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緒又轉了回來,我和張山看公園門口四下無人,從大門旁邊的鐵柵欄翻了進來。多虧鄭州這幾年拆牆透綠工程搞得不錯,要是前幾年,碧沙崗的紅磚牆有四五米高,我倆還真沒辦法。

進了公園我倆又繞回到大門處,這裏有一石碑,上麵鐫刻著公園的來曆。隻見第一句話便赫然寫道:碧沙崗原名白沙崗,係梅山由西南向東北延伸的尾端。這裏常年風沙彌漫,形成高低起伏的沙丘……”

“就是這裏了!還算錢老頭有良心!”張山興奮地搓著手道:“防空洞入口在哪兒?”

因為我姥姥家就在碧沙崗北門的正對麵,小時候隻要一來姥姥家,必逛碧沙崗公園。但這兩年由於工作,一方麵來姥姥家的次數有所減少,再一個自己也大了,公園對我來說也不再有什麽獨特的吸引。算下來,這也是我三四年來第一次進碧沙崗公園。

在我的記憶力,我所知道的碧沙崗公園內的防空洞出入口至少有三個,但我也知道遠不止這麽點,隻是許多都被隱藏了起來。

三個出入口裏麵,最出名的就要數公園管理處院後的那個有進無出的地道口了。但是在發生了青年慘死洞內的事件後,公園管理處為了加強管理,硬是把挨著那個洞口的牆拆掉,又往外推了四五米重新砌起來。這樣就把這個洞口挪到了公園管理處的院內,一般遊人自然再也無法靠近。

另一個洞口離得並不遠,就在公園管理處西邊一百米的北伐烈士紀念館院內,這個紀念館平時需買票才能進去,裏麵有一些真貴史料和文物,所以晝夜有人看守。

我倆如果想要在不被發現的情況下進入防空洞,也隻有依靠最後一個出入口了。這個口開在公園西南角的一小片人工湖中間,人工湖並不大,也就四五百平方,水相當的淺,雖然沒下去過,但我估計連一個成年人的腰都埋不住。當初我到那裏玩的時候就很奇怪,為什麽要在人工湖中間挖一個防空洞,就不怕水倒灌進去麽?

很久以後才明白,原來不是先有的湖,後有的防空洞。而是當年規劃要在這裏修一片小湖,但是規劃後發現湖中間居然有一個防空洞出入口,不知是出於什麽原因的考慮,這個洞口並沒有被填上,而是被架高,成了小湖中的一景。

我把自己所想到的告訴了張山,張山也讚同從這裏進入,說道:“看來也隻有這一個入口平時絕對沒有人靠近,畢竟有一片湖水在那攔著。我覺得扶屍咒如果是真的潛入這裏的話,它也一定會選擇那個入口,咱們隻要過去看看防空洞門上的鎖是否完好,馬上就可以知道扶屍咒是否真的躲在這下麵了。”

既然敲定了方向,我倆不再廢話,立刻奔公園的西南角而去。

很快,就到了人工湖旁,看著湖中間那個黑乎乎的洞口,我的心不由得急速跳動起來。如果正如張山所說,扶屍咒淌過了河,打開鐵門躲入地下,那我們則必須也要跟著下去,下去以後究竟會發生什麽事兒,誰能知道?想起那幾個進了防空洞的年輕人最後的遭遇,的確有些不寒而栗。

再者,如果門上的鎖完好無損,則證明扶屍咒根本未曾來過這裏。雖然不用下去,但線索到這裏就要斷了,從後天開始我們就要處於被動挨打的局麵,說不定哪天我走在路上,路旁突然跳出來一隻怪物,哢嚓一下擰斷我的脖子……

我真的不敢再想下去了。

張山並沒有發現我矛盾的心情,看著一汪湖水,他倒是樂了,衝我笑道:“走吧,我看這水挺清的,咱倆正好洗個澡。”

