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後終於聽明白了,問;“官家,你服用了什麽藥物”

皇帝一臉茫然地說;“我不曾服用藥物,方才睡著喝了一杯酒,不知何故一覺起來就鼻血不止。”

太後略作沉吟,眼神陰鷙地盯著四姑娘,厲聲問;“阮修儀…你酒裏下了什麽藥?”

四姑娘滿臉驚恐,連迭搖頭說;“臣妾沒有。”

太後盯著她一會兒,衝盧宮令做一個手勢,盧宮令會意地說;“搜。”

隨著這聲令下,太後和皇帝的內侍個個擼起袖子,氣勢洶洶地翻箱倒櫃。四姑娘隱隱意識到怎麽回事,隻是不明白自己明明沒有放藥,怎麽酒裏有藥了?心裏發顫,四肢都在打抖嗦,強自鎮定著。一會兒,聽到於內侍大聲叫嚷著;“搜到了,搜到了。”轉頭一看,他手裏拿著的正是黑漆香木盒,眼前一黑,差點就暈過去了。

接下去的事情,她雖然親身經曆,卻如同做夢一般。

於內侍把黑漆木盒呈上,太後打開看後…交給太醫令,太醫令嗅了嗅,又傳後其他太醫,而後幾位太醫交頭接耳一番,得出結論,就是此藥。於是太後一拍桌子,橫眉豎眼說;“阮修儀,你真是膽大包天,居然敢**宮闈,殘害官家。”

四姑娘“撲通”一聲跪下,身如抖糠,說;“臣妾………………沒有,臣妾真的沒有。”

“倘若沒有,因為會有這種藥物?”太後把黑漆香木盒扔到她膝邊,盒蓋摔下,藥丸滾出來,滴溜溜地打著轉。

“是母親………………帶進宮裏的,說是敦律耶送的奇物………………說能一舉得男………………”四姑娘語無倫次地說“其實臣妾根本就不相信,隻是收了起來……………沒想過要用的,不知道怎麽會到了酒裏?”

“難道這藥還會自己找腳不成?”太後涼涼地說…“來人,傳阮王氏、敦律耶進宮問話。”

敦律耶已由城外的驛館搬進京城裏使館,就在朱雀大街上,離著皇宮很近,因此來得很快。他聽清楚事情原委後,笑著說;“沒錯…此藥確實是我送給阮夫人,原以為她是要給阮侍郎用,不想卻送到皇宮裏來了。此藥隻是助興之物,並無一舉得男之效,想來是阮夫人錯會了。”

大夫人雖然不堪,但並不蠢,不可能陷害自己。是以,聽到敦律耶的話,四姑娘徹底明白過來…自己和大夫人這回是落入別人圈套了。明白過束後,反而沒有方才那麽慌亂,抬頭若有所思地瞟敦律耶一眼。

敦律耶見她臉如芙蓉,水漬斑斑,眼眶裏猶含著半包淚水…並不象一般女子一樣手足無措,不由地暗讚,阮修儀不僅麗姿天生,而且頗有幾分定力,難怪謝貴妃視她為勁敵…定要除之而後快。

過著一柱香功夫,大夫人也被帶進宮裏,見到眼前這番狀況…她嚇得臉色青白…語無倫次地辯解一番。但是太後如何會信她,陰沉著臉;“束人…把這個不要臉的賤婦杖二十下趕出去,從此不準踏進宮門半步。”

聽到“不要臉的賤婦”大夫人嚇得癱軟地上,舌頭直打卷,連“冤枉”兩字都喊不出來。兩個小黃門進來,架著她的胳膊就往外拖。拖到殿門口,她終於回過神來,扯拉著嗓子;“冤………………”

“枉”字還沒有說出來,已經被小黃門掩住了嘴巴。

聽到這聲戛然而止的“冤枉”聽到拖拽聲慢慢遠去,四姑娘身心俱冷,垂眸看著地麵,拚命想著辦法,然後腦子裏鬧哄哄的,卻是什麽主意也沒有。

“阮修儀,你可還有什麽話說?”

“太後娘娘,臣妾隻有一句話說。”頓了頓,四姑娘一字一頓地說“臣妾沒有下藥,是有人誣陷。”

“事到如今,你還死不認錯。”太後娘娘冷哼一聲“阮修儀聽旨,汝**宮闈,毒害陛下,念汝初犯,遷居洗心宮…潛心向善,贖汝罪孽。”

洗塵宮是冷宮,四姑娘身子微幌,咬著唇,不吭一聲。

皇帝看她臉色慘白,眼眸含著一包淚水…心裏萬般不舍…忍不住輕咳一聲說;“母後,阮修儀年歲尚幼,又是受人蒙蔽,不必遷居洗心宮,令她就在關雎宮閉門思過吧。”

太後轉眸看他,嚴厲地說;“皇帝,若是這般姑息,往後其他嬪妃有樣學樣,還如何了得?你不愛惜自己身體,我可不準你糟糕我兒子的身體。”

