰人夢寐以求的無價之寶。”張山邊說,邊把石頭塞到了我的手裏。

我見它竟能透出如此強勁的寒氣,怎麽敢接,直往後退,張山卻一把塞到了我手中。出奇的是,我並沒有什麽冷或熱的感覺。

“要不是這個百足陣,恐怕那人也舍不得用上這麽一塊雞血石。”張山拿著畫滿了符咒的木板,交到楊隊長手上,接著說道:“這個東西足夠你們拿回去寫報告了吧?”

“為什麽我沒有任何感覺?”我拿著雞血石反複看了半天,也沒變成楊隊長那個樣子,迷惑不已。

“你忘了你什麽身份了?你會怕這個?”張山瞥了我一眼,頗為不屑。

“那你不是掌印人,你怎麽也沒事兒?”我可不管他什麽態度,不搞清楚怎會安心。

“你忘了我什麽血型了?”張山實在有點懶得回答了,恐怕他自己感覺就像總在教一個什麽也學不會的傻瓜。

“哦……”我還是有點兒不太明白,但也不好意思再問。

“切!你就騙人吧!”劉雲龍站在旁邊看了半天,他才不信這玩意能有什麽古怪,說著就抓走了我手中的石頭。可他還沒拿到眼前,隻是剛剛用指頭捏了起來,就馬上又扔回了我手中,不停地甩著抓石頭的那隻手道:“……得!還給你吧!我不稀罕!”

其實他剛才手指剛一碰上這塊石頭,我就看到這家夥手背上的汗毛瞬間就全白了。這還真是塊要人命的石頭,看來除了張山我倆,誰也動不了。

“好了,別玩了,說正事吧!”宋東風剛把周圍的人分派完,就走過來問道:“這次的事件,究竟是人為多些?還是偶然性多些?”

我們仨聽了,都看向張山,這時候也隻有他最有發言權了。劉雲龍和楊隊長都不是幹這個的,而我還是不懂的太多,就算想說也說不清。

“人為是必然的。”張山見我們都瞧著他,也知道是怎麽個情況,有條有理地說道:“且不說百足陣需要耗費一個修煉者多少的精、氣、神。單是這塊轉陰雞血石,對通陰人來說就價值連城,有人究其一生也半塊難尋。絕不會是以前隨隨便便就扔在這裏的。而且通過剛才陣中的反應,我可以肯定,這個布陣人半個小時前一定就在醫院大樓內,甚至這會兒出沒出去都很難說。”

“那先封樓,然後逐個盤查唄!”劉雲龍直接搶著說道。其實我也正有此意。

“小劉,給你說多少遍了。”楊隊長聽了他的意見眉頭一皺,教訓道:“我們不能光憑一點點無端的猜測就動用手中權利大動幹戈。我們是要律事實的,搞這麽大場麵出來,你也不考慮考慮社會影響?”

“這種事情……還怎麽律啊。”劉雲龍低頭嘴裏嘟囔著,顯然不是很服氣。

“老楊說得對!”張山此時又和劉雲龍站在了對立麵上:“其實封樓也沒用,夠格能布百足陣的,無一不是高人,憑咱們幾個想要困住他,本就不容易,何況現在對方在哪都不知道,更不要想生擒活捉了。”

“既然這樣,那就去查一查錄像吧。說不定能有什麽意外收獲!”宋東風提議道。

這也是我們目前唯一能做的事情了。

市醫院的監控中心剛還給他們半天就再次被刑偵處接管。我們搬來四把椅子,就坐在兩名技術員的後麵,逐個樓層,從一個小時前慢慢看起。張山還有的是勁兒,獨自站在最後,倚著門框。

好在此時已經夜深,一個小時前醫院裏就沒有多少人出入了,大多都是快進著來看,不然我們看到早上也看不完一半。

八樓為重點排查對象,我們均認為應最先從那裏看起。可十多分鍾過去,八樓除了我們幾個最後出來,還有刑偵處安排的崗哨,竟再沒有人出入。偶爾路過的不是醫生就是護士。

我和劉雲龍有點泄氣,嫌疑這麽大的地方都發現不了什麽,別處恐怕也不用看了。

看完八樓,我們又回到一樓的監控,仔細排查從劉雲龍失蹤前半個小時到剛才,每一個進出醫院大門的人。雖然人已經不多,但半個小時也反反複複地走進走出一百多號人,再加上是冬天,一個比一個裹得厚,別說相貌,連高矮胖瘦都很難分辨。