我衝他苦笑了一下,慢慢地走進了湖內。

深夜的湖水冰涼,刺激著我的每一根神經。湖水比我想象中的還要淺,隻是堪堪沒住了大腿的中間位置。想必是考慮到下麵巨大的人防工程,安全起見,不能存太多水,防止以後崩塌或泄漏。

越靠近大門,我就越緊張,既希望鎖是好的,同時又希望鎖是壞的,真是矛盾至極。終於,過了兩三分鍾,我倆一邊洗著身上的汙垢,同時也挪到了防空洞的旁邊。見我不敢靠前,張山則幹脆一步搶了上去,想要看清楚鎖是否完好。

三秒鍾後,張山鐵青著臉扭了回來,隻說了四個字:“鎖是好的。”說完後,他就像泄了氣的皮球,一下子呆坐在地上。嘴裏喃喃地說道:“不應該啊~當初搜了一個多月的山,也沒發現這家夥,它不應該不在這裏啊……”

我則不知道自己究竟該是喜還是憂,雖然不用下這個可怕的防空洞,但從此以後難道我就要每天在提心吊膽中度過麽?我甚至開始後悔早那會兒前沒有拜錢老頭為師,恐怕現在就算我厚著臉皮回去,錢老頭願不願意都還是另一回事,因為我手中不再有本錢了,唯一可以憑借的最後一點骨氣,也即將損失殆盡。

想到這裏,我終於知道,自己此刻什麽都不剩了,也許以後每當能能苟延殘喘地多活一天,就要感謝老天給我最大的恩惠了。我不甘心啊!怒從心頭起,我走上前,狠狠地朝著鐵門一腳跺去。

“咣”的一巨響過後,鐵門竟隨著我這腳倒在了一旁。但不是鎖著的那邊,而是鐵門連接著洞口牆上焊著可以轉動門軸的那一邊。我很詫異,什麽時候我力氣變得這麽大?焊得這麽結實的鐵門居然能被我隨便一腳跺開。

張山也一臉迷惑的坐在旁邊看著,片刻後,他爬了起來走到鐵門旁蹲下去查看。緊跟著爆發出一陣大笑,一邊笑著一邊轉過身衝我走來,嚇得我趕忙後退。

張山可不管那麽多,一把拽著我肩膀道:“哈哈!我就說是不可能的,咱們真笨,隻想到鎖著的那一邊,沒想到那家夥弄壞的卻是門軸這裏。我看了,雖然這是新印,但也絕不是你剛才那一腳給跺壞的,明顯是有人憑蠻力拽開的,你覺得會是誰呢?哈哈!老弟,你這次算是有救了!哈哈哈哈!”

我倒沒他那麽興奮,扶屍咒的影兒都還沒見呢,看他高興的樣子,倒像是已經滅了對方似的。這家夥甚至得意忘形到連叫我師叔都忘了,直接以老弟相稱。

“誰在那裏?”就在張山正高興的時候,遠處傳來了人的喊聲和幾束混亂的光線。顯然是剛才我倆搞得動靜太大,被公園管理處的人聽到了,循著聲音找了過來。

“快走!”我還在衝著手電發愣的時候,張山就已經輕手輕腳地扶好了被踢倒的鐵門,拽著我向湖另一邊淌去。

兩分鍾後,我倆站在了公園西門外的牆根。我很奇怪張山為什麽又把我拉了出來,問道:“剛才為什麽不直接進去?”

