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恩公,我怎麽辦?”正目送他們倆的身影,腳下這個趙有德突然說了句話,把我嚇了一跳。

“你先躲我兜裏,天馬上就亮了,不怕變成氣體,你就盡管出來。”說實話,怎麽用金棺收魘,我還不知道,上次收高苑完全是蒙的。

“不敢不敢!”……待他藏進去後,我這才有空去觀察周圍的人們。

柳芽兒正繪聲繪色地和劉雲龍他們說著最後的決戰;張山則忙於和宋東風交代事情,做好保密措施;馮旅長和老羅不斷指揮著士兵們打掃戰場,安撫村民。

但是……為什麽少些什麽?……倪倩!倪倩呢?!記得剛才張山把她放下後,就在我身旁不遠處,此時卻沒了蹤影!所有人都在,卻惟獨把她丟了,這怎麽可以?!我四處找著她,焦急不已。

來到山洞口,卻發現深處的陰影中有一個人朝我招手,往前走了兩步,竟然是高苑。見我來到近處,她一把拉起我,不由分說,就朝山洞深處走去。

“你幹嘛啊?!”我迷惑不已。

“該走了!”這姐姐一句廢話都不多說。

“走?走去哪兒啊?”我滿腦子都是問號。

“怎麽這麽多廢話!快跟我走!”她說著,就拽著我跑了起來。

我想掙脫,卻發現高苑的手攥得極緊。沒辦法,隻得跟著她跑,反正喇叭洞也不深,兩三分鍾就能到另一頭,且看她有什麽貓膩?

可跑著跑著,我就發現不對勁了。不僅是這個洞始終沒有盡頭,更奇怪的是,現在不光我們倆在跑,身旁似乎還有別人的腳步聲。

“等等!”我越來越奇怪,強行停下來,問高苑道:“怎麽回事兒?你到底要去哪兒?”

“出去啊!趕緊到下一個地方。”這姐姐不耐煩地回我道。

“下一個?……”我又迷了,“下一個地方”是哪兒?

“嗬嗬,表現不錯!你應該是順利闖過了丁殿,咱們離成功就隻剩下最後一步了。”張老爺子的聲音在身旁響起。

“什麽?!!!!!!!!!!!!!!!!!!!!!!!!!!!!!!!!!!!!!!!!!!”我感覺自己已經快要受不了這種刺激了,本以為全部搞定,誰知道卻隻是黃粱一夢。

“看我幹嗎?”老爺子見我已經適應了黑暗,雙眼直勾勾地看著他,笑道:“我一開始就和你說了,真假分不出來,要有心理準備。”

“……那你們怎麽不用做選擇題?就為難我一個啊?!”我不得已,隻能接受這個現實,卻想知道剛才幻境中的他們是真是假。

“嗬嗬,知道剛才丁殿考驗你的是什麽嗎?”老爺子頓了頓,自問自答道:“丁殿可以說並不存在,它考驗你的,就是能否放下仇恨!這一點,對魘非常重要!你很不錯!我替你感到高興!當然,我和有德都是魂,自然不會有仇恨,所以就陪著你啦!”

“哦……”我大概聽明白了,又看向高苑,她是魘,應該也有一番痛苦掙紮,才能挺過來吧?

“不用問我!”這姐姐聳聳肩道:“我的仇人,就是張海濤和錢老頭兒,一個害了我,一個是幫凶。可是他們都已經死了。”仇人已死,那幻覺自然就很容易穿幫了。所以對於高苑來說,這並不難發現。我甚至懷疑她也沒有進入幻境。

“……不對!”我又想了想,突然衝老爺子道:“您是不是一早就看出來了這是假的?又故意讓我自己做決定?!”

因為我想起了他之前阻止我消滅趙有德的魘,結果中途卻突然改變了主意。前後反差如此之大,很值得懷疑,包括那個意味深長的表情……沒想到這老爺子,在紅樹林裏擺了我一道,現在竟然故技重施,又來一次!

