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下山時分,周兆龍果然是如約而來,牽著馬文飛一隻手,說道:“小弟已備下酒宴,為馬兄洗塵。”

馬文飛道:“如此叨擾,實叫兄弟心中難安。”

周兆龍道:“兄弟是久聞馬見之名,今日一見,尤勝聞名許多。”

蕭翎經過一陣調息,精神充沛飽滿,微微垂首,肅立於馬文飛的身後。

他雖然易容改裝,但仍然不敢和那周兆龍目光接觸。

周兆龍為人雖然精幹,見及細微,但他料不到一向高傲的蕭翎,會扮作別人的仆從,始終未多留意,牽著馬文飛,直向大廳中走去。

蕭翎緊隨在馬文飛身後而行,想到大廳去瞧瞧商八等是否已經混進了百花山莊。

周兆龍雖然不願馬文飛隨身仆從也去參與,但馬文飛裝糊塗不講話,周兆龍不便擅自作主,叱退馬文飛的仆從。

穿過了幾叢花樹,到了一座燭光輝煌的敞廳中。

敞廳中盛宴早開,一張紅漆八仙桌上,早已坐了四五個人。

蕭翎目光微微一轉動,看那輝煌的大廳中,隻擺這一桌宴席,心下好生奇怪,暗道:

這百花山莊舉行英雄大會,函邀天下各方群雄,何以人數竟如此之少。

心中念頭轉動,人卻門入廳門後麵,倚壁而立。

周兆龍帶著馬文飛行近那八仙桌,說道:“諸位貴賓,今日兄弟要替諸位引見一個大有名望的人物。”

桌上四個人,齊齊抬起頭來,把目光投注到馬文飛的身上。

周兆龍指著馬文飛,接道:“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豫、鄂、湘、贛四省總瓢把子馬文飛兄。”

桌上四人,三個站起身來,一抱拳,道:“久仰馬兄之名,今日有幸一晤。”

隻有靠北麵的一個麵色慘白,身穿白衣的中年文士,坐著未動,似是根本未聽到周兆龍介紹之言。

馬文飛掃視了那白衣文土一眼,也未理會。

周兆龍對那白衣文士失禮端坐未動的事,恍如未覺,卻指著三個起身作禮之人,說道:“這三位是泰山三雄,王氏兄弟。”

靠南麵首位上年齡較大之人,道:“兄弟王通。”

緊傍王通而坐的大漢接道:“兄弟王驥。”

坐在正西位上的大漢,說道:“兄弟王放。”

馬文飛道:“幸會,幸會。”

周兆龍望著那白衣文士,笑道:“這位是東海神卜司馬乾。”

馬文飛心中暗道:此人一副驕狂之氣,我也不和他客氣了,緩緩坐了下去,冷漠地說道:“原來是司馬兄。”

司馬乾冷笑一聲,道:“馬總瓢把子的氣色很壞,近日裏必有血光之災。”

馬文飛淡淡一笑,道:“兄弟一向不信命相之論。”

司馬乾道:“馬兄不信,咱們走著瞧吧!在下索性說的武斷一些,由今日算起,三日之內,馬總瓢把子如無血光之災,兄弟就從此不用東海神卜的稱號。”

馬文飛聽他說的如此肯定,也不禁心中微微一震,抬頭望了司馬乾一眼,緩緩說道:

“多承指教。”

司馬乾仰天打個哈哈,端起麵前酒杯,一飲而盡。

周兆龍眼看司馬乾已然吃了起來,急急端起酒杯,說道:“諸位請啊!”

馬文飛仍有著很深的戒心,喝了杯中之酒,但卻不肯吞下,借故吐在手帕之上。

隻見司馬乾和王氏三雄,杯舉酒幹,才漸漸的放開了懷,吃喝起來。

席中諸人,除了周兆龍殷殷勸酒之外,都很少說話,一席酒飯匆匆吃完。

東海神卜居然從懷中摸出三枚金錢,雙手合捧,搖動一陣,撒在桌上,看了一陣後,自言自語地說道:“這百花山莊混入了不少奸細。”

馬文飛吃了一驚,暗道:這狂人難道當真有卜算之能不成。

隻見周兆龍微微一笑,道:“司馬兄可能卜算出有幾位嗎?”

司馬乾道:“以卦相看來,至少有十位以上。”

周兆龍道:“不多,不多,照敝大莊主估計,至少該有二十位以上。”

司馬乾冷冷說道:“這麽說來,那沈大莊主也會卜算之術了。”

周兆龍笑道:“敝大莊主雖然不會卜算之術,但卻是料事如神,從無不中。”

司馬乾收起桌上金錢,冷冷說道:“以兄弟卜相分析,對貴莊大是不利……”

周兆龍哈哈一笑,接道:“司馬兄不用擔心,諸般可能發生的變亂,都已經在敞大莊主的計算之中。”

司馬乾似是對自己的卜算之術,充滿著自信,說道:“也許變化出在貴大莊主的意料之外呢?”

周兆龍目光一掠馬文飛,接道:“縱然是變亂情況,確然出了大莊主的意料之外,那也不致引起敝莊的驚恐混亂。”

司馬乾收起桌上金錢,冷冷說道:“周兄既然不肯聽從兄弟的警告,兄弟倒要拭目以觀貴莊如何應付混亂之局了。”

泰山王氏三雄,心中暗自忖道:世間那有強行迫人相信自己卜算之術的人,這司馬乾也算得是一個奇怪之人了。

馬文飛緩緩站起身子,道:“此刻已酒足飯飽,二莊主還有什麽指教嗎?”

