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州市內有一條很著名的臭水溝,叫金水河。

傳說2500年前,春秋時期,如今鄭州一帶的鄭國(今鄭州管城回族區),有一位著名的政治家子產,在他執政的26年間,精勵圖治,廉潔奉公,為老百姓辦了一件又一件的好事。

他去世後,大思想家孔子曾聲淚俱下地說:“子產可是古代留給我們的恩惠啊”。

當時,老百姓為了紀念子產,紛紛拿出自己的金銀首飾為其送葬,子產的子女都不接受,

百姓便將金銀首飾投到河中,這條河也因為珠寶的絢麗光芒泛起了金色的斑斕,從此得名金水河。

雖然古老的金水河有著如此美麗的傳說,但因治理力度的問題,從解放後,金水河從未曾散發著和其名字一樣的光輝。

而沿河路,則顧名思義,是由大石橋至醫學院一段,沿著金水河邊所修建的一條路。別瞧這段路雖不長,就在這裏,中國的兩條大動脈隴海線和京廣線就在沿河路上的鐵路橋交匯,並分別去往不同的方向。

鐵路橋,就是所謂的北閘口。

這時,我和張山已經走到了位於大石橋的沿河路東頭,隻要順著前麵蜿蜿蜒蜒的河邊小路,不出十分鍾,我們就能到達北閘口。

張山從包裏拿出一棵約兩寸高的植物,細細的杆子上隻長了兩片楓葉形的葉子,遞給我道:“把這個葉子嚼碎了吃掉。”

最奇怪的就是這種植物通身紫色,兩片葉子上的脈絡則是淺綠色,看上去十分的精致。

“這是什麽?”我接過小草,先聞了聞,居然散發著一股談談的腥氣。

“判官草。據說是由怨氣所生,許多冤死的無主之魂附近,都會長這種草。聽山裏的老人說,判官隻要看見這種草,就會知道附近有冤案發生,他們便會找尋冤魂,送其投胎。後來這一點被凡人所知,許多神探都憑此探查案情。”張山一邊說,一邊不停地翻著他的背包,拿出一件又一件東西。

“你讓我吃這個幹嗎?吃了有什麽用?這是你從山裏帶來的?”我還是不解,這判官草和我有什麽關係,我又不是判官。

“有的人地方,就有判官草,隻不過這種東西通常長在暗無天日的地方,一般人發現不了。這判官草本身乃極寒之物,普通人若是吃了,輕則感冒發燒,重則可導致畏寒體虛,一下交代了都有可能。但若是給像你這種功力還不足的掌印人吃了,嘿嘿,你就能看到一些平常看不到的稀罕玩意兒。”

張山說完,咧著嘴看著我,那神色明明就是在說:“小樣,你敢吃麽?”

“看到平時看不到的東西……你是說……鬼魂?”我終於意識到了,情不自禁地打了個冷顫。

雖然我也見過趙有德的魂和魘,但畢竟那是在自己的夢裏。心理上有一定的優勢,並不是那麽害怕。現在要我在意識清醒的情況下去見鬼,我可不幹!

差點被這家夥給忽悠了,我很憤慨:“靠,別想!門都沒有!我不吃!”

張山倒是一點也不擔心我不吃的樣子,也不去繼續翻他的包了,抱著膀子看著我,懶洋洋的說道:“那好啊~既然你都不在乎你的命了,我還在乎幹嘛?這鬼隻有你能看見,你不吃也罷,我回去睡覺去了,等著後天給你收屍就成。”說罷,還裝模作樣的伸了個懶腰,一副轉身要走的樣子。

“別!我吃還不行嗎!”我其實早該想到,張山隻要把這招必殺放出來,就不愁我不聽話。把判官草的兩片葉子掐了下來,又放在鼻子前聞了聞,還是那股腥臭氣,不過很淡,勉強能接受,也不知道這家夥哪弄來的。眼睛一閉,就把葉子送進了嘴裏。旁邊的張山樂嗬嗬地提醒我:“記得一定要嚼碎了再咽啊!”

