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嘍!那荒鴉嶺白天到處都是瘴氣,你們根本過不去,晚上好點兒。所以啊,還非就得夜裏走!”柳芽兒把錢收起來說道。

“你走過沒有啊?別說得好聽,到了地方掉鏈子!”劉雲龍壓根和他就不對付,逮著個機會就要奚落一番。

“哼,開玩笑!”估計也難得有人肯和柳芽兒逗悶子。“我就在荒鴉嶺旁邊出生,裏麵路熟的跟自己家似的!閉著眼睛都能走出去!”

“那為什麽我們走就危險,你走就不危險?”劉雲龍接著問道。

“他以前是狐狸!”張山適時地插入一句道。

“我現在走也不危險啊!我身上的味道和你們不一樣,裏麵的東西還是不會招惹我。”柳芽兒一臉自豪地道。

這點我倒是相信,因為他身上確實有一股常人所沒有的味道。

為了省錢,我們拐回警局拿了三把手電,劉雲龍又順帶調了一把手槍出來。為了趕在日落前到達荒鴉嶺,我們飯也顧不得不吃,隨便買了幾個麵包裝在兜裏,一行四人就匆匆忙忙地朝兩座大山的縫隙處前進。

路上,柳芽兒經不住我和劉雲龍的追問,隻得把荒鴉嶺的故事從頭講了一遍。張山其實也不很明白,正好順帶著一起聽聽。

原來荒鴉嶺並非一道山嶺,而是夾在兩座大山之間的一條狹長山穀。關於荒鴉嶺這個名字,也不是自古傳下來的,先前叫什麽早已無人知曉,這個名字則是在解放後,附近的人們對這一帶的統稱。

因為這裏常年煙霧彌漫,人或畜隻要踏入周遭,輕則迷失方向、幾天幾夜才能轉出來;重則神秘失蹤,從此音訊全無。隻有那些烏鴉,可以在這裏肆意出入,不受絲毫影響。直到後來,烏鴉越來越多,荒鴉嶺因此得名。

荒鴉嶺的曆史和它的名字一樣,也並不怎麽久遠。相傳一百多年前,那時正值清朝末年,官吏,民不聊生。加上洋人的不斷入侵和各地勢力的興起,許多城鎮居民被迫得走投無路,隻得舉家遷往山區。一方麵可以躲避戰亂,再者靠山吃山,隻要有兩畝地,春種秋收,一家人再怎麽困難,至少也不會餓死。

由於山腳下的人越聚越多,許多後來的人不得已,隻能繼續向上,往叢林更茂密的大山深處遷徙。正是這個時候,荒鴉嶺漸漸有了常駐的人口。

其實這裏也並不是自古就荒涼,因為它剛好地處兩座大山中間,早年間許多獵戶、采藥人和轉山收貨的生意人,經常會從這裏過。但這個地方好就好在,狹長的山穀剛好是南北走向。雖然被夾著,卻並不缺少陽光,而且四季分明,離山腳下也不遠,所以吸引著越來越多的人,搬到這裏安家落戶。

沒幾年,寂靜了千百萬年的山穀中,房子就多了起來,人來人往,好不熱鬧!儼然成了一條天天有集市的交通要道。隻要是在附近山區過活的人,每個月至少要到荒鴉嶺來走上一兩遭。

俗話說人怕出名豬怕壯,嘴多藏不住好地方。荒鴉嶺被越來越多的人知道,同時也就有越來越多的人想來到這裏。無論是避難也好,發財也罷,總之這個地方已經開始被人們理想化了。

可山穀再大,它也是條山穀,房子終究有沒地方蓋的時候。而且荒鴉嶺的兩側山口都很奇怪,向下角度頗陡,直到山腳下,都建不得房子。於是這裏很快就人滿為患了。

也不知道是第幾個年頭,荒鴉嶺中的一戶普通人家,小子漸漸長大,到了婚娶的年齡,可由於生得醜,始終沒有姑娘願意下嫁。

父母為此沒少張羅,可無論誰家姑娘,隻要一見了他家兒子的樣貌,嚇得扭頭就跑。更有甚者,當場嚇哭的也屢見不鮮。

直到後來聽人說,太行山深處的一些村子裏,由於太苦太窮,家中有女兒的,許多都願意嫁出去,換些糧食和種子來,而且絕對不挑婆家。隻要送出去,當丫頭還是媳婦兒,娘家都永不過問。說得難聽點兒,這就是把自己女兒給賣了。不但能換幾年飯吃,家裏從此還少了張嘴。

