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我答應不追究責任,三個人立刻喜上眉梢,中年警察趕忙說道:“那真是難為你小王了!不過飯是一定要吃的!必須吃,你們不吃,我們這心裏過意不去啊!怎麽說也算是一個係統的,整得這麽別扭,讓我們多不好意思啊!”

“飯呢,咱們改天再說。我們休息休息,就打算去找那個田秉筠了解情況,所以今天肯定不行了。如果這個女人的確涉及做假證,我們晚上還會帶她回來的,到時候再說好吧?”劉雲龍也深知我的意思,搶著回答道。

眼看勸不動我們,中年警察隻得作罷,但卻半強迫式地要走了我倆的手機號。並反複承諾,如果經我們調查,田秉筠的確存在錄假口供的嫌疑,一定會從重處罰芸芸。

好不容易從派出所裏“逃”出來,又和送我們出門的三個人寒暄了好久,才算是把他們“攆”了回去。

“去哪?”劉雲龍在寒風中緊了緊衣服領子,扭頭問我倆道。

“你剛才不是說去找田秉筠麽?”張山一聽他問,馬上就給出了答案。看來這家夥早有此意。

“不是吧?真去啊?都這會兒了,餓啊!”劉雲龍求助似的看著我。

我想了想,覺得這件事不搞清楚,我肯定寢食難安。恐怕連田秉筠自己都清楚地知道,她老公絕對不可能是因我而死。但怪就怪在,我即使和她有仇,但還遠不到那種你死我活的地步。她也知道如果陷害成功,我少不了要坐上幾年牢。反之,如果不成功,她也別想好過。所以,問題就是,為什麽?她為什麽要幹冒風險這麽做?這麽做有什麽好處?

“先去找田秉筠!”我不顧劉雲龍噴火的眼神,終於做出了這個決定。

半個小時後,劉雲龍和張山擋在我身前,叩響了我們老板家的大門。

我早已電話詢問過,田秉筠今天並沒有去公司。所以在這種情況下,她也隻能老老實實地在家裏呆著。

“誰呀?”隨著問話聲,門被打開。我雖然被張山和劉雲龍擋著,但聽也能聽出來這就是老板娘的聲音。

“您好,田女士,我是市局刑偵科的,來了解一下情況。”劉雲龍見門打開,主動出示了證件。

“哦……好……快請進!”老板娘愣了一下,趕忙把人往屋裏讓。

當劉雲龍率先走進去後,她自然就看到了在後麵站著的我。

“啊……你個天煞的東西啊!我們兩口平時待你不薄!你居然做出如此傷天害理的事情!”田秉筠見是我,馬上又換了一副哭喪的表情,說著就要上來打我。

“好了!先進屋再說。”張山自然不會給她好臉色看,扳著肩膀就將其推回了屋內。

等我進來後,關上了屋門,她也終於察覺到不對勁的地方了,因為我並沒有戴手銬,而且也沒有沮喪之類的表情。田秉筠也不敢再上前來,坐在沙發上抽泣著。

劉雲龍畢竟已經亮過了身份,這種情況下他不好說什麽,隻得向張山狂打眼色。

“好了!別裝了!”張山一聲低吼,頓時止住了這個女人的哭聲。

在她詫異的眼神中,我慢慢走到對麵的沙發上坐下,問道:“說吧,到底是怎麽回事兒?”

“你什麽意思?”田秉筠明顯一愣,馬上又用嚴厲的語氣喊道:“你個殺人犯!憑什麽來問我?怎麽回事兒?怎麽回事兒你自己心裏清楚!”

估計她隨即想到,我隻不過是個二十剛過的毛頭小子,肯定不會有那麽大的能力把自己弄出來。如果有,我還在他們店裏打工幹嘛?

我瞧了瞧劉雲龍和張山,忍不住笑了起來。這女人恐怕還以為我是被警察帶來指認“犯罪現場”的,居然到現在還想蒙混過去。

“田女士,你要考慮清楚,做假證是要承擔法律責任的。”劉雲龍旁敲側擊地提醒著她。這也是之前在路上我們就商量好的策略,由他來亮明身份唱紅臉,我和張山來唱白臉。

“假證?”田秉筠的表情明顯一頓,緊跟著說道:“對不起,我不明白你的意思!我老公被他氣死,你們不好好問他,跑來這裏像審犯人一樣問我,算怎麽回事兒?!”

