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我站在陌優曇門外,忐忑不安,腳尖畫圈圈躊躇著不敢進去。

忽然,房梁上一聲輕喚,“喂。”

我抬頭,呀呀,竟是小妖孽蹲在梁上。

“要不要我替你擺平她?”七小妖孽,灰常灰常妖孽得笑了。他食指與中指之間粘著柳葉般一枚刀片,閃著霍霍冷光。

我打了個寒顫,搖頭如撥浪鼓,“不行不行……殺人滅口的勾當咱不能幹。我的命不值錢,這四大美人之一的陌優曇的命可就金貴了……”

小七揚了揚嘴角,精致的五官被刀子的寒光映著,顯出幾分邪魅來,“是麽?在我看來,你比她重要。”

我一陣感動,四十五度仰望他,“真的?真的嗎?沒想到我在你心目中如此重要……那,小七,那我和饅頭你選哪個?……”

“饅頭。”妖孽想也不想,答得飛快,末了還露齒一笑,可愛得讓人想掐他一把。

我心碎了滿地,翻了個白眼,小手一揮,“那你還是找你的饅頭去吧!老娘我捐了也沒事,十八年後又是一條好漢。看在你我相識一場的份上,如果我有啥不測,記得,墓誌銘要給我這樣寫:過往的人啊~不要為我的死悲傷!如果我活著,你們誰也活不了!~~~”

(妖某百科:女主抄襲的是羅伯斯庇爾的墓誌銘。【歎,多霸氣】

羅伯斯庇爾:法國大革命時期雅各賓派政府的首腦,處死了國王路易十六。熱月革命時,被送上斷頭台。)

小七繼續彎著眉眼笑。不知為何,我越來越覺得此人氣質貌似市丸銀,“好啊,看在我們相識一場,我再給你打口棺材,算是附贈。”

“小女子在此謝過了……最好粉色再紮上蝴蝶結,嗬嗬,另外不要太大了,我買不起地。”

我語落,雄赳赳氣昂昂,慷慨激昂,昂首挺胸,胸無長物,物換星移,移……

移進屋。

剛一落腳,我就腳下一軟,一個趔趄。

哎呦,媽呀……

看看人家的地毯,華麗的羊駝絨毛啊!!比我的床還軟呐!!

我小心翼翼邁步進去,輕輕咳嗽了一聲,“樓主,我來了。”

粉色繡著迷離金絲優曇花的紗簾背後,傳來一聲低低的琴音。

“進來吧。”女子的聲音幽幽飄來,那琴聲卻沒停,一聲疊著一聲,錚錚響起。似風似雨似花似幻似霧似虹似霓又似夢。曲調婉轉流暢,仿佛高山流水,大漠上落雁平沙;又如陽春白雪,苦寒幽香的梅花三弄,沁人心脾,百感橫生。

屋內光線並不亮,盈盈的火光自牆角的宮燈中傾瀉而出,如同流水一般鋪了滿室,昏黃的光,有很曖昧柔和的感覺。

陌優曇在內室中,焚一爐香,橫抱一張古琴,纖長指尖躍動如舞,華麗的輪指,讓人眼花繚亂。

“鳳紅豆?坐。”陌優曇嘴角噙一抹淺笑,幽幽抬眸,對上我的眼睛。

雙是怎樣一雙蝕骨的眼!

晶瑩剔透若落滿了星光,煙行媚視,讓人哪怕看上一眼,都會無法控製得沉溺進去。

那容顏,近看來似雪如花,美得令人覺得驚心動魄。

不愧是四大美人之一啊,極品,極品。

我在屋角的雕花圓凳上小心翼翼坐下,幾乎是下意識搖頭感歎,“此女本應天上有,不知為誰落人間。”

陌優曇指下,琴聲流動如濤。

“你還真是有趣……我大概也能明白為何華胥會喜歡你了。”

我一聽,覺得危機重重。

這世上,不吃飯的女人,聽說過,沒見過。

但是,不吃醋的女人,那可是連聽都沒聽過!

我於是趕緊搖頭,“樓主,你又不是不了解沈華胥這人,他就是個感情用事的行動派,一時不知道中什麽邪了才能看上我這樣的菜根,等他過兩天膩歪了,自然就把我忘到腦後去了。你看,你們的愛情就像在跑步,不是你追就是他趕。我呢?就是那個蹲在路邊的路人甲,王爺他跑累了,蹲在我旁邊歇歇,等他歇完,自然會撒丫子去追您的……”

陌優曇笑容更加明顯,指尖,琴聲驟急,聽得我一陣心驚膽戰,“嗬,如此說來,你倒是很了解他?”