判官草葉子放進嘴裏,並沒有它先前的那種腥臭味,而是一股談談的清涼。依著張山吩咐,我不斷地在嘴裏反複嚼著這兩片葉子,越嚼,我發現清涼的感覺就越濃烈。它不是薄荷的那種涼,而是像嘴裏含了許多冰塊,冷嗖嗖的,甚至連舌頭都不敢碰。嚼了幾十下,我嘴裏呼出的氣已經明顯帶著白霧,嘴唇也凍得開始發麻了。

“行了,咽吧!”張山看著我的表情,適時地提醒道。

我迫不及待的把混著唾液的葉子渣一口咽了下去。那個冰冷的感覺,順著食道一直滑到胃裏,很快就輻射到全身的每一根血管,每一個毛孔,我忍不住打了個冷顫。

事後我才知道,張山說的這種草所生長的暗無天日的地方,就是指城市裏的下水道和窨井蓋下,怪不得一股腥臭氣,害我後來惡心了半天。

“這個也給你,這是我以前淘換來的,雖不是什麽值錢玩意兒,但也鋒利,爺爺說它上麵沾過罪惡之血。說不定在你手裏會有意想不到的用處。”張山說著,又塞給我一把精致的連鞘匕首。

我借著路燈的光,看著手中的匕首,深褐色的皮鞘倒沒什麽稀奇,硬硬的,上麵什麽文字圖案都沒有,針腳倒是碼得挺齊整。試了試,沒怎麽用力,匕首就從鞘中抽了出來,昏暗中毫無反光,不知道是什麽顏色和材料,刀刃上麵淡淡的一層綠芒卻分外顯眼,用拇指刮了刮刀刃,格外的鋒利。

“走吧,準備那麽多其實也沒什麽用。會發生什麽,咱誰也不知道,隨機應變吧!”張山把包往身上一跨,就大踏步的順著沿河路往黑暗中走去。

沿河路是一條小路,地勢較低,一邊是金水河,另一邊是好幾米高的土坡。雖然白天人來人往,熙熙攘攘,但由於沒有安設路燈,到了晚上人們一般寧願從金水路或市中心繞行,也不願意走這條黑燈瞎火的路,何況路麵也不怎麽好,坑坑窪窪。以前就經常發生騎車的路人因為路麵不平摔倒甚至是掉進河裏的事情。在這半夜時分,幾乎沒有任何行人和車輛。

自從吃了判官草以後,我感覺周邊的空氣一下子冷了起來。本來晴朗無風的夜裏,現在總時不時的有涼風在後頸吹過。順著路往前走了好幾百米,我在後麵隻能看到張山那黑黑的背影,心中總有那麽一絲的不安,仿佛總有什麽跟在我的後麵看著我,而我又不敢回頭看。隻好硬著頭皮往前走。

走著走著,我突然停下來,拽著張山的衣袖說道。“你聽,有聲音!”

周圍總有若即若離的聲音圍繞著我,突然間在耳邊響起,還沒等聽清,又嗖地一下沒了,轉瞬卻跑到了河對岸的某處,始終撲捉不到具體位置。

張山豎起耳朵,一邊在努力的聽,一邊用怪異的眼神看著我。過了半晌才說道:“你吃了判官草,的確可以聽見或看到一些東西,但隻要不影響咱們的行動和目的,一概都不要理會。”說罷繼續向前走去。

直到我們走進第一道鐵路橋下的涵洞,這些聲音終於消失了,但我的後背也早已被汗浸濕。

涵洞裏更加黑暗,唯一的月光也被擋住了,那種被人在背後窺視的感覺愈發強烈。我隻好加快腳步,上前一把抓住了張山的背包帶,嘴上也給自己找好了理由:“讓我拽著你,我晚上眼不好,看不清。”張山頓了一頓,什麽也沒說。