“嗬嗬,別激動!”老爺子見我臉色不善,趕忙安撫道:“我們等於都沒有進行這關考驗,所以自然就客串了你的幻覺。但是我幫不了你,你的考驗,隻能你自己做最終決定。知道麽?”

“……”雖然明白了,但我有些鬱悶。這種感覺就像追女孩子,人家和你玩了一天,飯也吃了,電影也看了,小手也拉了。晚上分手回家前卻告訴你,我就是陪你玩的,別太當回事兒,好姑娘多的是,咱們還是做普通朋友吧!結果回到家睡了一覺,第二天早上起來發現,自己還是個單身漢。

“那您就不怕我最後沒有把持住?”我不無擔心地問道。

“說實話,我當時也捏了把汗。沒見我一直提醒著你麽?”老爺子此時正色道:“但我更願意賭一把。贏了,你會在認知上有一個很大的飛躍,我覺得還是值得的!”

“如果輸了呢?”我很想知道結局。

“輸了,恐怕你要接著那個故事往下過,直到永遠。”老爺子說完,我不禁倒抽一口涼氣,又是差點迷失在幻境中!一念天堂,一念地獄,還真他媽的就這麽邪門!

“問完沒?搞清楚快走吧!看看你的胳膊!”高苑早就不耐煩了,見我們停下來,指著我臂彎處催促道。

我低頭一看,柳芽兒種下的紅色印記已經不見了!說明時間隻剩下不到一個小時!告訴他們後,眾人頓時緊張起來,快速向前推進。

終於,幾分鍾後,我們走出狹長的過道,來到一個圓形的小房間外。這個房間和前麵那三個大殿比起來實在有些寒磣,麵積不足三十平米,正對門口的牆上,刻著一個兩米見方大大的古隸體“悟”字。周圍看著像是刷了漿的牆麵,平平整整,幹幹淨淨。

沒錯,我們的確是闖過了第四道關口“丁”,來到了最後的這個房間。地圖上也明確地標明,幻沙神殿到這裏就是盡頭了,所以在這個小房間裏,一定藏著能從金棺中出去的法門!

圓屋正中的地上放著一盞小小的油燈,旁邊地上又整齊地擺放著四個黃色的蒲團,分前後左右四個方向,圍繞著它。除此之外,再無它物。

空間很小,我們一眼就能看出沒什麽門和出口,所以隻能把希望寄托於暗道。高苑早已按耐不住,一邊往裏走一邊說道:“先找找!一定有機關!”

既然要想出去難如登天,出口肯定就不會那麽容易讓你找到。我們也並沒有人泄氣,圍著圓屋的牆壁,一寸一寸地敲打研究著。特別是那個大大的“悟”字,是我們著重研究的對象。

十分鍾後,我們仨都無奈地直起身來。因為這裏實在太小,反反複複找了三遍,就連油燈和蒲團都拿起來看了看下麵,已經幾乎可以確認,沒有任何的機關和暗道。但高苑依然不死心,還在埋頭苦尋。

“先停停吧,這麽找不是辦法!”我見她動作越來越大,知道這姐姐漸漸有了怒氣,她不能接受,曆盡千辛萬苦來到這裏,卻沒有得到自己想要的。

高苑就像沒聽到似的,拿著手中的那把“匕首”,把牆麵敲得“砰砰”直響。

“停一停!找不到的!”我見平心靜氣地說沒用,隻得上前拉著她道。

手剛碰著她胳膊,眼前一花,等再看清時,高苑已經把匕首頂在了我的喉嚨上。

“你這是幹嗎?”我有些不解,好心相勸,怎麽就突然翻臉了?貌似我之前也沒得罪她啊?

再看向高苑,他的雙眼此時血紅,這是怒氣極盛的表現。

“不要讓我再聽到‘沒有’或者‘找不到’這幾個字!不然,我就先割掉你的舌頭!”高苑把我重重地推到牆上,湊在臉前三寸處,一字一頓地道。

“好了好了!別激動,梓麒的意思是,你這麽找,不是個辦法!”老爺子走上前,輕輕地伸過手來,把她拿著匕首的胳膊拽了回去。

我也是年輕人,被一個女人這麽裸地威脅,情何以堪啊?待她把胳膊放下,我忍不住嘟囔道:“手下一個不剩,還當自己是老大呢?”

