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南領地內,洪江沿岸有三座城市:淩江城、蘇明城、西華城。其中,以西華城最為繁華,是天南一方最大的渡口,單渡江船隻就有三百餘艘,也是有名的武唐第一大港口。城中百姓半數都是以漁業為生,生活還算富足、安康。

這日,南若風一行五人沿“盛武”官道一路向北,往西華城行去。可是官道上,除了商隊、旅人之外,還不時看到一隊隊押送著糧草的軍隊向北疾行而去。南若風看著又一隊遠去的糧草車,滿臉疑問的看著劉清揚道:“這些糧草是幹什麽用的,怎麽用得著軍隊押運?”劉清揚故作沉思狀,想了半天卻想不出個所以然來,抹不開麵子說自己不會,於是就拿出一副“為人師表”的樣子,惡狠狠的說道:“你問我,我問誰去?雖說你師父我是神級高手,但你也要知道——神不是萬能的!不要多問,自己想!”南若風聞言不屑的“哼”了一聲;任天雪苦苦忍住不讓自己笑出聲來,把臉都憋紅了。

這個時候南拒詔緩緩睜開雙眼,淡淡道:“子曰:知之為知之不知為不知,是知也。”

劉清揚不滿道:“南當家的,你別學那死書袋掉書袋了,你要知道你說啊?”見南拒詔不說話,就得理不饒人的抬高聲音“怎麽了?說不出來了吧!哈哈,南當家的,咱們彼此彼此,你和我一個樣!哈哈哈哈!”笑聲未完,南拒詔那淡淡的聲音又一次響起:“風兒、雪兒,你們看看遠處正向這兒過來的人——”

南若風、任天雪聞言從窗戶向外麵看去,隻見遠處幾名衣著破爛、麵黃肌瘦的人正頂著日頭沿著大道向這邊走來。南若風脫口而出道:“流民,是流民。可是,書上說西華城雖然遠不及江南城繁華,但百姓過的日子也還算富足,怎麽會有流民呢?莫非書上又寫錯了?”

南拒詔回答道:“西華城確實百姓富足,城主黃段德是個清官,政治清明,這流民應該不是出自西華城的。——龍師弟。”龍劍一聞言放慢馬車速度,待那幾個流民靠近,就停下馬車,開口問道:“幾位兄弟,我家老爺看幾位衣衫襤褸的,想問問是怎麽回事?不知我們有什麽能幫到各位的?”

那幾個流民聽聞有人願意幫他們,頓時激動不已,齊齊跪下行禮,其中一個三十多歲的中年漢子,抬起頭來說道:“這位老爺,多謝您了!我們一家本是江北的農民,平日裏守著一份田產也還過得不錯,可是,誰知今年大旱,半年多沒有下雨,河裏沒水,連河床都露出來了,田裏顆粒無收,存糧早就上了官稅,沒水喝、沒飯吃,沒辦法,這才拖家帶口的投奔遠房親戚。這位老爺,小人別無所求,隻要您給上一點吃的,讓小人的妻兒父母吃點東西就可以了。”

看著中年男子身後一對白發蒼蒼的老夫婦穿著破破爛爛的衣裳,臉色發黑的跪在那裏;一名中年村婦右手牽著一個十歲左右的小姑娘,左手懷抱著一個還在繈褓之中的嬰兒。任天雪不知不覺間眼圈已經紅起來了,南若風也覺得鼻頭發酸,不是滋味。南拒詔淡淡道:“若風,拿些幹糧、散銀給這家人去。”

南若風二話不說,就要拿著大把的幹糧、銀子給那家人,可還未下車就被人攔住了,劉清揚從他手中取回大半的東西,隻留一小部分讓南若風拿出去,南若風憤怒地瞪著劉清揚,卻聽到劉清揚從未有過的認真道:“你先送出去,一會兒我再解釋。”南若風低下頭,拿著那一小部分幹糧、散銀下車送給那一家老小,然後在那家人千恩萬謝下回到車上,靜靜的看著中年男子把吃的一一分給家人。龍劍一輕揮馬鞭,繼續趕路。“知道為什麽嗎”,劉清揚自顧自地說道:“匹夫無罪,懷璧其罪!普通人拿著那麽多銀子,是會招來馬賊的。你以為他們是你啊,對付馬賊,一劍搞定,給他們那麽多銀子,你想害死他們啊!”