周兆龍道:“不敢,不敢,馬兄如若有事,盡管請便。”

馬文飛一抱拳,道:“兄弟這裏先行告退了。”起身而去。

蕭翎垂目緊隨在馬文飛身後,直奔翠竹軒。

司馬乾望著那馬文飛的背影,道:“二莊主可識得此人嗎?”

周兆龍道:“我和他見麵始自今日,但對他的底細,卻是早已了如指掌。”

司馬乾道:“此人就是一位大有問題的人物,二莊主要多多小心。”言罷,也不待周兆龍回答,就起身而去。

馬文飛和蕭翎一氣走回翠竹精舍,鳳竹含笑相迎,捧上香茗,笑道:“馬爺,可要休息嗎?”

馬文飛道:“我要靜坐一刻,姑娘請自去休息吧!”

鳳竹道:“小婢在此侍候馬爺。”

馬文飛一揮手,道:“不用了……”

語聲微微一頓,又道:“如是姑娘存有離開百花山莊之心,等在下見得沈大莊主之後,自會代為進言……”

鳳竹急急道:“馬爺既是不喜小婢常侍身側,千萬不可在大莊主麵前,為小婢請命……”

馬文飛笑道:“我知道,我要請大莊主,把姑娘賜於在下,待離開百花山莊之後,姑娘就可以自由他往了。”

鳳竹黯然說道:“天涯茫茫,我無親無故,你要我到哪裏去呢?不敢勞動馬爺了。”

轉過身子,緩步而去。

馬文飛心中暗道:這丫頭似有著離開百花山莊之心,隻不知是真是假,唉!百花山莊中人,縱然是一個婢女,也使人莫測高深……

忖思之間,瞥見那剛剛行出精舍的鳳竹,重又急急奔了回來,說道:“馬爺,有一位司馬先生來拜訪。”

馬文飛心中奇道:司馬乾找上門來,不知為了何事,看此人態度曖昧,用心難測,倒得留心一些才是,口中卻連連說道:“快些有請……”

一句話未說完,司馬乾已闖了進來,道:“打擾馬兄。”

語氣冰冷,簡直不似在說客氣話。

馬文飛本待和他客氣寒暄幾句,但聽得那冷漠的語氣,心中一動,忖道:對此等倔傲之人也不用對他多禮,當下也冷冷說道:“司馬兄有何見教?”

司馬乾不用人讓,自動坐了下去,道:“咱們真人麵前不說假話,馬兄到這百花山莊中來,心懷別圖,瞞得了周兆龍,卻是瞞不過兄弟。”

馬文飛冷笑一聲,道:“司馬兄就是為這句話過訪嗎?兄弟已經知道了……”

司馬乾道:“周兆龍不聽我警告之言,自負他們這百花山莊有如銅牆鐵壁,實叫兄弟氣憤不過。”

此人每一句,都使人震駭、驚異,大有語不驚人死不休之概。

馬文飛一時間倒是摸不清他的用心,一皺眉頭,道:“恕兄弟愚拙,聽不懂司馬兄言中之意。”

司馬乾道:“兄弟之意,簡單不過,我要在周兆龍麵前證明我司馬乾卜算之術的靈驗,並非是信口開河。”

馬文飛道:“不知司馬兄要如何證明?”

司馬乾道:“周兆龍不肯相信我司馬乾的話,我要他嚐點苦頭,知道我司馬乾的利害!”

馬文飛笑道:“願聞其詳。”

司馬乾目光一掠那站在廳室一角的鳳竹,欲言又止。

知趣的鳳竹,打量眼前形勢,悄然退了出去。

馬文飛微微一笑,道:“現在可以說了。”

司馬乾道:“馬兄的來意,不但是兄弟了然,就是那周兆龍,隻怕也知道的十分清楚。”

馬文飛淡淡一笑,道:“不錯,兄弟和百花山莊中的人,是道不同難相為謀,承他們看得起我馬文飛,奉柬相邀,如是兄弟不來,豈不是要被人恥笑我膽子太小嗎?”

司馬乾道:“在下的看法,馬兄到此,恐不止單是為了一點顏麵英名而已。”

馬文飛心中一動,暗道:這人很少在中原武林中走動,既然不知他的來曆,又不知他和百花山莊的關係,切不可露了口風。

念頭轉了幾轉,定了主意,淡淡一笑,道:“不論司馬兄心中如何想法,兄弟是不變既定主意。”

司馬乾道:“如若馬兄肯把既定之策,告訴兄弟,兄弟倒可助馬兄一臂之力。”

馬文飛笑道:“司馬兄自負神卜,何不自卜一卦,算算兄弟心中所謀。”

司馬乾佛然不悅,霍然站起,道:“看將起來,馬兄也是不肯信任兄弟了?”

馬文飛也站了起來,笑道:“彼此相交不深,司馬尼不覺得問的太多了嗎?”

司馬乾臉色大變,冷冷說道:“馬兄可是迫逼在下相助百花山莊了?”

馬文飛道:“這個悉憑尊便!”

司馬乾突然用手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冷冷說道:“馬兄日內定有血光之災,可要兄弟指明你一條去路嗎?”