過火車的涵洞並沒有多深,也就是二三十米,我剛拽著他走了沒兩步就快要到洞口了。

就在這時候,張山突然一轉身,向左走去,我由於扯著他的背包帶,自然也跟著他向左邊跨出了一步。在這電光石火的一瞬間,我猛地意識到了有些事情不對勁,隨即鬆開了拽著張山的手。

上這條路前張山就說了,走夜路要離河遠點,所以我們一直是沿著左邊的土坡腳下行走的,進了涵洞自然也是一樣,左邊是牆,右邊是河。可張山往左轉,隻有兩種可能,他要麽能穿牆,要麽就撞牆。

張山當然不會穿牆,就在我鬆開手一刹那的同時,“啪”的一聲,我撞了牆。我記得沒錯,左手邊的確是結結實實的牆壁,我感覺我鼻子都被撞歪了,眼淚情不自禁的流了出來,嘴中還有一股淡淡的血腥。

趕忙用舌頭查了查,還好,牙沒撞掉。但隨之而來的一個念頭馬上讓我忘記了酸痛。難道張山真的穿牆了?就在我麵前的這堵牆上,張山走進去後就消失不見了!如果我剛才沒有鬆手,那我又會怎樣?我站在這裏,捂著鼻子愣愣地看著牆,不知道該怎麽辦?

“喂,你在那發生麽愣?”一個熟悉的聲音在遠處響起。我扭頭一看,張山正抱著膀子站在涵洞外的月光處看著我。沒等我想明白他是怎麽突然間又跑到那兒的,就看見在他的右前方路邊,還站著一個戴白色棒球帽的人,穿著一身深色的中山裝,腳上是雙快要沒了本來顏色的旅遊鞋。但從脊椎的彎曲程度和衣服的形製來看,應該是個老頭兒。

他的身後靠牆擺著一輛破破爛爛的自行車,而身前的地上鋪著一塊白布,上麵整整齊齊地放了二三十個黑色的球狀物,有拳頭那麽大,圓滾滾的,看不清是什麽。從這身行頭來看,倒像是白天那些擺地攤的人。

由於戴棒球帽的人是站在張山的側前方,兩人離得很近,張山隻要稍一抬胳膊,就能碰到前麵的這個人。那在我看來,他和張山應該是認識的。就算不認識,至少也在張山喊我前交流過。不然普通互不相識的兩個人,按理說不會以這種姿勢都看著我。

“你是怎麽出來的?”我一邊向他們走去,一邊疑惑地問著張山。我實在想不明白他是怎麽左轉進的牆並又突然在前麵出現。因為剛才的一係列動作,從抓背包帶,到突然轉彎,然後到我意識到問題鬆手並撞牆,直到張山叫我,僅僅發生在四五秒之間。

在這四五秒內,張山想要悄聲無息地跑到十幾米遠的涵洞口,就算是我閉著眼,他也很難不被發現。畢竟跑步是要發出聲響的,這也是我最奇怪的地方。

“什麽怎麽出來的?走出來的唄!”張山看著我,覺得我這個問題問地很是無聊。

“我是問,你是怎麽穿的牆,然後又跑來這裏的?”我糾正了一下問法。

“我又不是茅山道士,哪裏會什麽穿牆呦!”張山說完,又似乎想到了什麽,讓我把剛才的情況再仔細說一下。

我無奈又向他說了一遍如何拽著他,又如何左轉碰牆直到聽見他在外麵喊我。旁邊的戴棒球帽的人抬了起頭,饒有興致地看著我倆,我也向他的臉望去,月光下顯現出滿臉的皺紋和白白的胡子,果然是個老頭兒。隻是他的雙眼始終藏在帽簷的陰影裏,任我如何仔細看也看不到。

聽完我的敘述,張山托著腦袋想了半天,說道:“我是聽見你說這句話了,但我根本沒有感覺到你拽著我。走出涵洞發現沒有聽見你的腳步聲,這才回頭找你,就隻見你摸著鼻子麵對著牆站在那。總之,你剛才拽住的,恐怕不是我。”

“不是你?那能是誰?”我也迷糊了。

“是什麽不重要。”旁邊的老頭樂了,扯著他那破鑼嗓子對我說:“你想啊,會穿牆的還能是什麽?幸虧你娃放手快,要不然,等你半拉身子都跟著探進去,這輩子都別想出來了!”

