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雲易當聽見石門轟轟響起的聲音的時候,我意識我獲救的機會終於來了。

幾個月了?離開沉眠之湖從光明神殿的空中墜下以來,我因為最後的昏迷失去了意識。醒來便被囚禁在一片黑暗之中,剛開始我甚至無法確定自己是不是活著。我的手腕,腳腕,腰甚至脖子都被鏈子一般的東西束縛著,眼睛被蒙上,周圍似乎什麽都沒有,於是看不見聽不見,身體更是無法動彈。如果說這是之前對我靈魂離體,卻逃避了生死輪回的懲罰的話,我認了。

但是,我掙紮的時候,身體會痛;時間到了,肚子會餓;似乎是為了不讓我死去,固定的時間還有魔法波動傳來,保證我被吊住最後一口氣——這種魔法的使用,恐怕最後會使我變成比亡靈巫妖之類不死生物更糟糕的東西。這些,明顯是人類才會做的事情,而且是有強大魔法的人類,因為我的精神控製能力也被封印,連讓我封印自己的思想,逃避現實的機會都不給我,大概是準備活生生的把我逼瘋。

不過希望這樣對待我的人最好做好了心理準備,他這樣對待我,那麽我將加以十倍的報複回去。

事實這樣把我封印是一件相當危險的事情,因為精神力這種東西不是不變的,而是伴隨著思考的進行一直在增加,如果可以封印,那麽我就不會為可以看見人心而痛苦,更不會因為自己的逃避,導致後來的精神力失控,以至於需要把明知道不懷好意送來的匕首插在胸前進行控製。如今,我的精神力一天比一天巨大,當到了異化的關頭,大概就和阿君的物理攻擊能力一般,突破能力的最後界限,擁有其他領域的能力,所謂破而後立就是那麽一回事。

如果我能忍受住‘破’的過程的話,但不是我自誇,我這身體連感冒都不太熬得住,何況現在靠魔法養著的半死人狀態。不過既然用魔法封著我卻不讓我死去,那麽囚禁我的人,一定沒有打算讓我死去,倒是想利用寂寞和安靜把我逼瘋的可能性比較大。可惜沒有強大精神力的普通人又哪裏會知道,要承受我普通情況下的精神力,就已經需要我的神經過於堅強了,現在被封印著的我,反而是一生中腦海裏最放鬆的時刻。

於是我輕鬆的等待到了離開這裏的時刻的到來:無論來人是不是囚禁我者,我都有足夠的自信設計對方讓我離開,真正會讓我苦惱的不過是對手的不正麵臨敵——因此,安德的逃避態度才令我最為不爽。

就在我努力使用被封印後的殘留的最後一點精神力感應對方思想,以達到交鋒前對‘敵人’的一個基本了解的時候,我聽見一個還算清悅的男音似乎很親切的問道:“這位小姐,你遇到什麽麻煩了嗎?”

伴隨著這個聲音,什麽毛絨絨的東西順著我的腿爬到了我的身體上,最後在我胸口的位置停了下來,幾隻毛毛的尾巴狀的東西從在我小腹處搖晃著,如果我沒有感覺錯誤的話,剛剛的聲音似乎是這個毛毛的東西發出來的,而且那狀似親呢的語氣,讓我想到了路穆那隻色狼。

雖然覺得很惡心,但我沒有流露出什麽情緒,也沒有馬上回答那毛毛的東西,而是努力捕捉著空氣中的另外一個脈動。按照正常狀態,這種毛毛的東西應該屬於召喚獸一類,那麽和它在一起的人型生物,才是可以決定事情的那個。這時候一雙手指細長的手忽然落在了我的臉上,肌膚的柔軟細膩程度隻有阿君才有的一比,然後我眼睛周圍一鬆,伴隨了幾個月的黑暗忽然離我而去,但因為周圍光線也並不好,所以我很快恢複了視力,卻因為眼前的臉孔頓時失神了兩分鍾。

君寒?!

不,不是。怎麽說呢?阿君的那位兄長大人始終鋒芒畢露,有著身為世界三大軍團團長那咄咄逼人的氣勢,即使不動聲色的站著,也給人極大的威脅感,和他那柔弱的外表融合在一起,隻有安德那種傻瓜才會被他古怪的氣質所吸引,傻傻的衝上去。但眼前這位,似乎相當的表裏如一,低垂的睫毛,秋水的瞳眸,還有那欲語還羞的表情,都良好的構造出了一副楚楚可憐的羞澀佳人的意境,要不是太習慣了和這張臉有一定相似度的阿君的臉孔,甚至很難發現他和阿君的兄長大人君寒是同一張臉孔。

而且更重要的,是那個胸部,那個臀部,那個錯落有致的身材是怎麽回事?!我從來都不記得暗卿傭兵團團長大人長著那麽‘標準’的身材啊!