馬文飛笑道:“大丈夫生死何足畏,不用司馬兄費心了。”

司馬乾冷冷說道:“馬兄既不相信兄弟這卜算之術,那麽也就算了。”放下茶杯,大步而去。

這東海神卜司馬乾,來自遙遠的東城,自負學有所長,希望能在中原武林道上,揚名立萬,甫入中原,正趕上中原武林哄傳百花山莊之事,司馬乾慕名拜莊,毛遂自薦,原想憑借胸中所學,一舉驚人,受人尊敬,卻不料事與願違,竟是未蒙重視,而心中一怒,又想幫助馬文飛,把百花山莊鬧一個天翻地覆,卻不料又被馬文飛拒於千裏之外。

守在室外的鳳竹姑娘,眼看司馬乾含憤而去,悄然走回室中,收拾茶具,哪知手指一和司馬乾用過的茶杯相觸,一個細瓷白杯,突然碎裂如粉,灑了一地。

馬文飛微微一怔,半晌說不出話來。

鳳竹卻嫣然一笑,道:“司馬先生的武功不弱,他如能稍微沉著一些,不太急於名利,很快就可為百花山莊收羅重用!”

馬文飛心中一動,這丫頭似是知道的很多,而且評論司馬乾的武功時,口氣是那樣平靜,既無驚愕之感,亦無讚佩之意,難道這丫頭也具有上乘武功不成,何不借此探聽一些莊中隱秘。當下輕輕咬了一聲,道:“在下久聞百花山莊,納賢羅才,是以莊中有著無數的奇才異士,不知何以對那司馬乾,竟然十分冷淡?”

鳳竹笑道:“這等事,小婢本不敢談,但馬爺是正人君子,決不至陷害小婢,談談也就無妨了。”

她探頭室外望了一陣,接道:“隻怪司馬乾來不逢時,大莊主正為英雄大會勞心,無暇接見於他,才埋沒了這樣一位奇才。”

馬文飛道:“難道二莊主就瞧不出那司馬乾身懷絕技嗎?”

鳳竹笑道:“一則二莊主的眼光目力,難以及得大莊主,他雖然瞧出了司馬乾是一位懷才奇人,但卻無法瞧出他究竟有多大本領,二則他也無權重用那司馬乾。”

馬文飛道:“怎麽?他身為百花山莊的二莊主,難道做不得一點主嗎?”

鳳竹道:“我們百花山莊,大權一向是集中在大莊中一人手中,二莊主隻不過是傳達大莊主之命罷了。”

馬文飛道:“原來如此。”

鳳竹黯然歎息一聲,道:“馬爺,這些話小婢隻是隨便說給你聽聽,如果泄露了出去,傳入大莊主或是二莊主耳中,小婢這個苦頭,就要吃大了,二莊主雖無權勢決定大事,但懲治小婢,卻是輕而易舉的事。”

馬文飛道:“這個姑娘盡管放心,我馬文飛豈是反複無常的傳言小人……”

語聲微微一頓,又道:“姑娘可知貴莊沈大莊主的宴客確期嗎?”

鳳竹道:“正期是明日中午,但今天晚上,確有一個成套的晚宴,席設望花樓前的花圃之中,大莊主屆時將親身主持。”

馬文飛道:“承蒙姑娘諸多指點,在下是感激不盡。”

鳳竹微微一笑,道:“馬大爺許下的諾言,但願不要忘去。”

馬文飛道:“姑娘放心。”心中卻是暗暗奇怪,道:我幾時曾對她許下了諾言,許諾的又是些什麽呢?

鳳竹微微一笑,滿臉歡愉收了茶碗而去。

隻見蕭翎緩步走入廳中,說道:“總瓢把子借機坐息一陣,也許夜間難免有一番應酬。”

馬文飛道:“好!我就在廳中坐息一陣。”

蕭翎心中暗自奇道:為什麽不到臥室中去呢?有我蕭翎替你護法,還有什麽不放心的嗎?

正自懷疑之間,鳳竹已重返廳中,笑著說道:“馬爺請放心在室中休息,小婢已經移開了那兩盆紅花。”

馬文飛心中暗道:這丫頭果然是聰明得很,當下行人臥室,嗅了一陣,果然再無香味,才盤膝坐在木榻之上,運氣調息。

蕭翎回顧了鳳竹一眼,道:“咱們總瓢把子,打坐調息時。向不許別人驚擾,此地暫有小的照看,不勞姑娘了。”

他雖然臉色枯黃,但易容藥物卻無法改變那端正的輪廓,清澈的星目。

鳳竹目光當和蕭翎冷電般的眼神一觸,勞心突然一震,忍不住打量了蕭翎一陣,茫然說道:“你麵貌、眼神好像一個人。”

蕭翎冷冷說道:“像哪一個?”

鳳竹伸出纖纖的玉指,按在頂門之上,思索了良久,道:“我一時想不起來了,但你那眼神,我一定見過。”

蕭翎心中暗道:這丫頭的眼光、記憶,倒是很好,我易容之後,她仍瞧得出來,我對她毫無記憶,想來定然不是常見的了。

隻聽鳳竹嬌聲說道:“你追隨馬爺很久了?”

蕭翎道:“很久了。”

鳳竹緩步走出室門,左腳剛剛踏出突然又收了回來,轉過嬌軀,舉手一招,道:

“我想起來啦,過來我告訴你。”

蕭翎心中雖然不願,但卻知道這分派於此的婢女,明是侍候,暗是監視,如果對她太過冷漠,她隻要在周兆龍麵前,講上幾句壞話,使那沈木風加意防範,對自己援救雙親的舉動,卻是大有防礙,隻好緩步走了過來,道:“姑娘要說什麽?”