“等等!”在我都快要睡著的時候,張山突然喊了一聲,屋子裏所有人頓時都振奮了起來。

“剛走出去那個穿風衣,戴禮帽的,再放一次!”張山湊到監視器跟前,盯著屏幕,等待回放。

剛走出畫麵裏的那個人又退了回來,這次被技術員放慢了速度,一步步向門外走去。我們也都目不轉睛地看著,想要知道究竟是哪裏不對,才被張山發現的。

雖然畫麵是黑白的,還不是太清晰,但這個人的穿著還是一目了然。一襲長到腳踝的風衣,頭上還戴了一頂老式的大沿禮帽。說實話,除了這兩樣,再也看不出別的什麽。隻是到門口時,這個人可能怕外麵風大掀了帽子,抬起右手捏著帽簷,這才推門走了出去。

但就在這抬手的一瞬間,我也發現了不尋常之處,因為他右手腕處,在攝像頭下明顯露出相比手背更深的一塊皮膚。

“這……難道是……無為印?”我抬頭問向張山。

張山沒有搭腔,直到畫麵中的那人走出了醫院大門,他才把眼神收回,說道:“是不是,馬上就知道,追蹤者個人在樓內的一舉一動!”

技術員在操作台上不停地轉換著畫麵,尋找這個“禮帽人”的蛛絲馬跡。很快,就找到了他出來的方向。因為是從出大門時才發現,我們也隻有一路倒著追查。隻見這個人倒退回了大樓的西頭。但令人驚訝的是,他居然是從消防樓梯下來的。晚上這個點,電梯幾乎沒人,誰會傻到棄簡從繁,步行下樓?

他絕對可疑!

“接著跟啊!”張山見那人退回到黑暗的樓梯中,忍不住催促著。

“對不起,消防通道沒有安裝攝像係統。”技術員無奈地答道。

“把每一層最靠近這個消防通道的攝像頭都調出來。”宋東風立刻吩咐道。

一到十三樓,每一個樓梯口的攝像頭都被打開,分布在所有的監視器上。但目前為止沒有任何動靜,我們緊盯著每一個屏幕,等待這個人的再次出現。

“這裏!”劉雲龍突然指著右上角的一台監視器喊道。順著看去,那個人正從樓梯間內向外退。

“這裏是幾樓?”還是楊隊長經驗豐富,直接問重點。

技術員低頭查了一下,馬上回答道:“九樓。”

我們幾人已經感覺到事情有點不對勁了。卻看到屏幕內那個戴禮帽的人,退到了電梯邊,轉過身來,掏出一把專用鑰匙,打開了電梯門,爬進艙道內。片刻,裏麵又伸出一隻手,合上了梯門。

“這家夥要去哪?”劉雲龍摸著腦袋問道。

“你說呢?”我、張山、楊隊長異口同聲地反問她道。

“哦……我知道了……”劉雲龍低頭嘟囔著,不敢再看我們。

又盯著畫麵看了好幾分鍾,卻再也沒有什麽動靜,張山先是深吸了一口氣,說道:“好了,不用看了,那家夥從這裏下去,不用問就知道是入陣了。如果我猜的沒錯,恐怕小護士那晚死之前,這個人也出現過。”

“快查一查!說不定服裝上會有出入,我們就能把他給揪出來。”楊隊長拍著技術員的椅背,迫不及待地說道。

“……楊隊,那晚的錄像都被帶回局裏了。要調出來恐怕需要花不少時間。”其中的一個人抬起頭,怯怯地說道。

楊隊長正要再說什麽,卻被張山攔住了:“沒事,也不急在這一時半會兒。既然陣已破,電梯自然也就沒事兒了。錄像明天你們回局裏慢慢查。我看咱們大夥可以解散了吧?”