內心叫苦不迭,表麵上我淡定如斯,“非也。隻不過這是一個普遍真理——要吸引男人,就讓他一直得不到;要拴住女人的辦法正好相反,就是讓她一直滿足。對於男人來說,得不到的東西總是更有吸引力。”

“那麽,紅豆姑娘,看來是你棋高一著呀……”陌優曇輕歎,手撫五弦,撥出最後幾個泛音,一曲罷,餘音嫋嫋。

我囧住,說錯了話,結果拆了自己的台。

“您誤會了,我這樣說不過是告訴您,您就是對王爺太好了,才導致了他水性楊花劈腿翻牆。我對王爺真的是一點非分之想都沒有!我可以指天發誓!”

說著我就並攏三指,指向天花板。

“行了行了,”陌優曇擺擺手,她美麗的臉上,滑過一抹無奈,“你說的的確沒錯,華胥也的確是那樣的性子……”

“樓主你魅力無窮,我相信你肯定能改變他的……”千穿萬穿馬屁不穿,我拍!

陌優曇卻搖頭,“他若是變了,就不是沈華胥了……”

我不由由衷感歎一聲:樓主,你好覺悟!

我忍不住又是一通海讚,“生,容易。活,容易。生活,不容易。生活一半壓力來自生存,另一半來自攀比。生活一半痛苦來自虛榮,另一半來自嫉妒。樓主您已然沒有生存壓力,無人可與您攀比,完全不需要虛榮,連嫉妒都被您打敗了……人神啊……人神……”

陌優曇聽了我這番誇張的讚美,愣了一愣,隨即笑起來,笑得直捶桌子,卻一點也不會顯得有損氣質。

“紅豆啊,我現在徹底明白他為何中意你了。你和我們這些人不同,我們都隻是紅塵凡人,看不穿許多俗物。你呀,雖然經常出言不遜,但句句都在道理上。對什麽事情都看得明了,看得透徹,卻又時刻刻意隱藏自己的鋒芒,假裝自己茫然不知。你隻是個二八的女孩,卻能有這樣的心胸這樣的見地,實在是讓人好奇得很,你究竟擁有怎樣的過往。”

我蒙主上謬讚,心裏仍然不踏實。

所謂木秀於林人必摧之。

做人還是,低調為本。

“我很小就在飛花樓了,其實我就是特粗俗一人,是樓主和王爺把我捧得太高了……嗬嗬……”

我村姑樣傻傻的笑,傻傻的笑……

“飛花樓裏有四大花魁和四小花旦。四小花旦現在還欠缺了一位,你有沒有興趣補上?”

忽然,陌優曇食指曲起來撐著下巴,微笑著看我。

那神態那語氣,十足的女王啊,我瞬間傾倒了。

我暈暈乎乎問,“什麽、什麽花旦?”

“小輩裏,容貌才情氣質品位最佳的四人。如今已有三位,紅玫瑰,白牡丹……”陌優曇扳著修長的手指數。

我被那名字狠狠地劈到了!

雷的我一陣頭皮發麻。

我忍不住顫聲接口道,“剩下那個不會是黃菊花吧……”

陌優曇長長的睫毛忽閃忽閃,“咦?你知道啊?”

竟然不幸言中!!!

我當即吐血倒地。

這……

這是哪門子四小花旦?!

我看是四大囧蛋,四大CAO蛋還差不多!!!

沈華胥這廝,不知悔改,每日還是噔噔噔跑來飛花樓,先向陌優曇報道,再準時殺向我的小破屋。

此人百折不撓的精神,令人著實心生敬畏。

8過,他百折而不撓,我TM就措他一百零一次!

月黑風高殺人夜,庭院中,槐樹下。

雖然不是花前月下,小王爺依舊興致高昂,作優雅狀抬頭仰望燦爛的大陰天,直感歎:“如此良夜,有佳人相伴,實乃人生一大樂事。”

我自娛自樂,無聊得拿著一把從小七那裏訛詐來的小刀,在大槐樹上一筆一劃得刻——本女主仙福永享,壽與天齊,千秋萬代,一統江湖。

夜風習習,沈華胥忽然在我背後,低聲開口,那聲音帶著點媚惑,很誘人。

“夜風有些涼了,你冷麽?”

我腦中自然浮現男主脫外套給女主披上,男主解開扣子把女主攬入懷裏,男主抱住女主拿身體當暖爐等諸多狗血經典浪漫鏡頭。

於是,我淡定道,“不冷。”

然後繼續我的雕刻大業。

沈華胥在我背後沉默了一會兒,曲線救國,“……我……有些冷呢……”

我淡定依舊,刻完最後一個湖字,回頭對他很爽朗一笑,“你原地跳跳就不冷了!”