鳳竹道:“你好像我們三莊主!”

蕭翎心頭一跳,道:“我像貴莊的三莊主,姑娘取笑了!”

鳳竹笑道:“千真萬確,你這對眼睛,確是像他,水汪汪的桃花眼,隻是你麵色枯黃,和我們三莊主俊俏模樣,差的遠了。”

言罷,也不待蕭翎回答,轉身而去。

蕭翎心中暗道:看情形這丫頭隻發覺我像他們的三莊主一事,是從眼睛之上瞧了出來的,我該特別留心這眼睛才是。日落西山,夜色低垂,東方天際,升起了一鉤新月。

鳳竹手中舉著紗燈,緩步走來,低聲對蕭翎說道:“馬爺醒了嗎?”

蕭翎道:“沒有,姑娘有何見教?”

鳳分道:“大莊主洗塵晚宴時間已經快到,快請喚起馬爺,要他潔麵更衣,準備赴宴。”

蕭翎道:“咱們總瓢把子一向衣著隨便,不用更衣了。”

鳳竹放下手中紗燈,摸出火折子晃燃了,點起室中火燭,道:“縱然不用更衣,也該要叫他起來了。”

蕭翎笑道:“這事容易,姑娘不用操心,決誤不了事。”

微微一頓,接道:“在下有一件事,想請教姑娘,不知姑娘肯不肯賜告。”

鳳竹道:“什麽事?”

蕭翎道:“今夜之中,不知咱們是否可見到你家三莊主?”

鳳竹道:“自然是見得到了,敝莊主這場邀集的群雄大會,主要的就是為我家三莊主和江湖群豪會麵。”

蕭翎心中暗道:不知又是哪一個冒充了我蕭翎,難道那藍玉棠也被沈木風收羅在百花山莊之內不成。

隻聽鳳竹說道:“你問此事,可是為了我說你生的很像我家三莊主?”

蕭翎道:“這自然是最重要的原因之一,在下要見識貴莊三莊主,既生的和小的相貌一樣,為何是貧貴懸殊如此之大?”

鳳竹笑道:“我隻是說你眼睛和他生的一樣,至於其他地方,那就相差的太遠了。”

蕭翎心中暗道:不知中州二賈和那神偷向飛混入了百花山莊沒有。

蕭翎和鳳竹談話之間,馬文飛已緩步走了出來。

鳳竹欠身一禮道:“馬爺可要更衣?”

馬文飛道:“不用了,貴莊大莊主的洗塵晚宴,幾時開始?”

鳳竹抬頭望望天上一鉤新月,笑道:“月上樹梢頭,已經到了。”

馬文飛道:“與會之人,都是些何許人物?”

鳳竹道:“凡是應邀來找我們百花山莊中參與英雄大會之人,全都要到。”

馬文飛點點頭道:“咱們要即刻動身了!”

鳳竹拿起放在案上的紗燈,說道:“小婢替馬爺帶路。”舉步向外行去。

馬文飛回頭望了蕭翎一眼,暗施傳音之術,說道:“蕭兄,赴宴之時,莫忘了和中州二賈等聯係,商議動手之策。”

蕭翎點點頭,緊行兩步,迫在鳳竹身後,搭訕著說道:“姑娘一直在這翠竹軒中嗎?”

鳳竹道:“是啊,我們那姐妹群中,用竹字排名的,都是在翠竹軒中侍客。”

蕭翎道:“原來如此,若是在蘭化精舍之中迎客,那是要用蘭字排名了。”

鳳竹笑道:“你很聰明嘛,舉一能反三。”

蕭翎道:“好說,好說。”心中暗道;我在這百花山莊中,擔當三莊主時,是何等的神氣,那時,你這丫頭,就算想和我說幾句話也不容易,此刻倒得受你冷嘲熱諷了。

忖思之間,已繞過了兩片花叢。

抬頭看去,隻見一座聳雲高樓,屹立在眾女婢環繞之中。

樓下一片如茵草地上、早已擺好了十幾桌酒筵,看情形,邀請之人,並不太多。

馬文飛一皺眉頭,道“姑娘,咱們可是來的太早了一些?”

鳳竹道:“不早啦,那邊不是有人來了嗎。”

馬文飛抬頭看去,果見正北方花樹中緩步走出一個高舉紗燈的藍衣女婢。

在那藍衣女婢之後,緊隨一個手提描金箱,身著長衫,年約四旬左右,胸前黑髯及腹的文士。

此人形狀特殊,蕭翎一眼之下,已然瞧出正是浙北向陽坪璿璣書廬主人宇文寒濤。

在他身後緊隨著百手書生成英。

隻見宇文寒濤在藍衣小婢紗燈引導之下,在靠近望花樓的一麵坐下。

就這一會兒,四麵花叢中陸續出現了數十盞紗燈,在幾十個美婢引導之下,各就坐位。

那筵席坐位,似已早經排好,數十個帶路美婢,交錯穿梭而過,帶人就座,有條不紊。

鳳竹笑道:“馬爺,入席吧!”移步向前行去。

馬文飛在鳳竹引導下,入了席位。

蕭翎低聲對鳳竹道:“姑娘,可有我的坐位嗎?”

