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溪終於見識到了可可的“執著”,瞪圓了眼睛,有幾秒的怔愣,叔叔不管嗎?

眼睛想要看他,卻又不敢看,眼珠屢次滑過眼角,又沒膽地趕快溜回來,終於忍不住偷瞄了一眼,卻被休泊抓個正著。

那黑黑深深的眸,寫著深邃。

小溪覺得自己應該說些什麽,才能解除自己的尷尬。

“阿,阿爵,讓,讓可,可留下來吧!”

阿爵掃過來的眸有幾分壓抑後的冰冷,若不是泊叔在,他早把可可抱走了。該死,可可為什麽會那樣喜歡她?胸口的酸氣快把戰爵嗆暈了。

小溪接觸到戰爵的眼光,不敢再說話。自己也開始唾棄自己,連阿爵都會怕。

正在這時,阿桑又來了。

“少爺,江叔說有要事相商!”

休泊點點頭,站起身,眼睛看著小溪,卻對戰爵說:“阿爵,可可既然不願意走,你就陪著她先留下來吧。”

可可欣喜地尖叫一聲,又連跌帶趴地撞進小溪敞開的懷抱。

戰爵隻能無奈地鬆開手,又怕小丫頭太莽撞,護著她爬上床,這才抬頭向休泊點了點頭;“好的,泊叔。”

休泊走了出去,阿桑也緊跟其後。

“少爺,四小姐那邊的貨……”江叔欲言又止。

休泊挑唇邪笑,“哼,早料到的結果。去了泰國這麽長時間,一點消息也沒有,現在貨出了問題,縱使不是她做的鬼,她也難逃責罰。戰家向來不姑息養奸。老江,傳‘追血令’,別留活口。把戰四的人都牽出來,若有餘孽,我親自拿你。”

看著戰休泊冷漠的臉,江叔什麽話都不敢再說,隻能領命離去。

休泊從懷中捏出純金煙盒,拿出一根煙,在煙盒上敲了敲。

“噌”,火機中跳出燃燒的煙火,休泊點了煙,深吸一口,胸肺中叫囂的“隱君子”爭先恐後地吸食著尼古丁,帶來一小股隱約的歡暢,吐出的餘煙混著他的氣息從鼻腔裏竄出,休泊深深歎息。

毀了戰四,他在戰家就更是一日千裏了,小輩中最優秀的阿爵也臣服於他,至於戰氏大管家老江,他沒有能力反抗他吧!

老江祖上都依附戰家而生,江家有祖訓,生死效忠於戰氏族長,換句話說,誰是戰家的王,他就認誰。老江平生未有子息,他沒道理會反抗他。至於戰夫人,隻要她繼續過她養尊處優的日子,他就不會動她,還有那些所謂的姐姐們,沒有戰四興風作浪的本事,隨她們去鬧,他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就好。

至於再下麵的人,他根本不放在眼裏,處決了戰四,誰還有這個能力與他作對?或者應該更正為,誰還敢與他作對?

休泊眯起眼,彈開了煙蒂。再抽出一根,正摸索著火機的時候,隻聽見“噌”的一聲,火光已經在眼前閃耀,休泊迅速睜開眼,是阿桑。

什麽時候他的警戒心變得這麽低了?

“少爺先別怪罪我,阿桑是來通知少爺,外麵有個姓閔的警官來找小溪小姐。”

阿桑習慣性地垂下眼睛,埋下了眼眸裏一閃而過的晶亮。

休泊看了她一眼,沒有說話,點起煙。

“阿桑覺得這件事情應該先來問少爺才對。少爺,阿桑沒有做錯吧?”

“阿桑,太聰明可不夠好。”

阿桑不敢再說話。

休泊揮揮手,“把那個人帶過來,送些苦丁茶上來。”

阿桑的眼睛亮了一下,輕快地出去了。

休泊若有所思地盯著阿桑的背影好一會,她認為他還會再要她嗎?