老頭的一句話,把我嚇出了一身冷汗,難道我剛才拽的真的不是張山?如果我剛才反應稍慢,沒能鬆手……我不敢再想了。我竟然拽著一個不知道是什麽的東西,差點走進了鬼門關!

“咳咳……”戴棒球帽的老頭這時咳嗽了兩聲,衝我說道:“娃娃,有煙沒有,給我來一根。”

“哦……”我還沉浸在剛才那深深的恐懼中,機械性的把手伸入褲兜,掏出香煙向前遞去。

“我不抽煙。”張山很幹脆地說道。

這時老頭已經從煙盒裏麵抽出了一根,自己點上抽了起來。我正想對張山說又不是給你的。卻發現張山的臉色突然間變得難看至極,隻見他抬起右手,指著麵前老頭的位置,問我道:“這裏……”

“你們不認識麽?……難道你看不……”我住嘴了。

因為張山正在衝我搖頭,並且一字一頓地說道:“這裏隻有咱們倆人啊!”

“啊!”我趕忙往後退了一步,充滿恐懼地看著眼前這個老頭兒。我似乎看見,他的身邊散發著一片若有若無的煙氣。

“嗬嗬,娃娃命硬。我也不能白要你的煙,送你個東西玩玩。”老頭說話間,蹲下身子用手把煙頭在地上按滅。順手在他麵前的“攤子”上拿起了一個黑色的球球,塞進了我的手裏。

“快扔了!他們給的東西不能要!”張山似乎突然看到了我手中的黑色球狀物,發了瘋似的一步跨過來,打算要搶過去扔到河裏。

但這個黑色的球好像粘在我手上一樣,張山搶走這顆球,連帶我也一起拽了過去。他反複試了好幾次,在我感覺馬上胳膊就要拽斷了的時候,終於放棄了。

“你不要命了!敢和鬼做交易!”張山喘著粗氣,指著我鼻子罵道。

我在他停下後就馬上用目光尋找那個老頭,卻發現老頭兒早已不知去向,連帶著那輛破自行車和地上擺的“貨物”,也一起不見了蹤影。這時再看手中的這個物體,黑黑的,很堅硬,有點分量,觸感冰涼,感覺倒有點像玻璃或大理石之類的材質。當把球轉了一圈,原來的背麵衝著我們時,倒是嚇得我雙手一顫。上麵赫然長著一個眼睛,有上下眼皮,有瞳孔,有眼白,甚至還有睫毛。但球的表麵很光滑,這隻眼睛看來是在球的內部,而這一部分的球體是透明的,所以能夠看到裏麵的內容。

如果是在平時看到,我會覺得這是個不錯的玻璃工藝品。但在這樣的情況下,被一個深夜在路邊擺地攤的怪老頭強塞給我,我是無論如何也不敢要的。當我正要把玻璃眼球扔進河裏的時候,張山阻止我道:“算了,留著吧,既然我搶不走,你就是扔了也不管用。和鬼交易的東西,是甩不掉的。”

站在原地發了會愣,又繼續向前走去。我倆都很默契的對那個老頭兒隻字不提。不過這次我說什麽也不走後麵了,剛才的事情太嚇人,我可不想被什麽東西抓走了,張山這個神經大條的家夥還都不知道。而且自打出了涵洞,那些個忽遠忽近的聲音又再次出現了,雖然挺瘮人,但畢竟沒什麽實質性的影響,我也不再去理會。

終於,走到第三個、也是最後一個涵洞前,張山拉住了我,問道:“過了這個涵洞,前麵就應該是北閘口了吧?你仔細看看,有什麽可疑的東西沒有?”