老夫婦聽說居然有這等好事兒,哪兒還考慮?當即打點了一些家當,就領著兒子上山相媳婦兒去了。經過兩個來月的跋山涉水,他們終於在離荒鴉嶺百多裏外的一個隻有十來戶人家的山頂小村裏,相中了其中一家的閨女。

果不其然,當這家人聽說是山下的人來相親,立刻就答應了!而且條件開得極為不可思議——居然隻要兩塊大洋和一袋麥種,就可以讓自己家閨女跟他們走。

他們整日裏往山尖尖上鑽,自然沒有帶麥種。老夫婦考慮了一下,反正以後是親家了,而且當初帶著二十塊大洋上山,居然隻花掉十分之一,於是幹脆大方點兒,給了這家人三塊大洋,讓他們自己下山去買種子去。

這家人差點沒高興壞,當天就讓他們領著媳婦兒下山去了。要知道當時一塊大洋能買的東西,絕不止一袋麥種那麽點兒。

下山的路上,老夫婦看著剛“買”來的兒媳婦兒,心裏別提有多高興了。雖然山裏人生得不那麽細致,有些粗糙,但幹活什麽的可都是一把好手,更難得的是,這個閨女一點也不嫌棄他們兒子的樣貌。老夫婦讓幹什麽,也都言聽計從,絕不偷懶。

回到家,老夫婦又在荒鴉嶺上大擺了三天宴席,請全山穀的人都吃了一頓。算是正式宣布,他們家兒子今後有著落了。

按理說幸福的生活就這麽開始了,不到一年,這個嫁過來的媳婦就有了他們家的骨肉。老夫婦天天笑得都合不攏嘴。

十月懷胎,可是等肚子裏的孩子呱呱墜地的那一刻,所有人卻都愣了,他家媳婦兒竟然生了個沒胳膊沒腿的怪胎!!!除了中間的一個身子和腦袋,別的什麽都沒有,猛一看就像條大肉蟲似的!

老夫婦本以為馬上就能享天倫之樂,滿心歡喜,誰知道卻是一晴天霹靂。老頭子當場就沒能挺住,雙眼一翻,背過氣去。

要說這事兒倒真不稀奇,那時候的人們既不知道做孕前檢查,也不知道吃葉酸什麽的。生個怪胎時有發生。這孩子雖然沒有四肢,但其他方麵一時看著倒也不差,哭聲洪亮,五官分明,內髒都正常,就連男孩該有的小東西都不缺。真要養活,說不定就能活下來。

樂極生悲也就是指這種事情,老爺子堅持了沒幾天,就撒手西去。而老太太經過這雙重打擊,也是臥床不起,一個月後,就追他家老爺子去了,撇下他們這一家三口。

要說這個醜小子對他媳婦兒還真不賴。雖然老兩口相繼去世,但他對媳婦兒既不打也不罵。一如既往地過日子,一起照顧那個怪胎兒子,隻不過總是一副悶悶不樂的樣子。

有人看到這兒該說了,他本來就不該罵他媳婦兒,生出來這樣的胎兒,老爺們兒也有責任。是,理是這個理。但您別忘了,當時可是一百年前,男尊女卑的封建製度依然存在,不然他也娶不到這個媳婦兒。

所以不要談什麽醫學和科學的依據,那個年代生出來的孩子不對,就是女人的事兒!他能做到不離不棄,不打不罵,著實難能可貴。

當然,這個醜小子的性子也有關係,他打小就醜,從記事兒就被人瞧不起,被同齡的孩子欺負,自然會有一些自卑感存在。說得好聽點是他對妻子的寬容,說得難聽點,就是這個人生性有些懦弱。

自打老夫婦死後,醜小子在荒鴉嶺中走動,背後少不了說閑話的人。都說他媳婦兒不是人,是這太行的山魅,隻不過借他們家續種來了。現在生了出來,他們一家人自然沒用,於是山魅媳婦兒先後要了老兩口的命,下一個就是她丈夫。而等那個怪胎長大後,是要成魔的。

聽得多了,醜小子難免要鬱悶。男人隻要一鬱悶,大都愛幹什麽?大家都知道——喝酒!

