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姑娘,可知方才兩人何許人也?”

阮碧驚了驚,回頭一看,不何時紫英真人站在後麵了,一身羽衣隨風飄飄,在幽森草木映襯之下,不象世外仙客,倒象狐仙鬼怪。

“不知,也不想知。”

紫英真人卻好象沒有聽她的話一般,看著人影消失的方向,自顧自地說穿青衣的是先帝第六子,如今封為晉王。另一個是他的貼身侍衛有德。”

阮碧皺眉,問真人何意?明我不比好,為何還要告訴我?”

“姑娘心思聰慧,不如猜上一猜?”

阮碧搖頭說我從不費心思在無關緊要的問題上,真人,小女子告辭了。”說完,轉身就走。

聽得紫英真人在身後說五姑娘,若是過些日子京城傳聞紛紛,說是晉王到玉虛觀密會先帝舊妃,你說,晉王如何?姑娘會如何?”

阮碧轉身一笑,說我若是真人,就絕對不會做這種蠢事。晉王何許人也?十五歲從軍,十八軍成為興平軍統帥,一軍之帥,思慮周密,定是想人之所不能想。我與他素未謀麵,自然不識他身份。倘若將來京城裏有傳聞出來,晉王如何我不知,但是他定然不是我傳的。真人要引火上身,盡管去試,我樂見其成。”

紫英真人莫測高深地笑了起來,說好,好,五姑娘果然沒有讓我失望。”

阮碧一聽,警鍾長鳴,通常這句話的潛台詞是——我想要用你,所以先試探你一番。“真人,我出來多時,丫鬟必定擔心了,告辭了。”不待她回答,也顧不得形象,撒腿就跑。打定主意,要是紫英真人叫也絕不回頭,以後,定要避著她遠遠的。

不過,紫英真人並沒有叫喚。

一口氣跑回洗塵山居的住處,秀芝正在練字,詫異地看著她,問姑娘你了?”

阮碧撲倒在**,喘著粗氣說沒。”

秀芝看她一會兒,去外麵端了一盆水進來,說姑娘滿頭滿臉的汗,先起來洗把臉。以後還是別亂跑了,我娘說,這玉虛觀後院裏,陰氣重,可是有很多精怪鬼魅出沒的,撞到它們了。”

阮碧翻身坐起,接過她遞的濕臉帕,不以為然地說哪有這麽多鬼怪?鬼怪隻在人心裏。”

秀芝怔了怔,說姑娘說的,我聽不明白。”

阮碧也懶的跟她解釋,把臉帕還給她,仍然躺回**,說你放心吧,以後我不會再亂跑了。”

接下去幾天,她老老實實地跟著道姑們做早課,有空閑的就到藏經閣找書看。藏經閣裏大部分都是道教經典,不過讓她在角落裏找到一些地理誌、野史、傳奇,在野史傳奇裏,她終於把大周皇朝的來曆弄了個清楚。

大周王朝之前的曆史與她所熟悉的一致,不過到後周柴榮這裏出了差次,他繼承大統之後,不是隻活了五年半,而是在位二十一年,徹底沒有趙匡胤陳橋兵變黃袍加身的機會。他一統天下,包括收複燕雲十六州。五十六歲方才病逝,諡號周太宗,傳位柴宗訓。如今立國一百又十年,國力強盛,百姓安居樂業。

正掩卷遐想,忽然聽到秀芝在外麵叫姑娘,姑娘。”

阮碧趕緊放下書,走出去。“了?秀芝。”

“姑娘,府裏派人來接咱們了。”

阮碧怔了怔,原本以為至少半個月,老才會康複。結果十天不到,她就康複了,看來病的並不嚴重。也好,她在觀裏也呆膩了,而紫英真人的態度又讓她覺得不安。

回到洗塵山居,收拾好物件。

想了想,阮碧決定還是跟紫英真人道個別。這是她從前在職場裏養成的習慣,無論如何抵觸,也要跟特權階層、實權人士保持表麵的友好。紫英真人盛名在外,一句話可抵他人十句話,可不能得罪。否則她隻要跟大說一聲——五姑娘邪魔附體,隻怕阮碧就得被“伏魔了”。

到扶疏精舍,卻見門口除了平常守門的小道姑外,另外站著兩個帶刀侍衛,威風凜凜,目不斜視。

阮碧怔了怔,不敢靠近,招來小道姑低聲問紫英真人可在精舍裏?我來向她辭行。”

小道姑搖搖頭,低聲說怕是不行,真人這會兒在見貴客,吩咐了不能打擾。”

阮碧說那麻煩你轉告真人一聲,說是京西阮府的五姑娘辭行了。”

小道姑點點頭。

阮碧帶著秀芝趕緊走了,自打萬妙居見過晉王後,她得出的結論是,以後盡量少見生人,見到了也趕緊避開,這個時代可與後世不同,有一幫特權階層,人命在他們眼裏連草芥也不如。

到山門,已經有一頂小轎在侯著了。

轎夫直接送到她到一輛青幔馬車邊停下,阮碧下轎,一個身材高大,滿臉絡腮胡子看不出年齡的車夫從車轅上跳下來,向她行禮,說五姑娘,大派小人來接你回府。”

阮碧看看馬車,問就你一個人?”

