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夜,蓼園東廂房個個都不曾安眠。

槐花的傷不嚴重,但是著實嚇壞了,閉上眼睛便是阮碧拿著刀片漫不經心地晃動著。

茶妹是又驚又怕,慶幸沒有跟槐花走近。又想平時溫柔可親的五姑娘原來可怕,以後一定要侍候。

湯婆子則輾轉反側,究竟是偷偷去告訴大,還是聽從阮碧的吩咐。想到那白花花的賞錢,恨不得馬上從**爬起去見大。隨即想到阮碧麵上帶笑手裏晃刀的模樣,又覺得這個五姑娘實在莫測高深,要是得罪了她,她將來不得勢還好,若是得了勢,指不定拿刀割的就是的臉。這麽一想,那領賞錢的心就淡了。

至於阮碧,是餓的睡不著,茶妹從廚房裏弄來的那盤點心,她吃了一半留著一半以備萬一。而且明日開始要裝病,餓著,不用裝也有三分病色了。當然,她也想過這忽如其來的下毒事件,隻是她並沒有繼承原主的記憶,穿越後對府裏的人事也隻是略有了解,實在想不明白是誰要加害,又是為何要加害。

第二天大早,槐花眼圈青青、臉色焦黃地走進裏屋,怯怯地說姑娘,我這就去找孫嬤嬤。”

阮碧見她惶惶如喪家之犬,怕孫嬤嬤見到生出疑心,便和顏悅色地說吃過早飯再去也不遲。”

槐花那裏吃的下,又害怕阮碧,硬著頭皮吃了一個饅頭。

阮碧擔心她害怕過度,舉止失常,又好聲好色地說槐花,我知你並無害我之心,隻是一時糊塗,你且放心,找到主使,我便饒了你。”

槐花精神一振,感激地說姑娘明鑒,槐花確實不曾想過加害姑娘。”

阮碧點點頭,又叫茶妹給她梳頭勻臉,這才放她出東廂房。

槐花前腳剛走,阮碧又叫進湯婆子,給她五百文賞錢,說你且跟著她,看她跟何人見麵,若是她要跑,你便揪她。”

湯婆子滿口答應,也出了東廂房。

阮碧把茶妹支開,把昨天收繳來的藥粉勻出一點,仍然包好,把它藏到槐花的枕頭底下。

過了一個半時辰,臨近中午,湯婆子揪著槐花了,說姑娘猜的沒有,這小蹄子果然想跑。”

槐花撲通一聲跪下,哭著說姑娘,槐花沒有想跑,隻是想看看爹娘。”

湯婆子說我呸,你爹娘都在郊外的莊子裏,來回得一天,你還說不是想跑?”

槐花無言以對,隻是大聲地哭著,一臉眼淚鼻涕。

阮碧著實無語,平時看她很橫,卻原來是個欺軟怕硬、色厲內荏之徒。想想還得穩住她,於是柔聲說槐花,你不用怕,等事情結了,我去稟過大,準你幾日假,你再去見你爹娘也不遲。”

槐花已經嚇傻了,也不想想阮碧如何稟告大,抽著鼻涕點點頭。

“槐花,你見到孫嬤嬤沒?”

槐花還沒有回答,湯婆子搶著說鬼影也不曾見一個,這小蹄子就在花院裏瞎轉。姑娘,孫嬤嬤,多半是她編出來騙你的,這小蹄子自個兒黑了心想害姑娘。”

槐花連迭搖頭說不是,不是,真是有孫嬤嬤。”

沒有見到孫嬤嬤,阮碧並不意外,想了想,對湯婆子說婆婆,麻煩你去稟告和老一聲,就說我病的厲害。”

湯婆子應了一聲,轉身要走。

阮碧又叫住她婆婆,勿要忘記我昨晚說的話。”

