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當我被青菜蘿卜稀飯虐待著,整日可憐巴巴把碗邊咬的“嘎吱嘎吱”作響的時候,柳大堡主整日鮑魚、魚翅、燕窩、冬蟲夏草大補特補,補得油水橫流,引得我口水直流。

我聲淚俱下卻控訴不能——人家是為了你才受內傷,大補特補豈不是理所應該的?而我悲慘得傷了胃,醫生那老頭子,千叮嚀萬囑咐要忌油膩忌多食。

可是我那個餓啊!我都多少天沒沾葷腥了?我看著書上的鳥兒叫得歡,都恨不得抓了丫去煮了吃。

於是每次午膳晚膳,我就借探病之名,厚顏無恥跑到柳閑歌房間裏去跟人家一個傷員爭糧食。一會兒借著給堡主親手喂湯為名搶勺參湯喝,一會兒趁著替堡主嚐嚐鹹淡偷盅鮑魚吃。

終於有一天,當我正窮酸得抱著砂鍋舔鍋底的時候,柳哥哥實在是看不下去了,善心大發,大手一揮,“今晚陪我在外頭用晚膳吧。”

我抱著鍋,遠目望天。

……

OH!YEAH!

老板埋單去外頭開葷!

吾四十五度仰頭,嘩啦啦內牛板麵,“主上英明啊!”

“廣寒府”是醉華都之中最享有盛名的酒樓,它坐落在最繁華街市中,日日客來不絕,夜夜門庭若市,三麵道路上七香寶車競相爭馳,怕是晚了一步就被人搶了位子。

“廣寒府”無論是菜色、服務、還是環境,都堪稱是當世首屈一指的。

此外,這家牛B的酒樓前,還迎風招展著一麵更加牛B哄哄的金色大旗,彰顯著它牛BB的後台——金陵,天下堡。

我和柳閑歌到達“廣寒府”,沒有帶隨從,也並沒有驚動酒樓的主人。

“廣寒府”樓高有四層,屋角翻飛,金碧輝煌,燈火通明將夜映得如同白晝。門庭周圍是楊柳牡丹,啼鶯舞燕,小橋流水飛紅。

小二一見我們,立刻十二萬分殷勤跑過來,“這位爺,裏麵請,兩位?”

柳閑歌淡淡打量了一下熱鬧的大廳,不慌不忙從袖底拿出一塊玉牌子,“找個僻靜點的小間。”

我眨了眨眼,這個莫非是最古老的VIP卡?

小二仔細盯著玉牌檢驗了一會兒,然後笑得更加殷勤,“哎呦可不巧,小間已經沒了……您是貴客,要不給您看,給您在四樓找個角落用屏風給您擋出塊地兒行嗎?”

“行行行,就按你說的辦。”趁柳閑歌來不及開口,我就跳出來搶話。

我可不想再換地方了,我恨不得一屁股坐下就開吃!

小二點頭哈腰,引著我們上了四樓。

四樓的環境要比樓下清幽得多,布置也要精致得多。處處是簾幕堆疊,屏風連綿如同小山。大廳的中央還有一座高台,上麵是妖嬈的西域舞女,纖腰,正踩著清泠的樂點,翩然起舞。

小二把我們帶到廳堂的一角。

外界由屏風和一道珠簾擋住,中間擺著青竹小幾和兩對蒲團。桌上擺著玲瓏玉杯,翡翠箸勺,那茶碗是極好的瓷器,碗底還繪著一條精致的小金魚。

我打量了一圈,心滿意足一屁股在蒲團上坐下。

“二位要喝點什麽?吃點什麽?”

“一壺極品的安溪鐵觀音,還有好菜你照著四人份,不,十人份的上,全葷,越貴越好!”

我鼻子衝天,財大氣粗得像個暴發戶。

心想著,這反正是自家店,再加上柳閑歌反正是個金主,肯定會由著我點。

燒錢的感覺就是好,尤其是不燒自己的錢。

小二估計是這樣的人也見多了,絲毫沒有驚訝的表現,隻是笑得禮貌。

“子衿,貴不見得就好,”卻不料,柳閑歌發話了,一句否決了我的話,“小二,照我說的上菜吧。竹筍燜豬肉、江中第一鮮、金齏玉膾……”

淚,我怎麽就忘記了柳哥哥是個勤儉持家的主,人家買個地瓜都要講價的……

人為財死鳥為食亡。

我今天為了糧食,我豁出去了!