開始時荒鴉嶺的人們還都收斂一些,不當著麵說。可時間長了卻發現,甭管什麽風言風語傳到醜小子耳朵裏,他從來也不回應。

漸漸地,人們膽子就大了,有些調皮的孩子,甚至把他們家的事情編成兒歌,隻要見醜小子上街,就追在屁股後麵唱個不停。每當這個時候,他總是低著頭,一聲不吭。

要說家裏不順當,還真應了禍不單行那句話。半年後的一天,當晚醜小子又喝了個酩酊大醉。晚上回家的路上,不知道怎麽的?竟晃晃悠悠地走到山口,一個跟頭就從上麵栽了下去。直到幾天後,才被上山的人們發現,胳膊腿和腦袋都被野獸給吃掉不少,慘不忍睹。

這下荒鴉嶺中可炸開了鍋:一個山裏媳婦兒嫁過來,不但生了個怪胎,半年內先後克死三口人,好好的一個家,轉眼間就啥也不剩了,反正說什麽的都有。而先前那些寓言下一個就是醜小子的人,這下腰板而更直了,因為讓他們給蒙對了!於是關於這個山裏媳婦兒是山魅,生出人魔怪胎的消息頓時風傳。

不止如此,有些經過荒鴉嶺的遊方道士和和尚(當然大多是假冒的)聽說了這件事,覺得有利可圖,就大肆鼓動人們,說此妖孽一日不除,荒鴉嶺就永不得安寧,一定要將妖婦處死,然後大作法事,方能消此災難。

當然,也有好心人,暗地裏一早就告訴這家媳婦兒,有人要對他們母子倆不利,趁著還沒有形成統一之勢,趕緊跑吧!可這個媳婦兒也不知道是受了刺激,還是不忍心撇下待她不薄的公婆和丈夫,無論鄰裏怎麽勸,就是不走!

終於有一天,在好幾個和尚道人帶領下,荒鴉嶺的許多居民在半夜高舉火把,衝入了她家,將母子倆從**拽起,帶到荒鴉嶺北口外的一處半山平台之上。

那些和尚道士先是裝模作樣地又是念經又是做法,然後將女人渾身扒光,在全身各大關節和手掌處釘入竹簽,意思是鎖住其靈魂,永世不得超生。

至於男嬰,則放在平台的另一頭柴堆上,待七日後,徹底封死了女人的靈魂,就將他們一同燒死。

也不知道這個女人是怎麽想的,七日之中受盡了人間的各種酷刑和折磨,卻咬緊牙關,也不說話,硬是挺了過來。直到最後一天,當拔掉她身上的竹簽時,女人隻剩下了一口氣。

眾人見時機已到,將她抬至柴堆旁,正要點火。女人卻說了第一句話:她要抱著自己的孩子一起死。主事的人們商討了一下,覺得滿足她這個不過分的要求也沒什麽,於是就把那個男嬰放進了女人懷中。

可當女人抱著孩子後,她就好像是一下子突然有了力氣,嘰裏咕嚕說了一大堆人們都聽不懂的話。

正當人們麵麵相覷,女人的最後一句話卻清晰地傳入在場每個人耳中:“我姚氏(她丈夫,就是那個醜小子姓姚)以母子之血起誓,凡言語中傷、行事傷害我家之人,及今日在場之人,無一不得千日之命!此處自今日起,百年之內隻納死物,不觸生靈。斃於此處之人,為我百年奴,不落天道,不得往生!”