鳳竹顰起了柳眉兒,道:“你隻要敢坐,就在旁邊坐下吧!反正每一桌可坐八人,事實上人數都是不足。”

蕭翎道:“多謝姑娘指點。”

鳳竹道:“不用謝了。”轉身退下去。

隻聽一個冷冷的聲音,傳了過來,道:“冤家路窄,兄弟又和馬兄分配到同一桌上了。”

馬文飛目光一轉,緩緩說道:“司馬兄和兄弟倒有緣的很。”

司馬乾緩步入席,在馬文飛對麵坐下,那帶路美婢,悄然退了下去。

馬文飛目光一轉數十個高舉紗燈穿梭在筵席間的帶路美婢,全都悄然退去,不禁暗暗讚道:百花山莊果然不可輕視,單是這些訓練有素的美婢,就非江湖上任何一家門戶能夠及得。

隻見司馬乾說道:“百花山莊中這些美婢,個個都是人比花嬌,不知已有多少人,跌入了脂粉陷阱之中。”

這幾句話,說的聲音很高,似是有意讓全場中所有的人全都聽到。

果然,數十道目光,一齊投注過來。

司馬乾神色自若的端起茶杯,大大喝了一口,自言自語接道:“青竹蛇兒口,黃蜂尾上針,兩物不算毒,最狠婦人心,玫瑰多刺,酒色誤人,偏又是自古英雄愛美人,石榴裙下,作繭自縛,可歎啊!可歎!”

他每一句一字,都用丹田真氣送出,聽來聲音不大,但卻傳出極遠,筵席中人,個個聽得真切。

馬文飛一皺眉頭,低聲說道:“司馬兄,夠了,已經是四座皆驚,萬目齊注……”

司馬乾冷冷接道:“兄弟觀察在座之人,大部都跌入脂粉陷阱之中,豈不是一大可悲之事。”

馬文飛心中暗道:此人見語不驚人,心有不甘,不用再和他談了。轉過頭去,裝作不聞。

司馬乾突然仰天打個哈哈,道:“天下愚人,何以如是之多,死在臨頭,還是貪圖口腹之欲,吃幾餐送終酒席。”

這幾句話又使得全場震動,立時議論紛紛。

司馬乾眼看仍是無人理他,突然一掌擊在木案上,隻震得碗筷橫飛,散落在地,伏案大哭起來。

花樹林中,奔出來四個青衣童子,送上新的碗筷。

馬文飛眼看他這等癲狂的舉動,有心勸他幾句,又怕纏上自己,隻好忍下不理。

但聞司馬乾那嚎哭之聲,愈來愈大,全場皆聞。

馬文飛聽他哭聲甚是淒原,心中暗暗奇道:此人武功不弱,亦似具有才華,何以會這般哭笑無常,難道當真是有些瘋癲不成。

他忍了又忍,終是忍耐不住,低聲說道:“司馬兄,群豪畢集,盛筵將開,你這般嚎啕大哭,成何體統。”

司馬乾抬起頭來,用袖拭去臉上淚痕,歎道:“兄弟眼下所見之人,大都即將身遭凶死,叫我如何不哭?”

馬文飛籲了口氣,暗道:這人當真是不能搭訕。

隻聽司馬乾接著說道:“可歎世人無知,急急的趕到此地,隻為了送死而來。”

他這般自言自語,似是與人無涉,但已有幾個脾氣暴躁之人,聽得不耐,冷笑連連,嚷道:“你這狂人,瘋子,瘋子,狂人。”

司馬乾正要反唇相譏,突然三聲鍾鳴,傳了過來。

那聳入雲霄的望花樓頂,突然飛飄下一道彩虹,直飛到數丈外一叢花樹之中。

馬文飛運足目力看去,原來是幾匹彩絹銜接起來,由那樓頂垂下,心中奇道:沈術風垂下這一匹彩絹,不知是何用心?

忽然錚錚幾聲弦響,傳了過來,緊接著細樂聲悠揚,起自四周花樹叢中。

馬文飛暗暗想道:沈木風故意造出這些排場,用作唬人的方法之一。

且說蕭翎目光掃遍了全場中人,仍是不見中州二賈和向飛等人,心中焦急,暗道:

如是隻有我和馬文飛兩個人,今夜縱有機會,也是無法下手,不知是被人瞧出破綻,不準進莊,或是向飛信口開河,未取到那人莊銀牌……

隻聽那悠揚樂聲中傳出來一聲呼喝道:“四川唐家掌門人,唐老太太駕到。”

四川唐家在武林中獨樹一幟,以毒器為暗器,馳名江湖,這一武林世家,有著一項奇怪、嚴肅的傳統,那就是唐門絕技,曆來傳媳不傳子,唐家人,雖三尺童子,都會打幾種淬毒暗器,但那真正霸絕江湖的幾種奇奧手法,卻是不肯輕易傳人。

