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柳閑歌與夏晚葭在偏廳裏聊了接近一個時辰,也不見夏子衿出來,雖然表麵上沒有任何焦躁或是不悅的表現,但是他看向窗外的頻率卻明顯得多了起來。

那泛著珍珠光澤的指尖,一直有些不安得輕輕旋著另一隻手指上的紅玉扳指。熟悉他的人都知道,這是當他思索某些事時,習慣性的動作。

夏晚葭和柳閑歌了坐N久,一直喋喋不休,問東問西。

比如天下堡有幾畝地啊?幾間店鋪啊?車馬多少輛?仆從多少人?宮室多少間?得到得回答全是——萬八十之類的,聽得晚葭姐一陣嘴角上揚。

夏姐暗爽啊,盤算著這隻超級無敵金龜婿給網回家的話,自己和曾哥不用存錢不用放高利貸就能買房買車順便蜜月旅行周遊天下了……

(妖某人【插話】:夏姐的老公姓曾啊……曾哥……拜一個先……保佑我專四過啊過……

還有啊……夏姐,不是你放高利貸,是借高利貸啦……)

終於,又一盞茶涼時,柳閑歌坐不住了,試探著問了一句,“子衿她……”

夏晚葭了然。

她收住嘴角狼盯肉的奸笑,特別溫柔得說,“我這就去看看,柳堡主您稍等。”

夏晚葭三步並作兩步衝向了碧華夫人的房間。

其實,因為夏晚葭本身通靈體製就很強悍,她一直以來都能從母親身上感到一種陰冷而潮濕的鬼氣,而整個陰氣繚繞的碧玉樓中,就屬碧華夫人的府宅陰氣最重。所以,這兩人雖是母女,但一個能從母親身上感到殺氣,一個能從女兒身上察覺出厭惡感,結果兩人關係一直清湯寡水般冷淡。

當夏晚葭一隻腳邁進小院的時候,一種非常熟悉的厭惡感瞬間從腳底爬上了背脊。

小院裏空無一人,灰暗的小樓前,那一株海棠花枝紅得耀眼。

然而,詭異的卻是,昏昏的日光下,海棠向陽的一半花開依舊,而背陰的一般卻是枝頭空空如也,鋪的滿地落紅。

夏晚葭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她緩步走過園中碧綠的池塘。風過,塘依舊靜如平鏡,凝滯如冰,波紋未起。

當她推開灰色小樓那朱漆剝落的門時,門發出陳腐得“吱呀”一聲輕響。

隨著她推門的動作,光線在昏暗的房間中鋪開一道細長的光影。

“娘?”夏晚葭站在門外,廳內一陣冷風席卷而出,撩動了她的衣袖。

光線有些昏暗的小室內,黑衣黑紗的女人坐在地榻上,腳邊有金獸腦香爐,其中灰色的煙霧堆疊升起,房間中充斥著一股靡麗的腐香。

而夏子衿,正躺在地上,頭枕在碧華夫人的膝頭,神色安然,似乎睡得正熟。

“子衿怎麽了?”

碧華夫人抬起眼睛,淡淡看向門口的女兒,“子衿她有些累了,讓她再睡會兒吧。”

“那柳堡主……”

“請柳堡主先回去,”碧華夫人冷冷得打斷夏晚葭,重新低下頭,愛憐的目光落在小女兒的身上,“告訴柳堡主,下午的武林大會我會親自帶著子衿出席,不勞他費心。”

夏晚葭聽到這裏,也沒有再說什麽,飛快闔上門逃跑似得轉身離開。

這個房間中撲麵而來一股陰氣,並且充斥著一種壓迫感,幾乎要壓抑得她無法呼吸。

夏晚葭回到偏廳,把碧華夫人的原話轉達給柳閑歌。

柳閑歌抬眸盯著夏晚葭的眼睛,希望看出些倪端。

從一開始,就有一種不好的預感籠罩在心頭。看到夏晚葭躲閃的目光,這種預感更強烈了幾分。

但柳閑歌最終卻什麽都沒問,禮貌得微笑,“代我向碧華夫人問好,告辭。”

他如是說,若有所思最後看了一眼這座寂靜得詭異的庭院,上了馬車,揚塵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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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說七殺教教主白翦瞳在武林大會上丟足了麵子,這倒是次要,白翦瞳也不在意世人說他因愛生恨,說他睚眥必報氣量狹小。反正,無論那些人背地裏怎麽非議他,當著他的麵,無論男女還不都是一張張奴顏婢膝阿諛奉承的醜陋臉孔。

他就是單純咽不下這口氣!

他白翦瞳看中的東西,還沒人能搶過。他白翦瞳厭憎的人,定然不能好過。

更何況,夏子衿——隻是一個不知所謂胸大無腦的死女人!仗著柳閑歌洛風涯給她撐腰,一而再再而三的羞辱與他!