“嗬嗬,稍安勿躁。”劉雲龍最喜歡幹這種扮豬吃虎的事兒。“由於涉及到人命案,我們也是需要反複調查取證,這是正規法律程序,還望你配合。”

見田秉筠無話可說,我又慢慢說道:“你也別裝了,咱倆誰看誰都不順眼,這是由來已久的事兒。我隻問一句,這件事究竟是你存心報複?還是有人教你這麽做的?”

“……亂了亂了!”老板娘愣了片刻,站起來指著劉雲龍說道:“你們領導電話是多少!我要給你們領導打電話!叫一個犯人來跟我對峙,我要投訴你們!你們走!馬上離開我家!這裏不歡迎你們!”

眼看她就要拿起桌上的電話,張山搶先按住了聽筒。

“你們到底要幹什麽?!”老板娘終於發現,這兩個所謂的“警察”,原來並不是站在她那一邊的。

“老張,給你說了多少遍了,對待女同誌要溫柔耐心一些。”劉雲龍趕忙走過來,把張山向後推了推。

“溫你個頭!你趕緊把證件一亮!問清楚走人!咱哪有那麽多時間在這兒幹耗?”張山並不是脾氣暴,對於這種事情,他往往想得比我和劉雲龍更遠一些。路上的時候他就說,這件事恐怕不隻是“人”在做那麽簡單,很有可能是“鬼”在教。

“唉……”眼見老夥計出口成髒,劉雲龍也知道不敢再玩了,從兜裏掏出了另一本證件,說道:“田女士,你到現在還執迷不悟,也就隻好實話實說了。我們仨隸屬於國家安全機構,由於你們兩口涉及一些政府高層,我們早就在調查,還希望你能充分配合。”

“哼,嚇唬誰呢?”老板娘隻是瞥了一眼劉雲龍出示的證件,她壓根就不知道是什麽,緊接著又說道:“你們這些吃幹飯的,什麽手段不會玩?別和我來這套!說吧,這臭小子給了你們多少好處?我大不了給雙倍!”

“噗!”後麵的張山忍不住樂了,等著看一臉尷尬的劉雲龍如何收場。

“嗬嗬,不信是麽?”劉雲龍倒也幹脆,直接把證件遞給了田秉筠,說道:“盡管打電話問吧!越大的官兒越好啊!省長市長區長,你認識誰你就問誰。”

老板娘用詫異的眼神接過證件,翻開看了看,又狐疑地掏出手機,撥了一個號碼出去。

“喂!您好!申局長麽?不好意思,打擾您了,我是英濤科技的田秉筠啊!……唉~您記性真好,這都記得!……是這樣,我家老吳今天早上走了……不是不是,我不是說那個,老吳走得蹊蹺,現在有三個自稱是您知道的人來家裏調查情況,我就是想找您核實一下……什麽?您不知道有這回事兒?”說著,老板娘用得意的神色看了看我們。那意思就是說:編吧!編太大了,把自己玩進去了吧?

“您問什麽單位?我看一下他們的工作證啊!稍等……恩,是鄭州城隍廟管理委員會的,還蓋著個什麽總參九部的章,您說他們管古建築的來調查這……喂?……喂?……申局長?……喂!”又等了幾秒鍾,老板娘無奈地掛斷了電話,再打過去,提示對方已關機。

“嗬嗬,給老申打沒用,還認識更高級的官麽?”劉雲龍從她一直舉著的手中把證件收了回來,挑釁地問道。

老板娘自然不甘心,又先後撥通了一個區長,兩個市裏麵領導的電話。無一例外,當聽到“城隍廟管理委員會”和“總參九處”這幾個字眼後,電話那邊的所有人都很默契地在第一時間掛斷了電話。

終於不打了,老板娘握著電話的手已經在微微顫抖,她似乎也有些明白,看來這次這一腳是踢在鋼板上了。

“嗬嗬,信了吧?信就趕快說吧。”劉雲龍趁她神情恍惚之際,適時地問道。

“是……是我自己……不是!不是我!”老板娘終於知道躲不過去了,但言語間思維混亂,一時不知道她想說什麽。

又喘了幾口氣,老板娘抬頭看了看我們,不安地問道:“我實話實說,你們會信麽?”

“你不說我們怎麽知道?隻要是實話,我們就信!”張山這次倒還算有耐性,慢悠悠地回答道。

“……那我說了,你們不會抓我吧?”老板娘還有些擔心。

我坐直身體,很認真地看著她說道:“放心好了,雖然我這次被你坑了一下。但我相信你不會是那種做事不擇手段的人。何況吳總剛走,家裏和公司的事情也需要你來操持。”

田秉筠感激地看了我一眼,說道:“小王,有你這句話,我就知足了。我是在冤枉你,可這真的不是我本意,這都是昨晚你走後,我夢裏的一個人,教我這麽說的!”

