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幾分鍾後,我們總算來到了碧沙崗公園的北大門。此時夜深人靜,公園的門早已關閉,禁止遊客進入。

關於碧沙崗的一些事情,在我腦海中也漸漸清晰了起來。還是八十年代的時候,鄭州市的公園關門都比較早,基本上十點不到`就禁止遊人進入了。惟有碧沙崗公園是個例外,每晚都是八點半準時閉園,夏天黑的早,也隻不過延長到九點。

那時候公園管理處沒少遭市民的投訴,住在附近的許多市民都是吃過晚飯,一家子扶老攜幼來公園消消食,散散步。但往往都是還沒呆一會兒,就被公園管理處的人拿著大喇叭給趕了出來。

近十年,隨著百姓們的一再要求,公園的閉園時間也越來越晚,有個別公園索性就不再關門,全天二十四小時都對遊客開放。碧沙崗公園也從原來的八點半關門改成了現在的十一點,但依然每天都要在午夜前清理遊人。

公園管理處對外宣稱的理由是,由於公園前身係北伐軍革命烈士墓,有一些重要文件資料和文物需要受到保護,所以每天閉園是必需的。

官方雖然是這種說法,不過民間可不這麽想,有人認為是碧沙崗公園陰氣太重,晚上對遊園的人會有不利影響,也有人認為這裏是整個鄭州地下龐大工事的樞紐,定時閉園是為了進行一些戰略物資的儲備和工事改造。總之說什麽的都有,大家也隻是權當茶餘飯後的聊資,沒有人會閑著沒事兒去深追這個問題。

不過隨著近些年來閉園時間的一再推遲,碧沙崗裏也的確是發生過一些比較詭異的事情,雖然這些事上不了報紙,但附近的居民一提起來,每人嘴裏都能說出兩三個故事,到後來甚至越傳越神,越吹越大,大家也就忘記了那個最早先的真實版本。

我小時候就是這些故事的忠實聽眾,每當來姥姥家,我都會從大院裏那些打麻將的叔叔阿姨、爺爺奶奶嘴裏聽到一些關於碧沙崗公園的傳聞。

當然其中不乏假的,甚至是發生在別的地方的事情,硬被他們扣在了碧沙崗的頭上。但是聽得多了,我也能判斷哪些是真,哪些是假。但的確有那麽兩三件事情,我至少從十個人嘴裏聽來,而且版本幾乎一樣,也隻有這幾件事,是值得相信和探討的。

第一件事發生在八十年代末,那時候碧沙崗公園還處於八點半關門的階段,初秋的一天,一個小夥子約了自己的女朋友來逛公園。

十月天黑得早,雖然已有絲絲涼意,但難得人少。兩人可以放心地抱一下,親一口,做些平日裏不好意思在大庭廣眾下做的事情。

那天小夥子來得很早,天剛黑,也就六點鍾。此時社會風氣剛剛放開,公園裏也不乏摟摟抱抱的親密戀人。小夥子怕一會晚了沒法占據有利地形,就不把姑娘約在公園門口,而是在一進大門往東走不遠的那片小樹林裏,林中有幾張長椅,供遊人們走累時休息。

小夥想的是隻要來得早,占著一把椅子,一會姑娘來了倆人就能有地方坐。所以他一進公園大門就直奔這個小樹林而來,到跟前一瞧,除了靠外的一張長椅上坐的有人,其他的地方都沒有。於是小夥就鑽到了樹林的最深處,找了張長椅坐下裏,安心等自己的女朋友。

這張長椅的位置特別好,那時候公園圍牆還是磚砌的,不透亮,幾乎就在牆角下,稍靠外的另兩張長椅都離這裏至少二十米開外,而且這裏光線陰暗,一會幹什麽都不怕有人瞧見。是約會的絕佳場所。

小夥越想越美,恨不得姑娘來了馬上就撲上去啃她幾口。大家也都知道,談戀愛的時候,姑娘約會遲到那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了,小夥左等右等,都過去有半個多小時了,姑娘還沒來,他漸漸有點坐不住了。但去門口等,又怕一會回來位置被別人搶去。沒辦法隻好掏出煙來抽一根解解悶,不然一會姑娘來了,就不給抽煙的機會了。

小夥拿了一支煙叼在嘴中,翻遍了衣服口袋,卻沒找到打火機。這可真是抽煙急壞了沒火人,於是小夥就抬頭在附近尋找,看有沒有也在抽煙的人,好借個火。

他這一找還真看見了一位,隻見一個黑衣男的背對著他,靠在十幾米開外的牆下正吞雲吐霧。小夥趕忙湊了過去,離著一米遠對那男的說道:“大哥,麻煩您借個火吧。”男人“哦”了一聲,看也沒看,直接向後扔過來一個黑東西。