美貌無雙武功蓋世才智卓絕的白翦瞳怎麽會輸呢!!

他一定要讓那個姓夏的難堪!一定要!!

於是,華麗麗的白教主,咬碎一口小貝齒,連吃飯的時候都咬牙切齒,一邊嚼夏子衿似得嚼芹菜,一邊一字一句惡狠狠詛咒,“夏子衿,你死定了!”

看得周圍四位牛郎哥哥,不由自主同時後退了半步,一陣惡寒。

(某妖人:完了……我怎麽萌上白妖男了……淚……女主不在我的審美觀發生了急劇的扭曲……【飆高音】:女主~~你快回來~~我一人承受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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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舊菜市口,依舊英雄壇。依舊肌肉男龍套數百人,外加白胡子爺爺十隻。

唯一多了的,是本文一號腹黑BT反派——碧華夫人是也。

隻見貴賓席位,距離柳閑歌不遠處,黑衣的女人穿著鮮紅高齒屐,靜坐在陳檀太師椅中。黑紗下的皮膚白的如雪,甚至泛著淡淡妖異的藍色。她麵上蒙著黑紗,卻遮掩不住那冷豔一絲一縷透出來,攝人心扉。可以想見,這女人二十年前必定是人間妖孽一隻。

今天早上的主角夏子衿就坐在碧華夫人身邊,似乎很困似得,一直不停地打嗬欠。柳閑歌與她之間隔了很微妙的距離。

碧華夫人剛好擋住了柳閑歌投向夏子衿的視線。

柳閑歌也不是自找沒趣的人,很顯然碧華夫人不待見他,於是他沒有企圖過去攀談。隻是慵懶得坐在自己的席位裏,若有所思神遊太虛。

早上還如膠似漆的兩人,現在卻是連個招呼都沒打。甚是詭異。

???

下午武林大會主題仍舊是討論如何對付拜月教。拜月教雖撤出月落天涯,潰散而去,但是主力未損,仍然有力量可以東山再起,武林不能不防。

白翦瞳下午依舊是一副風神俊秀的模樣出現在眾人麵前,絲毫沒有被上午的窘迫打擊到自信。一開篇便是一通義正詞嚴的長篇大論,聲情並茂並且煽動性極強,說得群情激昂,壯士扼腕。接著,白教主看時機已到,逮住了機會又鍥而不舍向無辜的夏子衿童鞋發難。

“夏女俠,在下有一事相求,希望夏女俠能夠為在下指點迷津。”

白翦瞳如此說著,蓮步輕移,隻見那衣袂飄飄美不勝收之間,人已站在了夏子衿的麵前。

夏子衿仰著脖子呆呆看著他,依舊一副迷糊著沒睡醒的表情。

“我、我?……”

“白教主!”倒是旁邊的碧華夫人反應激烈,差一點拍案而起。

然而白翦瞳打定了主意整夏子衿,淺淺一笑,借著衣袖的遮擋,刹那間驚鴻一指點中了碧華夫人的麻穴。

碧華夫人雖然擅長鬼蜮之術,武功卻是一般,一招就敗下陣來。

“夏姑娘,隨我來可好?”白翦瞳說著,一隻手牽著夏子衿,足尖輕輕一點,整個人如同一隻白蝶一般飄然向後掠起,飛向高台的中央。

“你幹什麽!”夏子衿在空中仿佛忽然醒悟了一般,隨著一聲怒喝,她手腕猛地一番,在空中一個華麗的轉身,一個威風凜凜的“滅狼腿”踢向小白教主的重要部位……

於是……

天下武林人士外加白教主他本人,通通都震驚在了原地,久久不能自己……

白翦瞳躲開這出其不意的一擊,落在高台中央,向後撤了一小步。

妖美男露出疑惑的神色——咦?她會武功?

“你到底想幹什麽!”夏子衿玉指直指白翦瞳鼻尖,惡狠狠盯著他,那語氣蠻橫而驕縱,聽起來有些陌生。

白翦瞳當然在人前不會失了風儀,他淺笑,微微頷首,“抱歉,讓夏女俠受驚了。在下隻是有些疑問,想向您請教。”

夏子衿毫不客氣,“有事就快說!”

“夏女俠你火氣不小呀……”白翦瞳斂眸一笑,如同一支塘中風荷般清淨典雅,相比較之下,現在的夏子衿有點像那枝頭上嘰嘰喳喳鬧騰的雀鳥,與先前溫婉又聰慧的形象有大大的反差。

“夏女俠你在拜月教多日,必定對拜月教中之事知之不少。不知夏女俠可否仔細想想,向我們提供些消息線索,好讓我們將魔教餘黨能夠一網打盡,永消後患?”