“什麽?!”

“夢裏?!”

我和劉雲龍都忍不住搶著問道,這也太匪夷所思了!

“說說你的夢。”倒是張山格外冷靜。

“嗯……昨天小王走後,我和我們家老吳一直就不敢睡。開著燈在客廳裏就這麽坐著。到了大概快四點的時候,我實在忍不住,慢慢就睡著了。然後很快就開始做夢,夢裏,一個男人的聲音和我說,我們家老吳怕是見不到明早的太陽了。他交代我說,如果家裏來了警察,就說是小王把老吳氣死的,不然,第二天死的就是我。而且他還說,如果我按照他教的做了,就能幫我把老吳家賠償的地給全搞過來……”

“這個男人長什麽樣兒?”張山聽完,搶先把最關鍵的問題問了出來。

“……我不知道,我始終隻能聽到聲音,看不見任何東西。等這個男人說完,我自動就醒了。然後再去看老吳,他已經斷了氣。嗚……”老板娘說著說著,終於忍不住哭了起來。

“沒打120麽?醫生和法醫鑒定是怎麽說?”我最奇怪的反而是吳總的死因。因為整天在公司見麵,他雖然抽煙喝酒,但都不是說很凶,而且剛三十出頭,能有什麽病?

“嗚……醫生來了說……急性心梗阻,已經沒有搶救的必要了……法醫鑒定結果明天才能出來。老吳現在還在殯儀館的停屍間裏麵停著呢……嗚……”

老板娘又哭了兩嗓子,突然想起什麽,馬上止住哭聲,拉著我說道:“小王,夢裏那個人說不讓我說出去,不然下一個就是我!我把知道的都告訴你們了,我會不會死啊?你們可得救我啊!不能問完了就走!”

“他既然能在夢中殺人,你躲到哪也沒用。”張山永遠都不會拐彎抹角地說話。

“啊?!……哇!……你這個狠心的漢子啊!自己說走就走了,丟下我們孤兒寡母,現在還想要我的命!你怎麽就這麽狠心啊!嗚……”老板娘一聽這話,馬上就又放聲嚎哭起來。

沒辦法,劉雲龍隻得通知京華路派出所的那個中年警察,讓他們來人把田秉筠接去暫時看護一個晚上,至於孩子,則被姥姥家的人接走了。又安撫了老板娘半天,囑咐她等車來接,我們三人才算是開門離去。

“這會兒可以去吃飯了吧?”劉雲龍看著已經漸漸入夜的天,問道。

“我想去趟黃崗寺。”我瞧了瞧手機裏的表,說道。

“去什麽寺廟啊!你們老板的死有蹊蹺,我認為應該去殯儀館瞧一瞧。”張山看來是一點也不餓,緊接著說道:“不是我危言聳聽,如果你們老板娘的話句句屬實,恐怕這事兒至少是針對你來的,師叔。咱們要做好準備啊,知彼知己才能百戰百勝!先去殯儀館!殯儀館在哪?”

“黃崗寺是個地名,我的哥哥,火葬場和殯儀館都在那兒。”劉雲龍捂著肚子,有氣無力地的說道。

“嗬嗬,先吃飯吧!吃完再去,何況這會兒正是下班高峰期,咱們在北邊,殯儀館在南邊,要過去恐怕費老鼻子勁了。先吃飯!”我蹲了半個下午,現在腿都還是抖得,也想坐下歇歇,吃點東西。

“明兒再去不行麽?咱們就算現在去,等到了人家那兒也早下班了!”劉雲龍也看了看表,說道。

“嗯……也行,先吃飯吧。咱們就晚上去,白天去還真不一定能發現什麽。”張山見天還沒黑透,附和我道。

劉雲龍先前雖然一臉的不情願,但聽到張山要夜探殯儀館,馬上來了興趣,拽著我倆就找飯店去了。

吃飯時,我又問起來城隍廟的那個地道。劉雲龍說他去看的時候還在做加固和通風,不讓進,黑黑的也沒什麽意思。不過據說明天就可以下人了,他還打算到時候過去瞧瞧。說不定能見證個古墓或寶藏的發掘。