他有了小溪。

小溪,他的小溪。

這輩子他們是注定糾纏不清了。

“戰先生”

戰休泊轉過身來,窗外如火如荼的木棉正盡情怒放,掩住了大部分的陽光,屋裏有些陰暗。閔岩隻能勉強看見一個高頎的男子,靠窗而立。

戰休泊走進了幾步,伸手握住了閔岩的手。

閔岩不由自主地視線上揚,那是一張白皙的臉,是長時間不接受陽光照射的結果。任何人接觸他的第一眼,不會先在意他的外貌如何,最先注意到的是那雙黑沈的狹長微挑的眼睛。

一種極強烈的存在感,警察天生敏銳的直覺讓他嗅到了一絲不尋常。這個男人絕對不是池中物。那雙眼睛隨意的一個眼神都會控製人於無形,他是個善於控製人心的男人。

若是個惡徒,必然是個極端完美的暴徒。閔岩甚至覺得自己的背後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閔警官?”

戰休泊嘲弄的聲音打破了他的魔魘。

閔岩連忙鬆開手,他竟然失神了!

“哦,您是戰休泊先生嗎?我是XX高級警官,我叫閔岩。我是來找範溪小姐問一個案子的。能麻煩您叫一下範小姐嗎?”

“小溪是我的侄女,她今年法定年齡十六歲,我是她的合法監護人。有什麽事情,找我說也是一樣。”

“可是,這個案子的某些過程隻有範小姐能作證。希望戰先生能配合一下警方。”

休泊挑唇一笑,“閔警官,我想有些事情你還是不明白。我作為範溪小姐的監護人,代表她回絕任何警方的要求。她不會去指證任何人,也不會去做什麽證人。我的侄女她因為這件事情受了驚,差點引發肺炎,現在正臥床休息,還有一點,我不得不告訴閔警官,我的侄女小時候曾遭遇變故,腦袋受傷,我想這件事如果被對方律師知道的話,她的供詞恐怕很難取信於法官吧?我也很想幫忙,但我很遺憾。”

“少爺,苦丁茶。”阿桑端著兩杯苦丁茶進來。

閔岩幾乎有些感激這個女仆的出現,她緩解了他暫時的尷尬。他的直覺沒錯,這個戰休泊絕對是個難纏的家夥。怪不得小溪說起話來那麽遲鈍,行動和思維較別人都有些緩慢,原來她的大腦曾經受過傷害。

阿桑小心翼翼地把茶放到休泊的手上,休泊看著眼前的茶,視線再轉到阿桑平靜無波的臉上。

“少爺,這是最新收來的,女工們剛炒的新茶。”阿桑依然垂著眼睛。

休泊端起茶,細細品了一口。

阿桑這才端著另一杯來到閔岩的身前。

因為她的接近,閔岩打量了她一眼,當視線滑過她戴著銀瑣的光裸手臂時,他大驚。

閔岩一把攫住阿桑的手臂,阿桑驚了一下,手掌順勢一滑,閔岩隻覺臉上一陣巨痛,連忙鬆開了手。

閔岩抹過痛處,是超薄刀片劃的口子,但他顧不得這許多,阻攔正欲逃走的阿桑。

“你先別走,告訴我,你今年多大了?這銀瑣是你從小就帶在身上的嗎?你還記得四歲以前的事嗎?”

阿桑停了下腳步,“閔先生,雖然您是少爺的貴客,阿桑也把您當做上賓,但希望您自重。”

在休泊的示意下,阿桑飛也似的出去了。

閔岩隻能無奈地看著她離去。

“閔警官若不介意,就請繼續坐下品茶,也許戰某可以幫你一二?”

閔岩心底一驚,差點亂了正事,他調整好心緒,再次坐下身去。

“戰先生,謝謝您的好意。這隻是一些家事,和我失散多年的親人有關。”

為了穩定情緒,閔岩抓起“苦丁茶”就灌了一大口,雖然勉強吞下,但臉色卻不好看。

“我很喜歡喝‘苦丁茶’,先苦後甘,那種甘甜在口中來回氤氳,可以品出不同的滋味。人生百態,無不包含其中。每一種姿態都蘊涵在一個瞬間,抓不抓得住,單看個人緣分。閔警官這樣喝茶是品不出個所以然來的。就像是藥用的罌粟,一點一點地用,是藥中良品,若是貪心不足,就隻能被它所製。閔警官嚐嚐,這是戰家最上等最新的苦丁,絕對和那些市麵上的普通苦丁茶不同!”