白翦瞳也聰明得很,知道正麵打擊夏子衿已經無用了,便取巧利用洛風涯與她的關係。白翦瞳當然看得出夏子衿與洛風涯的關係非同一般,依照那女子的個性,肯定無法說出不利於洛風涯的話,如此一來既可以挑撥柳閑歌與夏子衿的關係,又能夠讓夏子衿在武林麵前百口莫辯……

白教主抬著一汪秋水美眸,嘴角噙笑意有春意三分;白教主的內心在奸笑——哼哼哼……小樣兒……跟我鬥……

夏子衿這廂已經完全迷茫了。

她瞪著一雙大眼睛,一臉莫名其妙,“你說什麽啊?什麽拜月教?我……”

夏子衿正嚷嚷著……

忽然……

忽然間!

陰風怒號!妖氣排空!!

虛空中仿佛有萬馬奔騰而來!揚塵千萬裏遮天蔽日!

青空也為之變色!大地也為之震顫!!

隻見!有妖孽兮,墨發黑袍,駕一朵烏雲而來!

妖孽所到之處,一片人仰馬翻,血肉模糊!血流五步,血濺三尺!

“洛風涯?!”柳閑歌執劍而起。

他不可置信盯著那一襲黑袍的男子,那人仿佛妖魔臨世一般,為無數凶狠嘶吼的惡靈所前呼後擁著追隨,煞氣凜然而至。

第一個說話的是柳閑歌,不過呢,反應最快的卻是依然抱頭撤退速度直追光速的眾龍套們……

刹那間,筒子們都已然擠到離洛風涯最遠的角落,摞成一個堅實的金字塔型,呈防禦全開狀態。

(妖某人:曆史時刻,需要曆史人物來見證……於是龍套就乖乖躲著保命吧……

十長老:為毛我們也要躲著!

妖某人:雖然你們地位尊貴,但是改變不了你們是龍套的命運……讓開讓開,又不是美少年,不要和主角搶戲啦。

白翦瞳:囧TZ,苗頭不對。打手電也要保命為先,我也先撤了……)

於是乎,偌大的英雄壇,刹那間變得空曠寂靜。

妖風揚塵沙,黃沙迷人眼。

大漠孤煙,長河落日。

如此背景之下,兩大男主再次華麗麗正麵交鋒!!

高台之上,

隻剩下武林史上最牛X的魔教教主,和集財富智慧地位武功美貌為一身的天下堡堡主,外加一個

目瞪口呆的夏子衿站在凜冽的風中。

洛風涯感情缺缺得看著夏子衿,夏子衿被柳閑歌的聲音吸引而盯著柳閑歌,柳閑歌冷然而防備得瞪著洛風涯……

他們的目光,華麗麗得組成了一個,微妙的三角形……

“子衿,我來帶你走。”

麵沉如水的男人,淡淡開了口。那聲音裏仿佛混含了風一般,帶著低沉的空洞聲響,覆著層薄薄的寂寞。

“洛風涯你休想動她!”柳閑歌毫不猶豫,青鋒出鞘。

他手中長劍一橫,三尺秋水瞬間化為銀龍嘶吼,斬破天幕撕裂雲霄一般斬向洛風涯。

然而。

他晚了一步。

刹那間,仿佛時間都發生了扭曲,忽然變得極其緩慢。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緊緊鎖在了高台上。

眾目睽睽,然而,卻無人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麽。

洛風涯僅僅是伸出了手,輕輕握住了夏子衿的手腕。

然而,他的指尖還沒碰到她的皮膚。

頃刻之間,無數惡靈鬼魅叫囂著狂叫著,憑空驟然出現,一隻接著一隻撲向夏子衿,一刹那將那女子淹沒在一片灰色濃煙中。

鮮血飛濺,骨肉支離破碎。連慘叫都來不及有一聲。

世界仿佛被靜音,隻有惡靈啃噬人肉的聲音,毛骨悚然得響著。

洛風涯怔怔站在原地,他伸出的手如同凝滯一般停在了半空,都忘記要收回來。

柳閑歌突然就停在了那團被惡靈淹沒的人影背後,死死盯著惡靈,仿佛定住了一般。

他蒼白如紙的側臉,有一滴溫熱的血,溫柔得滑落。他手中的長劍,無聲滑落。

“叮!”

長劍落地,發出一聲脆響。這聲響,竟然仿佛震耳欲聾。

洛風涯迷茫得抬起自己的手,看了良久,良久。

天地一片肅殺。

壓抑至極的沉寂中,他開口仿佛歎息一般,輕聲自語。

“不是她?……”

那聲音飄散在風中,無人聽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