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105章 爺爺懂事
在薩布一大早為若姑娘的行蹤大罵屬下廢物時，顧雨娘正陪著杜桂花朝顧二聞家走去。
顧雨娘手裏提著一個布兜，布兜裏放著六個摻玉米麵的白麵饅頭。杜桂花手裏也拿著一個布兜，裏麵放著半布兜大米。
在這裏，上門看望病人，提這些東西就算是非常重的禮。
到了顧二聞家，隻見院門緊閉。
杜桂花走上前，推了推門，沒推動。再次推門，還是沒推動，確定門插著後，“咚咚”敲門。
沒人開門。
又“咚咚”敲門。
還是沒人開門。
“咦？怎麽沒人開門呢？”杜桂花低聲說道。
顧雨娘壓低聲音說：“娘，估計顧二聞以為是趙家的人來敲門呢，這會鐵定躲在屋裏當縮頭烏龜，不敢出來。”
母女兩人格格輕笑。
“哼”顧雨娘故意清了清嗓子，毫不客氣地高聲喊道：“趙家的人沒來，我們是來看我爺爺的，趕緊開門！”
院內的顧二聞聽到這話，立馬朝院門跑來。
打開門後，看到杜桂花，大吃一驚，結結巴巴地說：“大……大嫂，你……你來了。”
這些年來，大嫂從未與他說過話，更沒有主動上過他家門。真是稀客。今天一見大嫂，一股心虛之感浮上眼球，不敢直視大嫂。
今天來看顧房友，杜桂花不準備跟顧二聞翻舊賬。隻是客氣地點點頭。
對於大嫂的主動上門，顧二聞有些不知所措。“咱爹……爹在……西屋。”
隨手指了指西邊的屋子。
顧雨娘和杜桂花沒有再理會顧二聞，直接朝西屋走去。
顧二聞不再自找沒趣，不吭聲也不回主屋，隻跟在後麵。
昨夜裏，他和顧房友在西屋同住一張炕。
要不是昨天何媽幫忙把主屋打掃幹淨，他連主屋的門都不敢進。一進主屋，他就會想起昨天滿屋子的血腥味，越想越覺得顧趙氏是詐屍，結果越想越怕，最後隻能住西屋。
即使見到杜桂花母女再別扭，他也不想獨自回主屋。
更不敢在院子裏呆著，生怕趙家的人再次打上門。直接關院門，插好，又會引人笑話。他隻好硬著頭皮邁進西屋。
一見到顧房友躺在炕上，杜桂花眼眶一紅。這些年來，這個老人雖是一人吃飽全家不餓，不管家中大小事，但也基本上沒給家裏人找過什麽大麻煩，更沒遭過這麽大的罪。“爹，您的腿怎麽樣了？”
顧房友亦是眼眶一紅，見到大兒媳，就會想起早早走了的大兒子。“桂花，我的腿不要緊，已經不疼了。難得你和雨娘能到這邊看我。過來就過來，還拿這些東西幹什麽。你們娘倆過得已經夠艱難，還對我這麽好。”
大兒媳能來二聞這邊看他這個老頭子，說明是真心實意地把他當爹。不過他這個爹當得真是不值當大兒媳對他這麽好。想到這裏，老臉一紅。
以前他雖接濟過她們母女，但每隔一段時間也會問她們要些其他東西。算來算去，也算扯平。
“爺爺，我娘想到沒人給你們做飯，便從家裏蒸了幾個饅頭拿過來，還有一點大米，你吃早飯了嗎？”顧雨娘禮貌地問道。
顧房友眼中流下兩行濁淚，哽咽著說：“還沒吃呢。”
兒子沒有心情做飯，他也不好催促，昨晚那些剩飯，又冷又硬，他的牙口不好，無法咀嚼下咽。
杜桂花趕忙從布兜裏拿出一個熱乎乎的饅頭遞到顧房友手裏，“爹，您趁熱吃。”
“嗯嗯”，顧房友接過饅頭，狼吞虎咽地吃起來。“這饅頭真香。好吃，好吃。”
“咕咚”顧二聞發出吞咽口水的聲音。
杜桂花和顧雨娘直接忽略顧二聞的存在。
“爹，您慢慢吃，我和雨娘還要去鎮上，改天再來看您。”杜桂花欲轉身。
“等一下，桂花，爹有幾句話想跟你說。”顧房友急忙喊道。話說得太急，差點噎到。