“你說什麽?你敢再說一遍?!”這姐姐剛被老爺子安撫下來,聽到這句話,又轉身指著我,想要再撲上來。

“怎麽?別當我怕你。就算是刀再架到脖子上,我照樣能治了你,信不信?”我跨前一步,和她針鋒相對。

“好!好!好!”老爺子突然沉聲說了三個好,陰著臉瞧了瞧我倆,顯然是也有些動氣,然後抬頭看著上麵道:“這還沒出去呢,就開始內訌了?如果少一個就能出去,你倆盡管打,我沒意見!怎麽樣?今兒個我老頭兒就做個證人,你們誰贏了,誰出去!”說到最後一句的時候,他拿淩厲的眼神逐個瞪了我們一下。頓時,我心中的那點兒不忿就化作了烏有。

是啊!~如果決鬥能解決問題那真就好了!贏的人顯然也並不代表就可以出去,老爺子之所以這麽說,是指我們在這最後的緊要關頭,竟然還不知分寸地要解決私人恩怨。想起來實在是有些不成體統。

高苑的眼睛漸漸恢複成正常顏色,她肯定也認識到了這點。但女同誌臉皮薄,不好意思承認自己的錯誤,轉身坐在了身旁的那個蒲團上。

“嗯,既然不想打了,那咱們就研究研究正事兒。”老爺子見我倆偃旗息鼓,和聲道:“甲乙丙丁悟,可以說是一個魘想要出去的五大考驗。咱們已經闖過了前四關,我想古往今來,能最終到這個‘悟’殿來的人,少之又少,可能甚至都沒有!咱們能走到這一步,看似迅速,但你們想想,那是一步一個腳印,危機四伏,談何容易啊?!所以,眼下最主要的,是如何齊心協力,參透這個‘悟’,達到咱們的最終目的。”

我們都沒有說話,知道他還有下文。果然,老爺子頓了頓,又接著道:“現在的主要問題,就是這個‘悟’,究竟要咱們悟什麽?隻有猜到了它的目的,那咱們就等於是獲得了開門的鑰匙。梓麒,我一直說,你現在所欠缺的,是處事仍不夠淡然,衝動是掌印人的大忌。冷靜下來,談談你的想法?”

老爺子把問題丟了過來,我愣了一下,隻得硬著頭皮道:“我原先也猜過丙丁兩殿,雖然有些門道可循,但我總覺得這個悟,應該和前麵四個不同。甲殿是權力,乙殿是財富、丙殿是,丁殿是仇恨,可以說,構成不良思想的幾大塊內容基本上都占齊了。所以我認為,這個“悟”應該是在它們之外,甚至在它們之上!”

“哼,你不就是想說‘悟’可能是更崇高的一種精神麽?”高苑聽我說完,插嘴道:“一句話的事兒,用得著拐彎抹角說這麽多?”

“對!我就是這個意思!”我正不知道該怎麽概括,倒沒介意她的挖苦之詞。

“嗯,不錯!你們這推斷是一個好的方向!”老爺子先是點頭肯定,又看著地上的蒲團苦笑道:“嗬嗬,這是要讓咱們學老僧入定啊?什麽時候想到了,想通了,什麽時候才放咱們走?”

“那怎麽行?!”我一聽就著急了,臂彎處的印記沒有,說明此時外邊已經過了中午十一點,離正午的期限隻剩下不到一個小時,可以說是分秒必爭。現在卻要在這裏“悟”什麽道,那不是明擺著浪費時間嘛!但是,讓我馬上想到一個行之有效的辦法,卻又有點兒天方夜譚。

“你們看!那是什麽?”陷入沉默不久,一直坐在蒲團上休息的趙有德突然蹦起來,指著牆上的一角喊道。

我們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去,隻見“悟”字右邊的牆上,掉下來巴掌大的一小塊牆皮,而這薄薄的一層牆皮後,竟然覆蓋著另外一層,裏麵似乎還寫的有東西。

不應該啊!我們來回趴著看了幾遍,都沒能找到,怎麽這一會兒就自動出現了?