“沒家夥啊,咱倆總不能摸黑進去吧?你不想要命我還想要呢!”張山衝我聳了聳肩膀。

“你晚上不是帶了有手電筒的麽?”我清楚地記得我曾經看到他的包裏有這樣東西。

“師叔,八塊錢一個的手電筒,貌似沒有防水的功能吧?”張山說著從包裏掏出來一個綠色的塑料手電筒扔給我。接過來一瞧,我隨即明白,在金水河裏,我倆渾身上下早就濕透了,他的包自然也不例外。

“既然已經找到了扶屍咒的所在,你就不要擔心了,現在找個地方洗洗,好好睡一覺,明天把裝備準備齊,晚上咱們就下去捉僵屍!”張山自打知道了扶屍咒就在這裏,看上去輕鬆了不少,似乎一點也不擔心明天將很有可能發生的惡戰。

“那你就不怕它今晚連夜跑了?”我還是有點不放心。

“我的師叔,那玩意兒是個一根筋,連話都不會說,你還指望他跟你一樣聰明?這麽說吧,扶屍咒其實和一頭野獸沒什麽區別,唯一的不同就是直立行走。再說了,它就算會思考,還怕你不來呢,哪有它反躲著你的道理?啊~~~~”張山已經開始在打嗬欠了。

我一想也是,反正是騾子是馬,也不用牽出來遛,就看明晚了。當下我倆就在附近找了一間賓館開房住了下來。

在大廳登記時,前台小姑娘始終一臉怪異地盯著我們。

由於我倆剛又在人工湖裏泡了個澡,渾身上下還是濕漉漉的,金水河裏的那些陳年賽高湯的淤泥可不是那麽容易洗掉,雖然惡臭少得多了,但衣服上依然黑一塊白一塊的。

在這怪異眼神的煎熬下,終於辦好了住房手續,我逃也似的領著張山走去電梯。

就在電梯門即將關上的一刹那,我見小姑娘盯著我,拿起旁邊的電話說道:“六樓客房部,剛有一對玩嗨的同性戀上去了,注意接待……”

又頂著客房部那個大姐鄙視的目光,我一臉“羞澀”地打開了房門。

張山倒是什麽也不知道,樂嗬嗬地看著我,我也不打算向他說這回事,山裏長大的孩子畢竟純潔,還是不要教壞他的好。

我倆隨後舒舒服服地洗了個熱水澡,最讓我感到意外的是,這間客房裏居然還有一台小號的洗衣機。這可解了我的燃眉之急,正愁身上的錢明天不夠用,買了衣服買不了裝備,買了裝備買不了衣服,我倆總不能頂著身惡臭出去跑上一天。有了這台洗衣機,至少可以堅持到從地下出來,當然,前提是有命出來……嗨!不能想這些不吉利的事情。

等所有衣服都洗完,天也微微亮了。張山不會用洗衣機,早就倒在**呼呼大睡。我把最後一件衣服搭在電視機上後,又打了個電話到前台,囑咐他們中午11:30打電話叫醒我們,這才放心地睡下。

可能是心理作用,我總覺得前台小姑娘的語調有點怪異。但不交代沒辦法,我的手機也在金水河裏報銷了,如果不讓他們提前叫醒我們,過了12點又要多交一天的房錢,在這資金緊張的情況下,無疑是雪上加霜。

打完電話,我再也堅持不住,頭一歪,倒在**也睡著了。這次,我又做夢了,夢見趙有德的屍體在我麵前張牙舞爪。而我根本不把它放在眼裏,右手食中二指捏了個劍訣,隻輕輕一揮,隻見金棺蓋起,瞬間將趙有德收入棺中,我仰天大笑……

不久又夢見那個女鬼,站在鐵路線上淒婉地唱著歌,我正要走近,一輛飛馳的列車呼嘯而來,將她撞了個七零八碎……

隨後我又身處黑暗之中,隻聽得身後的張山在狂笑,我轉過身來,卻發現他一絲不掛的站在我麵前……

在被張山推倒的一瞬間,我終於嚇醒了。而床頭櫃上的電話,適時地響了起來。

“王先生,您好,按您的吩咐,我們通知您,還有半個小時就到退房的時間了。”雖然我還很迷糊,但也聽出了電話那頭已經不是昨夜給我辦登記的小姑娘,少了一絲尷尬。

“是不是該走了?”我掛了電話後,張山揉著眼也坐了起來。我看了一圈,衣服一件也沒有幹,但沒辦法,看來隻有人體烘幹了。

在賓館旁邊的四川小吃店裏,我倆一人吃了一大碗炸醬麵,就坐著公交車來到了城北的二手市場。打的是別想了,我兜裏就剩下三百塊錢,張山這家夥來找我,居然一分錢沒有帶,我都不知道他是怎麽坐的長途車。