可是接下來那甜得膩人的聲音讓我打了個寒顫:“魔……不,姐姐,你還好吧……”

“……”我重重的眨了眨眼睛,以確保自己不是因為幽閉而產生了嚴重的幻覺。這時候極端感謝我的精神力,雖然讀心能力是所有能力中最該被詛咒的一種,但這真是一種很好用的能力。就算被封印到所剩無及,我依然在那一瞬間捕捉到了眼前這個‘如花少女’現在的感情竟然是‘喜悅’。

‘喜悅’因人而定會有很多種,但我可以以安德的錢袋(?)發誓,這種喜悅是看見了意料之外的巨大獵物的那種喜悅,就和當年我看見阿君和安德出現的時候一樣。

一個‘柔弱’的美女,頂著君寒的臉孔,帶著‘計算’的想法,說著關心的話語?!

簡直是最令人不能相信的組合體啊!而且前麵那個‘MO’,摸?磨?第二聲……叫我?魔……百分之八十的可能性是這個字眼,這麽一個‘純潔少女’對一個她心目中的魔女那麽好的理由是……?我順著她的想法,冷漠的翹起嘴角,用十足十惡女的口吻,冰冷的說道:“不好!你看我哪裏像好的了?”

給他一個表演的舞台吧!在計算別人的同時,要做好別人反過來利用的心理準備啊!

強勢傭兵團團長臉孔因為我的話語瞬間蒼白了起來,帶有蟬翼般睫毛的眼睛用力眨了幾下,似乎在阻止那片波光粼粼滿溢而出。我不得不承認眼前這不明人物的演技極好,即使我擁有作弊一般的讀心術,都幾乎懷疑自己的能力是不是在封印中出了什麽問題,導致誤會了那麽一個柔弱少女。

唯一讓人保持清醒的,是那張和阿君有一定相似度的臉孔,基本上就算有足夠的理由我也不會相信這麽一張臉。果然,少女在抖了抖嬌小的身體後,用和格瑞斯類似的語言障礙者敘述語氣,斷斷續續的說道:“魔女姐姐……不是……我,我,我原來是‘塞壬’一族的,您也知道……我們一族的歌聲擁有的魔力吧!一些勇者卻以我們弄翻了船隻為借口屠殺我的族人,因為聽說魔王大人複活了,所以,所以,我們來向魔王大人申述…………”

“哦?”魔王?是安德還是他的第二人格?來向?那麽這個魔王不會在附近吧?無論是安德也好,他的第二人格也好,竟然這樣對待我,他一定是不想活了!

但在被放下來之前,我不能讓到手的救星跑了,所以我壓住怒火,力爭和顏悅色一些,效果似乎有點過了頭。不知道那少女是怎麽解讀我的表情的,她像被什麽鼓勵了一般,扭扭捏捏的說道:“那個,我知道,無緣無故的請魔王大人幫忙是不可能的。這時候從炎龍的燕鑫大人那裏聽說,你被他封印在這兒了。所以我們決定先來救姐姐您,希望您把我們引薦給魔王大人。”

“燕鑫?”黎焉!?那個錢鬼?但他當時應該已經……歐陽尚響!我這些天被囚的疑問一掃而空。

該死,我低估了蒙沙,是因為他隻跟在安德後麵亂轉,可是我卻連歐陽那家夥都看錯了!明明答應不再介入我對炎龍報仇一事,可以現在拿住機會,竟然連通她最討厭的黎焉也要把我封印起來。之所以不殺我是怕我幽靈態依然不放過她!而把我精神弄崩潰,然後利用……用膝蓋想都知道是那錢鬼才會誕生的點子!

我明白歐陽沒有把我交給可以連我靈魂都控製住的琅繯家是顧及到以前的情誼,但要是我會因此原諒她,企不是太對不起她和錢鬼給我的這次機會了?!(看吧!對壞人有良心是自找苦吃)

就在我腦海裏燃燒著熊熊怒火,計劃著把整個炎龍紅燒清燉之時,大概是聽見了我的自語,少女忽然補充了一句:“我不知道燕鑫是誰喲?”