“啪”一巴掌拍桌子上,字字擲地有聲叫道,“小二!上龍蝦!青邊鮑!果子狸我也要!大熊貓!金絲猴!藏羚羊!揚子鱷!中華鱘!我要吃肉!!!!我要吃好的!!!!”

我這廂還在大吵大鬧,柳閑歌雲淡風輕一笑,對著目瞪口呆的小二道,“我侄女,這裏有點不太好,不用理她。你就看著上吧……”

閑歌公子長長指尖,優雅點了點自己的腦袋。

小二嘴角抽了抽,心想,這姑娘長得水靈可惜怎麽腦子有問題呢……然後就懷著滿心的可惜,掛著滿頭的黑線跑去上菜了。

“喂喂!你別走啊!!小二!!”我看著小二遠去的背影,欲哭無淚……

????

不一會兒菜就上齊了,速度快得驚人,VIP的待遇果然就是不一般呐。

之前我一直跟柳閑歌慪氣,撅著嘴不理他。雖然我很想再有氣節一點,不吃這小氣資本家的糧食,但是……

要做到不為五鬥米折腰,難呐!

見到食物的一刹,我跟見了親媽似得,左手筷子有右手勺子,恨不得跳上桌子。

柳閑歌點了壺桑落酒,也不動筷子,隻是提著個小銀壺,自斟自飲。

那酒醇烈,色如涼漿猶嫩,香同甘露永春。

綠杯瓊漿,玉手執杯。

好一幅美男獨飲圖。看的我更加食欲大振。

柳閑歌這種笑傲食林,吃遍天下的主,點菜的技術也的確是高明。我一邊狂吃一邊感歎這裏大廚的技術是在是高超,感歎中國飲食文化太TM博大精深了……

我一邊往嘴裏塞那個“江中第一鮮”,一邊口齒不清問,“這是什麽魚?肉好嫩呐!”

美人嘴角微挑,笑得邪魅,笑得讓我覺得心頭一緊。

“西施乳。”

我嚼魚的動作頓了一秒,幹笑,“這是什麽魚?名字好生****……”

美人搖頭,笑我孤洛寡聞,“這樣的美味你竟都不知?就是河豚。”

我嚼魚的動作徹底停滯,半張著嘴,是吐也不好咽也不好。

良久,我終於一梗脖子咽下去了,頓時覺得腹內隱隱作痛……毒發了毒發了……

我顫聲控訴,“老板啊……就算您不擔待我,也不要下毒毒死我啊……”

柳閑歌笑吟吟看著我的反應,我能看出,他現在絕對心情很好。腹黑啊!腹黑啊!

“子衿,此言差矣。廣寒府食河豚有百年曆史,秘法治之,未見其死者。”

“老大,那我就更不想做千古第一人了……您也不是不知道我命犯狗血……”

就在我話尾音沒落之時,忽然,之間珠簾被一隻素手挑開,畫屏之後,走出一個美人來。

那美人顏如玉,氣如蘭,羅帷綺箔脂粉香。

“夏姑娘,你大可不必擔心,柳堡主寵著你都來不及,怎麽舍得害你?”

白翦瞳笑盈盈走來,一身月白雲水長衣,輕紗緩帶,腰疊層層羅綺,綴著八寶絲絛,環佩叮咚,華麗麗得寶氣閃閃,讓我不由自主別開眼,怕傷了視力。哎!真是說曹操,曹操到。說狗血,狗血來。

“白教主?好巧。”柳閑歌客氣得起身,對他微微頷首致意。

“柳堡主,有禮。”

這廂公子淺笑傳情,那邊佳人暗送秋波。

我臉色一冷,暗暗咬牙。

好一個厚顏無恥的白金蓮,我家柳大堡主比那西門慶可強了千倍百倍,豈容你染指!?

我正想著,白翦瞳竟然就不急不慢,非常自覺走到桌邊坐下了,邊說邊用他那勾人的嗓音說,“廣寒府在整治河豚前,先載來極潔淨的江水數缸,凡漂洗及入鍋,皆用江水。俟整治時,先割其眼,再夾出腹中魚子,自背脊下刀剖開,洗淨血跡,其肥厚處,一見血絲,則用銀簪細細挑剔淨盡,一絲不得馬虎……”

“白教主真是見多識廣呐……”我假惺惺得笑。

賣弄!你就賣弄吧!哼!