鄭州年輕人都曉得,想買稀罕玩意,城北東風路上的電子大廈絕對是首選。記得我還上高中的時候,就經常來這裏買盜版盤,那時除了盜版盤,最新科技的竊聽器,各式各樣的作弊筆,一應俱全,應有盡有。

那時候數碼相機剛剛起步,還遠沒有現在這麽普及。但在電子大廈,早就有商家擺了兩筐在外麵賣,二百塊錢一個,跟土豆似的,隨便挑。

IT產品什麽時候開始掉的價,我不知道,但是我記得我的第一台電腦是九七年買的,當零零年我把它搬來這裏想要賣掉的時候,一個老板的話深深傷害了我,讓我從此決定,以後就算是把舊電腦都燒了砸了,也不拿來這裏賣!

當時老板看了我的主機後說:“小兄弟,你家裏板凳夠坐麽?如果不夠的話,我建議你,搬回去,興許還能再發揮兩年餘熱。你拿到我這裏,除了吃飯的時候還有用,我也不知道該怎麽處理……”

在二手市場五樓轉了一圈,我們決定花180塊錢,買兩個礦工用的帶燈安全帽。這一整套設備,貴就貴到別在後腰上的那一大塊電池。老板說充滿電連著亮三天都沒有問題。

把電池放在老板那裏充電,我倆又出來接著逛,說實話我真不知道買什麽,恐怕隻有重型武器才能合心意。

走到一個賣探險用具的鋪子前,張山看著把一尺多長的開山刀,說什麽也挪不動步了。我知道他看上了這把刀,可一問老板,居然要一百五十元,無奈我身上就剩下一百二十元,還要留下回去的路費和晚飯錢,怎也狠不下心買。畢竟對付銅皮鐵骨的扶屍咒,這東西有沒有用都還是未知數。

老板也是年輕人,一邊向我們展示,一邊推銷道:“兄弟,看你也是識貨的人,這把刀可是這一批裏麵最好的,你看,進貨來到現在,我都還沒舍得開刃呢。”

“八十!”我想了想,張山把他的匕首給了我,他也的確需要一把武器。

“老弟,開玩笑吧?我這把刀可是上好的材料,我在這裏紮根也好幾年了,這個價錢從沒賣過。你要真想要,我就不給你二價,一百二。”老板見生意能成,主動降價。

“八十!”我根本不聽她說那麽多廢話。

“兄弟,買開山刀的都是驢友,咱們就算交個朋友,你們這次去的是哪?給我說說,隻要我沒去過,這把刀一百一就給你了,怎麽樣?”老板很會做生意,主動給我們台階下。

“八十!”我這人就是有點死心眼。

“得,我看您啊,還是去別家轉轉,我給您交個底,我這刀九十進的。一百塊,您愛要要,不想要也別在這忽悠我。”老板開始有氣了,估計沒見過我這麽執著的死心眼兒,什麽廢話也沒有,就是一個價錢,無限重複。

關鍵我的確沒有心情跟他胡扯。根本不甩他那麽多,拉著已經看直眼的張山就走。

剛走出去五米,隻聽後麵老板喊道:“兄弟,回來吧!算我服了你了,九十!九十要不要?”