我知道就可以了,但她這麽補充卻也很可疑。我疑惑的看了眼少女,問道:“你是塞壬族的?”擁有有魔力的嗓音是沒有錯誤,會催眠路過船隻就是根本的性格惡劣,即使被勇者追殺也沒什麽嘛。

“是……”少女有點害羞的掀起裙子,馬上又放下,她的腳是瞬間變成了魚尾,鱗片又不像是人魚族沒錯。魔物麽,隻要是和正義陣營的同類生物不太像就算,因為他們大都是善良種族魔化而來,確實沒有具體形態。但是剛剛那一瞥,這少女明明是東方鮫人一族——她們同樣是魚尾人身,但東方的精怪和西方的海族根本就沒有可類比性,就如同東方龍族和西方龍族一樣。連炎龍人都無法辨認的珍惜種族,如果不是遇上我,一定不會有人知道她在說謊吧?

但既然是東方的精怪,會不認識那個刮地三尺的錢鬼大人倒奇怪了。據說哭泣都可以流出珍珠的鮫人一族有多大的經濟價值,錢鬼不會不清楚,我看著他就像在自己家池塘裏非法圈養這種珍惜精怪的。

什麽塞壬,還有什麽不知道燕鑫的來曆,這女孩似乎嘴裏就沒有一句真話啊!

“我現在的樣子,根本不可能帶你去見魔王陛下吧!”我歎息著說道。

現在我對我被囚禁的地方充滿了疑問——這似乎是個大型山洞的一部分,幹燥而陰暗,是個關人的好地方。但是!為什麽要把我囚禁在這裏?關在他身邊不是更放心麽?不要告訴我這個首富沒有足夠的場地。唯一的解釋是我周圍的法陣,這裏的陣法似乎引入了一股力量來壓製我的精神力,以陰製陰……如此充滿鬼氣的地方,琅繯家不應該不知道,而且剛剛提到魔王,世界上合適魔王,有滿是鬼氣的地方是……

十大密境之一的魔域迷宮!

根本不是我自己出得去的地方……不如騙這女的,去扯符咒,隻要順序有點問題,她就會被陣法反製,然後被我控製。現在的我,絕對需要一個可以帶我離開的奴隸啊!(香女王,你果然很合適做壞人。)

少女卻沒有裝模作樣的說什麽她不會之類的話,隻見她認真的看著我,一字一句的說道:

“您這位有著黑色長發,纖弱身體的小姐,您這位違反命運的偏轉,陪伴著魔王前進的小姐,你這位打開魔界之門,和全世界為敵的小姐,怎麽可能被脆弱,腐朽,沒有任何力量的鎖鏈所困住。看吧!封印您的,將因為您的怒火破碎,捆綁您的,將因為歲月的侵蝕而消失,束縛您的,將因為您的力量而倒轉。您現在,無拘無束,隨心所欲,沒有什麽再約束您,束縛您,製止您!古老而虛無的語言的精靈啊,我,言靈師的尹寒,每個字,每句話,都是真話。不信的話,請您看看您眼前的事實。”

如果普通人說這種話的話,那麽她一定是白癡,但問題是,伴隨著少女清脆的堅定的嗓音,整個法陣,約束我的鎖鏈,周圍的符咒,在瞬間消失得一幹二淨。看起來,這少女真的是傳說中幾乎已經不存在的言靈師一族。

加上自己名字,所說出的話,就一定會按照她的意思進行。這種聽起來很占便宜的職業,最大困難是,言靈師每句話必須是真話,他們的任何一個謊言,哪怕是無心的一句話不符合現實,就將遭到比死亡更可怕的懲罰。沒有從出生到現在都沒有說謊的人,所以言靈師幾乎不存在。

以上,世人所了解的一麵,所以,言靈師的話比金子還真,已經是一條諺語般的存在。但是,很少人知道還有一個成為言靈師的方法:那就是完全相反的,到死不能說一句真話,完全由謊言構建的人生,也可以成為說什麽就會發生什麽的言靈。

從這少女從剛剛就沒有說過真話的情況來看,我真碰上了稀罕中的稀罕物品——完全不說真話的言靈法師。

對於我探尋的眼光,少女羞澀的微笑了起來,一個聲音忽然從我胸口冒了出來:“姐姐就如您所看見的,她是言靈師尹寒,我是妖狐忘卻的旅者,跟著魔王大人混,以後就多靠姐姐你了。”

這麽說著,那一開始就感受到的毛絨絨的物品,擁有怎麽看都不像是正常名字的狐狸精在我胸口拚命蹭了蹭,以正常審美觀可以說是異常可愛的臉上,說不出的猥褻。我一聲不吭的把它揪了下來,抬起沒有力氣的腳就踩上去。可是那狐狸一溜的逃到了尹寒的後麵,裝模作樣的整理著銀灰色的皮毛。

原來如此,不能說的真話,就讓寵物說麽?尹寒卻膽戰心驚的望著我:“那個,姐姐的名字……”

“哼。”

“我是說,可以去見魔王大人了嗎?外麵的藍龍大人很恐怖啊!”少女馬上改口道。

對了,藍龍,除了魔王以外,魔域迷宮以前的主人。

該死的錢鬼還真找了個好地方。我歎了一口氣,百無聊賴的多問了一句:“對了……你是女人吧?”