我努力睜大眼睛像前麵望去,看到的隻有一家家關著的商店,一扇扇滅燈的窗。雖然遠處已經有路燈了,但昏暗的燈光下,路上一個人也沒有,就是連個鬼影子也沒看見,毫無異常。

見我搖頭,張山倒顯得挺意外,嘟囔道:“不應該啊,你吃了判官草,除了剛才那個鬼,難道你一個人也沒看到?”

我正要說真的沒有,這時,一陣歌聲響起:“是誰在敲打我窗,是誰在撩動琴弦,那一段被遺忘的時光……”

聲音的來源,正是在我倆頭頂,涵洞上方的鐵道上。張山也停住了腳步,眼神朝上看去。

“你能聽到了?”我很興奮地問張山。因為從上了這條路開始,一直都是我不斷碰到、看到、聽到怪事兒,心裏頗有些不平衡。這次終於他也聽到了,我不再是一個人感受這種恐懼,心裏舒服了不少。

張山沒有回答我,他停了片刻,就直接跳上斜坡,順著往上走去,看來他的確知道聲音來自何方。於是我倆也顧不上先過涵洞了,而是朝著十來米高的鐵路線上爬去。

爬到了鐵軌邊,我頓時驚呆了。隻見鐵道線上零零散散的到處都是人,至少在我看來,他們都是人樣,順著鐵路來來回回地走著。而歌聲就來自於我們的斜對麵,河麵的正上方的那節鐵路橋中央,一個穿著綠色連衣裙的女人。

“你看到沒有?”我盯著女人的位置,扯著張山衣袖,小聲問他道。

女人還在唱,但張山卻一眨不眨地盯著那個方向,對我的話置若罔聞。我正奇怪地瞅著張山,隻見他卻突然向前邁了一步,朝著那個女人走去。

“你幹嘛呢?別過去!危險!”我趕忙小聲喊著張山。

但張山跟沒聽見似的。已經走出了好幾米遠。對麵的女人不但沒有停止歌唱,而且衝著張山一直擺手,示意張山走過去。

突然遠方有一束強光照了過來。我扭頭一看,一盞鬥大的燈越來越近。

……我的天!是火車!

再看張山,他的左腳已經跨入了軌道內,相距快有十米遠了。我再也顧不得那個女人,一邊大聲地喊張山,一邊向他跑去。但張山好像根本聽不見,也看不到火車頭的燈光。

火車來的好快,僅僅是兩三秒鍾的時間,就已經向前推進了好幾百米。這應該不是一輛普通的列車,我估計不是動車就是高鐵。不出三秒,鐵定要撞上張山。我這時已經跑到了張山的身旁,也顧不得我們所處的位置,隻要能把他從鐵道上拉下來,至於什麽後果,我根本沒時間去想。

張山身高力大,普通的拉扯恐怕很難對他奏效。於是我直接攔腰抱住了他,緊接著就向後倒去,用我倆的慣性,想要硬生生把他給扯回來。但我終究還是忘了一點,張山已經走到了那個女人的對麵,也就是說他已經到了鐵路橋的中央位置。

隨著我向後倒的慣性,張山雖然被拽了回來,但他將近一米九的身高,旁邊鐵路橋上的護欄根本起不到作用。隻聽到一聲沉悶的撞擊,我在向後倒時,後腦撞到了護欄上。這一下撞擊瞬間讓我眼冒金星,也就是這麽迷糊了一下,手還是鬆開了。失去了我的拉扯,護欄也僅僅隻是象征性的蹭了一下,沒能攔住張山,他直接掉到橋下的河裏去了。