閔岩開始小口地品茶,果然苦後甘潤無法用言語所能描繪。定了神後,思路也愈加清晰。

阿桑隻不過一個小小的仆傭,怎麽會有如此敏捷的身手?這戰家,深不可測啊!

休泊用瓷杯的蓋略略鮮嫩翠綠的苦丁葉,淺淺銘了一口。

阿桑是怎麽來到戰家的呢?戰禦剛在的時候送她進過訓練基地嗎?可能嗎?休泊欲再品茶,不知道想起了什麽,盯著那翠綠的茶葉半晌,放下了茶杯。

“閔警官,很抱歉內侄女的事情休泊幫不上忙。”

閔岩知道戰休泊是在下送客令,他站起身,“哪裏,我在來之前沒有調查清楚小溪小姐的事情,是我的疏漏。若是這個人蛇集團拿不下來,還希望小溪小姐…”

“小溪會非常感謝閔警官的。其實,”休泊鮮紅的唇角勾起,“有沒有小溪的證詞都無所謂,不是嗎?閔警官?”

閔岩心中一驚,他是怎麽知道的?確實,因為那股神秘力量的介入,警方根本無需花費太多精力去搜集指證。他對上戰休泊深邃的雙眼,這雙詭異的雙眼是否已經把一切都看透了?他若是他的敵人,他會像是一個在迷宮中摸不到出路的白老鼠,而他,或許就是那個俯視著一切,看他在迷宮中苦苦掙紮的主宰。

閔岩連再見都不想說了,轉身走出這陰暗的書房,連同這個神秘詭異的男人,他都拋之於腦後,他需要大量的資料來認識這個男人。

他知道,在沒有全麵武裝好自己的時候,最好不要來招惹這個男人!

“閔警官慢走。”

休泊又轉回身,悠閑地靠著窗,看著那個閔警官從木棉道走過。直到他的身影模糊,突然一陣大風,卷著掉落的花葉,糾纏著他風衣的下擺,送著他走出了休泊的視線。

休泊拉回視線,茂密的木棉花在風中抖抖瑟瑟地跳起舞來,像一個個全身裹著火紅霓衫的舞娘,在他麵前狂野地翻滾搖擺。

這個夏已經走到了顛峰。等到夏天走過的時候,他和她會怎麽樣呢?

戰家又會站在哪個位置呢?

休泊輕輕歎口氣,從內袋裏拿出手機。

“戰青,你到書房來一下。”

戰休泊舉高了手中的陶瓷杯,表情開始冷凝。

已經數不清有多少次了,他會在深深的夜裏把她翻來覆去的身體擁進懷中,當她在夢魘中掙紮的時候,他無能為力,唯一可做的就是緊緊,緊緊地擁抱她,幾乎想把她揉進血肉。

那張年輕白淨的臉,在朦朧的月光下,被夢魔糾纏的時候,寫滿了裸的傷痛和對這個世界的控訴。

她就潛伏在他的傷口,兩個巨大的傷口,彼此淹沒吞噬。為什麽不能相融?莫非連這最後的救孰老天都要收回?

去他的血緣,她知不知道,他從來不在乎這些?

小溪,你究竟想的是什麽呢?

他強迫性地壓製她的痛苦,連正在睡夢中的她都感覺到了他的霸氣,細嫩糾結的眉間解開了鎖,她在他穩定寬廣的胸懷中尋找到了香甜,不再輾轉反側,從此夢變得有色彩,花花的,香香的,甜甜的。

上一秒的地獄儼然已被壓到最黑暗的地方,他強烈的影響力迫使她隻感覺到他,隻能跟隨他。

是的,是的。

他其實心裏一直清楚,小溪一直都是被他強迫著接受,她的眼睛裏散發的光澤從來不是自己的,而是他雙眸意願的反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