好不容易抓住一條線索,楊隊長這種老刑警怎肯丟在一旁先管別的?你要是非不讓他管,一準今晚覺都睡不著。又交代了幾句,他就帶著一臉不情願的劉雲龍和兩個技術員,回局裏通宵看錄像去了。

宋東風見終於搞定,也是鬆了一口氣。其實等於他的任務已經完成了,至於抓人,那是刑警隊的事兒,他隻要把這類解釋不清出的事兒解決掉,就完事大吉了。

告訴我們任務已完成,過兩天會有獎金之類的話後,這家夥也一溜煙跑沒影了。丟下張山我們倆,傻傻的坐在醫院保安室中。

“餓不餓?”張山突然問道。

“嗯……”我心裏正想著事情,並沒聽清他問什麽。

“走吧!吃飯去!別想了,你那腦子就核桃仁兒大。想不通的地方一會我來告訴你!”說著,張山就一把將我拽了起來,到附近找地方吃飯去了。

我倆在一家馬上就要關門的羊肉湯館坐下後,還沒等張山點東西吃,我就忍不住問他道:“這個人手腕上的那塊東西,到底是不是無為印?”

“你說呢?”張山伸手拿了副一次性筷子,一臉微笑地看著我。

“我要是知道,還用得著問你啊?”看見這家夥的表情,我就氣不打一處來。

張山向老板招了招手,趁這個間隙,衝我說道:“我又不是掌印人,你得問你同行啊!”

“同行……你是說那個錢大師?”我漸漸習慣了他這種啟發式的談話。

“喲!大師可不敢當!您二位是吃肉啊還是吃雜?”老板走了過來,樂嗬嗬地說道。

我抬頭看向老板,嘴裏卻是問的張山:“你說那個人就是錢老頭?”

“年輕人,對中老年人說話要尊敬!”掌櫃的臉馬上從晴天轉到了多雲。

我愣愣地瞧著他,這都是哪跟哪啊?越說越糊塗!

張山忍不住笑了,抬頭問老板道:“您老貴姓啊?”

“我姓錢啊!”

“……”

要了兩碗十塊錢的肉,衝了湯端上來,張山一瞧見我有想張嘴的意思,立刻搶先說道:“是不是錢老頭,還不敢肯定,鄭州也不是說就你倆掌印人,不過呢,去問問錢老頭,套套他的話,興許能找出一些線索。”

“這個恐怕不歸咱們管吧?”我皺眉道。

既然電梯的事情都已解決,也就沒我們什麽事兒了,還上趕著往前湊什麽?再說了,我還等著盡早跟這家夥上山呢,眼看都已經耽誤快倆月了。我可不想看著救命恩人因為一條小蛇就橫屍在省城街頭。

“人家老頭當初特意提醒了你,你也不說過去拜謝一下?”張山繼續引誘著我。

“最好永遠都別去!我要承了他的情,還要替他辦事兒呢,你怎麽不說?”我模糊記得當初錢老頭似乎說過什麽如果我活著回來,就要去幫他做一件事。要是別人,也就罷了,但對於他,我可不傻著臉跑去當那著急還債的笨蛋。總之,能躲一天是一天。

“我說你剛才怎麽不告訴楊隊長他們,由他們去不好麽?或者你也跟著去。不就得了?非要拉上我幹嘛?”我瞧著這家夥一臉的壞笑,不解地說道。

“掌印人的事情,從來不是官府能插手的。他們管不了,也不能管。”張山收起了笑臉,嚴肅地說。

“拜托!大哥,這都什麽年代了?還官府。你就打算一輩子吃這碗飯?”我聽這家夥嘴裏冒出來的話都直想笑。

張山反而優哉遊哉的道:“好吧,本來我還想幫你一把。既然你不願意去就算了。你也知道我爺爺和那個錢老頭認識,順便透漏一點消息給你,錢老頭這個掌印人,除了手腕上的胎記,別的和普通常人無異。不但看不到一星半點兒髒東西,而且那一身力氣可都是他自己練出來的,你就不想學學?”張山說完,就低頭專心吃起自己碗裏的餅和肉。

聽到這個,我還怎能吃下飯?那個無為印早就讓我煩透了,老被用來見亂七八糟的東西不說,他們有什麽事還都要扯上我。有時想起來,真恨不得連胳膊一起剁了。這塊胎記,可以說已經嚴重影響了我的生活。

假設張山說的都是真話,那錢老頭不但能讓無為印不起作用,還能有一身神力。簡直是兩全其美的事情啊!如果他把這法子教給我,豈不是以後什麽煩心事兒都沒了?就算再惹了扶屍咒,我估計以他那個水平,放倒一兩個都不在話下。