這一武林世家另外一個奇怪傳統,那就是掌門人左右護行的隨身二婢,並不限於和唐家有關,但必須天資聰慧,美姿絕倫的少女。

每一屆掌門人,都有權選擇她的隨身二婢,地不拘天南地北,姓不分張王李趙,但必在認定為下一代接掌門戶的身份,才有這種選擇的權利。

凡是被認定接掌下一代門戶的子媳,第一件事是選擇她隨身二婢,接著是五年的閉關生活。

在這五年的時光中,她生活在一處幽靜、寂寞、孤獨的天地中,陪伴著她的,就是她自選的隨身二婢,因此,每一代掌門的隨身二婢,都具有崇高的權威。

除非經過了掌門人的特允,二婢不能隨意婚嫁,她們一直陪伴著掌門人,直到她交卸了掌門職位,退休為止,二婢也追隨著掌門人,歸隱於萬壽園中。

這奇怪的傳統,常常造成了一種奇特現象,那些被選隨身二婢的丫頭們,常和掌門人建立起超過親屬子女的感情。

她們大半是犧牲了青春,把女人最寶貴的時間,奉獻給主人。

因此,曆代掌門人的隨身女婢,都受著唐家下一代的尊仰和敬重。

掌門人隨身二婢,並非是絕對不許婚嫁,隻是嫁前必需要獲得掌門人的允準,嫁出前,還得交回唐門武功。

她們要交還多少,如何一個交法,那要掌門人的決定,掌門人有著全部追回,或特別恩赦的特權,就因為有這一線遺漏,四川唐家的暗器手法,有不少流傳於武林。

江湖看唐家,多少帶有著神秘之感。因為,掌門人接掌門戶前,有五年閉關習武之期,接掌門戶後,又很少在江湖上出現,是以,武林中見過唐家掌門人的為數不多。

馬文飛抬頭望去,隻見正北方,花樹叢中,緩步走出了一個白發如銀,青色衣褲,手扶風頭拐杖的老娘。

在她身後左右兩側,緊隨著兩個二十出頭,天藍勁裝,身佩長劍的美姿少女。

帶路小婢,替那老嫗引入座位,但兩個藍衣佩劍的侍婢,卻不肯坐下,一左一右的分站唐老太太身後。

隻聽呼喝之聲,又傳了過來,道:“關外長白山黑、白二老駕到。”

蕭翎一皺眉頭,暗道:這黑、白二老,又是何許人物?倒得仔細瞧瞧。

側目一望,忽然發現那馬文飛臉上微現出驚愕之色,不禁心中一動,忖道:看來這黑、白二老,是大有名望的武林人物了。

轉眼瞧去,隻見一個美婢,帶著兩個衣著不同之人,緩步行來。

左首一個,全身白衣,戴著白氈帽,身材細高,白髯垂胸。

右首一人,全身黑衣,頭上戴著一頂皮帽子,由頭上直垂頸間,隻露出一對眼睛和鼻子。

蕭翎心中暗道:大概這就是黑白二者了。

黑、白二老也在那帶路美婢引導下,坐上席位。

隻聽那花叢中的樂聲,突然一變,轉為急促之聲。

望花樓頂,那垂下的彩緞上,突現了一條人影,足踏彩緞,直滑而下。

單是這一份輕功,膽氣,就已使全場中人,暗生驚駭。

隻見那人影疾快沉落,已然清楚可見,是一個身軀高大的駝背中年人,豐頰隆額,濃眉海口,儒巾長衫,黑髯及腹,正是百花山莊的大莊主,血影子沈木風。

沈木風距地還有三丈左右時,突然邁足一步,身離彩緞,高大的身軀,飄飄而下,落著實地。

蕭翎心知沈術風目力驚人,見及細微,不敢多瞧,急急別過頭去。

隻見那沈術風兩手抱拳道:“諸位遠道而來,給我沈某人捧場,這份情意兄弟是感激不盡。”

場中群豪大都站了起來,抱拳還禮。

沈木風緩步走到位居正中的席位之上,背東麵西而坐,目光緩緩掃掠了四周一眼,道:“有幾位遠道客入還未趕到,諸位想必腹中已經饑餓,咱們也不再等他們了。”說完話,高高舉起右手一揮。

四麵花叢中,登時湧現出無數美婢,奉上酒菜。

這些婢女,都似經過了嚴格的訓練,動作迅快,但卻有條不紊,片刻之間,擺齊酒菜。

蕭翎暗中估計,場中十幾席上,大都是三兩人坐了一桌,全場不過二三十人,心中暗自奇道:沈術風隻請了這一點客人嗎?更奇怪的是,周兆龍和金花夫人等,也不見出席此宴,難道這些人,都被派出去了不成。

忖思之間,沈木風已舉起酒杯,高聲說道:“兄弟今日煩請諸位到此,有兩件小事奉告,一是我沈術風由今日起,重出江湖,二則介紹一位後起之秀,和諸位相見。”

他聲音雖然有些沙啞,但字字句句,都如由日中彈出一般,聽得人心神震動。

馬文飛心中暗暗吃驚道:此人內功如此精深,果非好與人物。

隻見那滿頭銀發的唐老太太,突然一頓手中的鳳頭杖,說道:“老身已快屆退休之年,想不到在我退休之前,竟然離開了四川,遠行千裏,趕赴沈大莊主約會。”

沈木風微微一笑,道:“足見夫人看得起我沈木風,在下是感激的很。”

唐老太太冷笑一聲,道:“老身雖然已年過七十,但卻不喜繞著彎子說話,老身今宵趕到,明晨回川,恐是無暇參加沈大莊主明日午時的英雄大會了!”

沈木風笑道:“這般匆匆而來,匆匆而去,不覺著太急促一些了嗎?”