想了又想,我才知道,剛才在放棄尋找後,我和高苑差點打起來,她當時把我推到牆邊的地方,應該就是那裏!牆皮很可能是在我的猛力撞擊後,脫落了下來。

要說事情就是這麽怪,我們四個人圍著前後敲敲打打好幾遍,也沒掉一塊皮,等結束不找了,卻把它給一下撞了出來,好在總算被發現,沒有錯過去。

而此時的老爺子和高苑早已經圍了上去。我也趕忙拿著油燈湊上來,一瞧之下才知道,這裏麵的那層牆皮和外麵的顏色一模一樣,加之外麵這層極薄,就算掉了一塊,也不是那麽容易發現的。

可我們運氣好就好在,掉的這塊下麵,剛好有一道鮮紅色的斜線劃過,被趙有德看了個一清二楚。

為了看清下麵覆蓋的內容,高苑早已開始用那鱗片刮著上麵的一層牆皮。不一會兒,一副造型獨特的簡筆畫就呈現在我們麵前。

牆上的這幅畫有三尺見方,全部由大紅色的線條構成,除此之外沒有任何別的色彩。雖然線條極簡,但我們很快就看出,牆上畫的是四個坐在蒲團上的人,圍在已經熄滅的油燈旁。

說實話,這些人物都是由一根根線條構成,完全不似中國古代的那種描繪手法,有些抽象,如果說是小孩子畫的,恐怕也會有人信。

至於上麵畫的是誰,那根本就不用想知道,因為人臉清一色的都是大白板,沒鼻子沒眼。

“靠!這人夠懶蛋了!連臉都不畫!”我心裏雖然這麽想,但還是認為,當初創造者不畫,應該是有別的用意。

“旁邊還有!”高苑看完這幅,馬上就發現了身後門口附近又露出了一角,明顯不在已經“暴露”的這張畫麵內。

果然,兩分鍾後,旁邊的一副畫麵也展現在我們麵前。這次是三個小人,手拉著手,走向一個綻放著光芒的棺材,隻留下背影。比上一幅中,少了一個人。

既然“悟”字的右半邊有,那左半邊很可能也有!我們顧不得去揣摩這兩幅畫中的意思,又轉移到左邊來進行“實地考察”。終於,功夫不負有心人,在我們的“全力破壞”下,整個屋子的牆皮一片不剩,被扒了個幹幹淨淨。四幅簡筆畫也隨之展現在我們麵前。

從風格來看,這顯然是同一人的手筆,而且四幅畫從左至右,像是在說明一個什麽事件。

左邊第一幅,上麵畫的是四個人站在那裏,每人都抬起一隻手,互相指著對方。而第二幅,也就是“悟”字左邊,四個人則已經按方位坐在了蒲團上,和右邊的第三幅幾乎一模一樣,一個個正襟危坐,唯一不同的是,第二幅上四人中間那盞油燈,是點著的。

來到“悟”字左邊,就是先前發現的第三幅和第四幅。連貫著看下來,我們四個人麵麵相覷,愣了好半天,不知道該說什麽。

畫雖然簡單,通俗易懂,而且最後一幅表達的意思已經很明顯了,就是完成前三步後,可以從金棺裏麵出來。但是,前三幅是什麽意思呢?最後一幅為何又少了一個?這是我們目前最想要知道的。

“指著別人……就能出去?”我琢磨半天,百思不得其解,於是模仿著畫中人物的姿勢,抬起胳膊,用手指著正對麵的高苑。

“哼!虧你想得出來!”高苑瞥了我一眼,抱起膀子不屑地道:“那你指著我,是你能出去啊?還是我能出去?”