大概意思就是,我今天以我和我兒子的血發誓,詛咒那些說話中傷我們家,做這些事情來傷害我,還有今天在場的所有人,沒有一個能有千日之命。而且這個山穀打今兒個起,一百年內隻接納死物,不跟活物往來。而且死在這裏的人,一百年內都是我的奴隸,不得墜入天道循環,不得往生。

說完,這個女人當著在場所有人的麵,一口就咬在了自己兒子的脖頸處,大口大口地吸食著男嬰的鮮血。

人群頓時慌了神,那些主事的手忙腳亂地想去點燃柴禾堆,卻沒想到女人攢了半天的勁兒,身子一翻,就抱著孩子從平台上直墜入下方的森林中。

這個平台也可算是一處絕壁,下方森林至少也在一百米處,這個高度摔下去,必死無疑。

但剛被那一串詛咒嚇壞的人們怎能放過他們,定要找到那女人屍首方才安心。可是派去幾波人,在平台下方的森林中搜了三天三夜,也沒能找到女人和男嬰的屍首,他們就這麽憑空消失了。

恐懼的謠言又開始在人群中散播開來,又說這女人大有來頭,他們觸怒了這八百裏太行的妖魔,所有人都會在三年內陸續死去。

慢慢地,有人開始在考慮,是不是要搬離這荒鴉嶺。當然也有不怕的,他們已經在這裏紮下了根,搬走,能去哪裏?

可到女人跳崖後的第六天晚上,第一波打算要走的人還沒來得及走,整個荒鴉嶺被一團奇怪的霧氣給包圍了。這霧很有意思,穀內還勉強看得清,可到了南北兩個山口處,那濃得連聲音都傳不出去。

按理說荒鴉嶺常年通風,而且河南的氣候以幹燥為主,這時候下霧,是不正常的。等了兩天,霧還不散,有些人就坐不住了,他們開始成群結隊地往外闖。但無一例外,所有走出山口的人,全部有去無回!

而同時,外麵的人看到荒鴉嶺這一奇景,也驚詫不已,試圖進去的人,總是在轉了幾天後,回到原地。偶爾有那麽一兩個進去的,從此也是杳無音訊。

至此,荒鴉嶺成了這方圓百裏內的禁地,再也無人敢接近。至於穀內的那些人是否還活著,沒有人知道。

“等等!”聽到這兒,劉雲龍覺得有不對勁的地方了,於是問柳芽兒道:“既然沒人知道,你又是怎麽知道的?難不成是你的狐狸奶奶的狐狸奶奶告訴你的?”

“你別忘了!當初可是逃出去一部分人的!”柳芽兒一本正經地說道。

“不是都死了麽?”劉雲龍奇道。

“誰說他們都死了?”柳芽兒瞪大了眼睛:“出去的人,隻不過是再也沒法兒和裏麵的人接觸了,所以音訊全無。當然,大部分都死了,但還是有那麽幾個人活下來。有一點你忽略了,那個女人的毒誓是凡言語中傷、行事傷害我家之人,及今日在場之人,無一不得千日之命!可是有一些人,既沒有言語中傷,也沒有行事傷害他們家,那天更沒有在現場觀看。所以這些人,並不在女人的詛咒範圍之內。他們隻要跑,還是跑得出來的。”

我們恍然大悟,這些人,可能就是當初勸女人離開的那些個鄰居。他們活了下來,於是就把荒鴉嶺的故事也傳了下來。

“接下來呢?應該還有下文吧?”我見劉雲龍住嘴,繼續問柳芽兒道。

接下來,幾十年內,原來熙熙攘攘的太行要道荒鴉嶺就常年藏在一片迷霧中,再也沒有人到過那裏。或者說,到過那裏的人再也沒能出來過。

每日裏,山腳下的人隻能瞧見一群群黑鴉在半山腰的濃霧中穿梭。聽老人們說,烏鴉是陰曹地府的信使,那裏如今早已成了陰間的地盤。於是,這個山穀之前的名字也沒有人叫了,都改稱它為荒鴉嶺。

直到解放後不久,開始了破四舊運動,漸漸地也鬧到了這五泉鎮上。當那些人們聽說山裏有一處受了詛咒的山穀,那還了得?這麽大一顆封建迷信的毒瘤還殘留在新中國腹地上,是絕對不能容忍的!