小夥接過一瞧,是盒火柴,但是摸著有些潮,也不知道是否能擦得著。

他連著擦了四五根,才算終於有一根稍好,“嘩”的一下,火柴瞬間冒出了綠油油的火焰,把小夥嚇了一跳。

點了煙,小夥要把火柴還給那個男人,心想平日裏你用個火柴也就罷了,這秋天風大,還是盒潮的,用著也不嫌費勁!那個男人倒是大方地擺了擺手,示意不要了,然後就走到了一邊。

回到長椅上,小夥看了看火柴盒,光線太暗,根本看不清。於是就隨手揣到了兜裏,反正今天沒帶火,過會想抽的時候說不定還用得上,雖然潮了不好劃,但也比次次都找別人借火強。

抽了幾口,總覺得今天的煙味道不大對,難不成是買到假煙了?於是小夥夾了煙在手裏仔細地看,這一看不要緊,隻見正滋滋冒著的煙頭居然也是綠油油的火光,完全不是平時的紅火。

小夥嚇得立刻就把煙給丟了,趕忙抬頭去找那個男的,隻隱約中看見男人走進了樹林牆角的最深處。小夥也馬上跟著過去,想瞧個究竟,因為那裏是個死胡同,無路可走,如果說是大小便,旁邊一百米不到的地方就是個免費公廁,晚上公廁的燈也格外顯眼,完全用不著這在裏解決。

當小夥走到了樹林和公園圍牆的死角,卻發現根本就找不到那個男人的蹤影,他就這麽憑空消失了。

小夥這下可嚇得夠嗆,姑娘也不等了,連滾帶爬就跑回了家,逢人便說在公園裏碰到鬼了,但沒人相信他,小夥就氣得翻桌子,砸東西,把自己鎖在屋裏,誰也不準進來。

就這麽過了一個月,家人看他還沒好轉,無奈之下隻有叫來了精神病院的車,打算把他送進去。而就在整理他穿了一個月的外衣時,這盒火柴掉了出來。

小夥的爺爺是個老革命,一眼就認出了這盒火柴的來曆,這是軍閥時期河南地區一個洋火廠生產的,隨著三七年日本人的侵略,這個火柴廠在戰火中沒堅持兩年就倒閉了。小夥爺爺年輕的時候,就是天天用這個牌子的洋火。

這下大家明白了,看來小夥是真的碰了上了不該碰上的東西,相信了他的話,小夥也就不再發脾氣了,但從此不願再踏入碧沙崗公園大門半步。脾氣雖然好了,但許多時候卻總是腦子不夠用,跟有點笨似的。

每逢講完,大人們總是說,這是那個黑衣男人的火柴有問題,小夥用他的火柴點著了煙,每抽一口,就被吸走一點靈氣,所以導致現在腦子不靈光。

火柴究竟有沒有問題,暫且不說,至少我還算相信這個故事的真實性。因為那個小夥當年就住在姥姥家的大院裏,許多人都聽過他說關於那個黑衣男人的故事,大家也都知道後來他就是因為這個事情得了一段失心瘋,那時候幾乎天天夜裏砸東西,全院都能聽見。

他家能砸的,值錢的,都讓他砸了,女朋友自然也就離他而去。他家人也覺得天天這麽鬧不好意思,全家便搬到更偏僻的西邊去了。幾年後倒是聽說慢慢地又好了起來,家裏人給他謀了個生計,拜個師傅,去一家建築公司開挖掘機去了。

第二個故事發生在九十年代初,正是我們這80後第一茬剛開始鬧騰的時候,那幾年十來歲的孩子遍地都是,光我姥姥家大院就有一二十個。每一群孩子裏麵,也總有那麽兩三個特別不讓人省心的。

別人家的孩子再怎麽愛玩,也不敢不聽大人的話,活動空間也就僅限於那個大院,不經大人允許,絕對不敢出去。但姥姥家院子裏就有那麽三五個孩子,仗著馬路對麵就是碧沙崗公園,一等放假,早上就一頭紮進公園裏,中午餓了回家吃個飯,吃完就又跑進去了,任憑大人怎麽吵,怎麽打,就是不聽。

時間長了,他們家大人也就不再強調這碼子事兒了,既然扒著屁股打都沒用,愛玩就去玩吧。反正公園離家也近,隻是叮囑孩子們過馬路的時候一定要小心。

這件事也是我上了中學後,聽小舅說的。

我上一個故事裏提到了,公園北門一進去往東是片小樹林,那裏都是情侶們談情說愛的地方,對於孩子們來說沒什麽玩頭,他們更感興趣的則是公園進門往西,有一個不大的小土山,也就是十幾米高。

