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悲情

二妹一下被他的話提醒,一抹抬起頭來:子華,你說什麽,他把同鄉也害了,你是指……張大明?

對,就是他,尤子華憤憤地說,和上次一樣,不知弄到哪口井裏去了!

這……是哪口井,快說呀?

這我說不清,是昨天夜裏的事,這種傷天害理的事我巴不得躲遠點,也沒心思打聽。***烏嶺的煤井太多,哪口我真不知道……二妹,你要幹什麽,想救他?我得提醒你,這個人要是自由了,你哥哥就完了,第一個完的就是他!

她頓時又心亂如麻,想站起來,卻感到渾身沒有一點力量。

尤子華慢慢湊到她身旁坐下,看著她的臉色輕聲說:二妹,我知道……你心裏一定很亂,不知咋辦才好,我理解,其實,我也一樣啊。你哥哥做得實在太過分了,這可是殺頭之罪呀,連我也有份兒啊,他把咱們都害了……二妹,現在我後悔死了,這幾年,為了他,我也幹了很多犯忌的事啊,真有那一天,我也跑不了啊,你說,這可怎麽辦呢?

二妹怔怔地坐在沙裏,對尤子華的話聽而不聞。

尤子華慢慢把手臂放到她的身上,一點點攬住了她:二妹,說起來,這世界上誰是最親近的人呢,還是夫妻呀……我雖然對不起你,可我的心裏,你還是最重的呀。我知道你跟你哥感深,他對你也不錯,可你看他幹的是人事兒嗎?我也曾跟他建議過,做事講究點分寸,往安全上多投入點,可他不聽啊……這回的事,也是他一意孤行,要是聽我的,也不至於造成這麽嚴重的後果啊!

二妹的意識慢慢回複過來,可是仍然感到身體很弱,歪在尤子華的懷裏不動,也不說話。

尤子華輕輕地親了親她:二妹,讓一切都過去吧,咱們重新開始,就像一切都沒有生過一樣。你對我說的,我一定保密,誰也不告訴,我的事,你……你也別告訴你哥哥了……咱們得好好商量一下未來了,我已經看出,這烏嶺不能長呆了……

二妹還是充耳不聞,此時她已方寸大亂。眼前,哥哥的麵孔和張大明的臉龐交替著不時閃過。天哪,他會在哪兒呢,現在是死是活……

張大明還活著,誌誠和肖雲也活著,此時,三人已經湊到一起,靠得很緊,既為了取暖,也是心靈的需要。對他們來說,此時,這世界上隻有他們三個人,他們三個已經成為一體,同生死,共命運。在剛剛過去的幾個小時裏,他們又徒勞地掙紮一番,然而,直到最後一根火柴劃完,還是絕望地坐下來。

饑餓、寒冷伴著黑暗包圍著他們。饑餓已經開始很長時間了,但誰也沒有說出來,因為他們知道,說也沒用。可是,卻做不了肚子的主,它不時地出咕嚕咕嚕的聲音。因為餓,人的體力也明顯減弱,坐下來就不想動了。接著,又是寒冷。要說冷,也不能說太冷,井下是恒溫,從不結冰。可是,因為黑暗,因為在地下,就有一種特殊的寒冷感覺揮之不去。後來,經誌誠提議,三人湊到了一起,緊緊靠著,共同披一件大衣,讓肖雲坐在兩個男人中問。這樣可以使棉大衣最大限度地揮作用。開始,張大明不同意,可誌誠態度堅決:都什麽時候了,就不要想別的了!這樣確實有好處,因為肖雲身軀較小,她再緊縮一點靠在誌誠臂彎處,基本就占不了多少地方了。

然而,促使三人如此緊密地坐在一起,寒冷隻是外因,更重要的是三人的心靈拉近了。在過去的幾個小時裏,他們都說了很多心裏話,特別是張大明講述了自己的感經曆後,使誌誠一下對他產生了巨大的同和崇敬。

原來,才華橫溢的張大明居然有一個不幸的家庭,不幸的愛。此時,誌誠似乎仍然聽到他那低沉、平靜的語調在輕聲訴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