我正要轉身接著走,張山卻拉了拉我,眼中滿是懇求的神色。算了!不就是十塊錢嘛,我什麽時候因為十塊錢這麽較真過。

老板一邊招呼夥計給刀開刃,一邊撇著滿口開封話衝我說道:“我說老弟,你也忒軸了吧?我就沒見過你這麽還價的,咱們有買有賣,我賣的是個舒心,你買的是個放心。你這個還價法也就是在我這,要在別人家……”

聽著他那一大堆廢話,我隻是笑了笑,二手市場,我逛的時候他估計還沒來鄭州呢,這裏麵的貓膩兒,我可是老早就知道。他這把刀進價能有五十,就算我看走了眼。

臨走時,老板還不住問張山:“老哥,這次是去爬哪座山啊?給老弟我說說,回頭咱也去玩玩。”

張山扭頭衝他一呲牙,蹦出來倆字:“陰山。”說完我們就扔下一頭霧水的老板揚長而去。

回來的路上,我看著塑料袋裏的東西不禁苦笑,三百塊錢,也就是把我倆偽裝成帶著砍刀的礦工。隻是不知道礦工大戰僵屍的結局又是如何,總不會比植物還差勁吧?

下午五點,我們回到了碧沙崗公園的西門,隨便吃了點東西,又買了十個燒餅,四瓶礦泉水,一並讓張山提著。這是我執意要求的,萬一在裏麵幾天出不來,就指望著這些東西活命呢。

我倆就這麽無聊地坐在那個人工小湖邊的長椅上,也不說話,呆呆望著黑黝黝的防空洞口。路過的遊人,都好奇地看著我們倆,他們搞不清楚倆大老爺們一臉苦大仇深的坐在這裏望著小湖,究竟想要幹什麽?

好容易熬到了天黑,我們趁四周無人,慢慢地下湖淌到防空洞前,張山迅速把門抬起,待我進去後一個閃身,隨後又小心翼翼地把門掩上,總算是進到了防空洞內。

把礦工帽帶好後,我倆啟動了腰間的開關,頭頂隨之射出兩道強勁的光線,頓時照亮了周圍幾十米的空間。

張山把他那把新買的開山刀握在手中,一臉嚴肅地衝我說道:“從現在開始,一切都要聽我的,我在前麵開路,你要跟緊我,出現特殊情況不要慌,來把這燒餅提著……”

我幹脆把張山的背包一並要了過來,將能塞的東西統統都塞了進去,斜跨在身上,然後拔出了張山送給我的匕首。

一切準備就緒後,我們向防空洞深處走去。

目前所處的這截甬道隻能算是防空洞的入口,它高不過兩米,勉強允許兩人並排行走,頂部成拱形,道內坡度並不是很陡,兩邊和頭頂是長滿苔蘚的青灰色大塊石磚。這種石磚和外麵蓋房用的頗為不同,都是圓角,每兩塊中間縫隙很大,但被黃泥糊得嚴嚴實實。

隨著我們不斷地向前向下,洞內的空氣也越發濕重,那種發黴的氣味不斷地刺激著我的鼻粘膜。走出去不到二百米,張山停了下來,回身在我背著的包裏摸索了半天,拿出了一個火柴盒大小的盒子,推開,裏麵是一種白乎乎的膏體。張山直接摳出來一些抹在了我的鼻孔邊,又給他自己抹了一些,這才繼續向前。

幾秒鍾後我覺得頭腦清醒了好多,那種被黴味刺激的痛苦感覺也逐漸消失。但我敢肯定這不是清涼油,因為完全沒有感覺到有絲毫薄荷的清涼感。

甬道很長,我們的影子被燈光斜斜地投射到身後牆壁上,隨著步行的幅度,仿佛在跳著一種神秘的舞蹈。四周靜得出奇,隻能聽到我倆沉重的呼吸聲,此起彼伏。

大約走了有三分鍾,腳下的斜坡陡然而止,我們終於來到了防空洞的地下一層。朝四周看去,燈光所到之處,遠遠的都是青灰色石磚,有些牆麵上,還能勉強看出曾經粉刷過的標語。但由於歲月的流逝,這些曾經振奮人心的口號,也都隨著時間一同剝落了。