“人,人家當然是女人了,怎麽那麽問?”尹寒驚訝的回家,並做了個挺胸的姿態,展示她嬌小身軀上大到離譜的胸部。但從她不能說真話這點看……

人妖!

這年頭的男人都一個個比女人漂亮麽?還有尹寒這種和君寒類比度過高的名字……鬼才真的相信這騙子和暗卿傭兵團團長沒有關係。

我沒有再理會他們,徑直向外麵走去,尹寒和他的狐狸緊緊的跟在後麵,像是我的尾巴。

看來我果然是在魔域迷宮沒錯,即使離開封印我的洞穴,外麵依然是一片昏暗,猙獰的山石撲麵而來,幾乎讓人產生它們會移動的錯覺。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濃濃的血腥味和屍臭味,不遠處就有一隊腐爛到快剩下骨頭架子的僵屍在緩慢移動著。似乎感應到我的氣息,他們支嘎的轉過頭來,眼睛裏閃著幽幽的綠色光芒。

我果然沒有猜錯,這裏確實是十大密境中最恐怖陰森的魔域迷宮。

身後的尹寒發出細小的尖叫,緊緊的抓住了我的衣服,那該死的狐狸也趁亂撲了過來,企圖再次鑽進我的胸口。這次我直接架起了精神屏障,讓那狐狸在碰觸到我的那一刻,精神極度萎靡,軟趴趴的倒在了地上。那一瞬間,我清楚的感受到從尹寒那邊傳來的,幸災樂禍的意念。我向這騙子鮫人挑了挑眉頭:“還愣著幹啥,去處理那些僵屍體啊!你以為我就是魔王麽?它們可不會乖乖聽我的話。”

“啊?可……”稀罕的言靈師似乎想說什麽,但因為顧及到言靈的力量沒有說出來。這種職業說白了,平時就跟啞巴沒什麽區別,倒是最好欺負的對象。不過會跟不能說話的人,足夠說明了我也無聊到了某個程度。

可是沒有等言靈師說出什麽來,一陣冷風忽然猛烈的刮了過來,再看時,那一隊僵屍已經成了冰塊。一個熟悉的女音叫了起來:“你們沒事吧!因為魔王的出現,不死生物力量增強,這附近已經成了禁止區域,所以請各位冒險者先生們……香,香菜小姐!”

“哦,勞倫?還是現在的是格瑞斯?”我冷笑著望著走道另一端,在一隊聖騎士擁簇下的紅臉少女。有別與一如既往的形象,她今天穿著白色的長袍,胸口掛著銀羽形狀的項鏈,再加上長長的權杖和圍繞在她周圍的騎士。果然是人要衣裝啊,她現在的打扮還真吻合預言中那位幫助勇者挑戰魔王的少女魔法師的形象,或者說,更像是聖女?

“我是勞倫,香菜小姐您在這裏,那麽魔王是……”大概是合體久了,或者這姐妹倆本來就性格差不多。勞倫紅著臉,說話如格瑞斯一般吞吞吐吐,眼神左顧右盼,看樣子根本就在尋找某人。她的目光忽然和我對上,於是欲蓋彌彰的解釋道:“那個,我以為,最近的第一盜賊才是……外形上據說很像啊!”

正解,因為你一定不知道他分裂了。不過也不排除那傻瓜跑來放魔王,分身去了當盜賊的可能。對於安德,我們要抱著懷疑的眼光看問題,反正他總能做出超出所有人計劃外的愚蠢舉動就是了。

“原來是法師大人的朋友麽,那麽由我們護送你們出去吧!”一個聖騎士忽然插嘴說道,其他的聖騎士也七嘴八舌的叫嚷了起來,似乎每個人都真著想表現自己。順應著這群傻瓜的目光,我回頭望了眼正抓著我衣角,目光閃爍其定,正發著抖的言靈師小姐。

顯然,如果嘴上說謊是職業需要的話,那麽連動作表情也完全偽裝,就是人品問題了。這時候要是擁有和我一樣的讀心能力,大概可以聽見異常尖銳的冷笑,這是位把騙人當成日常消遣的‘小姐’,她不僅沒有一點對我為什麽竟然和聖法師認識的驚疑,反而隻有發現更大獵物的喜悅。