“我這不是在做推論嘛!”我也很無奈地道:“搞不好就像你說的,咱倆要有一個人出不去,也許是指人的那個,也許是被指的那個,這可說不準。”

“純粹放屁!”高苑一副“你很無聊”的表情,把臉轉向一邊,嘴裏嘟囔著。

“行!我放屁,那你說!你說準了,我聽你的還不行?”我接連被她嘲諷,火氣又有點上來,幹脆也一抱膀子,瞪著高苑不吭聲。

“我也不知道。”高苑則很直接,身子向後一仰,坦白地說道。

“你……”我瞪大了眼睛瞧著她:“你什麽都不知道,也不發表意見,還不讓我說,就知道來批評我,我說你這個女人心眼兒怎麽那麽小?!”

“我可沒不讓你說,隻是讓你說得靠譜一點兒。”高苑見我動氣,反而冷笑起來。

“我怎麽就不靠譜了?”我感覺麵子全讓這個姐姐給揪下來踩在了地上,有些氣急敗壞。

“你多少動點腦子好不好?”高苑說著,直接走到第四幅圖畫旁,接道:“第一幅畫裏都相互指著,就算是有一方不能出來,也應該是兩個人,而不是三個。你再看第一幅,人們我指著你,同時你指著我,那你告訴我該怎麽算?究竟誰是指人的?誰又是被指的?”

“……”我無言以對,本來我隻是在推斷第一幅,她卻非要連起來,那自然說不通,一副都還搞不明白呢!就想全弄通,哪有那麽容易?

“嗯,第一幅的確難懂,不行就跳過去,先看下麵的,畢竟咱們時間緊迫。”老爺子適時地插進來,打斷了我們倆的口角。

第二幅和第三幅就好懂得多了,大概意思應該是人們要先按照地上蒲團的位置坐好,然後……吹了燈……就能出去了?

別說他們,連我自己都不相信。如果真那麽簡單,我就謝謝它了!

“不如這樣吧!”老爺子提議道:“既然想不出來,咱們不妨按照這第二幅畫中的樣子先坐下來,說不定會有什麽發現。”

這個建議不錯,而且也容易辦到,我們當即把蒲團擺正,分別坐了下來。我背對門口,麵對“悟”字,對麵坐的是高苑,左右兩邊,分別是老爺子和趙有德。

“好了,我看啊,咱們再瞧也瞧不出什麽,不如直接吹了蠟燭,看看是什麽情況得了!”老爺子見都已坐好,接著道。

“可是……如果真的和牆上畫的一樣,要有一個人出不去,該怎麽辦?”我始終最擔心的就是這個第四幅,因為不知道誰會無法出去,無論是我,還是老爺子,或是趙有德,都是不能接受的。

首先,我是肯定要出去的,外麵的大批部隊還等著我的消息,很可能還會有一場血戰,少了我自然不行。其次,趙有德必須也要出去,我們來這裏的目的就是救他,如果他出不去,比我出不去還要麻煩。最後,老爺子純粹是來幫我的,結果我們走了,把他一個人留下,這絕對無法接受。

當然,最好的結果是高苑留在這裏,我們三個出去,她本就是魘,呆在這裏也不冤。可問題是,這幻沙神殿又不是我造的,它要肯聽我的,也就沒那麽麻煩了。

“嗬嗬,那就生死有命咯!”老爺子到現在這個最後關頭,依然還那麽開朗:“反正想也想不出來,你不趕快行動,等想好,外麵早就打起來了,咱們不是就白跑了?”

“我同意!”高苑這次倒是極為爽快地答應了。也不知道她是故意貶低我,抬高老爺子,還是另有別的打算。

趙有德也拍了拍我,說道:“不如就賭一賭吧!出不出的去另說,耽誤了外麵的事情,也許這天下就要變個樣兒了。”

“可是……”我左想右想,最終還是閉上了嘴。既然他們三個都同意了,我還反對個什麽勁兒?而且老爺子和趙有德說得也對,什麽都輸得起,現在唯獨時間輸不起。外麵應該馬上就到晌午了,必須盡快行動!