這一番可是十分嚴重,皇帝知道她在氣頭上,不敢再偏袒四姑娘,悄悄地給她遞個安撫眼色,暗示她,等事過境遷後一定救她出來。

四姑娘瞅他一眼,含在眼眶裏的一包淚水終於滑了下來。梨huā泣雨,頓時讓皇帝心裏揪揪。又想起方才她在枕席間宛轉承歡的模樣,心裏一蕩鼻腔裏一股熱流淌過,暗叫不妙,已來不及,鼻血滴滴落在剛剛換過的衣服上。

太後看看他,又看看梨huā泣雨的四姑娘,憤憤地說;“好好好,到眼前這個光景,你還要妖媚惑主,來人,趕緊把這個小賤人給哀家送到洗心宮去嚴加看管。”

皇帝看著兩女宮女挾著四姑娘遠去,心裏頗不是滋味。

太後看他眉心微蹙,知道把四姑娘發落到冷宮,他心裏不喜。不免又是惱怒又是灰心,自己為這兩個兒子操碎了心,沒有一個感激不說,反惹得他們心生不滿。越想越不值得,霍然起身,一甩袖子就走了。

回到慈寧宮,原以為皇帝很快會追過來陪罪,不想到晚上,他連人影都不見,隻派一個內侍過來問侯幾句。越發地氣惱,第二天他早朝罷了遼來請安,讓內侍把他擋在殿外了。

如此一來,大家都知道太後和皇帝鬧了別扭,個個小心翼翼起來。

當日午膳過後,太後在榻上輾轉反側,想起晉王與阮碧,想起皇帝與四姑娘,越想越覺得淒涼,孩子大了不聽娘的話了……………正傷神,聽到外頭隱隱有喧鬧聲傳來,勃然大怒,問;“誰在外麵喧嘩?”

盧宮令從外麵進來,小心翼翼地說;“是阮五姑娘吵著要見娘娘,小黃門去掩她嘴巴,結果被咬了一口。”

“不會拿繩子綁了她,拿布絹塞她嘴巴嗎?”

“是。”盧宮令應了一聲,就要退出去,又聽太後說“慢著,她因何要吵著見我?”阮碧自進宮裏,快一個月了,從來都是安安靜靜的。如此大吵大鬧行徑,與她平時不顯山不露水的作派大相徑庭,難道她崩潰了?

“她說,娘娘中計了。”

太後心裏咚的一聲,慢悠悠地半天才回過神來,倚著榻背坐起,攏攏頭發說;“把她帶上來。”

盧宮令轉身出去,一會兒把阮碧帶進來,許是不見天日的緣故,她看著比從前更白了。穿著青色的道袍,盤著道姑頭,神色沒有半點囚居的憔悴,行走間挾著一股柔風,頗有幾分閑雲野鶴的味道。

見過禮後,她直起身子說;“太後娘娘知道越王勾踐臥薪嚐膽的故事吧?”

盧宮令低斥;“荒唐,歲小兒皆知,竟然以此考娘娘?”

“非是考娘娘,以史為鏡可鑒古今。自古國恨家仇,不共戴天,是以越王勾踐苦心密謀,先是曲意迎合吳國…而後臥薪嚐膽。而吳國夫差卻盲目自大,毫不防備,有大臣提醒,還斥為小人之心,最後落個國破家亡。”頓了頓,阮碧說“大周建國一百多年,一直與北戎戰火不斷,兩國仇恨比山還高比水還長,一如千年之前的吳越兩國。如今北戎派使臣敦律耶求和,先是曲意迎合陛下,再行挑撥離間之計,誣陷晉王,除掉趙將軍,而今又插手宮闈,與當年勾踐所用手段何其相似?望娘娘明鑒,勿要中了小人之計。”

太後默然地看著她半晌,冷冷地說;“盧宮令,把服侍阮五姑娘的宮女太監全給哀家抓起來,嚴刑拷打,是誰泄露外頭的消息給她的?”

“娘娘息怒,並非是別人告訴民女的,而是采青、小桂子、明霞、平香、小遙子等人聊天時,民女偷聽來的。”

太後懷疑地看著她。

“娘娘,那東廂繡閣後邊是木板隔成的,牆壁極薄且有縫隙,夜深人靜時,便是極輕的說話聲都能聽到了。”這話是實話,太後也知道,當年七皇子關在繡閣時,常從那裏聽到各種古怪聲響。

太後擺擺手,等其他人退下後,嘲諷地說;“你自身難保…竟然還想救你姐姐?”

阮碧搖頭微說;“四姐不需要民女來救,她是被冤枉,將來自會水落石出。民女之所以想見太後,隻是想與太後打一個賭,若是輸了,民女此生再不見晉王一麵。”

“哦?”太後挑挑眉“你要同哀家賭什麽?”

“不久以後,敦律耶定然向陛下進獻北戎美女。”

太後默然片刻,說;“哀家沒有這般無聊。來人,帶她回去。”

一如預料,她根本不會答應,但是阮碧的目的達到了。

盧宮令押著她回到繡閣,同時帶走明霞、采青等人,應該是要帶去嚴刑拷問。希望明霞能禁受住,雖然她從來沒有表明過身份,但是她總是有意識地引導著其他人聊天,把外界的消息傳到阮碧耳朵裏。(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