基本上這個人和我是同類,就某方麵來說,是比我還要討厭的同類。因為覺得騙人很有技術難度,而且麻煩,所以不是完全必要,我是大都不去騙人,以真我出現,於是會被警戒也是難免的。但是這位,根本把騙人當成了樂趣,恐怕被他騙死了都不知道怎麽死的。

所謂同類相斥,我最討厭的就是這種。

但男人們很吃這一套,尤其是‘正義感’過剩的騎士大人們,他們看著這位‘柔弱的美女’的眼神幾乎要燃燒了起來,我想那位有著同一張臉的君寒都沒有那麽大的魅力所在吧!連勾引都不會阿君更不用說。倒是什麽都吃,就不吃嬌嬌小姐那一套的安德可能對這個美女沒什麽想法,大概他的理想大概是真的男人也說不定。

看見聖騎士們的蠢樣,勞倫冷漠的揮了揮手杖:“我們的任務是巡邏,你們還愣著幹什麽?!”少女的臉孔雖然欠缺了幾份威嚴,但口氣中的魄力還很稚嫩,但已經和我們最初認識的那個少女不同,擁有著她們兩都曾經嚴重欠缺的自信在裏麵。這些自信,對一個擁有消滅魔王的未來的強大魔法少女來說,已經足夠了。於是聖騎士們馬上消了音,說什麽要護送的傻瓜一個也沒有了。

見我有趣的望著她,勞倫的臉瞬間紅了起來,有些狼狽卻自豪的說道:“香,香菜小姐,也許現在不行,但是,我以我的方法在努力著。”

“加油?”她是希望我說這個麽?我抿起了嘴,卻無法製止住想笑出來的感覺。真是了不起的宣言啊!可以回去向曾經把她們人生銷毀的‘父親’妥協,不過為了讓心愛的人回頭看看。安德那個傻瓜何德何能可以得到這樣一個少女的青睞,以他那顆腦袋,又大概極浪費的不會想去理解這種感情吧!

就算你力量強大到讓你愛慕的人會正眼看你又如何呢?安德那個家夥,根本沒有重要到不能放手的東西。他的確是善良的,他可以不舍棄我的屍體,在追殺下穿越遺忘山穀,他可以為你們姐妹兩下冥府,在光明神殿和眾多敵人對峙,他也可以為蒙沙不惜披上魔王的稱號,也要把他從預言的苦難中帶離。但是,就和他可以見一個就向一個求婚一樣,隻要他的對象有任何一點微小的(不小了……)毛病,就可以毫不留戀的抽身,安德沒有舍棄不了的人。

在我複活,阿君卸下了勇者責任,他又沒有血誓牽連的現在,跟隨著阿君的冒險隻會再次卷入世界量級的麻煩之中,無論是我對炎龍報複立場,還是阿君身後的四方,無論哪一個都是安德不想沾染的存在。當初他既然可以對必須回到王都的蒙沙放手,現在也就可以對我們放手,我深刻懷疑他現在是不是在阿君身邊,他是不是有尋找我的念頭(您真了解他)。

說到最自我主義的,難道不就是那個盜賊麽?他隻要自己無愧於心,根本看都不看別人的感情一眼,隻會逃避罷了。

啊啊,越來越生氣了,先找到這裏的魔王,不管怎麽先出一口惡氣再說。這種情況下,那麽有用的開道工具不用就太可惜了,我昂起頭,微笑著掃了眼這些在常人麵前威風凜凜的聖騎士們,在我的目光下,他們竟然全體退後一步,有些竟然驚恐的跳了起來,這個素質,難怪會被勞倫管得死死的。(不,是鬼女王大人您實在太恐怖了)。不過有一個似乎鼓足了勇氣上前,卻不敢看我,有些遲疑的對勞倫問道:“她,她好像是被通緝的魔女啊!法,法師大人……”

“是啊!”勞倫很輕描淡寫的回答。

“那麽……”一陣金屬撞擊的聲音後,剛剛還在為我身後的言靈法師花癡的騎士們都抽出了長劍,他們臉上的表情可以堪稱為悲壯,讓我忍不住哼笑了起來。但伴隨著我的笑聲,他們卻愈加的緊張,有一個甚至發起抖來,身上沉重金屬的撞擊聲在空曠的洞穴裏格外響亮。

真是,害怕什麽呢?我現在站都站不太穩。因為是炎龍的法術給我提供的‘生氣’,所以不至於像光明魔法一般被洞穴裏的陰氣消磨掉,否則以我幾個月滴米不進的情況看,在身體裏殘留的法力一旦消耗光,我就徹底玩完。

“我說過了,我們隻是來這裏探查的,並沒有正麵衝突的打算,也不準備做無畏的犧牲。”勞倫揮了揮手,很平靜的說,這個女孩果然有了不小的變化,她開始有領袖的氣質了。

“也是,對了,你們到這裏有看見過藍龍嗎?”看著所有人的臉忽然青了一半,我保證我不是故意‘在現在’提那啥麽子龍的。(那麽強調的說,你果然是故意的)雖然我以前是做控製黑龍之類的事情,雖然現在這裏這隻藍龍份量明顯比不上黑龍,雖然我剛剛解除封印的精神力有點過剩,但我怎麽也不可能控製一隻活力充沛的藍龍啊!有助手還差不多。(什麽樣的女生可以在有助手的情況下活抓一隻龍啊?)