唐老太太道:“這倒不勞大莊主費心,老身行期早定,不願更改了。”

沈術風道:“既是如此,在下也不敢勉強,但老夫人在百忙中抽暇光臨,已使在下這百花山莊,生輝不少……”

唐老太太兩道斜飛入鬢的花白眉毛一聳,冷漠地接道:“老身接掌唐家門戶三十年,從未受過人的要挾,這次沈大莊主能夠逼我離開四川,親身趕來,那是足見高明了。”

沈木風哈哈一笑,道:“唐夫人言重了。”

蕭翎已然感覺到今宵這洗塵宴上,所以人數不多,原是早作好的安排,與會之人,恐都是沈木風圈定的可疑人物,希望早作了斷,免得明午大會之上搗亂……

隻聽唐老太太尖厲的喝道:“老身此來之意,沈木風大莊主是早已明白了?”

沈術風緩緩舉起麵前酒杯,喝了一大口酒,笑道:“老夫人如此年紀,竟還是這般火爆的性格,就不怕氣壞了身體嗎?”

唐老太太怒道:“老身不願和你鬥口,咱們之間的事情,是此刻了斷呢?還是稍候一刻?”

沈木風道:“此時不過初更,距天亮時光還早,老夫人最好還是先用過酒飯,我沈木風既然決定了重出江湖,難道還會跑掉不成。”

唐老太太雖然激憤難耐,但卻又似被沈木風握住了什麽把柄,不能發作,一頓手杖,恨聲說道:“老身不能遲過三更。”

沈木風笑道:“好!三更之前,在下定然對你唐夫人做個交代。”

唐老太太不再言語,閉上雙目,靜坐不動,隻見她挽發的釵簪,突然散落地上,白發散亂,在夜風中飄飄飛舞。

蕭翎心中暗道:這唐老太太如此氣怒,心中定然是充滿了委屈,怒發使釵簪散落,這份內功造詣倒也驚人。

沈木風端起麵前的酒杯,又大喝了一口,笑道:“諸位之中,如若還有和在下要談什麽舊恨往事的,還請快快提出。”

馬文飛心中一動,正待開口,突聽對麵而坐的司馬乾搶先說道:“在下司馬乾想請教沈大莊主!”

沈術風兩道冷電一般的眼睛,直逼過來,盯在司馬乾臉上瞧了一陣,濃眉微揚,沉聲道:“司馬兄有何見教?”

顯然,沈術風對司馬乾的舉動,感到有些意外。

司馬乾重重咳了一聲,道:“趕來百花山莊的武林人物,不下百位,但這洗塵宴上不過區區等二三十人,不知大莊主用心何在?此乃兄弟不解之一。”

沈木風淡淡一笑,道:“好!還有一件,你一並說完,在下再答複不遲。”

司馬乾道:“區區初入中原,和貴莊中人,素不相識,自是談不到仇恨二字,不知何以竟把在下也列入死亡的名額之內?此乃兄弟不解之二。”

沈術風縱聲大笑了一陣,道:“司馬兄何以要自謙死亡,倒叫我沈某人也有些不明白了。”

司馬乾冷笑一聲,道:“沈大莊主如是未有把我等置於死地之心,何……”

沈木風大笑接道:“你可是說我在酒菜之中下了奇毒?”

司馬乾道:“這等下五門的手法,以你沈大莊主的身份,自然是不屑為之,何況在坐之人不乏武林高手,酒菜之中下毒,如何能夠毒得死在場之人。”

沈木風臉色一變,冷冷說道:“司馬乾你如想從中挑撥離間,可別怪我沈木風反目無情,應了死亡自謙之言。”

在座群豪,大都是聽過沈木風凶殘惡名之人,也都是久年在江湖走動的人物,眼看沈木風突然變了臉色,言語間暗施警告,不許司馬乾再多管閑事,不禁一齊向司馬乾望去。

司馬乾眼看群豪,大都把目光投注到自己身上,不禁心花怒放,哈哈一笑,道:

“沈大莊主施展的手段雖然是出人意料,天衣無縫,可以遮掩天下英雄耳目,但卻瞞不過我司馬乾的雙目!”

沈木風冷笑一聲,道:“無知狂徒,信口雌黃,來人給我拿下!”

但聞一聲清叱傳來,花樹叢中,疾飛出兩條人影,直向那司馬乾衝了過去。

馬文飛突然對司馬乾生出了很深好感,沉聲說道:“司馬兄!可要兄弟相助?”

司馬乾道:“不勞費心。”目光一轉,隻見向自己衝來之人,已然停住身子,左麵一人,二十五六歲的年紀,一身青色勁裝,背上斜插長劍,右麵一人,身著紅衣,麵容冷木,毫無表情。

蕭翎抬頭望了兩人一眼,低聲對馬文飛道:“馬兄,那左麵青衣人,是沈木風的大弟子單宏章,右麵那紅衣人卻是沈木風的八大血影化身之一。”

兩人逼近司馬乾席位的四五尺處,一齊收住腳步,左首那青衣人冷冷說道:“你是自己就縛呢?還是讓我等出手?”