見我也沒了話說,老爺子微微一笑道:“既然都沒意見,那我可就吹蠟燭了啊!”說完,他最後瞧了我們一眼,探頭吹滅了正中間的那盞油燈。

油燈一熄滅,屋子裏頓時漆黑一片。我正等著看會出現什麽情況,麵前突然勁風吹起……難道燈一滅就真的能出去?

但我馬上就放棄了這個念頭,因為這股風來自對麵,而且中間還夾雜著一絲殺氣。

……不好!是高苑!!!當我眼中出現那抹淡淡的藍光時,匕首已經頂到了鼻尖。

“哎呦!”我叫喊聲中,立刻把坐著的上半身向後倒去,也隻有這樣,才可能逃過一劫。好在黑暗中她對事物的判斷也出現了一些誤差,匕首始終直直地超前刺來,如果高苑此時反手朝下紮去,我保證買自己肚皮上立刻就會多出個透明窟窿。

總算她胳膊就那麽長,也有勢道止住的一刻。高苑應該已經感覺到了沒有刺中,不得已向右上一挑,擦著我的鼻尖,將匕首往回收。

躲過一劫,我感覺自己渾身都是麻的,剛才甚至都能聽到她匕首割斷我頭發的聲音。

但是高苑也不笨,她此時也想到我是躺在了地上,隻見那藍光剛到最高點,就突然掉了個一百八十度的頭,向下刺來。

我心想完了!這下是躲不過了!

緊跟著,左邊也是一陣風起,我知道老爺子動了。

“你幹什麽?!”匕首總算在了我的肚皮上方三寸處停了下來,伴隨著老爺子的質問聲。

“我看不用那麽麻煩!”高苑冷聲道:“讓我宰掉一個,剩下的三個不是就能出去了?”說完,她再次動起來,應該是轉而去攻擊老爺子了。

這姐姐想的倒挺簡單,她覺得如果最後隻能出去三個,那就讓人數隻剩三個,應該就沒得選了。

但是……如果真這樣那就好了!

聽聲響,老爺子和高苑已經過了好幾招,我怕他有閃失,照著藍光就撲了過去。

高苑如果單獨對付我們倆其中的一個,還能打個旗鼓相當,但是如果1VS2,她自然沒有獲勝可能。所以沒有幾下,她身子就被老爺子製住,匕首也被我奪了下來。

“兩個男人,以多勝少,算什麽本事?!”高苑應該是已經失去了行動能力,於是對著我們破口大罵。

“唉!是你要先殺我們好不好?還不許我們反抗啊?!”我實在對這個姐姐的心思表示無法理解。

“哼!反正你們現在得勢,說什麽都對。殺了我吧!我無話可說!”高苑知道自己已經無法反抗了,慘然道。

“殺你幹嘛?我們有病啊?”我聽了有些哭笑不得。

“殺了我,你們剛好三個人,自然就可以出去了!”高苑一副理所當然的口氣。

“我看你才是滿嘴放……炮!”我可算逮著個機會,本來也想罵她放屁,總覺得這樣說女同誌不太好,隻得臨時改口道:“你也不想想,這甲乙丙丁幾關考驗的是什麽?是對人性的一種態度。雖然魘沒有幾個好東西,但是上天有好生之德,金棺不滅,即使來了這裏,也還有出去的希望,為的是什麽?虧你還好意思認為這最後的悟,竟是互相殘殺!”

“嗯,說得好!”老爺子聽後也道:“自相殘殺,絕對不是解決辦法。悟,雖然說得有些大,但我覺得並不一定真要悟出什麽,也許是針對某一件事的看法也說不定。”

黑暗中的高苑沉默下來,無言以對。

反正把匕首奪過來,我就放心多了,這女人沒有那個利器,倒也不怕她再出什麽幺蛾子,畢竟我們三人都是空著手的,就她拿著個武器,始終有些不安。

抬起頭來,突然覺得右邊有些隱隱發亮的東西。我仔細一看,才發現竟是那第三幅畫,此刻散發著綠色的熒光。高苑和趙有德背對著第三幅畫,自然看不到,我正想告訴老爺子,卻發現他伸過手來,捏了我胳膊一下,意思大概是先不要吱聲。

雖然不太明白老爺子的意思,但我還是閉上了剛張開的嘴,看起那副畫來。

但是……此時的第三幅畫,竟然顯現的是和燈滅之前截然不同的兩個場景:四人依然還是保持著那個坐姿,但其中三人都微微抬起一隻手,同時指向第四個人。而被指的那個,顯然還不知道怎麽回事兒。

這……難道是要三個人共同對付一個?