“你說的是真的?”我心中權衡了半天利弊,覺得還是贏麵較大,於是厚著臉皮找張山再次核實。

“實話告訴你吧!”張山已經喝完了自己的湯,放下筷子對我說道:“你知道上次見麵,錢老頭為什麽言語間和我爺爺並不對付?那是因為他們分屬兩派,我爺爺是修心,而錢老頭則是噬魂,如果你仔細看過《攝夢錄》,就應該知道這些。”

哦,經他這麽一提醒,我倒是真想起來,《攝夢錄》中確實提到過這兩類人。所謂修心者,就是修煉全憑自己的無為印和金棺,送魂收魘,兩不相幹。走的是一條單線道路,就是我除了自己,一般礙不著別人什麽事。

但噬魂者就不一樣了,他們會借用很多古老的秘術,來提煉和吸收魘中的精華,從而達到提升自己身體各項能力的目的。早先的噬魂者還隻是噬的魘,畢竟魂善魘惡,金棺收魘和直接吸取並沒有什麽本質上的區別。不過從明朝開始,當時朱元璋的智囊團中,就有一位噬魂的掌印人,但朱元璋為了特殊目的,一直把他隱藏的很好。

《攝夢錄》中也有人猜測,這個噬魂者應該是馮國用、李善長、朱升、劉基(劉伯溫)這四個朱元璋重要智囊的其中一位。暫且先不追究這位到底是誰,隻說他為了幫扶朱元璋,竟不惜陰德,同時提煉魂和魘的精華,從而得到了大量的外力支持,最終助朱元璋奠定了二百七十多年的大明王朝。

以朱元璋一個乞丐的身份,最終成為開國皇帝,中國上下五千年也隻有他一人。史學家往往認為這都是運氣和機遇使然,恐怕遠沒有那麽簡單。

從此以後,噬魂者也就不再那麽明顯地把魂和魘區別對待,隻要能為自己所用,他們照單全收。這也是現在修心者和噬魂者的最大分歧所在。

“錢老頭真的有讓這個胎記失效的辦法?”我還是有些狐疑,畢竟這也算天生的能力,那是說關就能關的?

張山又添了一碗湯,邊喝邊說道:“具體是個什麽樣,我也不清楚,畢竟這兩種人老死不相往來。平時見麵不打架就算好的了,你還指望人家告訴咱什麽?”

“那你說這麽多不是廢話麽?他不告訴你,就會告訴我啊?”希望瞬間被擊碎,我有點惱怒。

“那可不一定!你忘了?他可是想收你為徒的。”張山揚著一邊的眉毛,說的同時,還在偷偷觀察我的表情。

“……”我沉默了,如果是這樣,那就算拜他為師也沒什麽不妥啊。等我掌握了忘掉這些能力的辦法,也就沒用了,那這個徒弟他要不要還不都是一樣。

不過轉念一想,錢老頭如果知道我是抱著這個念頭跟他拜師,也沒有教我的理由啊。除非他腦子被驢踢了。那到底是去還是不去呢?

“心動了?心動就去問問唄。拜不拜師的先不說,至少搞清楚究竟是個什麽辦法,你再做決定也不遲啊。”張山見我表情忽明忽暗,又扯回了跟他去找錢老頭的路上來。

“去?去了讓他拽住,說我還欠他一個人情,到時候怎麽還?”我還是有那麽一絲理智的。

“嗨!多大個事情!到時候我幫你!撐死了也就是跑個腿兒抓個魂兒什麽的,以他的能力,要辦什麽還用得著咱們出手?人家動動手指頭,就把你我認為天大的事情擺平了。”張山雖然是在誇錢老頭,但語氣中頗為不屑。他一直引以為豪的力量,居然被一個年逾古稀的老頭輕易就超越了,對這家夥心理是個沉重的打擊。

“這可是你說的!”我終於還是被這家夥給說服了,一想也是,憑人家大師級的能力,也不會有什麽太難的事情派給我們。

“放心好了!我還不愁呢,你愁什麽?”張山拍著胸脯向我保證道。

我其實當時很奇怪,這家夥為什麽因為一件根本不相幹的事情,這麽賣力。過後很久才知道,這個錢老頭和張山的爺爺還是頗有淵源的,張山當時這麽做也是為了還一個人情,沒想到最後卻害了人家。