車夫說是,姑娘趕緊上車吧,天色不早,大吩咐的要在晚飯之前趕到。”

以阮府這樣的世家,自有一套行事規矩,派人來接姑娘,要不是嬤嬤來帶著車夫來,要不就是管家帶著車夫來,斷然不會隻派一個車夫來的,因為車夫在府裏隻是最低等的走卒雜役,不會委以重任。阮碧迅速地掃了一眼四周,今日不是初一十五,玉虛觀上香的人少,又過了申時,人就更少了。隻在西邊停著一輛飾著垂旒的華麗的四駕馬車,另有兩輛兩駕的大馬車,馬輛周圍拴著不少馬,旁邊不少帶刀侍衛、小廝或坐或站。

心思微轉,阮碧問車夫你叫名字?”

車夫猶豫片刻,含糊地說小人姓劉,大夥兒都叫我劉大。”

“劉大,我方才從觀裏出來匆忙,把給祖母抄的解厄咒落下。麻煩你幫我跑到山門口,跟知事說一聲,讓她送下來。”阮碧邊說邊從荷包裏掏出一貫錢遞給劉大,“這是賞你的跑腿費,我在車裏等你,你速去速回。”

秀芝在旁邊詫異地看著阮碧,姑娘幾時這般大方?姑娘幾時又抄了解厄咒?

劉大看著一貫錢,一點猶豫都沒有,說姑娘,落下就落下了,天色不早了,還是先回府要緊。”

如果是一般走卒雜役,很少有見到一貫錢不動心,而且一點猶豫都沒有。

阮碧心裏確定,這人不是阮府派來的。“那你稍微等一下,我去找個轎夫,讓他跑一趟。”

劉大此時也感覺到阮碧有意在拖延,一雙眼睛裏冒出精光,說姑娘,不就是幾遍解厄咒嗎?以後再抄就是了,晚了,要怪罪我了。”他一急之下,也不說小人,直接說“我”了。

秀芝這會兒也聽出不對勁了,拉下臉喝斥你這個車夫這麽不懂規矩?姑娘的吩咐你也不聽?晚了,自有姑娘擔當,你又怕?你吧,叫大另外派個懂規矩的人接。”拉著阮碧的手,“走,姑娘,咱們回觀裏去。”

“好。”阮碧拉著她,轉身就走。

“你奶奶個熊。”劉大低喝一聲,一把拎住阮碧的衣領,如同拎著小雞一般,扔進車裏。

雖然阮碧早有防備,但是力量懸殊太大,根本沒有反抗餘地,重重地跌在車廂裏,撞的頭暈眼花,勉強大喊了一句秀芝快跑,找人救我。”

秀芝怔了怔,轉身就跑了。

劉大也無意於秀芝,迅速跳上車轅,揮動馬鞭擊在馬屁股上,馬嘶叫一聲,衝了出去。

古代的馬車沒有減震裝置,又跑得快,阮碧在車裏被顛來顛去,不僅頭暈眼花,連胃裏都開始攪海翻江。她咬緊牙關,慢慢移動身子,背抵著右側的車壁,兩隻腳踩住左側的車壁,這才稍微好了一點。

正尋思如何脫身,聽到後麵馬蹄聲如隱隱,看來是有人追來了。

劉大也有人在後麵追,又連連揮舞著馬鞭。

古代的路,古代的馬車,阮碧隻覺得渾身骨頭都要散架了。

漸漸地,有一個馬蹄聲越來越近,估計這人騎的是匹駿馬,速度比別人快多了。

“停下,否則我射穿你的腦袋。”這麽嘈雜的環境裏,這人的聲音還能凝而不散,可見中氣十足。

阮碧正在想這聲音好象聽過,又聽一聲銳利的破空聲由遠及近……

馬車忽然橫裏一斜,一支箭斜斜地穿過車後壁,貼著阮碧的頭皮釘進車廂右邊的車壁,餘力不減,猶自震動,牽扯著阮碧的頭發也跟著一起震動。她暗暗叫苦,後麵的大爺,你倒底是來救人,還是來殺人的呀?

車軲轆似是撞到,馬車劇烈一震,跟著倒了。

阮碧腦袋朝下,腳朝天,渾身劇痛,連轉個身都困難。

那人大喊一聲別跑。”

跟著又響起幾聲淩厲的破空聲。

跟著後麵的馬蹄聲奔雷般到近處,齊齊籲了一聲。

響起另一個陌生男子的聲音小白,逢林莫追,窮寇莫追。”

阮碧恍然大悟,原來是他——顧小白。

顧小白悻悻然地說居然連躲我三箭。”

陌生男子的聲音小白不必氣餒,他入了樹林,你自然射不中他。”頓了頓,又說,“你這颯露紫可真神速。”

顧小白的聲音有掩飾不住的得意那當然,這是北戎大將沙缽略的坐騎,被我表哥俘獲,我喜歡,特別送給我的。”

“改日可要讓我試試。”

“那得它肯服你才是,你不,我在馬廄裏陪著它睡了半個月,它才肯服我……”

阮碧聽他們說個沒完,按捺著滿肚子的怒火,說諸位大爺,能不能把小女子救出來?也讓小女子可以向神勇的颯露紫致謝。”

是 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