當地部門很快就組織了一個上百人的隊伍,不顧老人們反對,進山去“清掃”荒鴉嶺。結果大家都能猜到,這個隊伍在荒鴉嶺北山口轉了三天三夜,也沒能進去,還無緣無故地走丟了幾個人。據說那些人是大限將至,陰氣轉盛,所以誤打誤撞進了荒鴉嶺。

這一下問題就大了,組織者趕忙匯報鎮上,鎮上匯報市裏,市裏匯報省裏。省裏一聽竟然有這種事?當即調撥了部隊,進山協助“清掃”。

結局一模一樣,在山口轉悠了幾天,又丟了幾個人後,大部隊也铩羽而歸。

事情終於驚動了最高領導人。在充分了解情況後,上麵下達命令,因研究特殊地質,將荒鴉嶺方圓幾裏內都列為軍事禁區。對外則稱荒鴉嶺這個原因是特殊地質造成的,不是什麽詛咒等無稽之談。

反正方圓百裏的人們幾十年來早就不敢靠近荒鴉嶺了,禁不禁區,對他們的生活也沒有什麽影響。

剛開始幾年,上麵還裝裝樣子,經常一車一車地拉來部隊,在山口下駐紮,並且派兵把守。等那些知道真實情況的老人們一走,年輕人自然就接受了“特殊地質的軍事禁區”這個事實。

到後來慢慢地,也就不再需要部隊駐守了,留下的,隻是一段用來劃定封鎖區的鐵絲網。

柳芽兒示意講完後,我禁不住打了個冷顫,深吸一口氣說道:“好可怕的詛咒!”

“嗨~這有什麽?那個女人詛咒的是害她的人,又不是咱們,過去應該不難吧?”劉雲龍按著自己理解的意思說道。

“不,就像柳芽兒說的,如果你要進,他詛咒的不是你,而你還有年頭可活。那你是進不去的!”張山聽完也歎了口氣說道:“你隻要能進去,什麽結局可就不一定自己說了算了!”

“那怎樣才能進去?”我忍不住問道。

“哈哈~別急,山人自有妙計!到地方你們就知道了!”柳芽兒神秘一笑,不再說什麽。

張山在一旁邊走邊說道:“師叔你倆是不用了,隻要用方法讓我和劉身上帶有陰氣,能剛好把陽氣遮住,咱們就能自由進出了。”

“你個大個子真沒意思~!就你知道得多啊?我逗逗他倆不行?!”柳芽兒頓時一臉憤然的神色。

張山隻是笑了笑,不置可否。

“那裏麵現在到底還有活人沒有?”我發現自己對探險類的項目越來越感興趣了。那些未知的事物和場景,總能引起我的無限遐想。

“嗯……記不得了!”柳芽兒想了半天,不好意思地道:“自打我在恩公的身體裏逐漸有了意識後,關於狐狸的記憶,隻剩下很有限的一小部分。”

“那你還說你記得路?!”劉雲龍瞪大了眼睛瞧著他。

“那裏麵要什麽路啊?就是一道長幾百、寬百十米的山穀,兩邊有房,中間是路。”柳芽兒不屑道。

“得了,兩個物種間的思想轉換你當是那麽容易的?”張山抬頭看了看天,此時已經完全黑下來,問柳芽兒道:“隻要你記得從這裏到北山口的路就行了,還有多遠?”

“差不多走一半兒了,再有一個小時,就能到山口下方,鐵絲攔著的禁區外。”柳芽兒沒有猶豫,肯定地說道。

當下一行人不再言語,為了節約電量,隻留張山一人的手電開著,加快速度,向荒鴉嶺的北山口處進發。

山區的夜晚著實讓人鬱悶,好在今晚有月亮,借著那點可憐的月光,我們還不至於成睜眼瞎,隱約能看到前方的一些障礙物。

雖然天非常冷,但我們始終在趕路,到沒有覺得怎麽樣。大約二十分鍾後,我們來到了一片整齊的矮樹林邊上,這片樹林在山下的時候柳芽兒曾指給我們看,隻要過了這裏,就是荒鴉嶺的邊界,也是那道鐵絲網。

柳芽兒回頭看了看我們仨,歎了口氣說道:“你們這棉襖挺貴吧?”

“不貴啊,幾百塊錢,怎麽了?”我奇道,他突然這麽問,肯定是有原因的。

“如果不怕冷,你們可以先脫掉抱在懷裏,等過了樹林再穿上。不然啊……你們仨的外套今兒都得交待在這兒!”