南若風雖然還是沒有說話,但很明顯的他已經明白了劉清揚的意思。而任天雪眼中的不解也化做一絲明了。

行行複行行,南若風五人一路上又碰到了十幾波投奔遠房親戚的流民,每到這時,南若風和任天雪就會拿著少量的幹糧和散銀,下車送給他們,然後又在流民的千恩萬謝聲中繼續趕路。任天雪行了一路雙眼紅了一路,而南若風則感到一股憤怒,一股對當朝統治者的不滿。在看到西華城的時候南若風吐出一句話:“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聖人不仁,以百姓為芻狗。”

劉清揚聞言,做老學究狀,抑揚頓挫道:“非也,非也!天地本就無仁義,何來視萬物為芻狗;聖人本就是凡人,何來視百姓為芻狗?若人的一生沒有這起起伏伏、跌跌撞撞,那人也就不是人了,以為師之見,那是神仙!——怎麽樣,風小子,老夫不比那死書袋差吧?”說著還不忘屢屢胡須做一副得道高人的樣子,弄得兩小忍俊不禁。

南若風有種恍然大悟的感覺,脫口而出到:“師尊,弟子受教了!”

車內的任天雪帶著一絲驚訝看著南若風,南拒詔也驚訝的睜開雙眼,而車外的龍劍一則猛地抽了一馬鞭,見那馬吃痛加速飛奔,才知道剛才的不是幻聽。南若風從小就獨自一人閉關修煉,十年時間達到劍境五重,即便天才如他也是付出了遠超他人十倍的努力,使得他略顯孤僻:而天道真人他們又對這個寶貝徒弟疼得不得了,生怕他有一點閃失(他們自己造成的就被自動忽略了)。就這樣,養成了南若風“目無尊長”的劣性。平日裏,除了從小帶他長大的南拒詔外叫一聲“祖爺爺”外,像天道真人被他稱作“老道士”;吳長清被他叫做“死書袋”;司徒定一也被定名為“老破劍”;劉清揚則是叫“老小子”。這還是心情好的時候,若是碰到比試的時候敗了,心情不好,那就等著聽他叫“老不死的”、“老東西”之類的了。而這次南若風竟然叫劉清揚“師尊”,真是做夢都讓人想不到。

劉清揚得意地看了看南拒詔的表情,老神在在的緩緩說道:“乖乖寶貝徒弟,你在把剛才的話重複一遍,為師年紀大了,沒聽清,你可歹說得大點兒聲,好讓為師聽清楚!”劉清揚心裏這個得意啊,終於、終於,這小子叫他師尊了,他可要好好的在這幾個老家夥麵前顯擺顯擺!

南若風右手摸向衣服內脖子上的項墜,冷冷地說:“信不信我拿劍辟了你!”

劉清揚看著南若風的動作,汗毛都立了起來,冷汗“嘩嘩”的往下流。開玩笑,那可是神兵天劍,洪荒唯一的神器啊!平時同南若風比試的時候,一般都是用竹劍的,表麵上說是怕傷了小輩,其實,有天劍護體,隻怕是武唐第一高手“神武皇”李世龍都傷不了他半根寒毛吧!神兵天劍,是仙人都要奮力爭奪的神器,其威力之恐怖可想而知,隻不過在南若風之前還沒有誰能令天劍認主而已。劉清揚雖然是神級高手,但他畢竟還沒有飛升成仙,所以麵對天劍,還是不要惹的為好。於是,劉清揚又尷尬的哈哈笑道:“乖乖寶貝徒弟,你不用再說了,為師突然發現,耳朵又好使了,比兩百年前看好使呢!那東西,你就不用拿出來了!嗬嗬嗬嗬——”

在劉清揚的尷尬笑聲中馬車來到了西華城城門口。西華城雖然遠不如江南城繁華,但是城牆的高度卻一點兒不矮,若在戰時,西華城絕對是一座堅實的要塞。而此時,城門外,軍隊搭建了大量的帳篷供流民休息,在帳篷外又有大量的布施棚,一個個麵黃肌瘦的難民正排著隊等待布施。

馬車緩緩停下接受檢查,與江南城不同,西華城門口,西華城主黃段德身披鎧甲,領著士兵檢查出入人員。黃段德看起來五十多歲的樣子,頭發已經花白,但從雙眼中冒出的精光可以看出,他的修為絕對不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