她說這話口氣平常,但是湯婆子立刻想起她拿刀模樣,心裏發怵,自然聽出一絲威脅的味道,胡亂地點點頭,走了出去。阮碧看著一臉眼淚鼻涕的槐花,站起來,伸手拉起她,拿過手絹替她抹幹淨,說別哭了,回房好好歇著。”

槐花見她一直和顏悅色,以為她真不怪罪,心裏又安定幾分。昨晚又驚又怕,一宿沒睡,今天又在花園裏轉了好幾圈,十分倦怠,隻是心裏害怕,也睡不著,回到耳房後隻是躺下。

茶妹去廚房取來午膳,阮碧把飯菜吃下,仍然用手指扣著喉嚨催吐,吐到唾壺裏(後世的痰盂),然後把藥粉灑進去,見化掉後,用蓋子蓋好。然後到**躺著,她餓了幾天,昨天吐了,今天又吐了,不用裝也是一臉的懨懨病色。

昏昏欲睡時,聽得外屋有腳步聲傳來,跟著湯婆子的聲音響起姑娘,老院子裏的鄭嬤嬤來看你了。”

阮碧一怔,衝茶妹使一個眼色,然後閉上眼睛。

茶妹走到門邊,低聲說姑娘方才吐了,這會兒在**眯著。”

鄭嬤嬤低聲問吐了?是吃壞了?還是著了涼?”

“不知,昨晚便吐過一回。”

阮碧聽到腳步聲聲都越來越近,於是一心一意裝出虛弱模樣。一會兒,有隻手搭在額頭上,跟著聽到鄭嬤嬤小聲地叫著五姑娘,五姑娘……”

阮碧緩緩睜開眼睛,有氣無力地說鄭媽媽……你……來了。”

鄭嬤嬤見她臉色慘白,嘴唇幹涸,兩眼無神,屋子裏彌漫著一股惡心的氣味,果然是病的不輕,皺眉瞪湯婆子一眼,說病成這樣子才來稟告?若是五姑娘有個好歹,你們如何擔當得起?”

阮碧連忙說不怪……她們,是我不準的,原以來……隻是小事,睡一覺就好……不曾想到反而更厲害了。”說幾個字便喘一口氣。

鄭嬤嬤心生不忍,拍拍她的手說你好好歇著,別了。”轉頭問湯婆子,“可曾報過大?”

湯婆子說方才先去大院子裏的,她正用午膳,小丫鬟不肯稟告,我隻好叫她們轉告一聲。”

鄭嬤嬤皺眉說你再去大院子裏一趟,稟告她一聲,讓她派人去請個郎中。”

湯婆子應了一聲出去,一會兒,說小丫鬟說大這會兒午覺,讓我晚點再去。”

鄭嬤嬤看看虛弱無力的阮碧,心裏一陣怒火燃燒,說你們守好五姑娘,我去稟過大。”

她一走,阮碧問湯婆子是鄭媽媽?”

湯婆子說方才我去老院子,小丫鬟也是不肯通稟,說是老在用午膳,若是沒有急事,不好打擾。正巧鄭嬤嬤出來,見我便詢問,我說五姑娘病了,她進去稟告老後,老派她看看。”

鄭嬤嬤很快了,跟著她一起的還有大的大丫鬟寶珍。

寶珍看了阮碧一眼,又轉身走了。過了兩刻鍾,寶珍帶著一個年輕郎中,這個郎中二十出頭,穿著青色直裰,眉目清秀,看起來倒有幾分讀書人的模樣。郎中望聞問切一番後,看著阮碧,露出迷惑不解的神色。

寶珍問徐郎中,五姑娘得的是病?”

徐郎中看著阮碧,含糊地說姑娘並無大礙,正常飲食即好。”

其他人一時沒有聽明白,但阮碧聽明白,郎中的意思是沒有病,隻是餓了。不由仔細看他一眼,心想,他年齡輕輕,倒還是有點功力。

鄭嬤嬤在旁邊小聲地提醒姑娘方才吐了,郎中可要看一看?”