夜風吹啊吹,吹得小王爺筒子很憔悴。

ACTION 2.

沈小王爺帶著一大堆各種江南著名點心拜訪。

小王爺如此勞心勞力,我怎麽舍得將他拒之門外,於是特殷勤領他進屋。

沈華胥大喜,一盒一盒的點心拿出來給我嚐,一邊在旁邊做專業講解,這個是XX坊的芙蓉糕啊,那個是XX館的金絲燕窩啊,這個千金難買啊,那個限量供應啊……

我一邊狂吃一邊糾結:要不要給小七留一個呢……唔,還是別留了,小七吃饅頭就管飽……

看我吃得一臉幸福,沈華胥趁機手撐著下巴,眨眼睛笑眯眯看我。

“紅豆,你喜歡我嗎?”

我嚼東西的動作,明顯一滯。

“你猜~”我甜甜的笑,說完,我繼續狂嚼狂咽。

沈華胥他不愧是天下第一風流摧花王啊!那臉皮真不是一般的厚啊!

“喜歡。”他也笑,眼睛彎彎如同上弦新月。

我也笑,吞下一整個梨花糕。

我:“你再猜~”

沈華胥:“……”

我剽悍得摸了一把嘴角的渣滓,“唔……剩下的點心……我還能吃嗎?”

沈王爺,又憔悴鳥。

ACTION 3.

某日,薛姨差遣我去替她到東市去篦子。

好死不死,一出門就碰上那位死纏爛打,甩也甩不掉的QQ糖王爺。

於是,沈華胥屁顛屁顛很開心跟著我一起逛集市。

逛了一會,突然,不知從哪裏蹦出來一個賣花的小姑娘。

“公子公子,給您的娘子買些花吧……”小姑娘甜甜笑著道。她瘦瘦弱弱的,抱著一個框子,裏麵全是些新剪下來的名貴茶花。

我低頭看了看那小姑娘幹淨的繡花鞋,看了看她細嫩的手,看了看那堆珍稀品種的茶花。

我看向沈華胥,眼神很玩味。

哎呦,小樣兒,還跟我玩這招……還支使托兒……

沈華胥正在掏銀子,此刻,他笑得一臉小人得誌相:“娘子,我全買下來給你好不好?”

“等一下。”我冷眼瞪她,一抬手,打住他的後話。

我突然彎腰,一仰臉換了副偽善的表情,對那小女孩笑得特慈祥,“小盆友,你多大啦?”

“呃?……”

“你爹爹你娘呢?”

“你家住在哪裏呀?”

小姑娘被我問得連連後退,不知所措看向沈華胥。

我這邊窮追不舍,“你貴姓啊?芳齡幾許啊?有無許配人家啊?……”

最後,她終於在我喋喋不休機關槍關懷之下犧牲了,後退了幾步,喃喃道,“我、我去別處賣花……”

說完,一溜煙跑遠了。

沈華胥手裏拿著一錠銀子,望著小姑娘遠去的背影……悵然若失……

我們繼續向前走,不料,還沒走幾步,又是一個賣花的年輕姑娘竄出來。

“哎呀,公子和這位小姐好生的登對……”她橫在路中央,擋住了俺們的去路。

我歪頭,挑眉,淡淡道,“青天白日的,你咋昧著良心,睜著眼睛說瞎話……”

花姑娘嘴角抽了抽,不過,她並沒有被我語言攻擊打敗。

畢竟,推銷這一行做久了,那人都不是人了,都是鋼鐵俠。

她一把把一束蘭花塞進我懷裏,“公子,給小姐買束花吧,你看這花多配她呀。”

我仰臉盯著沈華胥,“這花配我嗎?”

“配……”王爺剛剛開口,就被我打斷了。

“聽見沒,他說‘呸’!我不要。”我說著把花推回去。

結果那姑娘剽悍得很,一隻手又給我塞回來,“買一束吧!”

沈華胥臉色有點難看了,他看了看四周圍觀的人群,可憐兮兮拉拉我的袖子,“買就買吧……”

“我,偏,不,買!”我說完,忽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一把拉起沈華胥的袖子,撒丫子,殺出一條血路,狂奔而去。

賣花姑娘愣了一愣才反應過來,驚聲尖叫,“站住別跑!搶花大盜啊!!抓住他們!!”

我和沈華胥狂奔兩條街,終於甩開了那個精力旺盛的花姑娘。

低頭一看,花還在懷裏,耳環發簪掉得一個不剩。

“這個也是你安排的?”我一隻手孕婦狀撐著腰,氣喘籲籲瞥他。

沈華胥拿著扇子狂扇風,很悲涼得搖頭,“這個真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