那時候公園還沒有翻修到土山,山上也不像如今有修好的小路,可以供遊人爬上爬下。到處都長著一人多高的雜草,亂石,而且山頂還有一個小碉堡。

雖然在大人看來那裏又髒又亂,搞不好還有蛇,但對孩子們來說確是玩耍的天堂。一群十來歲大的孩子們,就天天在這個土坡爬上爬下,玩打仗遊戲,摘狗尾巴草,嚼甜根,樂此不疲。

而山頂的碉堡,無疑就成了孩子們心中最神聖的地方。好在這個碉堡由於年代久遠,已經陷入了土裏好幾十公分,把唯一的石門堵了個嚴嚴實實。其實就算不堵,那個厚石門沒有三五個大人,也休想打得開。而且碉堡有三米多高,外麵滑溜溜的,除了兩個瞭望孔,再沒有任何別的東西。所以大人們也並不怎麽擔心孩子們在碉堡周圍玩,因為他們既爬不上來,也鑽不進去。

下麵發生的事情,都是大人們後來聽孩子們說的,幾個孩子的說法如出一轍,所以都認為可信度較高。

有一天下午,姥姥家院裏那幾個特別能瘋的孩子正在公園的小土山上玩打仗遊戲,就是一方在山頭守,另一方要往上麵攻,武器無非是些小石子、沙子、樹枝什麽的。那時候玩具槍反正挺貴的,一般人家舍不得給孩子買。

幾個孩子正打得高興,就聽見碉堡裏麵有人在喊他們。

那麽大點的孩子也不知道什麽叫害怕,何況還是大白天,聽見喊聲都停下了“戰鬥”,圍了上來,借著碉堡的瞭望孔往裏麵看。但是裏麵太黑,什麽也看不見。

孩子們當時最大的願望就是能鑽進碉堡裏麵玩,於是紛紛問裏麵的那個人是怎麽進去的。

那人不答話,隻是告訴孩子們他很餓,讓他們幫忙找點東西吃,說完就從瞭望孔裏扔出了一個金燦燦的東西。

孩子們爭著去搶,最後被力氣最大的一個孩子給搶到,等伸開手一看,竟是一顆子彈。

這下孩子們可炸了鍋了,那年頭男孩子最想要的就是一把槍和子彈,現在雖然沒有槍,但畢竟是真子彈,大家都想要,就紛紛央求碉堡裏的人再扔一些出來。可碉堡裏那人很聰明,知道已經勾起了外麵孩子們的,於是就說誰給他送吃的來,他就再給誰一顆,但叮囑他們不準對任何人說,誰說了,以後就再也不給他們子彈。

孩子們一聽也顧不得打仗了,紛紛跑回自家,把中午家裏吃剩的東西都拿了出來,有拿兩個饅頭的,有拿一碗麵條的,也有拿燒餅的。那個先前搶到了子彈的孩子,自然也不甘落後,甚至從家裏拎了半瓶酒出來。他雖然有一顆子彈,但也想再多換一顆,到時候雖然大家都有,但他有兩顆,依然是被羨慕的對象。

當孩子們把食物都帶來,挨個送入碉堡瞭望孔後,裏麵的那個人果然沒有食言,一人發了一顆子彈,並再次叮囑孩子們不能對別人說,並讓他們明天帶著吃的再來,到時候還有子彈送。

其實當晚有些家裏大人下班後就發現中午吃剩的食物沒有了,去問孩子,他們又都一口咬定是自己餓了吃掉了,但盛食物的盤子和碗去了哪裏,孩子卻又答不上來。左右問不出什麽,那幾家人也就罷了,畢竟一個盤子一個碗值不了幾個錢,全當打碎了。

第二天,孩子們依然是帶著食物去碉堡送給那個人,照舊一人獲得一顆子彈為獎勵。

到了第三天,就已經有人家發現情況不對了,孩子每天下午玩餓了吃東西倒沒什麽不正常,問題是每次吃完,裝食物的盤子和碗就不翼而飛了。問孩子,他們又不說,而且有個別細心地家長發現了孩子手中的子彈,詢問是哪來的,孩子說是在公園山上撿的。

