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跌跌撞撞地跑回房間,沿路好幾次差點打碎窗台邊上的藝術品,進門後用力地甩上了房門。 我覺得渾身都在發抖,不論怎麽咬牙克製都無法停止。撲到**,將臉埋進被褥裏,不覺間臉上的淚痕已經幹透。

她不是我的任何人。

我咽了口唾沫,喉嚨又開始酸痛不已。

不是我的任何人。

過去的我也曾如此埋臉於母親病逝的床前,從心底溢出的悲傷默默對她發誓一定會找到爸爸然後向他坦白她的懊悔和愛意。可如今,當我曆經重重困難終於站在那個男人麵前時,我卻撒下了無比卑劣的謊言。

我早已不是當年那個心如死灰的男孩,有人幫我點燃了心中另一根燭火讓我重新感受到了心髒的跳動。

那個人在從滑梯上跌下後依舊笑靨如花,在我支離破碎的世界裏空出一片光明;

那個人衝進了試驗場一把扔開了我手中對準自己的手槍,聲線溫軟地說我們回家;

那個人已然忘卻了自己的年齡,在試驗場外的放聲大哭給予了我無邊的信任。

那個人代替我尋父的使命撐起了我的生命,以至於當我隱隱約約覺察到真相的時候選擇徹底的逃避與背棄。

因為我心裏明白,我對她的心意。

從來都不隻是妹妹而已。

如果讓那位先生知道我真正的身份的話,聰黠如他怎會不知我對她的感情恐怕到時候是我最無法接受的,從她身邊徹徹底底的瞬間抽離。

而這對我,對父親,對小秋,都是無端的折磨。

所以,讓我一個人來就好。

這樣的折磨,讓我一個人承受就好。

秋與我叫你秋與好不好

我一直覺得,liquid,liquid難聽的真的不止一點點。

平水秋與,就叫秋與好不好

現在想來,當初得到這個新的名字為何會那般的開心,根本就是因為在我內心深處執著地認為或許換了一個身份我就可以肆無忌憚地待在她身邊。

或許換了一個身份,我就不再是和她血脈相連的兄長。

或許換了一個身份,我就可以毫無禁忌地喜歡她。

而如今,當一直以來的自欺欺人被父親的質問打破,才緩過神來回頭一看。

那些,都是我一廂情願的奢望罷了。

迷迷糊糊中突然傳來一陣敲門聲,節奏緊湊聽得出門外人的心緒。我睜開眼站了起來,驚訝於窗外不知何時濃重至此的夜色,便挪步於前,打開了門。

門外是小秋因奔跑後通紅萬分的臉,你快跟我來。她沒打招呼,語氣急切。

抱歉,小秋,喉口有些幹澀,現在的我還不知如何麵對她,我有點累,今天就

請你快跟我來她加重了語氣,伸出手想拉住我,卻在半空中又放了下來。

那個請字令我豎起了耳朵,這麽多年來她對我用敬語的次數屈指可數。

拜托了,見我還一動不動,她一把抓過我的手將我往外扯,我知道你一直想要的東西在哪裏。

大腦開始死機。

我任她拉著我跑過曲曲折折的走廊,跑下樓梯。她的速度很快,好幾次拐彎讓我險些撞上廊柱,你到底要幹什麽她飛舞的長發在急速的空氣中觸到我的臉頰,我喘著氣問她。

她沒有答話,飛揚的碎花裙擺亦是沉默。

終於,她在這座宅邸裏最不引人矚目,像是被遺棄的角落裏停了下來。我環顧四周昏暗的燈光,狐疑地看向她。

小秋

這次的奔跑果然超出了她的極限,她伏下身子,雙手覆在膝蓋上,吃力地喘氣。

我我都知道了,直起身子,她連掃都沒掃我一眼就迅速轉身在牆上摸索著。緊接著她的手在某塊牆磚上停住,狠狠地摁了下去。牆磚隨著她的鬆手從牆壁中凸了出來,向左移動幾十公分後露出了後麵的泛著紅光的掃描器。小秋走上前,踮起腳尖使眼睛與儀器同高,我才反應過來這是瞳孔影像識別裝置。

