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以後他沒有再碰她,雖然他默認了她的身份。

她唯一可以心安的是,她是他唯一正式承認的女人,這樣她已足夠。

休泊扯了個有點冷淡的笑,不打算多言。

喬染隻好咬咬牙,自己給自己找台階下。

“剛才是出去接電話嗎?如果家裏有事的話,先走好了,爸爸和爺爺那裏我會去說的。”

莫非是一生中過不去的情劫?她就斷送在了他的手上?

“不需要。今天送你回家。找你爸爸談些事情。”

休泊看著她,她看不懂他的眼神。

她壓下其他,挽著他的手,“去和我見見爸爸的老朋友吧。”

休泊隨她而去,戰家要成功超越,還是需要依靠一些外界力量。

掩下的眸有幾分悲傷,他從什麽時候開始已經懂得了悲傷,得不到他所要的,即使坐擁世界又有何意?

阿桑端著茶,恭敬地放到休泊身前。

“少爺,喝茶。”

休泊放下手中的資料,習慣性地燃煙。

阿桑來到他身後,輕柔地替他捏頸按摩。

休泊閉上眼睛,不動聲色。煙頭紅紅爍爍,讓阿桑想起過往。

這樣的男人嗬,遇上他的女人究竟苦多還是甜多呢?眼眸下垂,若不是自己並非自由,在戰家又被耳濡目染了多年,她也會情不自禁嗎?

休泊舒服地“哼”了一聲,阿桑知道夠了。她利落輕巧地收回手,眼光溜過瓷杯。

“少爺,是您最愛的苦丁,涼了味道不好。”

休泊忽然睜開黑眸,眼神凝聚犀利,很快,快得讓阿桑心虛。

休泊沒說話,悠閑地端起茶杯,細細品銘,苦丁,一直是他的最愛。

阿桑小小地鬆了一口氣,“少爺,阿桑先下去了。”

休泊點點頭,很久後,他打開上鎖的抽屜,拿出一瓶藥,倒了兩粒,就著水吃下。

老江進來匯報一天的事情,包括戰休泊很在意的戰四。

“戰四的事情完了麽?”

老江麵有難色,卻又不敢不說。

“追的人都失去了音信,不知道結果如何。四小姐的親信全部被鏟除,我已經在最快的時間內派出戰家的頂級殺手……”

“要我親自去嗎?”

戰休泊的語氣陰柔,老江知道,那是他發怒的前兆。

老江做不得聲,說了有可能壞事,不說也有可能壞事,戰休泊從來不是能輕易被猜透的人。

“別緊張,我知道戰四的狡猾,她不是那麽輕易就能斃命的。”

“少爺,四小姐確實對泰國的貨動了手腳,本來從‘金三角’過來的一批極品很有可能也被小姐吞吃。所有一切都明指‘毒姬’就是四小姐。”

“是嗎?讓她吃,我到要看她有多大的胃口,她吞得下多少。”

休泊手裏玩轉著陶瓷杯,手指熟練地翻轉著杯蓋,老江盯著那滴水不剩的茶杯,已經舒展開的翠綠的茶葉在瑩白的杯底像花兒一樣開放。

“還有,明天差人把小溪的房打掃一下,她要回來養病。我親自去接她。”

老江平靜無波的臉突然劃過一絲僵硬。

“那,喬染小姐的家族聚會?”

“我會趕回來!”