也該著事情要被發現,就在第三天中午,一個調皮的孩子閑著沒事想把手裏的子彈打開看看是什麽樣,就拿了塊磚頭朝上麵拍。

拍了沒幾下,把子彈拍走了火,一下子就打到了地麵上又彈回來,幸虧孩子命大,子彈蹭著肩膀頭飛上了天,雖然皮開肉綻免不了,但畢竟是皮外傷。

這下子動靜就大了,連當地派出所也來了人,一經詢問,嚇了一跳,十來個孩子手裏,竟有五十多發子彈。這在當時可算是個大案了。家長們也慌了神,紛紛追問子彈的來曆,最後孩子們經不住心理攻勢,陸續招供說是公園小山上碉堡裏麵的人給的。

派出所來了精神,認為這應該是一個通緝的在逃犯,躲在了那裏麵,由於食物短缺,才想到用這個辦法找孩子們換吃的。考慮到對方手裏可能有武器和大量彈藥,而且守著個碉堡,易守難攻,當時也是立即調動了武警部隊,趁半夜人少包圍了山頭碉堡。

由於碉堡的兩個瞭望孔相對開的角度很小,基本上朝著一個大方向,武警並沒有費什麽力氣就來到了碉堡跟前。

先是喊話進行心裏攻勢,見沒反應,於是就從瞭望孔扔了一個催淚彈進去。冒了半天煙,催淚彈都燒完了,也沒見裏麵有動靜,長官就下令把擋在碉堡石門前的石塊和土扒開,又找了十個身強力壯的戰士,費了好大勁才拉開石門。

石門拉開後拿燈一照,都傻了眼,碉堡裏麵也就三四平方的麵積,什麽也沒有,整整齊齊地擺著孩子們這幾天來遞進去的各種食物,還有盤子和碗。

當時就有人說會不會嫌犯聽到了風聲,提前跑了。可這碉堡總共就一扇門兩個眼兒,那瞭望孔也就是比一塊紅泥磚的直徑稍大一點,尋常大人連一整條胳膊都伸不出去,會能爬出去一個人?

更何況這扇石門一直被掩埋著,這次又是用十個戰士才勉強拉開來,一個人想要推開石門,是根本不可能的。

要說孩子們是在說謊話吧?可偏偏那些食物啊酒的,就整整齊齊地擺在裏麵,如果裏麵沒人,要通過一個胳膊都塞不過的瞭望孔把這些東西從下到上碼放的如此整齊,如何也解釋不通。

部隊領導不信這個邪,當即下令,就算掘地三尺,也要把這個人給找出來。於是就派了幾個戰士,拿了工兵鏟在碉堡內向下挖去。剛挖了一米不到,還就真挖到東西了,一截人的大腿骨。

再接著挖,慢慢地一整具骨架被起了出來。骨架下麵還有一個小木箱子,裏麵是滿滿一箱子的漢陽造子彈,也就是孩子們手裏拿的那種。

最後經過專業人員的鑒定,從孩子們手中收上來的子彈,和挖出來的這箱子彈,是同一批次生產的。原該是裝滿1500發的子彈箱內並不夠數,隻有1446發,差54發,而孩子們手中所有的子彈,包括走火的那一顆,加在一起剛好是54發。

故事到這裏就結束了,部隊當晚來了又撤,臨走時還不忘把碉堡填平,將石門重新堵上。

至於那具屍骨是誰,孩子們手中的54發子彈,究竟是不是這個箱子裏缺少的那些,恐怕要問那具屍骨才能知道了。那個碉堡至今還杵在碧沙崗公園西北角的小山坡上,有興趣的朋友可以去看看,但如果裏麵有人招呼你,千萬不要答應啊。

第三個故事也是最離奇的一個,剛好和公園內的防空洞有關。這件事我記得比較清,因為當時很轟動,而且上了報紙。

那是94年,子彈的事兒剛過去沒兩年,有一夥住在碧沙崗附近的年輕人,聽老一輩說鄭州西邊和南邊的地下工事非常多,就突發奇想,要進公園的防空洞裏麵去冒險。

於是他們準備了繩子、電筒、指南針、食物、水和一些防身用品,找了個周日。一群人小心避過公園管理處工作人員的巡視,撬開了管理處院後的一扇防空洞大門,就鑽了進去。

當時進去的一共是七個人,走了沒一會,有兩個人不走了,其中一個是隊裏唯一的女生,另一個是他男朋友。女孩害怕,哭著吵著要回去,不玩了。眾人沒辦法,就讓她男朋友陪著她先出去,其餘的人繼續向前推進。

又走了沒多久,防空洞出現了第一個岔路口,他們估計此時已經走出了碧沙崗公園的範圍,都是興奮莫名,想要看看麵前的防空洞究竟通到何處。做了記號之後,他們剩下的五個人就兵分兩路,分別踏入了兩條岔路。其中那三個人的一路運氣倒是挺好,走了沒多久,就找到了另一個出口。他們商量了一下,決定這次就先到這裏,下次再從這裏開始往前探險,於是就撬開了這個出口的門爬了出來。