“什麽意思?”劉雲龍非常不解。

“走吧!沒事兒,趕路要緊!”張山並不在乎,他也不脫外套,邁步就鑽進了麵前的矮樹林。

我想了想,還是別脫了,這天太冷。就仗著這件棉襖禦寒呢,脫了非凍死在這小樹林裏不可。

見他們仨都魚貫而入,當即不再猶豫,我也緊跟著低頭鑽了進去。

一進去,我頓時就明白了,這片小樹林也不知道種的是什麽樹,最高不過三米,離地一米多就開始分叉,雖然冬天葉子已經沒有了,但那些細細小小的枝椏到處都是,壓得我們連身子都直不起來,隻能彎著腰在地上爬行。

雖然已經非常注意了,但爬了還沒有幾十米,隻聽得“撕啦”一聲,我的外套右肩膀還是被一根很硬的小樹枝給挑破了,裏麵的棉花頓時露出來,白花花的一片,都掛在樹上。

我頓時心疼不已,這件外套算是廢了。怪不得進來前柳芽兒建議我們脫了再走。可不穿又實在是太冷了!

這片樹林真不是一般的討厭。鑽進來後,往前看不到終點,往上看不到天,四麵八方全都是細小的樹枝,就連扭頭都得閉著眼一點點地轉,不然會戳到眼珠子。

也不知道弄折了多少樹枝,衣服上掛了多少道口子。在我腰板酸疼得快要堅持不住的時候,我們可算是從另一頭鑽了出來。

“哎呀!……呼呼!……我的媽呀!”劉雲龍喘氣兒也不忘抱怨:“在山腳下看就那麽一點兒,撐死兩三百米,怎麽這麽長啊!?老張你是不是繞遠道了?”

“哦……你怎麽不說在山腳下離得遠啊!”張山也有些喘,接道:“要在地球儀上,你一指頭還能點出去十萬八千裏呢!”

我並沒有跟他倆摻和,而是一邊舒展腰板,一邊到處觀察著。這片林子果然種得十分整齊,不知道算不算是另一道隔離荒鴉嶺的屏障。

快到林子邊緣的時候,我發現已經有了層淡淡的霧氣。此時走出林子,才感覺到這片霧並沒有想象中的那麽濃,二三十米外還是瞧得清,雖然看不到更遠的地方,那也是因為天黑的緣故。

“唉?柳芽兒呢?”我瞅了一圈,並沒有看見那道鐵絲網,轉過身想去問柳芽兒,卻發現他竟不在身邊,隻剩下劉雲龍和張山在鬥著嘴皮子。

“啊?沒見啊!剛還在這兒呢!”這兩人一愣,也顧不上吵了,傻著臉說道。

“跑哪兒去了?……”我頓時焦急萬分,打開手電到處找著。好不容易到了這裏,他要是沒影兒,我們可怎麽進去?!

“我就說吧!這家夥沒安好心,你看看,把咱們扔在這兒,拿了錢就跑!”劉雲龍瞬間就把事件上升到了政治高度。

“不會的,他如果要騙咱們,今天幹脆不來好了,昨天被放了後直接跑多好!”我否定了劉雲龍的想法。

“他回來還不是為了騙你的錢!我就說別那麽早給他!”劉雲龍依然氣鼓鼓地念叨著。

我瞥了他一眼,你這家夥什麽時候說別給他錢了?

“這誰呀?這麽討厭?人還沒走呢,大帽子就扣上了?”柳芽兒的聲音突然在張山背後響起。趕忙扭頭看去,隻見他正樂嗬嗬地躲在張山身後。不過張山也是一副不知所以的表情,看來他也不知道這家夥什麽時候又跑了回來。

劉雲龍見他又回來了,馬上陰陽怪氣地說道:“呦,您老上廁所去也吭一聲啊!別整得我們一驚一乍的。”

“誰說我去上廁所了?!”柳芽兒白了他一眼,從張山身後閃出,說道:“我辛辛苦苦去給你倆找遮陽氣的東西,竟然有人說我是來騙錢的!你是想過去啊~還是想回去啊?”說著,他舉起雙手,各捏著一隻奇形怪狀的蟲子。

“嗨~我就是說著玩兒的,別跟娘們兒似的那麽小氣!”劉雲龍一聽這關係到自己能不能進穀,馬上服軟道:“您‘柳上人’什麽大風大浪沒見過?能讓我這普通人的一句話就給氣住了?俗話說宰相肚裏能撐船,上人肚裏能揚帆。您這胸襟大著呢!我還能不知道?!”