休泊揮揮手示意老江下去,他捏捏眉心複閉上眼眸,放鬆身體陷入了沙發椅中。

老江不敢再打擾他,放輕了腳步,輕輕地關上了厚重的雕花門。

小溪站在校長辦公室前,心裏忐忑不安,纖弱的手緊緊抓住胸口。

心髒跳得厲害。

很久,很久沒見到他了……

潔白的指尖輕推開門,一室陽光洋溢,巨大的藤蘿植物在盆中肆意蜿蜒,陽光遍布整室,她一眼就看見他,他微側過頭,高挺的鼻尖溶入燦若琉璃的光中,仿佛一隻天使,熾天使。

她明白,那隻是一時的錯覺,再暖熱的光最後都會臣服於他的陰鬱,一種冰冷的陰鬱和狂野執拗隨後在整個房間裏蔓延。

他們看不見別人,殷勤的校長自話自說,他化在了空氣裏。

他們不能輕易移動彼此膠著的視線,隻能彼此饑渴地吞噬。

好久,真的好久沒有相見了。

為什麽,他看起來有些瘦?臉色更顯白,他是不喜陽光的,那會讓他枯萎。

誰也不知道校長是什麽時候出去的,當小溪回過神的時候,他已經站在了她的麵前。

她急迫地逡巡,想要在他臉上找到剛才曾看見的溫情和激動,可,失望了。

他恢複了冷硬,臉上的表情被收拾得一幹二淨。

悲哀,靜靜地在心底滑行。小溪垂下頭去。

心中的怒氣充溢,他放過了她,不是嗎?可她現在的日子又是什麽樣的?

非要把彼此折磨到底才甘心嗎?

伸出手,輕掬起她的臉,手指觸到粉嫩頰上的濕意.“你瘦了好多。”

輕抬頭,看見他眼中流露出的不滿,小溪輕搖著頭:“我,我過得很好。”

“撒謊!”

他擁過她,為她的消瘦心痛。

“那為什麽會無緣無故地昏倒?”

小溪沒有話說了,要說什麽呢?說整夜整夜因為對他的思念而輾轉反側嗎?說他留在她心口的那一滴淚幾乎燙傷了她稚弱的靈魂嗎?

他輕輕附在她耳邊:“你是我的,任何力量都無法阻擋。”

小溪知道那是魔咒,他的狂熱和執拗就這樣被她不爭氣地深深鏤刻在心底。

她被他懸抱在懷,臉頰就擱淺在他堅實寬廣的肩頭,看見那藤蘿上的兩根枝條芊芊蔓蔓,緊密糾纏。本是同根,已經被拘囿在一起,是天注命定,除非拔根而起,同生同死,心甘情願地生死追隨。

她總是那麽容易就觸景生情,如果,如果他們能變做那兩根藤蔓該有多好嗬!

莫非這一生都逃不離血緣的羈絆?要怎樣逃離嗬!

他剛才說了什麽?

小溪一驚,她揪緊他的衣領,溫柔的眼眸裏有絲企求:“帶我走,求求你帶我逃開這一切!”

休泊看著小溪,悲傷在靜默中蔓延。因為愛她,他在乎她所在意的一切,縱使那些在意在他看來全是無謂,如果逃到天涯海角可以擁有一瞬間的墮落和溫暖,他願意賭!

十指相扣,她隨著他奔跑,哪怕前麵就是萬丈深淵,她也會緊緊跟隨!

蘭伯基尼順著蜿蜒的海岸線飛馳,小溪蜷曲在座椅上,微冷的身體上披覆著他深藍色的厚重風衣,深鬱清冽的氣息緊緊糾纏包裹著她,她舍不得閉上眼,孩子氣地貪看著他。

緊扣的十指被他一用力,幾乎讓她有片刻的疼痛,可那股強烈的占有和存在感讓她甘知如蝕。

他溫柔地對著她笑,寬大的掌輕撫過她晶亮的雙眼:“閉上眼休息一下,還有三個小時的車程。”

她不說話,隻是搖頭,她什麽都不要,隻想好好好好地看著他,哪怕就這樣看上許多年,化成這海岸邊的一顆岩石也是好的。她向上帝祈禱,偷來這短暫的幸福,這一次,她隻想順從自己的心意,哪怕隨之而來是毀滅,她也會笑著接受。

輕輕撫平身上帶有他氣味的風衣,她將它拉高,覆蓋整張小臉,深深地用力吸氣,他獨有的體息混著海潮的味道,流進她的心底,小溪努力地把這氣息銘刻在心底,如果,如果未來將遭逢什麽變故,她餘生的呼吸都不會忘記這味道,她最親愛的小叔叔,她最親的愛人!