張山則直接一盆冷水澆滅了這家夥的幻想。城隍爺可不是門神貔貅,他老人家既不管驅邪,也不管鎮刹。城隍廟往往都是建在一個城市的福地中心,保佑這個城市平安。

修建城隍廟前,看風水是少不了的。等找到合適的,還要看是否已經成為了誰家的墓地。如果有,就再換一個地方;如果沒有葬人,但有主,人家一般也很樂意把地出讓給城隍爺,因為這是積功德的事情。所以,城隍廟下麵絕對不會有墓葬。

雖然有墓葬的可能性基本上被排除了,但給這段石頭台階卻又蒙上了一層更加神秘的色彩。它究竟通往哪裏?誰修建的?為什麽在這裏要挖一條地道?都成了一個個新的謎題。

也許,這些謎題在明天都能一一解開。不過我不感興趣,誰愛去誰去,我是不去。

吃完飯,我們仨又馬不停蹄地打的趕往黃崗寺。好在這時候天不算太晚,要是一十二點,三個人打的去那裏,根本沒司機肯拉。

劉雲龍問要不要提前通知一下那裏?張山卻把握十足地說:“掌印人去有屍體的地方,從來是想進就進,想出就出,用不著打招呼。”

我們沒敢說去殯儀館,在前一個路口就下了車,摸黑朝前走去。

黃崗寺,顧名思義,曾經這裏是一個寺廟,香火旺盛,而且據說風景還不錯。但隨著百年來的滄桑,以及十年浩劫,如今早已沒了過去的樣子。現在的黃崗寺,算是一個城中村,近年來政府也始終在治理和改造,如今的殯儀館和火葬場,已經搬走了一部分,到更偏遠些的地方。目前留在這裏的,隻有火化爐和臨時的停屍間。

冬天的晚上人本來就少,更何況這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地方。連個路燈都沒有,我們深一腳淺一腳好不容易來到殯儀館門口,隻見外麵大門緊閉,裏麵黑咕隆咚,隻有傳達室還亮著燈。

劉雲龍正要走過去敲門,卻被張山攔下了。我倆一頭霧水地看他走到傳達室門口,並沒有進去,而是突然張嘴喊道:“掌印探屍,閑人回避!聽響莫出,不可妄語!”

如此反複喊了三遍,張山轉過身來說:“走,先退回去。”

我倆又迷迷瞪瞪地跟著他退到一百米開外。過了約莫有半分鍾左右,黑暗中,似乎隱約看到傳達室的門打開了一條縫,隨即又關上。劉雲龍正想張嘴問一下,張山卻說道:“好了,走吧,咱們進去!”

再次回到殯儀館大門,我們赫然看到,傳達室的門口地上居然擺著一堆東西。張山上前毫不客氣地拿了過來,居然是一把手電,兩雙一次性手套,還有一串鑰匙。說是一串,其實隻有兩把,鑰匙柄上分別貼了一塊膠布,一把寫著“大門”,另一把寫著“停屍間”。

“我說老張,你這是念的什麽咒語?他們這麽聽話?”劉雲龍看得是瞠目結舌,不敢相信。

“嗬嗬,這可不是咒語。這是掌印人才能講的切口,基本上所有的殯儀館和太平間看門人都知道。”張山拿著手電和鑰匙,把一雙手套塞給了我,接著說道:“當看門人偶爾碰到怨氣很重的魘,自己無法處理時,就會想辦法聯係各路通陰者。由於通陰者幾乎都是獨來獨往,不喜歡拋頭露麵。所以這些看門人平時都會準備一套這樣的裝備,待對方來了後,交由通陰者使用。自己則躲起來,表示尊重。”

看來走陰的人的確與眾不同,別人都是來了你歡迎,才表示尊重;可這群人,來了你躲遠遠的,才算尊重。

“那是不是憑你剛才喊的那句話,無論去哪個太平間和殯儀館,隻要吼上這麽一嗓子,就有人開門送東西了?”劉雲龍聽得倆眼直泛綠光。

見到張山肯定的回答,劉雲龍說道:“唉,這不錯啊!以後甭管去哪裏的太平間,我這麽吼一嗓子,不就暢通無阻了?”

我瞥了他一眼,說道:“你就是刑警,憑你的證去哪不行?你還用得著喊這個?”