“也好。”

茶妹把床底下擱著的唾壺端,揭開蓋子,頓時一股怪味散發出來。徐郎中聞到這怪味,臉色一變,拿過唾壺,嗅了嗅,又仔細看了看。鄭嬤嬤見他神色凝重,問郎中,可有不妥之處?”

“姑娘吃食裏似是被人下了藥。”

“藥?”

“聞這氣味,似是鉤吻花粉。”

鄭嬤嬤又問有何功效?”

徐郎中猶豫著說常服之,昏眩,肌肉鬆弛無力,共濟失調,四肢冰冷,直至昏睡而死。”

這是取人性命的毒藥,一幹人等紛紛變色,包括阮碧。

忽聽門外一聲嚎叫,槐花奔了進來,跪在徐郎中麵前磕頭說郎中救我,郎中救我。”

鄭嬤嬤皺眉,叱她這是做?沒頭沒腦的。”

槐花隻是磕頭郎中救我。”

阮碧趕緊衝湯婆子使個眼色。

湯婆子上前一步,揪住槐花往外麵拖,說作死的小蹄子,郎中是給姑娘來看病的,你好好的大呼小叫作?”

槐花大叫我不好,我也吃了藥,郎中救我。”

鄭嬤嬤意識到事情蹊蹺,上前一巴掌把槐花的聲音打沒了,衝一旁傻站著在茶妹說還不幫忙把人拉下去。”

茶妹連忙上去,連拖帶拽,把槐花拉出房間,槐花起初還大叫小怪,忽然就沒有了聲息,多半嘴巴被塞住了。

鄭嬤嬤若有所思地看了阮碧一眼,對徐郎中說郎中,再看看我家五姑娘吧。”

徐郎中也擔心剛才可能診斷不夠仔細,一聽這話,正合心意。又拿起阮碧的手腕把脈,一會兒說有輕微中毒,卻也不礙事,我開點解毒的。”

阮碧眉心幾不可聞地蹙了蹙。

“那就請郎中開個藥方。”

徐郎中當即走到案邊坐下,刷刷開了一劑藥方,鄭嬤嬤接過藥方,對寶珍說你送郎中出去,我去回稟老。”

能做到大丫鬟都是聰明人,寶珍方才已看出此事另有玄機,也正想著趕緊稟告大,點點頭,帶著徐郎中急衝衝地走了。鄭嬤嬤看著阮碧一會兒,若有所思地問姑娘早就飯菜裏被人嚇了藥吧?無小說網不少字”

阮碧反問鄭媽媽準備如此稟告老嗎不跳字。

鄭嬤嬤默然片刻,揚揚手裏的藥方,說方才郎中說了,姑娘輕微中毒。”

阮碧微笑著說多謝媽媽。”頓了頓問,“媽媽可有誰會害我?”

鄭嬤嬤搖頭說我也正納悶,你不過一個無足輕重的姑娘,會有人加害於你?”

阮碧一時分辨不出她是真不,還是扯了謊,默然不語。

鄭嬤嬤雖有心想再說幾句,到底跟她交情還淺,隻得作罷,揚揚手裏的藥方說我這就叫人去抓藥,也順便稟告老。”

她前腳剛走,湯婆子後腳進來,的賞錢已經泡湯,頗有點不高興,說姑娘怎的言而無信?”

阮碧厭煩,冷笑一聲,說婆婆有空惦記著賞錢?不如想想說詞,呆會兒在大和老麵前如何開脫吧。”

湯婆子一驚,忽的想起,府裏最容不得奴大欺主,何況這回還是下毒謀害主子性命。連忙換了一副嘴臉,說姑娘,子一慣忠心耿耿,從不曾想過加害姑娘,呆會兒姑娘可要為我說句好話。”

阮碧意味深長地說婆婆,你放心,幫著我的人,我自然也幫她。”

湯婆子聽出她的言外之意,正想表個忠心。外麵已傳來雜遝腳步聲,跟著有人拍門,嚷嚷著快開門,老和大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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