剩下的路程就在彼此的視線糾纏中流走,那緊扣的十指始終溫暖地重疊在一起。他們為這份禁忌的愛而逃離世俗,不去管未來,不去管責任。

到達一座小鎮後,已是傍晚,天邊的火燒雲景象極其可觀,小溪看傻了眼,休泊牽著她的手來到一家還算幹淨的小餐館吃飯。當地的居民似乎都很尊敬休泊,甚至是帶著一絲懼怕。

吃完飯,休泊親親小溪的頰:“乖乖地坐在這等我一下,我去取點東西。”

小溪雖然點著小腦袋,但手卻硬是拽著休泊的衣角不肯鬆開。惹得休泊開心大笑,小溪瞪圓了眼睛,第一次,第一次看見叔叔如此爽朗的笑容。她幾乎以為眼前的他是個夢,唇角的陰鬱和冷漠一掃而空,眼眸仍是深沉,卻多了暖人的溫度。

“叔……”小溪歎息。

食指點上她的唇,休泊對著她警告地輕搖頭,他不願意這稱呼破壞了兩個人之間好不容易得來的甜蜜。

“名字!”黑色的眼眸裏多了幾分蠻橫。

“泊,休,泊……”

他的名字從舌尖滑出,那種奇異的感覺也在腦中旋蕩開來,她這樣叫著他,仿佛他們真的是一對深戀多年的情人,沒有任何的隔閡,沒有血緣的牽絆也沒有差距。

休泊的眸子在一瞬間幾乎溫柔地可以滴出水來,粗糙的大拇指來回揉撫著小溪嬌嫩的嘴唇。他拍拍她的頰,便轉身離去。

小溪等了大約十分鍾左右,就聽見餐館外有車鳴叫得震天價響,她立刻站起身衝了出去。

是休泊。他換了一輛重型吉普,後座堆著兩個大的料理袋。休泊也換了一身衣服,全套的黑色皮衣皮褲,綁腿處插著一柄短槍和匕首。

他輕挑薄薄的唇角,左臂撐著擋架跳出駕駛座。來到小溪的麵前,小心翼翼地橫抱起她,輕輕地把她放進座椅中,從後座取出一條薄毯蓋在小溪的身上。末了,還偷了一個吻。

小溪撫著熱燙的唇發呆,哀怨地瞪著休泊優雅地再次跳進駕駛座。

“坐好了,我的小天使,我們要出發了,去一個隻有我們存在的天堂!”

發動機劇烈地顛簸了一下,嚇得小溪抓緊了休泊的手臂,休泊對著她笑笑,把她攬靠進自己的懷抱。吉普車轟轟地向夜色行進。

來到這個坐落在山頂的日式建築物已經是一個小時後的事了,小溪被休泊抱出車的時候醒了過來。

看著她孩子氣地揉著眼睛,休泊憐愛地將她擁得更緊了幾分。

“後庭有從山裏引進來的溫泉,你先泡了澡,我把車和東西放一下就去找你。”

“這裏是哪裏?”輕輕摩挲著他溫暖的胸膛,圓圓的眼睛開始好奇地四處逡巡。

嗯,荒山老林的樣子,會不會有野人出沒?

休泊沒有回答她的問題,隻是笑著捏捏她可愛純真的臉蛋。這才是一個十六歲少女應該有的表情,他們隻因為逃避這禁忌的感情付出了太多的代價。

休泊把小溪放在一間日式平屋前,他拉開拉門,牽著小溪進屋。

“浴衣在暗格裏,打開後門就會看見露天的湯池。”將她滑落在額前的發順到腦後,“去吧,我放好東西就過來。”

“嗯!”小溪重重地點頭,依戀地看著她高大的身影消失在小路的轉彎處。

溫熱的水在身體周圍流淌,這溫泉水很清新,而且舒服,不到二十分鍾,小溪便被泡得從頭紅到腳。難得調皮地把雪白的浴中折疊成厚厚的方帕頂在頭上,微微抬頭看著星空,又大又亮的星子也無辜地回望著她。這樣看著看著竟癡了,幕布像黑色的絲絨,星子點綴其中,她就置身在小小的溫泉水塘中,滿眼都是綠樹草坪,天低楚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