“……說的也是……”劉雲龍聽我這麽一講,剛起來的興奮勁兒瞬間又跑沒了影。

跟著張山打開旁邊的小門,又轉身鎖上後,向裏走去,整個過程,傳達室雖然燈亮著,但窗簾拉得嚴嚴實實,也沒有聽到任何響動。我想了想,可能對於這些看門人而言,掌印人或是其他通陰者,應該和魂魘沒什麽兩樣吧?在他們心裏,能通陰的,至少不是個正常的人。

來到殯儀館大院,張山反而懵了。他沒來過,自然不知道停屍間在哪裏,回頭向我倆看來。

“沒想到啊沒想到~堂堂的張大仙兒也有不靈光的時候!”劉雲龍一眼就看出了他的心思,借機挖苦道。

“再廢話當心我揍你!”張山估計瞬間被那家夥說了個大紅臉,好在月黑風高,沒人看得見。他不甘心讓劉雲龍奚落,又指著我道:“我要是他,誰也不用問,就能找到停屍間在哪!”

我沒有理會他倆,而是在努力地回憶著。差不多兩年前,父親去世時,我來過這裏,停屍間貌似就在院子中間這幢樓的北側最裏麵。

“要不回去問問?”見張山有點惱,劉雲龍吐了吐舌頭,不敢再造次。

“不用,跟我走吧!”我搶著說道。回去問看門的?打死張山都不會幹,你丟死他的人吧!

來到中間這個大樓的西北角,果然有一扇鐵門,張山走上前,把鑰匙****鎖眼一擰,開了!果然是這裏!

沒人再說話,我們仨魚貫而入。進門是一個長長的房間,門口擺著一張桌子,看來是白天迎來送往登記用的。房間的最裏頭靠邊,隱約看到並排擺著幾張擔架床,上麵鋪什麽的都有,應該就是暫時存放在這裏的屍體了。

劉雲龍摸索著半天也沒要找到電燈開關,張山逮著機會又說他道:“別找了,殯儀館不是醫院的太平間,停屍間裏麵是沒有燈的。”

“靠!為什麽?”這家夥偏不信,非要找個理由才罷。

“因為人家晚上不上班!”張山拿手電照著劉雲龍的臉,一字一句地說道。

我算是被這倆人給逗樂了,想笑,但轉念一想,又不太尊敬這裏的死者,到底忍住沒好意思發出聲音。

打開手電,我倆跟在張山後麵,慢慢往深處走去。走進了,發現這裏並排停著四具屍體,裏麵的三具都鋪著紅的黃的緞麵被子,唯獨最外麵的一具屍體,隻裹了一條白床單。

聽張山簡單說了才知道:裏麵這三位,應該都是老年人,至少五十靠上,才鋪這種東西。而最外麵的這具,一般情況下屬於非正常死亡,才用白被單。

“那這個就是你們老板咯?”劉雲龍並不怕這些東西,說著就上前揭開了白被單。

“不是。”我探頭看了看,這是一個年輕人的臉,頭上還殘留著一大片血漬,也不知道是怎麽死的?

“就這麽多?市殯儀館的停屍間,就停這麽幾個?”劉雲龍又蓋上白布,一臉的疑惑。

“哦!裏間還有!這裏麵是冰櫃!”我想了半天,轉過身時發現,背後的牆其實是一扇巨大的推拉門。

張山走過來幫著我把門推開,後麵果然是一個巨大的停屍間,兩麵牆上整整齊齊地碼放了不下五十個冰櫃。在屋中間的空地上,還停著幾張擔架車,上麵也躺著人。

看到這個“壯觀”的場麵,劉雲龍忍不住感慨道:“唉,住房緊張,在哪都一樣啊!”

“別瞎扯了,趕快找人!”張山拿著手電,一個擔架一個擔架的掀開來看。

劉雲龍和張山都沒見過我們老板,他們每掀開一個,就要讓我去瞧瞧,劉雲龍這家夥剛掀了倆,就耐不住性子說道:“我說老王八,你不是有那個什麽鬼眼麽?你打開一看不就知道了?”

另一頭的張山身子一滯,也抬頭看著我,顯然他這次和劉雲龍站在一條戰線上了,認為這是個不錯的主意。

“沒門!你倆想都別想!!打死我都不開!!!”我斷然拒絕道。在這遍地屍體的地方,本來就夠滲的,還開靈眼,我嚇不死也要嚇傻了,說什麽也不幹!

