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秋撲進那位先生懷裏,脆生生地叫著爸爸已經是兩天後的事情了。 這兩天來先生一直在處理火後的殘局和選址,從未合眼,可盡管眼裏已經滿是血絲當見到小秋的時候還是將一身的疲憊掩藏地恰到好處。

爸爸,我好怕她小聲地抽噎著,我以為爸爸也要和媽媽一樣不見了

他輕輕蹭了蹭她耳邊的頭發,安慰似地說道,小傻瓜,爸爸會一直都在的。

一直陪著小秋嗎

當然。

爸爸,我看見她從先生的肩窩裏抬起臉來,淚水的後麵是恬淡的笑容,有爸爸在真是太好了。

那位先生的手明顯地一頓,不留痕跡地將女兒更緊地抱住。

而我隻能側開臉,心中的酸澀不停地往上翻湧。

小秋他低柔地叫著她的姓名,想要一直一直活下去嗎

對一個孩子而言,這個問題一點都不複雜。小秋回答地很幹脆,嗯。

但是啊,繞了一個彎,爸爸必須一直陪著我才行。

先生沉默了半晌,伸出手撫摸她後腦的長發,小秋,你還想像童話裏的公主一樣漂亮嗎

她似乎意識到了什麽,離開了父親的懷抱,愣愣地看著他。兩雙幾乎一模一樣的眼睛相互凝視,一雙眼角略微上挑,一雙杏眼大而有神。

爸爸她遲疑地開口,小秋現在很難看嗎

那位先生原本想故作正經卻被她這一句童言激的笑出聲來,她見他笑亦露出甜甜的梨渦,怎麽會,我的女兒是最好看的。

沉重的氛圍被打破,徒留一室的溫情。隻有我知道,這應就是他們,最後的溫存了。

因為他要讓她活下去。

一直一直,活下去。

果不其然,笑著笑著小秋原本有神的眼眸驀地空洞起來,失去焦距的瞳孔如施了定身術一般牢牢地被她父親的眼眸牽住。

恨我吧,小秋。不知何時,慈愛的笑意已全部退散,恨我吧。

恨我吧,小秋。

恨我吧。

我清楚地聽見了他的哽咽,那麽地沉痛,像是他說的每一句話都可以真切地打進自己的身體裏。

剛才突然而來的角色切換讓我以為他已狠下心來,可現在的語句中的頓點將他暴露無遺。

接下來他說了好多好多,他將我變成了她的姐姐,他將自己變成了最十惡不赦的父親,他篡改了她的記憶。

他把她的童年變得暗無天日,把她的母親貶的一無是處。

但其實都不是這樣的。

都不是這樣的啊。

我強迫自己挪開目光所至,便看見了站在角落裏一臉驚怔的liquid。而我,隻能強忍著想上前扇他兩個耳光的衝動,一動不動。

我想起了昨夜那位先生與我說過的話。

他說,隻有這麽做才能讓小秋遠離我,才能讓你代替她,才能讓她平安地活下去。

他說,liquid是唯一一個可以變成小秋支柱的人。一個人想要在這個世界上存活,必須要有一根支柱。對小秋而言,你我已經不可能了,隻有liquid。

他說,就因為他極有可能是fbi的人對我們保護小秋才更加有利。

他說,他不會傷害她的,這點你應該也明了了。

我深吸一口氣,將眼裏溫熱的**抑製了下去。

是的,我知道liquid傷害誰都不會傷害小秋。

但是先生,如果他傷害了你呢

如果他傷害了你又該怎麽辦呢

我慢慢地跪坐到地上,麵前的男子剛毅的眼裏滿是悲愴。他停止言語,撫著女孩兒的麵頰像是摸著一個易碎的娃娃。

女孩閉上眼,傾倒在他肩上。

終是沒有自己想象的那麽幹淨利落,他環抱住她小小的身體,像是用盡一生的力氣。

小秋,爸爸愛你。

在她注定已經無法聽見的時候,在她耳邊,一遍又一遍,固執地重複著。

小秋,爸爸愛你。

爸爸愛你。

那一晚,我看著我愛的男子欺騙了他最重愛的親人,掌心血肉一片模糊。

那一晚,我再也沒有忍住,在不長不短的十九年生命裏,第一次淚流滿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