“那走吧!”既然下了決定,我就不再猶豫,還剩半碗羊肉湯也不想吃了,說話間就要站起來。

“兄弟,你看看幾點了?這會過去找打呢?咱倆可不夠他練手的。”張山指著飯店牆上的掛鍾,苦笑著對我說道。

我扭頭一瞧,可不是,都快一點了。錢老頭所在的地方又是鬼集,陰氣甚重,這個點兒去還不知道能碰見什麽呢。上次在沿河路轉了一圈後,回家好久,我晚上都不敢關燈睡覺,如今可不想再來一遍。

“可是……明天我要上班啊!”我躊躇道。最近兩天確實請假太多了,沒辦法我申請了調休。明天雖然是周末,也得把請的假給補回來。再請,估計就該被請回家了。

“中午嘛~你們單位又不遠,一個多小時咱倆就打來回了,到時候我先去找你!”張山早有打算,安排得讓我連拒絕的理由都沒有。

第二天中午一下班,連飯也沒吃,我就匆匆忙忙地趕往沿河路口。張山早已在路口等了我半天,碰頭後我倆就沿著河那邊的堤岸向前走去。

錢老頭的小破房子就在鐵道邊,上次是深夜,我倆沿著鐵路線也就那麽走過去了。但今天是白天,還是老老實實地繞一圈為好。

一路無話,我倆都有心事,張山想什麽我不知道,但我自己總覺著來得太牽強,畢竟什麽掌印人無為印雖然煩人,但我不用,他們也不能怎麽地我,何苦要來這裏有償學習?再說了,跟著錢老頭學這些東西,就算見不到鬼了,搞不好又整出來個新的能力,得不償失啊。

眼看就快到鐵路旁了,張山卻突然扯著我縮到一個牆角,似乎怕被前麵的什麽人發現。

“幹什麽?”我有點茫然,這青天白日的,怎麽一下子搞得跟做賊似的?

“你看那是誰?”張山靠前麵一棵小樹的掩護,偷偷指著前麵的一個人給我看。

這個人剛從鐵路上下來,身穿一身運動服,帶著一個白色的棒球帽,帽簷拉得很低,根本看不清長什麽樣兒。

“……是誰呀?”我印象裏根本不認識這麽一個人,不知道張山讓我看個什麽窮勁兒。

我正要抬頭問張山,隻見這個男人略微拉高帽簷,抬頭看了看路。這下我可瞧見了他的本來麵目。

“張海濤!”我不禁小聲叫道。

這個男人,正是那個女鬼高苑的丈夫(準確說是生前的丈夫),張海濤,後來改名為張智光。現在,他每到晚上就被高苑的魂和魘跟著,沒想到大白天居然還有精神頭往外跑。

“他來這兒幹嘛?”我不禁問張山道。因為鐵道邊一般都是些拾荒者所居住,別說他這種公司老板,就是普通市民,也決不會沒事兒往這兒跑。

“還不明白?來這兒能幹嘛?咱們幹嘛來了?”張山始終盯著他。

“你是說……他也是來找錢老頭兒的?”我驚訝了,他們倆怎麽也會扯上關係?

“別忘了,他這個外行,居然懂得河底鎮屍。你當他是自己悟出來的不成?走!跟上去看看!”張山眼見張海濤下到河邊,扯著我就要跟上去。

“不去找錢老頭啦?”我雖然嘴上這麽說,但也想知道這家夥究竟是幹什麽來了。

“錢老頭又不會跑,急什麽?咱們瞧瞧再說,這個黑心男人和那個老東西湊一塊,準幹不出什麽好事兒,說不定他又要害別人,你能不管啊?”張山自打見到他,馬上就把錢老頭拋到天邊了。

我心中也是一凜,這不是沒有可能,他既然能害死前妻,那現在這個姓方的妻子,恐怕不知道什麽時候又成了他的下一個犧牲品。那天晚上我和張山走了以後,他妻子雖然被趕了出來,但回去必然要問他具體情況,說不定這家夥一狠心……我不敢想了,還是跟著去看看吧,怎麽說也是一條人命啊!