“我倆這可是在幫你的忙呀!你要知道!”劉雲龍停下了手裏的活,掐著腰衝我嚷道。

“行,您老休息,我自己來找!好不?”我才不上他的當,愛找找,不愛找一邊歇著,反正我是不開靈眼。

“師叔,來我這裏,看看這個!”張山並沒有理會我倆的爭吵,還在兢兢業業地一個個翻著,那些年紀不對的和女性則直接排除掉。

我走過去一看,胖胖的臉,梳著一絲不苟的分頭,不是我們老板是誰?!可能是剛推來不久的緣故,他此時的臉居然還有幾分血色,不像是心梗阻死了,更像是睡著了似的。

劉雲龍走過來,伸手撥弄了一下我們老板有點淩亂的頭發,說道:“就是他啊?哎呀!這什麽時間送來的?還熱乎著呢!”

聽他這麽一喊,我和張山對望一眼。不可能,絕對不可能!他媳婦兒說一早就沒氣了,前後又搶救又拍照的,有熱量也早該散光了,怎麽可能這會兒了還能有熱乎勁兒?

張山趕忙伸手抓著我們老板的手腕。片刻後,他又翻了翻眼皮,抬頭對我說道:“快!幫我把他推出去,推到通風的地方!劉,你去開門!人還沒死!”

聽到這裏,我哪還多想,趕忙伸手一把抓著擔架車,就和張山往停屍間門口推去。劉雲龍早已把門打開,幫我我倆一起將我們老板推到了樓外的空地上。張山動作到挺麻利,掀開被罩,胸前的衣服,能解的解開,解不開的一律撕爛,很快就把我們老板脫了個光膀子。

“你還不叫救護車吧,你能治啊?”劉雲龍看著張山要擼袖子上,忍不住問道。

“這家夥早上就‘死’得怪,怪死法就要用怪法醫!”張山也不和他抬杠,簡簡單單回了一句。

在我倆的注視下,張山從兜裏掏出一張畫好的符,貼在我們老板的額頭上。見我倆疑惑地瞧著他,張山一邊做一邊解釋道:“這符叫‘找病符’,我平時用它給工友們看看身體哪有病,能治的就治一下。治不了的,就讓他們直接上醫院,所以今天帶在身上。趕快找碗水來!”

“哦!”劉雲龍答應了一聲,就衝回停屍間,因為剛才我們進門的時候,右手邊就是一排水龍頭。

片刻,這家夥拿著不知道從哪裏找來的一個飲料瓶,接了大半瓶的自來水,急匆匆跑了回來。張山接過水,又抬起手。我這才發現他的手不知道什麽時候被劃破了,血流不止。一注意他的手,我卻覺得自己的手也有些涼,舉起來一看,我的手竟然也莫名其妙的被劃破了,鮮血已經淌了半個手掌,怪不得小風吹來涼颼颼的。

看了一圈,也沒找到傷口,我估計可能是這輛擔架車哪裏有些個刺兒啊什麽的,給劃破了。沒辦法,身邊什麽也沒有,暫時先不管吧,反正死不了人。

張山此時正把自己的血滴在礦泉水瓶裏。

“一般貼了這個符,喝上兩口涼水,就能慢慢感覺到自己哪裏不舒服。但你們老板現在神智全無,隻能加點料了。”張山說完又滴了一滴血,把手中的瓶子晃了晃,捏開我們老板的嘴,咚咚咚就全灌了進去。

片刻後,我們隱約聽到喉頭處有響動,張山趕忙打開手電一照,隻見喉頭處鼓起了一個核桃大小的包,正緩緩向下移動。我和劉雲龍看得是瞠目結舌,也不知道這個包裏麵是水還是氣?大概過了一分鍾左右,這個包終於停在左胸心髒偏下一點的地方,不再移動。

“這是怎麽個意思?”劉雲龍見包不動了,過了半天才小聲問道。

“不動了,就說明毛病出在這裏。”張山眉頭緊鎖,看似這個情況並不好解決。

“心髒出毛病了?咱們可沒法治啊!要不通知醫院吧?”劉雲龍也知道這裏不是我們能搞定的地方,建議道。

反正我是不懂,他倆隻要能達成一致,我隻管出力就行了。

“在這兒也不是不能治……”張山始終盯著那個包,自顧自得嘟囔著。

片刻後,他似乎下了決定,抬頭問道:“最近的醫院派車過來要多久?”

“嗯……最少也要二十分鍾。”劉雲龍想了想,答道。

“那就是說,來回四十分鍾,再加上搬運什麽的,想要救他,至少也得一個小時左右了。”張山抬頭算著時間。

“差不多,不過人家一抬上車就開始施救了。”劉雲龍先肯定又否定了他的說法。

“沒用,他這個情況隻能做手術!一個多小時,什麽都耽誤了。”張山肯定地說道:“要想救他,眼前恐怕隻有一個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