司馬乾哈哈一笑,道:“大莊主雖是酒中無藥,肴中無藥,但卻在席位近處,布下了最利害的金蠱毒。”

語驚四座,場中人雖然大都未曾去過雲貴,見過那金蠱毒,但卻是大都知道那金蠱毒,乃苗疆蠱毒中最為利害的一種,隻聽得個個心頭震動,神色大變。

沈術風兩目中殺機湧現,但也隻不過一瞬間就恢複了鎮靜之色,哈哈一笑,道:

“司馬兄,你是在癡人說夢了。”

司馬乾冷冷說道:“大莊主可以瞞過天下與會的英雄耳目,但卻瞞不過我司馬乾。”

單宏章站在司馬乾席位前麵,早已蓄勢待發,但因未得沈木風進一步的令諭,始終不敢出手。

陰詐的沈木風,默察四座情勢,大部群豪,臉上都泛出激憤之色,如若此時處決了那司馬乾,場中群豪必將深信已經中了金蠱毒,那時,難免群起拚命。

眼下群豪,人人都是武功高強之士,如是大都以命相搏,這一戰,不論勝負,百花山莊中,都將有慘重的傷亡。

他不願冒著兩敗俱傷的危險,必需先行設法平息下去群豪之怒,使他們不疑中毒的事,然後再行處置這個狂人。

心中盤算已定,縱聲大笑,道:“司馬兄如是和我沈某人,或是百花山莊有什麽梁子、過節,那是盡可指名向我沈某挑戰,向百花山莊問罪,似這般挑撥離間,不覺手段大過卑下了嗎?”

司馬乾道:“在下說的句句實言,沈大莊主還要狡辯,兄弟可以……”

沈木風不容他再說下去,縱聲大笑一陣,接道:“在座之人,大都是武功高強,內功精深的武林高手,中毒與否,隻要運氣一試,自然可以查覺的出來。”

司馬乾道:“這個,隻怕沈大莊主早已有了安排……”

沈術風接道:“這位司馬兄,有些瘋瘋癲癲,他的話,決不能認真,諸位是否中毒,請暗中運氣一查便知,這狂人挑撥離間,無所不為,我沈某人度量,也是難以忍得下了……”舉手一揮,接道:“給我拿下。”

單宏章早已運功蓄勢,隻待令下,沈本風一句話還未說完,單宏章右手五指已經遞出,扣拿司馬乾的右腕。

司馬乾右腕一挫,避開掌勢,左手如驚雷迅電一般,掃了出去。

馬文飛坐在席位之上觀戰,相距也就不過四五步遠,時時可覺到兩人動手時的指勁、掌力,目睹司馬乾避掌反擊之勢,不禁暗讚一聲:好武功!

那單宏章武功係沈木風親自傳授,豈同小可,右掌一揮,硬接了一掌。

但聞砰的一聲,如擊敗革,兩人各自被震的向後退了一步。

單宏章似是未料到這個看上去有些癲狂之人,竟然是有著一身驚人的武功,不禁微微一呆。

就在他一征之間,司馬乾已然揮掌攻到,雙掌連環,眨眼間攻出了八招,迫的單宏章退後兩尺。

沈木風眼看單宏章節節敗退,隻覺顏麵有損,不禁生出怒意,正待發作,忽見單宏章反守為攻,一連三掌,也把司馬乾逼退了一步,借機會高舉右手一揮。

那麵容冷肅的紅衣大漢,一直靜靜的站在司馬乾身側,木刻泥塑一般,動也不動。

但沈木風右手一揮之後,情勢忽然不同。

隻見那紅衣人右手一抬,悄無聲息的一掌劈向了司馬乾的背心。

馬文飛喝道:“司馬兄,小心偷襲!”

司馬乾前拒單宏章的強攻,聞聲警覺,匆忙問,騰出左手,反臂拍出。

他本想閃避開去,躲過身後襲來的一掌,但因前後都有人攻襲,左臨別人的席位,右麵又是木桌攔路,隻好反臂拍出一掌。

兩掌撞觸,司馬乾不自禁心頭駭然一震,暗道:此人內力之強,似是尤過那青衣人,如是這兩人前後夾攻,今夜一戰,恐怕凶險萬分。

忖思之間,那紅衣大漢已然揮拳如雨,連連搶攻。

馬文飛看那紅衣大漢攻出的拳勢,一招強過一招,剽悍凶猛,極是少見,而那單宏章的掌勢,卻是以輕戾巧快為主,前後夾擊,用的竟是兩種大不相同的力道。

司馬乾必須要前拒單宏章的巧變,後擋那紅衣大漢的力敵。

惡戰了二三十個照麵,司馬乾已被迫的頂門上見了汗水。

但場中群豪,對司馬乾的觀感,卻已大大的改變,暗道:想不到這瘋瘋癲癲的人,竟然有著如此高強的武功。

馬文飛已對司馬乾生出了英雄相惜之心,眼看他落敗在即,心中好生不忍,霍然站了起來,左手一按桌沿,陡然翻了過去,右手一揮,接下了單宏章的掌勢,道:“司馬兄請用心對付那紅衣人,此人有兄弟對付。”

說話聲中,已然連續封架單宏章急攻的三掌。

司馬乾為人雖然好強,但知自己難以同時拒擋兩人的攻勢,如再勉強的打下去,不死亦將重傷,是以,對馬文飛出麵相助一事,默然承認,感激於心,全力對付那紅衣大漢。

那紅衣大漢的拳招掌勢,愈見淩厲,攻勢的凶惡,真叫人不寒而栗。

武功中的攻敵招數,雖是以攻為主,迫人退守,但招數中,都隱隱含著一半防守之意。

但那紅衣大漢,出手的掌勢,全都是以攻傷敵,有時,竟連自己的門戶,也不兼顧,是故,他攻出拳勢,也特別強勁威猛。

司馬乾已知那紅衣大漢內力甚是深厚,不再和他硬拚,卻以巧快的攻勢,迫他回招自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