在我們麵前的是一個可以容納至少兩千人的長方形大廳。大廳四周零零散散得擺著一些長椅,應該是留作防空洞啟用時給一些需要特殊照顧的人用來休息用。

我數了數,大廳頂部總共裝有八盞電燈,但我們卻找不到開關在哪裏,想必這些燈應該都是統一開啟的。

也就是在這個大廳裏,第一個岔路口出現了。

我們所進來的甬道口,開在大廳的中部,而大廳兩端,分別有一個洞口,通往相反的兩個方向。洞口的門框都刷著白色的漆,在礦燈的照射下格外好認。

“怎麽辦?往哪邊走?”張山沒了主意,轉身問我道。

我卻在仔細回想老爸當年告訴我關於防空洞的那些事情:“一般的城市,防空洞隻有一層,挖的比較淺。但鄭州不同,因為鄭州地處鐵路交通大動脈,戰略意義非常重大,所以鄭州的防空洞一般分為兩層,上麵的一層在地下二十到三十米處,主要作用是疏導和分流,以及臨時安置。真正安全可靠並能夠進行戰略物資和人員儲備的是地下二層,在地下六十到八米處,而且一層和二層中間有多道防護措施,能有效地防止生化武器、化學武器的滲入。即使是核武器在頭頂上爆炸,也絕對波及不到在地下二層的人員……”

“先探一探再說吧。”我倒覺得扶屍咒如果要躲,一定也會躲在防空洞的較深處,好慢慢恢複。隻要我們找到了通往地下二層的通道,離找到那家夥也就不遠了。

我示意張山往一進大廳左手邊的那個洞口走去。

張山在前探路,我則時刻注意身後。

雖說扶屍咒很有可能不會躲在門口附近,但在這伸手不見五指的環境裏,必須要時刻注意,誰就敢保證它不會在你放鬆警惕的那一刻發動致命的攻擊呢?

進了這個洞口,我們的速度明顯放緩,這條甬道比通往入口的那條要窄得多,寬度隻能容兩個人側身勉強擠過,高度也隻比張山略高。而且張山人高馬大,把前麵的路堵了個嚴嚴實實,我連條縫都看不到。我甚至懷疑如果出現什麽情況,他是否能轉得過身來。

這條路似乎沒有盡頭,既沒有上下坡,也沒有轉彎,就這麽筆直地在地下延伸著。

我的手機昨天在河裏泡壞了,無法開機,張山也沒戴手表,不知道走了多久,可能隻過了五分鍾,也可能已經走了半個小時。總之在這個漆黑且極為安靜的環境中,你的時間觀念完全喪失掉了。

推進中,張山突然停住了,我由於時刻在關注後麵的情況,一下就撞在了他身上。

張山艱難的把脖子扭過來,因為頭頂裝得有燈,他不能直視我,看著後麵來時那長長的甬道說:“這是條死路。”

“不可能!”我馬上就意識到,防空洞怎麽會有死路?就算前方沒有出口,至少也應該有一片較大的區域,用於安置人員或儲備物資。如此長的一條甬道,走著走著就沒了,這是絕對不合常理的,除非當時挖到這裏放棄了。

張山見我不信,側過了身,努力把後背貼在甬道的一麵牆上,留出了一尺寬的縫隙讓我自己去瞧。隨著燈光的照射,我清楚地看到,在前方五米的地方,整整齊齊地砌著一層青磚,路到這裏,竟真的斷掉了。

張山也覺得蹊蹺,走到頭後用開山刀的刀把這敲敲那打打,想看看是否有被填堵的地方。但回答我們的,卻都是噗噗的撞擊聲,證明這些磚後麵的確是實心的。

“走吧,回去走另一條。”張山放棄敲打,轉過身主動說道。

一進來就碰到這種蹊蹺事,的確沒有去深究到底的必要。畢竟我們的目的是要毀了扶屍咒,來這裏既不是探險,也不是尋寶,時間才是最寶貴的。

沒辦法,我倆隻好又調頭往回走。

張山想要和我換一下位置,他還走前麵,但被我拒絕了,一方麵現在走的是回頭路,隻要小心,應該沒什麽危險,再者說這條甬道太窄了,我倆想要交換一下位置,還真不是件容易事兒。

走著走著,張山扯住了我一把,小聲說道:“你聽,什麽聲音?”