哦~~~怪不得老爺子不讓我吭氣兒!很顯然,他應該一早就發現了牆上的蹊蹺。三個對付一個,那不用問,自然是我們仨一起指向高苑。

如果一說話,讓她回頭看見了,這女人又不傻,一定會抱著魚死網破的心態和我們對抗到底。但是黑暗中她究竟有沒有回頭看,誰也不知道。

“好了!既然這最後的考驗是‘悟’,咱們也按順序做到了第三步。我建議大家都坐好,靜下心來,閉上眼睛想一想,究竟是悟什麽?怎麽悟?”果然,老爺子也怕她回頭看,適時地說道:“誰能出的去,誰出不去?不是拳頭能解決的問題,這有違了‘悟’的初衷。多想想自己人生中積極向上的一麵,隻有扔掉那些肮髒的思想,才能最終走向光明!”

說完,他又提醒我們倆道:“梓麒和高丫頭,你們和我倆不一樣,一個是人,一個是魘,你們一定要設法壓製住自己心中的邪念,才有可能跨過這道坎兒。也許,大家能不能出去,就看你們了!”

高苑依然沒有說話,而我也隻不過“嗯”了一聲,腦子裏卻全是那幅畫的景象。

屋裏再次靜下來,但這時一個想法突然蹦入了我的腦袋。

“悟”,說白了就是想。既然是想,那這最後一步應該是不用動手的,而第三幅在燈滅後所展示的畫麵,三人同時指向一人,我認應該也隻是思想上的念頭,隻不過圖畫上不好表現,則更加直白地畫了出來。

也就是說,如果我、老爺子和趙有德如果同時在心中認為高苑不行,或者覺得她不應該出去,她就出不去!

這很有可能!“悟”應該就是這次幻沙之行的總結和考驗,通過對每個人在過程中的表現,最後由同伴決定誰最不具備出去的資格,然後將他留下。

絕對有可能!公平!公正!雖然不怎麽公開……

想到這裏,我忍不住激動起來。如果猜得沒錯,這就是出去的最終法門!!!

可是,我想出來了,老爺子不一定想得出來,至於趙有德,他可能連知道都不知道。但我又不能讓高苑知道,她如果看了牆上的圖,一定會設法搗亂和阻止的,因為她很清楚,我們仨才是一個陣營的。

那,我該怎麽在不讓高苑知道的情況下,把自己的想法告訴老爺子和趙有德呢?

不過轉念再一想,第四幅畫上的景象已經刻在了我們幾人心裏,所以最後誰應該留下,每個人心理應該都會有個小算盤。

而我和老爺子、趙有德是自己人,根本擔心誰會被對方陷害。

所以,即使我說與不說,結局隻有一個,就是高苑必須要留下!即使她從沒做過什麽壞事。

正盤算間,我感覺屁股下麵有什麽在蠕動。一摸之下,頓時大驚失色,坐著的那個蒲團,此時從下麵湧出來好多沙子,正慢慢地往上堆砌凝結著,竟像是要把我們包住!

由於都坐著,此時已經到了胸部,我試著推了推,這層薄薄的沙牆竟然無比堅硬。這要讓它們給包上了,那還了得?!

對麵和左邊也分別有了動靜,看來眾人都發現到這細微的動靜,掙紮著想要站起來。

“不要動!!!”老爺子卻在此時突然大聲喝道:“閉目盤膝,放下一切,沉心靜氣,成敗在此一舉!切記!一個字——悟!”