我顧不得頭疼,趕緊從鐵欄杆的縫隙裏往下看去。張山是頭朝下掉下去的,如果他掉進河裏,還有希望,如果掉在河邊的沿河路上,我就等著給他收屍吧。

還沒等我看清下麵的情況,火車呼嘯著從身旁開過。這是絕對是一列動車,強烈流動的空氣刮得我臉和耳膜生疼。我甚至感覺有要被它吸走的可能,隻能緊緊地抱著護欄,如果一旦鬆手,唯一的結局就是被吸走並撞上列車,最後被彈開,必死無疑。

五秒鍾後,列車終於離開了我,卷著狂風向前方開去。過了半晌,我才放開抱護欄的雙手,躺在路基旁大口的喘著粗氣。雖然隻有短短的五秒,每一秒對我來說卻是那麽的難熬。它帶走的,不光是風,還有我全身的力量。

趁著喘氣的空,我斜眼往鐵道那邊瞅去。那個女人還站在那裏,風停了,我也終於看到了她的臉。潔白的膚色下是一張豔麗精致的臉蛋,雖然她看上去已經不算很年輕,至少過了三十歲,但少女該有的風情,他一樣也不缺。他究竟是什麽人?為什麽深夜在這裏唱歌?居然還能害的張山如此失魂落魄?

……張山?對了!我這才想起張山,再也顧不上研究這個女人,掙紮著爬起來向橋下望去。等我逐漸看清了橋下的黑暗,才發現一大片黑色的東西飄在前方不遠的河麵上,那應該是張山無疑。

我連忙站了起來,扒著護欄一步一步往橋頭挪去。下橋前,回頭看去,女人已經不見了蹤影。我下了鐵路線,又從路左邊走到右邊,翻過護欄,跳到了河裏。金水河的水其實並不深,北閘口前的這一段水位已經算是比較高的了,也隻不過是一米多一點的樣子,剛淹到我的肋骨。

這會我也已經恢複了一些力氣,慢慢往飄著的張山那裏劃去。到了近處,我才發現,張山是臉朝下浮在水麵上的,這個姿勢勢必無法呼吸,況且當時他是頭朝下摔了下來。過了這麽好幾分鍾,至於是否還有命在,我真的不敢抱什麽希望。

當我馬上就要一把抓住張山右腳的時候,他突然動了,猛的抬起上半身,一邊大口喘著氣,一邊大聲的罵道:“娘的,可憋死我了!”

看到我正一臉恐慌的望著自己,張山伸手抹了一把臉上的水,問道:“這是哪?咱倆怎麽進來的?……我的老天爺,怎麽這麽臭!”

金水河其實早已成了死水,由於多次整治不力且沿岸居民習慣往河中傾倒生活垃圾,致使河水臭不可聞。這也是許多人不走沿河路的原因所在,一路上都聞著這麽一股惡臭,實在無法忍受。要不是看張山生死未卜,為了過來撈他,打死我我也不會下來。

不等我回答,張山就已經發現了我倆目前所處的地方,出乎我意料的是他並沒有問我剛才的事情,而是趕忙對我說:“快上岸,走夜路,絕不可涉水!快!快!”說完,就往岸邊遊去。等我反應過來,他已經到了河邊路基下,一手扒著岸邊的護欄,一手衝我擺著,示意我趕緊過去。

我正要挪步,卻發現此時河下似乎有什麽東西,一下就扣住了我的腳踝,一步也無法移動。我沒有喊張山過來幫忙,以為隻是普通的垃圾,自己先蹲下往腳踝處摸去,想要解開束縛。

由於河麵水位的問題,我要蹲下摸到腳麵,勢必會把整個頭部都浸入水中,眼見張山如此著緊,我也不好說什麽,深吸了一口氣,就蹲下往腳踝處摸去。

可這一摸之下,我渾身不由自主地抖了起來,因為我摸到,不知道哪裏來的一雙手,正在水下死死地抓住我的腳踝。

我想大叫,才發現是在水裏,張嘴時氣都已經放了出去,又連喝了幾口髒水。

眼見就要憋不住了,連忙站了起來,大聲的咳嗽著。

剛咳了幾下,我就馬上向張山呼救:“快來幫忙!河下有雙手抓著我,我走不動了!”