可另一組兩人的那個小隊,就沒那麽幸運了。直到晚上,在離碧沙崗公園已經往南好幾公裏外的汝河路一個家屬院裏,晚上出來散步的人們聽見院內的防空洞大門後有呼救的聲音,趕忙叫來派出所的警察和居委會,打開門才發現那兩個男生。

當時他們神智已經有些不清了,被送到醫院後經鑒定,應該是大腦受到某些刺激,才造成這種情況。回家調養了好久,總算慢慢有了好轉。但家人問起那天的事,他們卻壓根不記得,仿佛他們的生命中這天被偷走了,一片空白。

其實這件事並沒有算完,誰都想不到,最開始離開的那一男一女,第二天他們的家長分別找上了頭天一起下防空洞的那幾個年輕人家裏,說他們已經一天一夜沒有回來了。

這下大家慌了神,連忙報警,組織下防空洞找人。當時好像出動了幾百人,花了兩天時間,把鄭州西邊和南邊的防空洞搜了個底兒掉。也沒能找到這一男一女,最後沒辦法隻能按失蹤人口處理。

當時我爸爸聽說了這件事,還頗為不屑道:“幾百人兩天就想把鄭州的防空洞搜個底朝天?那是他們沒進去見識過,鄭州的防空洞不停地挖了快30年,出動的人力何止十萬?他們充其量也隻不過是搜了外圍的那五分之一而已。”

我從此對防空洞非常神往,希望有朝一日能夠身臨其境的去體驗一把,但終究自己膽子太小,想了一次也就罷了。

那時候的孩子沒有不喜歡《地道戰》的,在我們心中,《地雷戰》和《地道戰》就不是一個檔次的電影。畢竟地雷不是誰都能見到的,但地道就在我們身邊。所以那時候每次看完《地道戰》,我就有一種想找個地道鑽鑽的。無奈我家在鄭州北邊,不屬於原來老城的範圍,附近自然也就沒有防空洞和地道。

話又說回來,直到四個月後,九一八事變的紀念日,為了不忘國恥,全城拉警報並檢查防空工事,所有防空洞大門均要打開並更換新的鎖和鑰匙。而就在一個國棉廠的家屬院裏,當居委會的人打開防空洞大門後,兩具已經脫水了的屍體就靠在門後,把開門的人算是嚇壞了,馬上飛奔報往派出所。

派出所來了人後,經過對死者背包、口袋裏的東西和身上衣服的鑒別,確定這兩人就是幾個月前失蹤的那一男一女。但據另五個人交代,他們當時走了沒有三分鍾就掉頭回去了,而且那一路都是筆直的通往碧沙崗公園的防空洞口,沒有一條岔路,實在想不通他們倆是如何又走到幾公裏外的國棉廠的。

派出所對此也專門派人進入當初那個防空洞口,以驗證其餘人所說證據的準確性。下去的人回來後報告,的確要走十幾分鍾,才到第一個岔路口,別說走三分鍾,就是走十分鍾,扭頭回去,也絕無走錯的道理。

但男孩和女孩家裏的人卻根本不接受這種說法,他們認為自己孩子定是被人害了,才導致慘死地道口,強烈要求解剖驗屍。其實剛發現屍體時,細心的女孩家人就發現女孩的右手小指少了一截,找遍附近的區域,也沒能發現,隻得放棄。

這一開胸驗屍,卻發現女孩缺少的那一截手指,居然是在男孩的胃裏。而且兩人均係長時間沒有進水進食,最終導致缺水和餓死。但當初發現他們倆的屍體時,男孩的背包裏卻裝滿了食物和水,原封未動。更何況他們竟然是死在了防空洞大門的旁邊,實在有些匪夷所思。

最後,這件事也就算不了了之了,女孩和男孩的家人也都沒有繼續上訪,不要問我為什麽,有些事情,普通老百姓還是不要知道的好。

至於出現在電視和報紙上的新聞,則說青年探險,誤入防空洞導致迷路,望廣大青少年珍惜生命,合理利用課餘和業餘時間,不要在專業知識和設備不到位的情況下,無視他人勸告,自發性的搞一些探險類活動。

其實如今看來,這也不能怪有關部門不實話實說,而是有些事情不好解釋,也解釋不清。人家部門內部都還沒搞清楚,就往外說自然也不合適。

解釋多了反而適得其反,人民群眾的確有盲聽盲從的習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