就在他說話間,這層沙牆已經自動堆砌到了脖頸處。現在我們就算是想出去也很難了。

我正想趁這個機會告訴他倆要多想想,把高苑放在淘汰的位置上,反正她就算聽見也動不了了。但剛一抬頭,看到那個大大的“悟”字,我的心不自覺地狂跳了一下。

就這麽一分神,頓時安靜了,我知道,恐怕是沙牆已經凝結完成,我們都被封住了。

不過……難道我真的想錯了?既然是悟,還是要從自己下手,總不會是讓去評價別人吧?那還算是“悟”麽?但是……我自己有什麽可悟的?

想了半天,我也沒能理出頭緒。但是另外一個念頭卻突然冒了出來,如果非要留下一個人,我真的要選高苑麽?

老爺子自然不行,我也沒理由選他;趙有德是我們此行的目的,不管什麽原因,他必須出去!那就隻剩下我和高苑了。雖然高苑剛才想要殺了我,但是她這個魘的確少見,不但沒做過什麽惡事,甚至曾經還和魂一起幫過我們。她現在的行為,我隻能說是為了在這金棺中生存,不得已讓自己始終處於強勢。

選她……我就真的忍心麽?

可是不選他,難道我選我自己?!這也太扯了吧?我自問還沒那麽高尚。

對了!不如反著想一想,他們都會選誰?這可能對我有一定的幫助。

首先是高苑,她會選誰?要知道她心裏的那個人選,得先看她出去後,會比較介意誰?老爺子雖是掌印人,但肉身已經沒了,她不用擔心;趙有德本就沒什麽本事,她也不怕;唯獨我,不但活著,是掌印人,而且之前也威脅過她。

所以高苑如果心裏有人選,那個人九成九是我!

其次是趙有德,他會選誰?選我?選老爺子?都不太可能。我認為他應該會和我一樣,比較“看好”高苑。但是趙有德並沒有看到他背後的第三幅畫,心裏有沒有這個想法,我並不知道。

最後是張老爺子,他一輩子誠誠懇懇、為人善良。我現在反而認為,他應該會在兩種選擇間徘徊。要麽是高苑,要麽就是……他自己。

之前,進入金棺前老爺子說過,他這把老骨頭早就過夠了,即使出不來也沒什麽。我和趙有德他自然也不會選。現在擔心的,反而是他會想要自己主動留下,把機會讓給高苑。

這種事情絕不能發生!我絕不會讓老爺子主動放棄出去的權利!就算要留下,也是我,輪不到他!

一輪猜想下來,我竟發現自己的想法在短時間內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那個“悟”字,反複在腦中盤旋。我,到底要怎麽做?!

高苑當初雖然被我收入金棺,但現在想起來,她那時把我和劉雲龍拽進幻境,應該是無害的,就算車禍,也也撞不死我們。換個說法,雖然不願意承認,但我還是由於當時的知識不足,慌亂下把她強行收了進去。難道……還債的時候終於到了?

趙有德要出去,這一點我從來也沒有改變過。隻要外麵有他,應該足夠了,張山他們憑借著部隊的強大力量,一旦知道了陳東的意圖,針對性地展開行動,不是沒有勝算。

最揪心的就是老爺子,我現在認為他主動放棄的可能性越來越大。倒不如我也留下來陪著,也算對得起師父他老人家了。

至於高苑……唉~!就算我欠你的!但是老媽、倪倩,又該怎麽辦?

我不禁想起小時候在把事情做到一半,不想做的時候,父親常說的一句話:作為一個男子漢大丈夫,就要勇於承擔。就算全世界也不理解你,隻要覺得對,就去做!

得!想開了,我反而輕鬆下來。多大個事兒?!我不入地獄誰下地獄?……但是,就算是我想留下,我該怎麽做?難道想想就行了?那也太高級了吧……

想歸想,我此時卻沒有任何辦法。這層沙殼就像蛋一樣將我們包裹在中間,用了幾次勁,竟然紋絲不動。

唉!~這會就算是想高風亮節一下,看來也沒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