“你說什麽?!”張山聽了,馬上又從岸邊向我遊了過來。

來到我身前,他也深吸了一口氣,潛了下去。沒兩秒鍾,他就又冒了出來,怪叫道:“唉呀媽呀!真是人手!”

“廢話!快想辦法啊!”我被河底的一雙手抓著,一動都不能動,精神都處在即將崩潰的邊緣,他還有空去辨別我說話的真偽。

“你別急,我再去看看。”張山說完話,就又潛了下去。

在我焦急等待了近二十鍾後,他又一次浮了上來,鐵青著臉道:“水裏有具屍體,是它抓著你。”

“啊~”我整個身子都硬了。先前摸到的是一雙手,我還沒怎麽往下想,這時經張山證實,的確有具屍體在水下抓著我,算是徹底得崩潰了。兩條腿已經不聽使喚地逐漸由硬變軟,張山見狀連忙扶住了我,厲聲說道:“站直了!你想被嗆死麽?”

“這河裏……怎麽會……有屍體的!”我自顧自地打著顫道。

“河床雖然已經硬化,但這雙手是從河床下伸出來的。我剛才大致摸了摸,你腳下這裏四周有連貫的縫隙,好像故意被人切掉了一塊又填了進去。如果我猜得沒錯,水下的這個人死了以後,被澆築成一塊和這個河床縫隙一樣大小的水泥塊,然後被人安放在了這裏。今天剛好被你給踩到,於是就抓著你不放了。這應該是一種很邪性的鎮魂術,目的是什麽很難說,恐怕隻有問當事人才知道了。”張山分析的很全麵。

“別說那麽多……先想辦法……把我弄出來啊!”我要不是這會怕的要命,早就罵開他了,站在冰冷的水裏,被水下一具屍體的手抓著不放,他還在一條一條地分析案情。

張山想了一下,無奈地說道:“沒別的辦法,隻有把你和屍體一同起出來,再想辦法掰開它抓著你的手。”

“這……成嗎?你不是說……是一整塊水泥麽?”我受的驚嚇多了,慢慢也開始恢複了對事情的判斷能力,不再是一有事兒就大腦短路。

“應該沒問題,一則水中浮力較大,這個被澆注的屍體占得也不是很大麵積,不會太沉。二則當初放置的時候可能時間緊迫,他們沒有來得及對縫隙進行修補,應該是可以活動的。你等著,我再試一試。一會如果我拍你,你就試著蹲入水中,用手撐著河床用力,看能不能把水泥塊給起出來。”說完張山第三次鑽入了水中。

這次花了至少半分鍾,張山還沒有浮上來。我正等得心裏有點毛,就感覺到有一隻手在拽我的大腿。猶豫了一下,我深吸一口氣,蹲進了水中。由於水很髒,我不敢睜眼,反正水下肯定也是黑暗一片,還不如不睜。

我蹲下來後,雙手撐著河床,兩腿稍微彎曲,然後以手為支撐,臀部和腰一起用力,向上提去。河**長滿了一些滑溜溜的東西,惡心得要死,著力很困難,我試了兩次都沒能成功。這時攢的空氣也已消耗殆盡,沒辦法我隻得又站起來,浮出水麵。

張山也一起站了起來,喘了幾口氣說道:“看來的確不好用力,不過我還有另一個辦法,就是你得忍一下,待會……”

“行!行!你怎麽說都行,隻要能趕緊把我給弄出來,我叫你師叔。”我不等他說完,就迫不及待地催促道。

“那好吧,你忍一下啊!”張山說完,就走到我背後,把兩腿叉開,避過了我腳下水泥塊的麵積,雙手環抱著我的腰,開始攢氣。

看著他這套動作,我終於明白過來了,這家夥是要旱地拔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