我急忙站住,豎起耳朵去聽。但卻什麽也沒聽到,張山也有點尷尬,連說自己可能是太緊張了,叫我不要害怕。可剛又向前邁了一步,我也聽到了這個聲音,就在我們前方深處,隱隱約約傳來一聲“咕”。稍不注意就很容易被腳步聲所淹沒。

我立刻示意張山放輕腳步。那個聲音很固定,每當我們邁出一步,就“咕”地響一下,雖然時大時小,但隨著我們慢慢地接近,越來越清晰。

好在我們頭頂的探燈能照出去很遠,這種專用的高強光燈顯然非一般家用燈泡可比,倒也不怕有東西快速接近卻還渾然不覺。

在離那個聲源二十米左右的時候,聲音嘎然而止了。我們站在原地等了半分多鍾,也沒再聽到一聲,隻能以更緩慢的速度向前推進。

走了剛五步,眼尖的張山拍了拍我,說道:“你看前麵地上,有個黑球。”

我順著他手指的方向,果然發現在我們前方十米處的甬道中央,有一團拳頭那麽大的黑色物質,呆在地上一動不動。

我很詫異,這團黑東西雖然在青色的石磚上不是太顯眼,但畢竟甬道就這麽寬,我倆剛才走進去的時候,沒可能發現不了啊。除非這團東西會動,一路跟著我倆走了進來。

張山這時強行把我推到牆上,從另一側勉強擠了過去。握緊手中的開山刀,向那團黑色東西走去。

來到那東西近前,張山慢慢蹲了下去,我這時也迫不及待地湊上去想要看看到底是什麽,無奈他塊頭著實太大,擋得我什麽都看不到。

突然,“呱”的一聲,再次清晰地傳入我耳中。

緊接著張山嘿嘿笑著轉過身來,手掌平舉,手心向上,托著那團東西衝我說道:“我說是什麽,敢情是隻蛤蟆!隻不過在這小道裏麵,聲音傳過來變了調,聽起來就不是那個味兒了。”

看著張山掌心的確是隻蛤蟆,我也是消除了戒心,湊上前去。這一細看,發現還真是隻很特別的蛤蟆,在我們的燈下,它居然通身是一種泛著閃光的深藍色。

在我的印象裏,還沒見過什麽蛙類動物是這種顏色。

由於強光的照射,它半閉著眼,老老實實地趴在那裏。光是個氣鼓鼓的肚子,就有普通拳頭大小。而最奇異的地方,就在它的肚子,又圓又鼓,還有一定的透明度,我甚至看到那薄薄的肚皮下,有什麽東西在裏麵流動。

我剛把臉湊近,想去看看它透明的肚子裏是什麽,一直半閉著眼的小蛤蟆突然睜開了眼,就那麽直勾勾地看著我。距離很近,我被它嚇得也是一愣,小蛤蟆隨即一張嘴,隨著“咕”的一聲,一股淺紫色的煙霧從它嘴裏衝出,噴了我一臉。

張山看到此情景,馬上一揚手把“蛤蟆”扔向身後,就要來捏我的鼻子。

無奈這一切都太晚了,它噴出煙霧時,我剛好在吸氣,隻是一瞬間,那些煙霧就被吸進去了一小半。等我反應過來,喉頭已經開始發木,那種麻麻的感覺迅速撲到全身各處。不到三秒鍾,我的四肢就已經開始發軟,張山還沒伸手夠到我,自己就已經慢慢癱倒在了地上。

最後一秒鍾,我的頭歪向一邊,卻瞅見了趴在眼前地上的那隻小蛤蟆,此時它的肚皮癟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