果不其然,腳下地板出現了不小的鬆動,我立即往後退了幾步。頃刻之間,我剛剛站立的地方便出現了一個不小的口子。小秋拿出手電筒往裏麵一照,下麵是一排不見底的樓梯。

這是一處密室。從它的方位和打開方式來看組織裏知道它存在的人少之又少,小秋的瞳孔影像又怎麽會被收錄其中她以前為何從未提過

心下的疑惑更重,她剛剛在門口的那番話在我腦海裏久久地盤旋。

跟我來吧。她對我點了點頭,抬腳走下了窄小的樓梯。見我沒有緊隨其後,她回過頭來困惑地挑起半邊眉毛。

你先告訴你到底在幹什麽。我佯裝生氣地環臂,如果是古堡探險我就不奉陪了。

她一愣,唇角浮現出一絲笑容,但眼裏卻是莫測的冰冷,你真的不知道我在幹什麽嗎從未見過她這般的表情,我怔在了原地,fbi的,滕江栗澤君

如同數道轟雷在耳邊劈過,我不可置信地瞪著她甚至忘了如何反駁。

她知道了

她知道了

怎麽可能她怎麽知道的

小秋

她聽聞,笑意慢慢地擴大,逐漸化為我最熟悉的笑臉,是個很好聽的名字呢,滕江君。

可眼底那抹無法觸及的冷漠不曾退散。

我知道她已經披上了自己的保護色,她的笑容是她最可靠的偽裝。

下麵這條路,是去哪裏的我定了定神,沉聲問道。

我是幾個月前才發現那個男人總是往這裏走,她沒有直麵回答我的問題,而是淡淡地回道,所以我就想來試一試運氣。沒想到用我的眼睛也可以打開這道門。

至於這下麵的是什麽我也是今天下午才知道的。一台電腦,就是一台普普通通的電腦。但我想滕江君這麽聰明一定知道那裏麵有什麽吧

我靜靜地看著她,她平直的嘴角掩蓋了她所有的表情。

一台電腦用如此不經意卻有心的方式隱藏在這裏,可想而知裏麵的內容有多麽重要。又有誰會想到組織的機密放在顯而易見的主宅裏

努力忽視心中對滕江君那三個字的厭惡,我無聲地苦歎那位先生的真心。明明可以將事關重大的鑰匙據為己有確保絕對的安全,卻還是將小秋的資料輸入了識別係統。

這份用心,卻完全沒被後者理會。

我我可以幫你得到你在這裏整整六年想要得到的東西,可以幫你守護你的信仰,她終於抬頭直視我的眼睛,雙眼含笑,然後請你離開吧滕江君。

震驚於她微笑的眉目,我張了張口卻無法發聲。

然後請你離開吧滕江君。

笨蛋。

我本來想幫你拿到資料的,她一頓,雙頰的梨渦更深了,但電腦從來都不是我的強項,我連第一層程序牆都沒辦法打開。

所以就隻能讓你冒這個險了,滕江君,她從口袋中拿出一個小巧的u盤,拋到我手心裏,那些對你而言應該都是小菜一碟才對。

我隻能幫你這麽多了。

我隻能幫你這麽多了。

笨蛋。

平水秋你這個笨蛋。

我不是早就說過了麽,如果不想笑的話就拜托別笑了啊。

如果不想讓一個人離開的話,就不要讓他離開呀。

什麽叫可以幫我得到六年來我最想要的東西,什麽叫可以幫我守護我的信仰,你連這些是什麽都不知道你瞎操什麽心

我最想要得到的是什麽

我的信仰是什麽

對著她我終是噙起一抹笑,向後退了一步,兩步,三步。

對不起,小秋。

我已經無法告訴你答案了。

我不要你的施舍。風輕雲淡的口氣。

為什麽不要她急了,這個組織對我而言沒了更好,你可以馬上完成fbi給你的任務馬上離開這裏,你

不要。我站定。

你腦子還在嗎,你

我已經不想再失去什麽了。

最後一次。

就讓我任性這最後一次。

在我從你身邊慢慢疏離之前,讓我向你坦白我的心聲。

深呼吸,啟口,特別是你,小秋。

特別是你。

獨一無二的你。

麵前是她近在咫尺,我卻無力可及的清亮的眼。

我最親愛的,妹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