有些事，得解釋清楚，他不能讓杜桂花誤會。
杜桂花停下腳步，“行，爹，您說吧。”
“桂花，今天二聞和雨娘都在這裏，我正好把話說清楚。當初二聞簽了文書，他養我。現在和以後，我隻讓二聞一家養我。你大姐說得那些話，希望你別放在心上。我沒想到大妮她娘和你大姐竟合夥算計雨娘，如今我知道了，絕不會允許她們再這麽做。大妮她娘不願養我不要緊，等二聞再娶一房孝順老人的媳婦。今天你們娘倆不計前嫌過來看我，老頭子我很高興。”
說完，抹了一把眼淚。
杜桂花眼圈又一紅，“爹，謝謝你肯為我和雨娘做主。等雨娘掙了銀子，一定會孝敬您的，不管怎麽說，她都是您的親孫女。”
顧雨娘心中暗歎，娘又心軟，真拿她沒辦法。
不過，顧房友倒是不糊塗，沒跟著顧大秀她們瞎摻和，這讓顧雨娘高看他一眼。
“二聞，你過來，剛才我說的話，你聽到了嗎？”顧房友眼中閃過一絲威嚴。
對於養老的事，顧二聞從未打算耍賴，“爹，我聽到了，我肯定養您。大姐已經幫我托人說媒，用不了幾天，我就給您再娶一房兒媳婦，不孝順您的，我絕對不娶。”
顧房友點點頭，“好，今天你放著你大嫂的麵，下個保證。”
“啊？”顧二聞一個愣怔。以前爹從來不管這些事，今天這是怎麽了？
“快點！”顧房友拿起手邊的拐杖使勁敲地麵。
顧二聞一臉納悶，現在不好開口問爹為什麽，隻能先按爹說得辦。於是轉向杜桂花說道：“大嫂，我保證，以後再不會有讓雨娘養咱爹的想法。我養咱爹。”
顧雨娘冷眼旁觀，這個顧二聞話說得真夠漂亮啊！行，拭目以待。如果他不再打她家主意，可以暫且放過他。但當年從她家拿走的東西，以後必須吐出來。
杜桂花冷哼一聲，“二聞，希望你說到做到。”
出爾反爾的事，她見得多。但她信任顧房友，今天難得顧房友開始管顧家的事，撂了話，想來這顧二聞也不敢再反悔。
“絕對說到做到。”顧二聞的手做發誓狀。
顧房友欣慰一笑，“桂花，以後你和雨娘不要給我送吃食，你們先顧好自己。饅頭我留下，大米你們帶回去吃。以後再過來，什麽都不用帶。”
最終，顧雨娘和杜桂花沒再堅持，將大米帶走。
送走杜桂花母女，顧二聞馬上關好院門。返回西屋。
“爹，剛才您為什麽讓我給杜桂花下保證？”顧二聞不滿地問完，拿起一個饅頭吃起來。
“你啊你，嘴巴能說會道，但腦子是一團漿糊。讓媳婦一忽悠，就成了牆頭草。當初，你若堅持不同意你媳婦的做法，她能和你大姐鬧成這樣？我早就說過，不要惹雨娘，她已不是以前那個什麽也不知道的孩子。今天你若不作保證，明天，不，今下午她便會對付你。已經有了趙家這個仇家，可不能再豎敵。雨娘能卸掉張大毛的下巴，一樣能卸掉你的，她可不比那個趙德寶好對付。”
他年紀雖大，但心中像明鏡一樣。
顧二聞一副輕蔑的模樣，“爹，您就別給雨娘戴高帽了，這不是滅你兒子的威風嗎？”
“你……”顧房友氣得再次拿拐杖點地，“怎麽就說不聽你呢？趙德寶力氣再大，再想打你，他也會收斂。他不看你的麵子，還要看你媳婦和大妮二妮的麵子。若不是趙家為了以後你和大妮她娘繼續過下去有錢財可圖，那個趙德寶早就把你打趴下了。而雨娘對你沒什麽可圖，她說收拾你就收拾你。不信的話，你再惹她一下試試。不過，到時候我可救不了你。”
“我沒事去招惹顧雨娘幹嘛？我才不招惹她呢。”
顧二聞摸了摸自己的下巴，不禁想到，當初張大毛那個又高又大的身板，被顧雨娘毫不費力地卸了下巴。暗自慶幸自己聽了爹的話，躲過一劫。