張海濤家離北閘口這裏也不算遠,順著沿河路向南走到頭就是。好在他今天看來是休息,不但一身運動打扮,而且沒有開車來,不過這家夥似乎相當小心,走在路上總時不時回頭瞅瞅,搞得我和張山每次都要慌忙躲避。

直到過了北閘口,後麵終於來了一輛空出租,見到張海濤招手示意,停了下來。我和張山傻眼了,他攔輛車,我們可怎麽跟蹤?回頭瞧了瞧,後方幾百米的路上,連個汽車影子都沒有,更別提空出租了。眼睜睜地看著張海濤上了車,慢慢遠去,我倆卻毫無辦法。

“老板,坐車不?市內五塊啊!”我們正束手無策間,旁邊響起了一個聲音。

扭頭一看,是個開三輪摩托的中年男人。這種三輪營運的黑車在許多城市都有,鄭州也不例外。雖然每隔不久就會集中整治,但收效甚微。人家不幹這個就活不下去,你總得給留條活路。

張山一看有車,拉著我就跳上了後麵的鬥裏,說道:“看見前麵那輛出租車沒?跟上!”

“好嘞!二位坐穩啊!”這個車老板一見有生意,馬上就來了精神。也不管自己這三個輪的能不能追上人家四個輪的,一腳蹬開就衝了出去。

走沒多久,我就後悔了,因為沿河路南頭這段正在修路,那叫一個顛啊。

“別咱們跟到地方,這家夥回家了,你說呢?”張山坐在我對麵,晃得我連他臉都看不清,這家夥居然還能說話。

“不會的的的的的……”我一張嘴,發現連聲音都是抖的。

張山剛到鄭州並不熟悉,這裏距那個張海濤家不足半公裏,走路也就是三五分鍾的事兒。他實在沒有打的的理由。既然叫了車,就一定是去別的地方。

車終於拐到了大路上,不出我所料,經過他們那個小區時,出租車根本沒有停,而是直接向前一頭紮進了地下道。

三輪摩托以至少五十公裏每小時的速度在路上狂奔著。

上了地下道,出租車又拐進了火車站的方向。

見到這個情況,我反而擔心起來。如果張海濤如果有事兒而坐火車去外地,那今天的跟蹤算是到此為止了。至於他和錢老頭到底說了什麽?也隻有他們兩人才知道。

火車站廣場不讓三輪車進,無奈我倆在路口就下了車。還好的是出租車的停車場就在前麵不遠,憑著張山人高馬大的體型,張海濤的那輛出租車並沒有逃出我們的視野。

眼看張海濤下了出租車,我和張山就立刻貼了上去。每天都有十來萬人在鄭州火車站進出,那叫是一個人山人海,雖然跟近了有被發現的可能,但如果綴得太遠,說不定一個閃身,就能失去蹤影。

當張海濤走過火車站進站口時,我倆都暗自舒了一口氣,隻要他不是去外地,今天這事情就有弄明白的可能。

我們的跟蹤終於宣告結束,張海濤在走過了站前廣場後,步入一幢大樓內,我抬頭一看,正是黃和平大廈(也叫格陵蘭大廈,至於這兩個名字哪個在前,哪個在後,我記不清了。它就位於鄭州火車站南出站口正對著的大同路上,據說也曾經是鄭州的地標性建築,隻不過那是一二十年前的事情了。)

我和張山不敢貿然跟進去,因為一旦踏入大廳,很有被發現的可能。隻得站在樓外遠遠地看著張海濤走進電梯,這才慌忙跟上。

黃和平大廈雖然建得早,也有三十四層。我們迅速穿過大堂,來到電梯間。剛好看到電梯目前停在了十二樓。

由於剛才在外麵早就看到當時進電梯的隻有張海濤一人。我們幾乎可以斷定他去的就是十二樓。

我按下了召喚鍵,電梯果然不再繼續上升,降了下來。

為了防止特殊情況,我們倆在十一樓就下了電梯,順著消防通道爬上了十二樓。站在樓內走廊上,我和張山就懵了。長長的走廊兩側,每隔三五米就一間房門,光是目前能看到的,就有好幾十扇,這還不帶走廊再拐過去的另一半。

“怎麽辦?”張山到這裏也沒了主意,我倆總不能一間一間去敲門吧?

“既然都跟到這了,等等看唄。”我隻能建議先埋伏起來,看這家夥會不會在短時間內出來。

於是我倆又退到了消防通道裏,一邊仔細聽著走廊上的動靜,一邊等待張海濤的出現。這個家夥明明家在鄭州,卻跑來這裏租一間房子,必然有古怪。我也曾經推測這裏是不是他辦公的地方,但卻記得這家夥上次坦白時說他目前在家裏辦公。

總之,他肯定還有沒告訴我們的,包括怎麽想到河底鎮屍的辦法,極有可能與錢老頭兒有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