不過似乎深信我是魔王的爪牙,所有人竟然都臉色鐵青的看著我,讓他們臉色更加發青的是,地麵在這個時候開始振動,伴隨著什麽巨大的喘息聲和靜電的辟啪聲,我的有些頭發竟然因為靜電開始直立,因為長的關係,相信看起來非常的壯觀,然後我身後的言靈師小姐指著她身後驚叫了起來,在她顫抖的手指的前方,有一雙碧藍的眼珠正凶狠的瞪著我們,光那眼珠的長度就有我兩個高。

恩恩,真是說什麽來什麽。(女王您太冷靜了)

而且比想象中更要恐怖的是,這是隻龍也就算了,還是一個肌肉萎縮,皮膚幹枯,幾乎成了木乃依的龍巫妖。它隻是出現就已經讓人有觸電的感覺,如果真的一口龍息噴出,想必我們連屍骨都不知道上哪裏找去吧!

麵對著這隻巨龍,幾個不爭氣的鐵皮罐頭竟然坐到了地上,嘴裏隻能發出咿啊的聲響,似乎連話都說不完全,總算有幾個出息點的沒有忘卻自己聖騎士的身份,衝到了勞倫前麵,依然是備戰的狀態,手卻不由自主的顫抖了起來——但他們那麽恐怖的瞪著我做什麽?這龍又不是我養的。(後麵一隻巨龍的腦袋,您大小姐頭發飛舞的站在他前方,那龍怎麽看都像是您寵物啊)

勞倫的臉瞬間蒼白了起來,但她咬住嘴唇,始終沒有被嚇到驚慌失措,而是將魔杖平端到胸前,默默的開始念什麽。雖然我是很想誇獎她長進了,但不聰明的腦袋是沒有辦法短時間的進步的,這位可以使用禁咒的魔法師小姐,她難道就沒有想到在她念那又長又麻煩的咒語的時候,變成龍的午餐嗎?

其實,一旦擁有了足夠思考的智慧,就等於有了致命的弱點。我百無聊賴的轉過頭,冷聲問道:“那家夥還好吧!?”

“那家夥?”沒有了到眼前緲小的人類會那麽跟它說話,藍龍巫妖呆呆的問道。我驚喜的發現它那一刻明顯的思想停頓,那麽大一個子,那麽強大的物種,卻明顯是個四肢發達,頭腦簡單的,用價廉物美來形容真正好。(不對吧,這種形容詞)

我眯起了眼睛,不自覺的想笑起來,嘴巴的線條卻沒有變化,要形容應該用是要笑不笑吧!帶著這個表情,我冷聲說道:“還有誰,那個綠眼睛的傻瓜啊?”

“你是說魔王大人嗎?對魔王的不……”

可以馴服一隻龍,那麽在這裏的明顯不是安德本尊,我失望的歎了一口氣,連理會向空氣中散播著過量崇拜氣息的藍龍的興致都沒有了。雖然可以跟阿君他們斬釘截鐵的說第二人格是安德的一部分,但要麵對著那麽一個其實個性和朝夕相處的正式人格完全不同的東西,並不令人開心呢!而且那個魔王對自己抱有的心思,以一個少女的立場來說,並不是什麽好的概念。

“……魔域迷宮的主人,出現。”

曆盡幾個月的封閉,我幾乎忘記了如此重要的事情啊!在踏上通往沉眠之湖的階梯前,忽然出現的奇怪黑色鬥篷,絕對有說過上麵那段話。如果把這話和魔王降臨魔域迷宮當作因果關係來看,那個黑色的生物可能的背景是——預言師?不,有我在,一般的預言是不能確立的。那麽瞬間移動者?不,能力對魔法力本就強大的魔王無效,然後還有……言靈師?這樣說到那個木頭娃娃……

說起來,這個尹寒‘小姐’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呢?她的話都是謊言,所以不可能是投奔魔王,以實力,竟然要先弄出我來去對付藍龍,那麽就沒有打倒魔王的能力。第二人格的魔王出現後我一直跟在身邊,排除舊識的可能性,找魔王談判,嚴格說歸類於投奔魔王……如果讓魔王降臨這裏的黑色生物是言靈師的話,另外一個言靈師的到來,沒準是為了尋找它?