“哼!”柳芽兒從鼻子裏哼著道:“本來我還打算再收點兒錢,算了,看你嘴甜!來吧,一人一個!”

我看那兩隻蟲子個頭兒不小,趕忙也湊上前看去。

“這什麽玩意兒?!”劉雲龍走近了,拿手電筒一照,不敢伸手去接,因為這個蟲子實在有點兒嚇人。

順著光線,我也看清了蟲子的模樣,柳芽兒雙手食指和拇指各捏著兩隻蟲子的觸須。它們就在那裏提溜著,身長足有三四寸,雖然頭是圓的,但整體細長,背上是又光又亮的甲殼,沒有翅膀,幾條小腿兒在空中胡亂蹬著。

說實話,這蟲子本身並沒有什麽可怕之處,樣子有點兒像蟑螂,但是這個尺寸……足有普通蟑螂的五倍大!

“呦!這麽大個人,怎麽膽子那麽小?它還能吃了你啊?拿著,別跑了!”柳芽兒說完,直接搙到了張山和劉雲龍的麵前。

“指南虱?”張山從柳芽兒手中接過這個超大號的“蟑螂”看了看,不確定地問道。

“哎呀?沒看出來啊大個子,你知道的還真不少!”柳芽兒拍著張山的肩膀,一副教育小輩的表情惹人發笑。

“這個……怎麽用啊?”劉雲龍學著張山和柳芽兒的樣子,用兩根指頭接過“大蟑螂”,咧著嘴問道。

“吃掉!”柳芽兒扭頭看著他,臉上笑眯眯的。

“什……什麽?吃掉?!!!”劉雲龍和張山瞬間臉色就變了,這麽大隻蟲子,光是拿著就夠嚇人的,還得生吃了?那不要人命才怪!

“你開……開玩笑吧?!讓我吃……這個……嘔!!!”劉雲龍看著手裏的“大蟑螂”,話還沒說完,就忍不住幹嘔起來。

“當然是開玩笑!哈哈,誰讓你剛才背地裏說我壞話!”柳芽兒見劉雲龍狼狽不堪,照實說道。

“……算你狠!”劉雲龍腹內空空如也,嘔了半天也沒吐出什麽東西,隻得直起身,擦著嘴說道。

“這究竟是什麽蟲子?”這麽大號的昆蟲,我還是頭一次見,忍不住問道。

“指南虱嘛,我也隻是在師傅的一本圖冊裏見過。據說用它可以看風水走勢,所以得名指南虱。別的我也不是很清楚。”張山撓著頭說道。

“別看我,我也不知道。”柳芽兒見我們都看著他,趕忙擺手道:“我隻知道有怨氣的藏屍地,就有這種東西。不過味道真的不錯!以前我吃過幾隻。”說著,他還吧嗒了兩下嘴。

“嘔!……”劉雲龍剛好一點兒,聽他這麽說,又捂著嘴巴吐起來。

“好了好了,快說吧!怎麽用?”看著劉雲龍這副慘狀,我有點兒不忍心,催問柳芽兒道。

“簡單!來,給我!”柳芽兒說著,從劉雲龍手中接過他那隻指南虱,用腳踩在地上,然後手一抽,就拔掉了這家夥的兩根觸須。

抬起腳,這個大蟲子估計也嚇怕了,小腿兒一齊用力,沒幾下就逃進了黑暗深處。

“過來,把頭低下去。”柳芽兒見劉雲龍好了點,招呼他道。

也不知道他用了什麽手法,噌噌兩下,就把觸角塞進了劉雲龍的頭發中,拍拍手道:“好了!隻用等上一會兒,你們身上開始散發陰氣,咱們就可以進穀了!”緊跟著柳芽兒又幫張山將觸角****頭發中。

趁著這個當口,我們把帶來的麵包吃了下去,也算勉強擋一擋饑。劉雲龍可能是剛才刺激過大,隻吃一點兒就沒了胃口,結果全祭了張山的五髒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