“哪裏,這些還都是柳堡主曾經告訴在下的。”白翦瞳抬眸,波光粼粼的眸子瞧著柳閑歌“

不知桑落酒,今歲誰與傾?柳堡主,您不想請我喝一杯麽?”

“是在下怠慢了貴客。”柳閑歌聞言起身。一隻手攜了壺,一隻手攬著過於寬大的袖子,手腕微傾,清冽的酒漿劃出一道清亮的弧線跌入杯中。

兩人對飲,一幹而盡。

我被晾在一邊,心底有熊熊的小火苗在燃燒。

是不是吃醋暫且不說。

我看白翦瞳不爽啊!!

丫在人前裝得一副義薄雲天溫淑賢良的樣子,背地裏是個奸猾得不能再奸猾的腹黑男!

曾經還把我扔進僵屍堆,是害我差點命喪地底的罪魁禍首!

我看丫就不爽!真想抽丫的!

我憋屈得瞥柳閑歌。

柳閑歌其實早就對白翦瞳的所作所為都心知肚明,後來自然也查出了是白翦瞳勾結拜月教殘害武林人士。然而,此時此刻,在白妖人麵前他還是能裝作一副一無所知的模樣與白翦瞳言談甚歡,笑語嫣然。

我實在是佩服柳閑歌心理素質之堅強。

“白教主今日怎麽賞光來廣寒府?”

“江湖中幾位前輩今日到了醉華都,我為那幾位前輩接風洗塵。”

“哦?”柳閑歌眉梢微微一挑,露出些許玩味。

“那幾位前輩現在都不便露麵,所以讓白某過來,替幾位前輩來問候堡主您。”

我“唰”轉過頭,盯著那幅錦繡牡丹畫屏。

隔牆有耳?

武林前輩?

不用問了,白翦瞳這妖男必有陰謀!

“聽說,白教主幾日前向天下發了‘七殺帖’?要在醉華都召開武林大會?”

“咦?難道柳堡主您沒收到拜帖麽?”白翦瞳裝出驚訝的樣子,眼睛眨得忽閃忽閃,好不無辜,

“大概是我屬下的人疏忽了……柳堡主,我在這兒向您賠罪了,怠慢了您我實在是汗顏呐。這次武林大會請您務必賞光,您可是主角。”

“那是自然,白教主親自相邀,柳某哪有推脫的道理?”柳閑歌斂眸,再抬眼時,那雙通透的眸子裏閃過一抹異樣的光,“隻是……不知,白教主您召開武林大會是所為何事?”

“一來,當然是慶賀武林同道這次絞殺拜月教功成。二來嘛……”白翦瞳的目光倏然自我臉上劃過,那目光如同刀鋒般淩厲,我被看得頭皮發麻,“是為了清剿拜月教餘孽的事……”

我一聽,心裏“咯噔”一聲。

餘孽?……

心中刹那間百轉千回。

轉到最後,化為一股怨憤之氣。

這擺明了是衝著我來的啊!你暗殺我不成,現在又召開批鬥會批鬥我!

白翦瞳啊白翦瞳!!你真是心眼比芝麻還小!!

一次殺不了我你來兩次,兩次不行再來三次!真是鍥而不舍!!

柳閑歌臉色如常,微笑如常,像尊佛似得不動如山。

我忽然明白,柳哥哥早就對一切都了如指掌,剛才那樣問不過是借白翦瞳的嘴告訴我目前的形勢。

白翦瞳今日必然是故意領了那些武林前輩到我隔壁坐著,借機抓我把柄,證明我是拜月教的人,好讓我在武林大會上成為眾矢之的,任其宰割。

白翦瞳啊白翦瞳,你實在是欺人太甚!

下一秒,我忽然坐在蒲團上平易了一尺,徑直就坐到了柳閑歌身側,然後柔若無骨似得往柳閑歌肩上一趴,蘭花指一翹,眼睛眨巴眨巴,“堡主啊,你可要替我證明人家的清白~~我是做了天下堡的內應,與你裏應外合,莫要讓我被人誤作是什麽魔教餘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