“你竟然敢無視藍巫妖克羅斯大人的存在?”

就在我發呆的當口,巨大的咆哮忽然的響了起來,一股惡心的味道傳了過來,轉頭就看見巨大的嘴巴,牙齒上還粘著腐爛的肉沫,在如黑洞一般的嘴的深處,聚集著藍色的光球。啊啊,在人家思考的時候,它張著嘴做什麽?連這點禮貌都不懂麽?

“臭死了。”

我冷聲說道,抓住龍息即將噴出的那一刻,藍龍一瞬的思想空白,控製住它局部的腦部神經,以最低的精神力強迫控製住它部分的思維,強迫它的上下顎一合,就聽見帶著茲茲的聲響,和它喉嚨的一個抖動,那口本來要噴出的電球被再次吞了下去,這隻叫做克羅斯的笨龍反而被自己的吐息所攻擊,幹燥的皮膚上閃動著藍色的電光,在一陣狼狽的抖動中倒在了地麵上。

虛弱的身體卻因為使用了這個力量,忽然的脫力。我勉強控製住自己的雙腳,向聖騎士那邊望去,勞倫的禁咒竟然還沒有念完——果然智商不足啊,用低級魔法先困住敵人,再爭取有使用禁咒魔法的時間,才是最聰明的作法,我覺得她用本能都更強一點。

不能被敵人發現自己的衰弱,我用最後的力量打斷了勞倫的冥想,冷笑道:“你們還在這裏做什麽?本姑娘今天心情不錯,不打算和你們計較。”

“啊……”勞倫驚呼著想說什麽,但在躺倒的巨龍的背景下,嚇的幾乎和我一樣無法站穩的聖騎士一把拉住她,跌跌撞撞的向外逃去。直到看不見他們的身影,我才虛弱的坐倒在地上,卻立刻感受到一旁強大的喜悅氣息。

切,看著外表弱小的言靈師,我冷淡的想,和我一樣隻能靠頭腦與無法直接攻擊的精神能力的你,可以對我做什麽?

就在我渾身戒備,瞪著臉上還帶著淚水的言靈法師的時候,趴倒的龍的後麵卻傳來了鼓掌的聲音。黑色的頭發微微有點變長,在陰暗的洞穴裏,眼睛卻發出很美麗耀眼的綠寶石色光芒,披著巨大黑色鬥篷,看起來相當具有魔王感覺的青年笑眯眯的向我走來,一看就可以和主人格分別出來的強大魄力瞬間充斥著整個空間。看著他得意的臉孔,我幾乎想一腳踩上去,而他的身後和黑暗幾乎融為一體的,正是在進入沉眠之湖前看見的黑色生物。

“你,言靈師晉級考試合格……過來。”那黑色鬥篷向尹寒招招手,我身邊的言靈師立刻欣喜的跑過去,一點都找不到之前對龍的殘留的恐懼了。

而我則冷冷的看著那個幾乎在臉上寫著我是魔王的男人,冷聲道:“你一直知道我在這裏麽?”

“恩,你來這裏之前就到了,因為構建身體花了點時間,所以錢鬼不知道我也在,在他把你關起來以後,我就出來把他趕跑了喲!”安德,或者安德的第二人格用‘誇獎我吧’的口吻向我邀功道,似乎把我囚禁了幾個月的事情,可以完全無視一般。

我握緊拳頭,拚命製止住身體的發抖,咬牙切齒的問道:“啊,結果你和黎焉一樣,想讓我精神完全崩潰?”

“不,我對小香你絕對我信心。我隻是不希望你的精神力波段太平衡,在做某些事情的時候,對我造成幹擾。”他彎下腰,把手搭在我的臉上,臉湊過來,很惡心的微笑道:“你現在因為一使用力量,身體就虛弱到無法動彈的樣子,不是很可愛嗎?再進一步的使用精神力,想必,你就會進入半昏迷吧!雖然保持感覺,卻思考力下降。”

我半昏迷之後,他想幹什麽,那簡直是不用想都知道事情。如果可以和阿君一樣,認為這種東西和安德完全無關多好。我的眼睛有些發酸,掙紮著用已經沒有力氣的手摸向口袋中的某個物體——謝天謝地,它還在,現在就看我的運氣了。我低著頭,那混蛋的手竟然得寸進尺,向我脖子滑了過去。我惱怒的捏緊了那東西:“男人這種生物……”