“你吃著你大嫂拿來的饅頭，不覺得羞得慌？”顧房友冷不丁地來了這麽一句話。
“額”一塊饅頭卡在顧二聞的喉嚨，“咳咳……”
抓起桌子上壺裏的冷水，猛往肚子裏灌了幾口。
又拍又喝水，好不容易將那口饅頭送下去。
“爹，你就不能等我吃完再說？差點噎死我。噎死我了，誰伺候您？誰為顧家傳宗接代？”顧二聞一臉晦氣。
“我是讓你心中有個數。對了，以後出門走路，不要落單，免得趙家人對你下黑手。”顧房友囑咐道。
以他對趙家人的了解，礙於以後還指望二聞的錢財，明麵上不會對二聞真動手，但暗地裏可不好說。
“爹，您的意思是即便我已經寫了保證書，我嶽母家的人還是不會放過我？”此時的顧二聞，暗恨自己打顧趙氏，下手太輕。現在留下這麽多後患。
“極有可能啊，不過，若是顧趙氏肯原諒你，你就能躲過這一劫。你不是最會說話嗎？別老躲在家裏不上工，多往趙家跑著點，用你的三寸不爛之舌把你媳婦哄得沒了怨氣，你也就安全了。”顧房友見二聞像掉了魂一樣，或許多見顧趙氏幾麵，就不會總以為家裏詐屍。
顧二聞勉為其難地答應。
“二聞，以前爹沒管過家中大小事，但現在已經開始管了，幹脆管個利索。還有件事，爹要跟你商量一下。”顧房友語重心長地說道。
“爹，你說就行。你就剩下我這麽個兒子，你不跟我商量，跟誰商量？”顧二聞不加思索地說道。
但顧房友接下來的話，令他目瞪口呆。
“二聞，把當初從雨娘家搶來的財產，折合成銀兩送回去吧。”
“啥？爹，你這是說得什麽話？你還是我親爹嗎？我是你親兒子嗎？銀錢還給大嫂，那她養你嗎？”顧二聞異常氣憤。
家裏不差那點銀錢，但還回去的話，實在是打自己的臉。這不是告訴眾人，當初他做得不對嗎？他沒錯，家產本來就應該男人繼承。
“正因為我是你親爹，我才這麽說。把錢還給你大嫂。你大哥都沒了，還讓她養我做甚？你是我兒子，還是你養我。將來我死後，我那院落留給你。”顧房友希望能說通二聞。
顧二聞憋著一句話，就是不養爹，爹死後，那院子也是他的。但他沒敢說出口，而是委婉地說：“爹，人家大嫂都沒要，您老著什麽急啊？”
“你大嫂人老實，沒開口要。但顧雨娘可不是個好欺負的。你大姐和你媳婦在她那裏占到過半文錢便宜嗎？你若不還，她早晚問你要。明麵上問你要還好。就怕她暗地裏整你。”顧房友故意嚇唬顧二聞。
顧二聞不吃這一套，“行了，爹，顧雨娘一個小丫頭，即使能卸別人下巴，還能讓我顧二聞吐出銀兩來？簡直是笑話。堅決不還！以後這事，你別再提。小心我不伺候你。”
顧房友氣得嘴角一抽一抽，“你敢！敢不伺候我，看我不罵得你兩個耳朵生繭子，去你上工的地方撒潑打滾，毀你財路……”
不等顧房友說完，顧二聞馬上陪著笑臉，“爹，爹，我逗您玩的，哪能不伺候您啊。”
早就見識過爹撒潑的架勢，可不比村裏的潑婦差，還是不惹爹為妙。
“還雨娘家銀子的事，你怎麽想？”顧房友總覺得還了銀兩，心裏才能踏實。
“爹，您放心，隻要雨娘張口要，我立馬給她。”顧二聞爽快地答應。
他可不信顧雨娘敢張口要銀子。
顧房友滿意地點點頭，“行，就這麽說定了。我要上茅房。”
“好。”顧二聞蒙上口鼻，拿起地上的木盆。
伺候顧房友拉屎拉尿後，顧二聞終於鼓起勇氣走出院門。喊了兩個平時一起上工的夥計，套好馬車，一塊去鎮上，準備買些補品，去嶽母家一趟。
沒有人陪同，他不敢出門。有人陪著，心裏踏實。
顧二聞的馬車臨近村頭時，正好遇上錯過了牛車，在路上等馬車的顧雨娘、杜桂花、金東淩和王寡婦。
顧二聞從馬車裏探出腦袋……