一定要成功啊!這是我最沒有信心的一次了。如果做不到的話……我才不要,我才不要被剝奪力量,被其他人為所欲為,哪怕那個人是安德也不行,何況他不過是區區第二人格罷了。

“什麽?嗚…………”安德的第二人格,偉大的魔王大人,忽然向被電打了似的,半跪在我的麵前。

成功了……嗎?我大大的鬆了口氣,不受控製的,有**從眼睛裏滑了出來。也許是洞頂在滴水吧!我怎麽可能脆弱到因為這種事情流眼淚。不過是被關了幾個月,他明明知道卻沒有放我出來罷了,那該死的安德主人格,估計連找我的打算都沒有……討厭,怎麽水越來越多了?

我真的真的不在乎,救我出來的不是阿君和安德啊!這種事情,誰都可以的!否則我剛出來就難受了,更不用等到這個隻有臉和安德差不多的東西非禮我以後。

瞪了眼驚訝的看著我的黑色生物還有言靈師,我從懷裏摸出一個小小的木頭,那曾經是醜陋的木頭娃娃的一截手指。我抹去臉上的淚水冷笑道:“這個其實是語言記憶媒體吧,就和魔法水晶一樣(錄音機),隻要定時就可以播發語言,對於言靈師是很方便的東西。就是利用‘強製言靈’對他進行的移動吧!不過因為魔王大人曾經憑依到這上麵,它本身又有言靈力,結果魔王和它產生了強力連接,對魔王大人有了製約。”

“這種事……在你的計劃中?”安的第二人格問道,不過他看我的表情很明顯就算我回答是,他也不會相信。

“怎麽可能,那娃娃在你手中的話,我根本不能怎麽樣。說起來,哪個可以控製你的娃娃呢?不會到外人手上去了吧?”我不懷好意的看著那黑色生物。心裏卻無比的慶幸,如果沒有多一個心眼,沒有這個,我真的……身體一想到就忍不住顫抖。我怎麽說也是個女孩子,落到毫無力量,任別人擺布的處境,怎麽說也會害怕的。

就算魔王大人你現在看見我的表情,開始懊悔的望著我,也是在我反擊了之後啊!如果沒有這個力量,在他真的對我做了什麽之後,那麽我流再多眼淚也沒有用吧!

“不,在傳送我之後好像被光明魔法毀了。”魔王老老實實的苦笑著回答:“千鈞一發。小香……剛剛的是誤會……你知道我方向感不好,其實……我是在迷宮迷路了,剛剛正好到附近。”

“算誤會好了,但看著我被關起來,卻一點都不打算放我出來的家夥,我可能不報仇麽?”我冰冷的看著他,那張和安德一模一樣的臉蒼白起來,我卻不知道為什麽心軟了下來:“算了,隻要魔王勢力的擴大,你的本體遲早會自己送上門,與其去抓那比魚還滑的東西,還不如留在這裏。再說了,我現在的身體狀態,不養個一兩年,根本不可能離開這裏,該死的黎焉!喂,你也是言靈師吧?為什麽要幫助魔王?”我奇怪的向黑色生物問道。

“……命運。”

……真是討厭的回答。不管它,問題是怎麽把魔王勢力擴大到讓安德那傻瓜自己跑來的地步呢?我正那麽想著。一直在地上發抖的狐狸,這時候一破一拐的爬回尹寒那裏,對還半死不活狀態的藍龍留口水道:“可不可以把它殺掉,BOSS耶!NPC的BOSS就是增加經驗的。”

NPC?這兩個原來是消耗型勇者嗎?所謂消耗型勇者,就是好像不屬於這個世界,被生命女神垂青,可以無限複活的一類冒險者,沒有人知道他們從哪裏來,卻是冒險者的重要主成——否則這個世界怎麽那麽多勇者?!在我們把他當利用物品的時候,他們似乎也不太看得起我們,似乎把我們當成了娃娃一類的東西。靈光一閃,我微笑了起來,對那兩人說道:“對了,你們要不要接一個任務?”

“任務?”他們眼睛閃閃發光的望著我。

和傳說中的一樣,消耗型勇者對這個詞沒有免疫呢!魔王卻很了解的對我微笑道:“幹脆開放一個我們的陣營吧!這裏需要擴充。1”

唔,雖然我也那麽想,但有腦子的安德還是很討厭呢!要是最後那可以完全控製他的木頭娃娃沒有被毀掉就好了。不,就算完全控製魔王也沒有用的,一定要抓回安德,這是無庸置疑的事情。

“係統公告:魔域迷宮的黑暗陣營開放。進入條件為…………

————摘自《欺詐師Onlin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